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柳暗花明」潘曉輝（十九）
她看著他，眼神清亮。
「然後，一切正常。」鞏義方說。
「你說什麼？」她又問。
「你已經好幾年沒休假了。」許雷波說。
許雷波慢慢的步出電梯，看著一路奔跑的她。
許雷波還是抱著手臂，看他一眼，說：「你早壞了，才知道？」表情平靜、語氣無波，好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也不過地事情。一路冷眼旁觀下來，唐恩窈他或許不能夠了解，孟豆豆，他總是知道一些的。
打給鄭子桓，那傢伙坦白，說今晚去找恩窈說清楚了。
小樹看他一眼，不出聲，只是擺了擺手。
鞏義方慢條斯理的點頭，說：「一切正常。」
她看著他。
「怎麼不說話？」許雷波問。
「再前面的『剛剛』。」她拉下了口罩。
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來電，接通：「顧哥，這大半夜的，怎麼想起來給我電話了？」他帶著戲謔的語氣。對方講了幾句話，他原本在晃著的腿不動了，問：「你在哪兒？」說著，人已經站了起來，走到卧室的窗前，窗帘拉起一角，看到樓前的巷子里。兩輛黑色的車子一前一後停在那裡。
沒有收到提示信息。顯然唐恩窈今晚是拒絕任何人的打擾了。或許尤其是他。或許她正惱恨著他……他狠吸了兩口煙。
許雷波看豆豆一眼，跟小樹說：「你放心去吧，這兒有豆豆呢。」
「我怎麼了？」小樹不在意的說，忽然間口袋裡的呼叫器在響，接著手機也響了
楊小樹盯著鞏義方，問：「然後呢？」
「你可以睡倆小時。」許雷波輕聲說，「是在這兒睡，還是回宿舍？」他看著她有點兒泛紅的眼睛。心疼。
小樹沉默。
她有點兒迷糊，靠著他。腦子裡僅剩的念頭，就是，這倆小時是睡不成了，但願他許諾的那個「讓你飽飽的睡一個婚假」能實現……
電梯門開了，她忘了出去，看著許雷波的眼睛，心跳再次加速……結婚……呼叫器和手機輪番狂叫，她猛省，轉身出電梯，直奔ICU。
許雷波說：「放心吧。」他沉吟片刻，說，「剛在急診室忙壞了吧，我聽小樹說，肖雨懷疑窈窈是甲流。」
楊小樹氣結。奪過來，沒忘了仔細看一眼，那記錄，確認無誤，簽了名字。跟著便套上防護服，走進病房去，細細的查看了病人的狀況。過了好一會兒，她回身，看到等候在外面的許雷波。
他手扶在門鎖上。
小樹還要說什麼，許雷波拉著她的胳膊就說：「你快去忙你的吧。你怎麼最近變的這麼婆媽……」他拖著小樹就走，小樹確實得趕著去ICU看顧剛手術完畢的病人、離不得地兒，只好回頭
許雷波忽然心跳加速。
「她不讓告訴。」孟豆豆說，見小樹瞪眼說了句「你還真聽唐恩窈的話」，才說：「不是，我覺得大晚上的也別讓阿姨跟著擔心，用了葯明天狀況應該好很多。明天再說。」鑊
許雷波嘆了口氣，手上一用力，楊小樹差點兒倒回來，他又把她扶住，輕輕的低頭在她額上一吻，推她一下，說：「去吧。」電梯門恰好打開，在他一推的助力下，楊小樹就真的像是風中搖擺的小樹枝，飄飄搖搖的出了電梯，還沒等著站定，人拔腳就跑。
許雷波放慢腳步，小樹嘴巴發乾，心跳的厲害，她按住胸口，說：「我真想放個假，好好兒的睡覺。」
電梯「叮」的一下停在了六樓。
他捏著眉心。
好像，她就一直在他前面跑。
「我看到了……好，我這就下來。」他收了線。深吸一口氣。
小樹眉尖蹙的更緊，說：「我得去一下ICU，等會兒回來。」
「我們結婚吧。」許雷波說，「楊小樹，我們結婚吧。」
「你鬆手啊，幹嘛。」小樹掙著胳膊。
「我說你還可以睡倆小時……要是回宿舍，要耽誤十五分鐘；要是在休息室湊合一下，我可以當你的人肉枕頭……」許雷波溫和的笑著。最後一句是開玩笑的。小樹，這樣親密的互動，還是在醫院里，是絕不可能的。
他腦海中有一個念頭
楊小樹呆住。
臨出門前，在穿衣鏡前看了眼自己的著裝，確保整潔。停了一停，又看向母親那間房，門緊閉著。
