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佶屈聱牙」顧斯年（十九）
許雷波於是不出聲了。他似乎聽得到自己的骨骼在發出「咔吧咔吧」的聲響，就像春天裡，被春雨澆灌過的樹木，想要舒展一下了。
一道光晃過來，前面小路上，又一輛車子駛過來，速度不像前面的那些，那麼快。
「你來帶我看車展啊？」許雷波懶洋洋的問。
許雷波計算著這個車速，倒覺得有點兒不妙……那車子慢慢的靠近這條狹窄的小路，也在靠近恩窈設下的陷阱。越來越慢、越來越慢……許雷波握住方向盤的手卻越來越緊。
許雷波上了車，摁了一下方向盤上的鍵，車子啟動，此處是沙地，車輪滾動，聲音卻極小。車子緩緩移動，像是在水面上漂浮一般。許雷波不禁嘆了一句，這丫頭……心思還真是的。他將車子後退到樹林中，再退到靠近路邊的位置，卡住檔位，埋伏好了——埋伏。許雷波只覺得手心裏都要出汗了。
「走。」恩窈敏捷的從草地上跳起來，「跟我來——哥，開我的車，
這會兒他看不清恩窈的位置，不知道她潛伏在什麼位置；但願一切如她計劃，她不會有危險。
許雷波的心「咚」的一下。
「等一會兒，大概二十分鐘。」她說。語氣儘管沉靜，有那麼一絲絲的興奮，並不加掩飾。她低下身子，用手機發著信息。
前面有車燈在閃。車速仍是不快。
許雷波沒回應。
恩窈招了招手，許雷波過去。恩窈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多了兩根棍子，見許雷波跟進，她遞給許雷波一條，她指著面前草叢裡的一塊大石頭，打著手勢，許雷波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許雷波知道事已至此，他是只能跟著恩窈往前走了，「明白了。」
這畢竟不是遊戲。
藉著這一點光，許雷波看到唐恩窈臉上的表情——如果用看到耗子的貓來形容不算過分的話，此時他幾乎聽到了這隻貓腔子里的咆哮聲
許雷波心裏有點兒譜兒了，於是他拄著木棍，蹲在恩窈旁邊。
綏「這什麼……」他開口想問。
那車子在距離大石塊還有十幾米的地方，停住了。
「我姐呢，提起你來，話總是很少。可別的男人，我還真沒聽她掛到舌尖兒上。」恩窈似乎是在笑，她看著表，掐算時間。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她心跳有點兒快了。
「嚇！」他低聲。很自覺的和恩窈一起，把那塊大石頭撬到了小路的中央。恩窈四下看看，拉了他，蹲在了車邊。
他們的車子停靠的比較隱蔽，扶疏的花木成了盾牌，遮擋著，後面是樹林，再往前是一條小路——這時候小路上駛過一輛車，接著車燈，許雷波看清楚那車子，低低的「咦」了一聲。眼看著那車往前方宅院去了，光一閃，想必是大門合上了。像黑色的幕布，一合，光全都遮擋了。也遮擋了外界的窺探。
「來了。」恩窈眼睛注視前方，低聲說。
眼睛是看著遠
許雷波跟著恩窈上了車。
恩窈貓一樣的眼睛眯了一下，才說：「比那要帶勁多了。等著瞧哈。」
。
他幾乎要笑出來，這笑馬上便頓住了。
許雷波看著前方，眼睛慢慢適應著黑暗。隱隱約約的，遠處有點點星光。他辨認著，大概看得出有光的地方是一處宅院。他看看恩窈，恩窈並不出聲，連呼吸聲都細微的幾乎聽不到。
許雷波把手伸到面前，黑暗裡，看不清楚自己的手——她會關心他傷不傷了手？是，會關心，因為這是一雙外科醫生的手；她說過，這樣的手天生該拿手術刀，裴斐也說過，什麼都不羡慕他許雷波，就羡慕他這雙手……他收回手來。
。
只是這安靜持續不久，小路上又駛過來一輛車。又是一輛好車。
「放心，哥，犯法的事兒，我會拉著你來嘛？」恩窈輕笑。她看了看時間，「差不多了。哥，到你了啊，你把車子挪到前面去，等著我……我知道你車技
「唐恩窈，你這該不是要綁架誰吧？」許雷波問。
恩窈低頭看了一下表，此時是晚上十點四十七分了。
他雙目微闔。郊外的氣溫比市區內低了幾度。時間久了，還是有些冷。他抱著手臂，腦子裡慢慢的轉著，轉了半晌，他回過味兒來，竟是在想明日的手術步驟……「窈窈？」他側了下臉。
「該去的都去了，剛那是最後一波兒。」恩窈低聲，「得了，是時候了！哥，我先下去，等下你給我把風……」恩窈輕手輕腳的開了車門，彎著腰，摸到小路上去。
許雷波看著恩窈，雖然不知道恩窈需要他做什麼，他有些冰涼的身體里，卻忽然像被注入了一股熱力。
「說，等下都需要我怎麼配合你。」許雷波說。他忽然有種特別興奮的感覺。好像要發生什麼大事兒似的。
恩窈給車子熄了火。車燈一滅，四周暗了下來。
潰四十多分鐘的飆車之後，許雷波發現，
許雷波聽了，忍不住悶笑一聲，「那裡面是幹嘛的？難不成是八大胡同、勾欄的幹活？」
這丫頭，膽子還不是普通的大……
許雷波也輕手輕腳的跟上。
四周再度安靜下來。
這真是自從小時候玩的那些抓土匪的遊戲之後，少有的現實版的刺激遊戲了。
他留意到，好長時間沒有車再進去了。
說的好像是無關緊要的話題，好舒緩一下目前的緊張。
恩窈微喘。
「哥，」恩窈輕聲說，「注意保護好你那雙手啊……我說帶你來散散心，鬆散鬆散筋骨，你可別傷了手，不然回頭我姐知道了，饒不了我。」
「看到那個大門了？等下，等剛剛那輛車出來，那車上有我要找的人……哥，回頭換你開車，剩下的，你只要聽我的就好了。」恩窈清楚的說。
「我帶你來散散心。」恩窈聲音輕而又輕。
既是這樣，那就，等著瞧吧。
他乾脆的回答：「好。」
「噓！」恩窈噓了一聲，下巴微抬，說，「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