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凌波橫塘」孟豆豆（十五）
懶唐太回頭看了恩窈一眼，「等下少說話。」聲音壓低了，語氣是不容質疑的沉。
門開了。
恩窈懷疑這聲音如此之低，和音音——應該是悲痛欲絕的和音音——到底能不能聽到，又到底願不願意開這個門。她忍不住背轉了一下身子。抬眼看到了牆上的一幅照片是和音音跟皇甫峻的婚紗照。
他早就毫不掩飾對皇甫峻的不信任和厭惡感。即便他的姐姐對他也並不算厚待。而此時民事二審結果已出，和皓皓再次敗訴的結果，事實上，宣告了他們姐弟爭產，和皓皓完敗。
皇甫峻似乎也愣了一下，恩窈說：「我去開門。」唐太這時候看了恩窈一樣，卻是對著皇甫再說：「你找找鑰匙，音音別有什麼想不開。」
李紅棉神情也分外的嚴肅。在看到唐太的時候，先點頭打了個招呼，並沒有笑容。隨即望著皇甫峻，皇甫峻叫她「阿姨」。
恩窈回抬頭。
恩窈轉頭看皇甫峻。
恩窈看的很專註。
她走到門邊，從貓眼裡看了一眼，說了一句「是和伯母跟
皇甫峻還沒有動，和皓皓猛的一個轉身，他抬起腳來對準了門邊，狠狠的一腳踹了過去，門沒有鬆動。
不知何時皇甫峻拎過來一根很長的鐵釺子，就在和皓皓踹門的間隙，他準確的把鐵釺子插入了門縫。
這一刻無論如何，唐恩窈相信和皓皓的著急是真的著急了。
皇甫峻猶豫片刻，轉身帶著唐太往裡面去。
恩窈心裏重重的被刺了一下，只聽到皇甫峻說：「鑰匙早被音音收起來了。」
恩窈輕咳一聲。
和皓皓進門后安靜的站在一邊，只管唐太叫了一聲「唐伯母」。聽到皇甫峻說「音音把自己鎖在房間里不出來」的時候，和皓皓忽然上前幾步，他走的是那麼的快，快的像是一陣疾風，刮到了皇甫峻的面前，冷森森的說：「那你就讓她那樣？」
恩窈倒不知道為什麼媽媽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囑咐她這麼一句，難道是媽媽覺得她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這一句實在
皇甫峻灰色的臉上掃過一絲陰影。
不同於那些搔首弄姿的婚紗照。這一張照片，非常的莊重。莊重的甚至有些過分。兩人穿著裙褂並排坐著，男的英俊斯文，女的文雅清麗，都十成十的貴氣逼人。就算是再挑剔的眼光，也得承認畫面上的這一對，確實是一對玉一樣的人。好看，好看極了。
「音音呢？」李紅棉問。
恩窈忽然覺得皇甫峻可憐。
唐太把手袋放在一邊，沒有要坐的意思，只說：「我去看看音音。」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客廳很大且沒有隔斷。深色的裝修加上沒有足夠的燈光照射，屋內像一個黑洞似的。
門外的李紅棉與和皓皓顯然沒有料到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會是唐恩窈，一時之間竟然都愣住了。還是恩窈先開了口，叫「和伯母」，叫「和皓皓」
恩窈注意到李紅棉沒有應那一聲「阿姨」，而皇甫峻其實叫的也毫無感情。但此時誰也不能苛求一個剛剛經歷了喪子之痛的男人還得完美的表演出客氣和禮貌吧，皇甫其實已經夠堅強和鎮定還能夠應付他們這一干其實完全不相干的人。
開門的是皇甫峻。
「想辦法開門吧。」唐太忽然發聲。她站在皇甫跟皓皓中間，發出了一個類似命令的句子。
唐恩窈覺得此時此刻沒有比「死一般的寂靜」更適合形容眼下的這個環境了。她甚至覺得背後有冷颼颼的風吹過。
恩窈沒有立即跟過去。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十分的不願意過去看和音音。印象里她還是那個盛氣凌人、神態倨傲而且無理取鬧的年輕女子；又是那個在醫院大廳里歇斯底里的哭叫的瘋狂少婦；此時……她見皇甫峻敲敲房門，卻半晌開不了門，左擰右擰，都擰不開門柄。唐太等在一邊，皇甫峻忽然無奈的放棄，又敲門，低聲的說：「音音
門在她身後被關上。四周的空氣像是被抽走了。恩窈覺得自己進入了一個真空的環境似的。胸口更悶一些。
唐恩窈知道電視里那些瞬間破門而入的鏡頭其實多半都是騙人的，但是和皓皓這個辦法確實在眼下最有效。她眼看著和皓皓一下一下惡狠狠的好像把全部的怒氣都對著那扇門而去的模樣，很有些和音音發怒時的樣子，甚至那側面都有些相似——這的確是一對血緣最近的姐弟。
她站在媽媽身後。
皇甫峻伸手按了燈掣，忽然充足的光線讓恩窈眯了一下眼，聽到皇甫說：「她不太好。師母，恩窈，請坐。」
壟眼前的皇甫峻，整個人都是灰暗的。從面色到衣著，像裹了一層白亞麻布的木乃伊。看見唐太，開口叫「師母」，聲音像砂紙一般搓著人的耳膜。
唐恩窈正對著和音音，她忍不住從頭到腳的打了個戰。
忽然間門鈴響。
恩窈一瞬間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恩窈盯著門上的那隻貓眼。儘管從她這個角度盯著也毫無意義
恩窈換鞋，聽到媽媽問皇甫峻，「音音呢？」
恩窈以為自己就要看到皇甫峻失控了。但是沒有。皇甫也冷冷的看著和皓皓，兩個男人就那麼對峙著。
門忽然「咣」的一下就開了，穿著一襲黑衣的和音音，慘白著臉，站在門前。
唐太趨前一步，做了一個恩窈從來沒有見媽媽對皇甫峻、或者別的什麼人做過的親昵動作——唐太伸手牢牢的握住了皇甫峻的手。恩窈有些吃驚。她看著皇甫峻，看他那灰色的臉上，木然的表情。皇甫峻眼圈兒似乎是紅了，側了身，請唐太進門，然後看了恩窈一眼，並沒有說話。恩窈低了頭，跟在媽媽身後進門，經過皇甫峻身邊，她聞到一絲絲來蘇水的味道。
唐太則站在門前，矮矮胖胖的身型此刻顯得重若千斤一樣有分量，神情肅穆。站了一會兒，原本搭在手臂上的手抬起來，摁了一下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