第九章 「詰屈聱牙」顧斯年（十六）
他沒辦法聽她講下去，聽她講那些在她的「陳詞濫調」之下的話。
裴斐最後握住了他的手。
只是這世上，唯有一個感情，是最最不講道理。先來後到，那是別處的秩序。
弘他已經積聚了太久的力量，總算有了擱置的方向。
由他形成的陰影依舊籠罩著小樹，他看著陰影中的她，緊緊的閉著眼睛。
許雷波從此和楊小樹，是兩個軌跡上的星了。
他不想再拖了。
胸口像是有什麼在漲上來，壓的他喘息緩慢而沉重，壓的他聲音變的聽起來都不像是他了。他看著小樹。
「你也不能這麼欺負我，楊小樹。」許雷波咬著牙關。
她的手很冷，他的手卻很熱。
許雷波的影子，像是一隻從空中俯衝下來的鷹，對著她襲來，那鷹寬大的翅膀，將她完全籠罩住了。她來不及說完剩下的話，她來不及後退哪怕是半步以躲開許雷波的影子，她來不及拒絕，拒絕許雷波如暴風一般的氣息……
「許雷波，你不能
他的心臟此時像是有一隻手在不停的揉按，不是疼，也不是酸，而是一種說不出滋味的顫抖和酥麻。
只是一點點的空隙，清涼的空氣重新注入她的體內，她的手，神經質的伸展了一下。
可誰又知道，同樣19歲的許雷波，卻在更早、更早的時候，就已經清楚的算計到了自己的未來……他如果會弔死在哪棵樹上，天底下，就只有那一棵，叫做楊小樹——因為他的心裏，也只容得下那一對漂亮的眼睛。
一直到裴斐出事。
他攥的更緊。
「楊小樹，你也不能這麼欺負我。」他說。
那一天，他看著裴斐在慢慢的閉上眼睛，他在裴斐耳邊喊，裴斐你要振作一些、裴斐醫院馬上就到了……他能想起來的話，都跟裴斐說，裴斐的眼皮仍是越來越沉重。
小樹抽
裴斐呢，楊小樹呢？他們是真的不知道他許雷波的心意，還是到後來，只能裝作不知道了？他無從追究。也知道自己沒辦法追究了。但至少裴斐，裴斐應該明白的。
許雷波此時已經沒有辦法了。
眼前，終於清晰了。
「許雷波！」楊小樹的手腕在許雷波的手中發顫，「不准你提他。」
這個親吻毫無預兆，楊小樹眼前一下子黑了，四周只剩下許雷波的氣息，潔凈的、混著微微的來蘇水味道、又有她已經熟悉的淡淡的清爽的香，這氣息隨著他灼熱的唇和親吻，呼嘯而至……她下意識的閃避，他手臂卻圈的更緊，緊到讓她窒息，緊到讓她忘記了自己會呼吸……眼前的那片黑漸漸的在變淡、變淡，由黑至灰……再淡、再淡，終於成了白，而白的刺目的一片光影下，她更是什麼都看不清楚。
就算是他已經等在那裡，等她很久了，在她正前方，卻不料，當她看到裴斐，站在他
「小樹，」他的手，撫著她的頸子，柔而纖細，因為緊張，血管清晰的顯露，他輕聲的叫著她，「小樹……」
他給血肉模糊的裴斐做心肺復甦，大聲說裴斐，裴斐小樹在等你，你千萬撐住，你們倆不是說好了嗎下午那個手術要一起去觀摩……裴斐過兩天就是小樹生日，裴斐你得把你準備的那禮物給她啊……
可他總在等著她長大。
「我對你……從來不是因為裴斐。」許雷波緩緩的說出那個名字。已經很久了，他不曾提過這個名字。他知道這個名字的意義，對於她，對於他，都不止是簡單的兩個字。
許雷波。
她的意識有些模糊，只是被動的、麻木的接受著許雷波的氣息和侵佔；許雷波感覺的到她全身上下的緊繃和冰冷，他步
他渾身的熱力都集中到了頭腦中，想要尋一個出口……他緊緊的抱住了她，而灼熱的嘴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印在了她柔軟的唇上；弗一碰觸的瞬間，似乎有無數的火花在他身體的內外、在他和她之間的這個微小而又闊大的空間里，「篳篥篳篥」爆開來……他用力而又小心翼翼、想要抓住又生怕傷害到什麼，用一種極其彆扭的姿態，牢牢的試圖將她穩妥的護在自己的懷裡，給她安定和溫暖。哪怕只有眼下這一刻……
是嗎，他完了……19歲的裴斐，在16歲的楊小樹那剪水雙瞳的注視下，完了。
小樹只望著他，指尖深深的掐進了許雷波的手背，他的手，和他的身型稍稍顯得不符的手，她曾說過的，裴斐曾經無比羡慕的，修長靈巧幹燥
裴斐第一次看到這對漂亮的眼睛，回來發了好久的呆，他終於開口，說，波子，我怎麼辦呀……波子，我完了。
許雷波盯住小樹的眼睛。一對漂亮的眼睛，即便是在陰影中，他也知道那眼中的波光瀲灧。
她這麼傻的拒絕他，這又算是什麼？
就算是什麼？
許雷波抓住了她的手掌。
許雷波眼睜睜的看著小樹在抖，他卻打定主意要說完了他想說的話。
浚就算是她愛裴斐，她也不能讓答應了裴斐要照顧她的他，來守著她來愛她？就算是她身邊的那個位子已經空了那麼多年，空的讓人看著心裏發酸、發疼，也不讓他來填補？
整個人終於是開始發抖。
她惱怒。臉上的表情因為惱怒而扭曲，鼻尖額頭上都是汗，雙唇止不住的顫。
「啪」的一下，她纖細而薄弱的手掌，狠狠的刮在了許雷波左邊的面頰上。狠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