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凌波橫塘」孟豆豆（三）
恩窈笑了一下，想了想，開車下山，耳機塞上，電話撥回去，開口便說：「和少，我臉皮厚一點兒說一句——你要英雄救美，是不是也該趁早？就你這辦事能力，等你來救，美人都給燒成碳了……滾，消息滯后就消息滯后，還找什麼理由……不是，你不是早知道吧，故意馬放南山、到這會兒才做出這副鬼樣子來給我看？」
「媽，難為你肯想起來這些舊事。」她細心的把毛衣疊好。樟木箱子蓋上。媽媽連銅鎖都給擦拭的光可鑒人。想來這些日子心煩意亂、無法入眠的時候，沒少做這些平日都想不起來去做的事。「明天一早就得去醫院。」
「這是我給他織的。這種活兒我一向不會做。結婚前，你外婆說，怎麼著也得學會了這樣。你外婆最喜歡你爸爸……沒一樣不中她的心意。」媽媽嘆了口氣，「學織毛衣比念書難多了。你看看，兩隻袖子不一般長……這兒落兩扣，那兒漏一針……難為他一
恩窈微笑。
五月春風，猛搖花蕾。
恩窈嘆了口氣，明天是黃道吉日，更但願庹叔手術順利。肋
和皓皓說，跟你一起吃飯就是正經事。他停了一會兒，見恩窈沒接話。他笑了，問，我外甥又進醫院了，你知道？
西溪雙手一握。
有一句話叫做，平生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門。懂不？恩窈笑著。這個比喻不太恰當。鑊
紅燈變綠燈，她踩油門駛過去，車輪子碾過花瓣。她問：「什麼叫做『又』進醫院了？」
西溪一早起床，聞到有一股線香的味道。
她翻開其中一部，竹紙薄而脆，扉頁上有藏書印。
怨不得都愛做五月地新娘呢……氣候端的宜人。
媽媽解釋說，這是好多年前，她爸爸去景德鎮，帶回來的。
她看看，不出所料，次數最多的，來自於一個號碼。
媽媽瞪她一眼，「還笑？」
她推開房門，沒看到媽媽
庹太點頭，「我昨晚做夢，夢到你爸爸說想吃魚。天沒亮我就去魚市了。看看，這是什麼？」
「怎麼還有件毛衣？」她扯了一下。只知道這毛衣的編織，是叫做「元寶扣」的。很厚。現在沒人穿這麼厚的毛線衣了。摸一下，毛線都硬了。她拿起來抖了抖，發現毛衣的手肘處，還縫了兩塊布。
恩窈問你有空啊？
「媽？你一早出門了？」西溪驚訝。
想到叔叔，西溪眉頭一皺。
「就是，今兒又下雨。」庹太回頭，看看西溪，「有為今天結婚呢。我剛出門遇到你周阿姨，她還說，娶這麼厲害的媳婦兒，不下雨才怪呢。」
這一夜她睡的好極了。
西溪走近了，「石斑？」
恩窈車子停下來。
她眯了眼。
「當時嫌他，那麼多好東西不帶，偏生帶這個回來，我們一步信佛二不從俗，要這個做什麼？擺在家裡不是佔地方？」媽媽看著那精緻的造像，話輕飄飄的，似乎是飄回了很久以前
她回到自己車裡，幾部手機都拿出來，發現每一個都有好幾通電話，私人電話這一部最多，一共二十來通。
西溪忍不住笑出來。
西溪看著。
媽媽讓她先睡。
爸爸說，留個念想就是了。錢財身外物，多那點兒遺產不多，少那點兒遺產不少……她還記得媽媽也沒說什麼。只是也嫌過，還費勁帶這些書回來，舊書最不好收拾，留一兩本就罷了。
「樟木箱子，是你爸爸上大學的時候，奶奶給他裝行李用的；這些書，爺爺奶奶去世之後，你爸爸，什麼都沒要，都給你叔叔們了，就只帶回來這幾本書。」
恩窈看了一眼，說，我到你家門口了，剛才和伯母約我在山上茶室見。
客廳正中央的菩薩像前的香爐里，有三炷香正在燃著。
恩窈笑笑，說可惜我沒時間。閻王好見小鬼難搪。我有
沈明斐，明天就要出嫁了吧？
西溪笑。
而媽媽最拿手的一道菜，就是清蒸石斑。
和皓皓問她，現在哪裡。
和皓皓在那邊笑。
「李老闆說，他好多天沒遇到好石斑了。就這麼兩條。我說都要了，他錢都沒收。」庹太走進廚房裡，把魚放在水池中，看著，「好兆頭。」
和皓皓說我當然有空。現在公司不歸我管，學業暫時停頓，我幹嘛？我就是玩兒個股票，只玩兒外盤，得下半夜呢。怎麼樣？
按說她是心重的人，逢有事情發生往往睡不好；但昨天晚上卻沒有，頭一沾枕頭便睡過去了。睡的極踏實。連夢都沒做。
聽到大門響，她看到媽媽從外面進來，拎著兩條鮮魚。
爸爸最愛吃的魚。
和皓皓笑著，說很恰當、很恰當。你既然到我家門口了，不如停下車，我晚上請你吃飯就當賠罪。
她昨晚送媽媽回家來
她推開媽媽的房門，沒在。
和皓皓說，我媽差不多每天下午都去那兒。恩窈，沒想到我媽媽會見你，也沒想到你會去見我媽媽。你們兩位弄得我措手不及。
前面的十字路口，廣西路游泳館前面的那排松樹，在細雨中輕搖。老別墅院子里探出來的紫玉蘭，大大的花瓣隨風飄落。
爸爸病的這麼重，叔叔只打過一個電話來。
但願明天天氣好。
祖父是風雅的讀書人。只是身後，兒孫輩里，恐怕只有爸爸肯留著他的書了。叔叔，連老房子都急急的賣掉，投到他的生意里去。
西溪已經很累了，而且時間很晚了，但是她沒阻止媽媽。跟著進去，卧室里，那個老舊的樟木箱子放在床前。打開來，有一股清香。箱子里碼的整整齊齊的，都是些線裝書。還有一件紅色的毛衣。
恩窈車子在山路上拐著。石子路有點兒小顛簸。
西溪記得。
這會兒神清氣爽的。只覺得渾身都是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