「那你，」楊小樹把手機和呼叫器都拿出來，「啊？」
「我保證，讓你飽飽的睡一個婚假。」許雷波一字一句，說的很認真。
他們進了大樓，急急的往專用電梯那邊去。
豆豆簡短的交代了過程。
楊小樹隨手關了門，比了一個「2」的數字。她摘著手套。走到許雷波面前去。
「人吃五穀雜糧，哪兒有不生病的？恩窈又不是鐵打的。放心，她體質好著呢。倒是你，你看看你。」許雷波抓過小樹的手，握在手心裏。
林方曉點了一支煙。
「那我們結婚吧。」許雷波氣不長出，平靜的說，「讓你飽飽的睡一個假期。」
給恩窈發了一條簡訊，是他寫了刪、刪了寫、寫了又刪才發出去的：「開機了，還有氣兒的話，給我回個信兒，哥們兒等著你。」
林方曉跟潘曉輝道了晚安之後，有好一會兒沒有下線，看著對話記錄里，潘曉輝提起的有關唐恩窈的那幾條信息。拿起電話來撥給唐恩窈，她的手機還是在關機狀態。
「……我……喘不上氣
她看著自己的一雙手。這雙手最近總被許雷波說成是「瘦骨嶙峋」。
許雷波心裏就一頓。忽然的，他也跑起來，在電動門合攏前的一刻，他側身擠了出去。他的腿長，步子大，很快就追了上去。
「師姐，多久換班啊？」鞏義方又追出來。一臉苦相。「師姐，我三天沒睡夠十小時，人都飄了！」
「師姐？」鞏義方叫她，小樹回神，鞏義方小聲說：「你去休息下吧，這兒我盯著。」
那個丫頭，他看得出來，對鄭子桓是相當的認真的。
她蒼白而瘦削的面孔，在這一瞬間，泛起一層桃紅色。
「好。」楊小樹點頭。
「窈窈很少生病。這下燒的都糊塗了，嚇我一跳。我印象里，她好像還只有七八歲的時候，有一次發燒燒到說胡話、燒到肺炎，把外公外婆都驚動了。」小樹說。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剛剛給恩窈擦汗。
許雷波勾住了小樹的身子，只是很快的，扶住她，往後退去。小樹覺得眩暈，後背撞到門板上，撞了出去，門大開大合，眼前忽的黑暗，原來是進了樓梯間，人是靠在了牆壁上，總算是落到了實處……他的氣息在周圍，讓人覺得迷濛；而親吻是那麼的灼熱……
人就那麼忽然的僵了一僵。
孟豆豆側了下臉，看到楊小樹在給恩窈輸液，眉尖一蹙。肋
楊小樹恰好出來，看看豆豆，問：「你在哪兒把這丫頭撿回來的？身上腫
許雷波拉起了她的手。
「什麼事？病人出了什麼狀況？」楊小樹對著站在ICU門外的鞏義方問。
子桓在擔心恩窈。他知道。他也擔心。但……那個丫頭，那個丫頭……
「你剛剛說什麼？」
小樹想了想，問：「告訴我舅媽了沒？舅舅不在家，得告訴舅媽啊。不然回頭等著挨罵。」
是他眼花了嘛……
「嗯。每次都趕上有任務。不讓休。今年太平，我看……」
小樹不錯神的看著雷波，只一會兒，她踮起腳來，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你這個傻子……」
「師姐，你說的，隔十五分鐘檢查一次，然後跟你彙報。聯繫不到你，我不是著急嗎……」鞏義方還是慢條斯理的說，「還有，剛剛這個醫囑你忘了簽字。」他把手裡的夾子遞過來。
電動門在她前方打開，她翩然而去。
楊小樹低了頭。
「我們結婚吧。」他說。
「最近科里人員難得的齊全。我申請休今年的假，應該可以吧。」小樹掐著腰說。跑了這麼長一段路，她口乾舌燥。
他有些忐忑不安。
「你看看你剛剛對著豆豆那語氣和表情，好像是豆豆怎麼著了恩窈似的。」許雷波在電梯里跟小樹說。
孟豆豆搖頭。什麼甲流。唐恩窈就是自己瞎折騰出毛病來的。他看得出來，她今天一定是有事情。不過即便是對著許雷波，他也不想多說，只是說：「你和樹姐都辛苦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我在這兒好了。」
他點了一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