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春天，原來你就在這裏（十三）

和皓皓滿臉的血。整張臉腫的厲害，眼睛都擠到了一處去。對著她，他嘆了口氣。

「你……」她忽然想大聲的喊皇甫峻的名字。

「嘆什麼氣呢，不過這回是遇到了我。你們做掉程小虎、順道還給了警方消息端了賭窩子毒窩子呢，以為悄沒聲息的、除了林方曉就沒人知道了是嗎？怎麼可能呢。」皇甫峻走過來，伸手要摸恩窈的額頭。

「你了解她，她不會傷害你的。」和皓皓平靜的說，「她在生病。你讓她舒服一點兒會死嗎？」

皇甫峻站了起來。

「恩窈，你不適合幹這一行。以前曉琪還愛說，唐恩窈最瀟洒了。」皇甫峻嘴角上揚，「可不是嘛？生下來就什麼都不缺，即是人口中講的，含著銀匙出生的。偏偏天分好，又努力，說優秀，也就真的優秀的很。」

「皓皓，別跟我玩花活兒。我了解她，也了解你。放開她，等她手腳一能動，我就是那個被綁起來的了。」皇甫峻微微一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算盤。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兩個聯手做的好事么？嗯？」

「從你回國，我就知道你才不會老老實實的接受那個結果。你看我的眼神變的越來越複雜。我知道你一直對我跟曉琪的分手心存芥蒂。起初你必然是以為，我為了所謂的榮華富貴拋棄了曉琪，才讓她最後落了不得善終。」皇甫峻聲音極其平和。在這麼一個環境里，他聲音平和的有些詭異。

冰塑一樣的皇甫峻，卻暫時沒有再爆發。

「我該想到。」她終於能開口，說的是這麼一句。

恩窈距離皇甫峻，只有幾十公分遠。這大概是她跟皇甫峻認識以來，距離最近的一次了。她能看清楚他臉上每一個表情，還有每一道細紋。從來沒有想到她能這麼近的直視皇甫峻。也許很多年前、很多年來，她都曾經渴望過有這樣的機會，然而就這麼實現了，比如當下，卻寧可沒有機會這麼看他。

從認識他的第一天開始吧。她的眼睛沒有離開過這個白衫少年。看著他一天一天的，變的更加與眾不同。看著他戀愛，看著他結婚，看著他演繹一種跟自己似乎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然後用一種特別的方式，其實留住了他和自己的聯繫。殘忍的，想要求證。

可是悲哀的發現，她的伶牙俐齒，在這個時候，完全頂不上來了。

恩窈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皇甫峻此時臉上的神情，特別想和音音。她不知道和皓皓是不是也看出來這一點，皓皓的腿恰在此時，微微的抖了一下，說：「皇甫峻，你要不想害死恩窈，給她鬆開繩索。」

恩窈聽出皓皓的聲音不對。他一定是受了傷。他的氣息在減弱，但是語氣和聲音絲毫不見示弱的意思，好像在試圖用自己的么一分力氣激怒皇甫峻。

像被放在火上烤著一樣，全身發熱。

恩窈側了一下臉，總算看了和皓皓一眼。

恩窈條件反射一般躲開。

恩窈這才看清楚，這是一個藏窖。四壁的架子都用上好的橡木製成。恩窈明白這應該是和宏遠收藏雪茄的地方。她聽父親說起過，和宏遠總是收集很好的雪茄，偶爾拿出來饗客，並不是所有的客人都能有這樣的待遇。只是剛剛那股霉味，應該是和宏遠去世之後，再沒人用心的打理……皇甫峻的腳步停了下來，恩窈一驚。皇甫峻回頭看了她一眼，拍著那橡木櫃門，問：「你追蹤了我多久，窈窈？」

恩窈憋得慌。

皇甫峻看著恩窈。眼神里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東西。

「對，你該想到。其實，你已經做的夠好的了。只是恩窈，你本性善良。不客氣的說，你有點兒過於善良。到關鍵時刻，你要命的弱點就顯現出來了。你會心軟。恩窈，假如你不心軟，你不猶豫，現在，你不會是這副模樣。」皇甫峻靜靜的說。好像說的是別人的事情。好像眼下只是雲淡風輕。而不是充滿著血腥味的場面。

皇甫峻默默的看了她一會兒，說：「但我一直告訴自己，絕對不要喜歡上這個女孩子。絕對不能。我一定要和她保持距離。距離越遠越好。窈窈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可能是我認識的女孩子裏面最好的一個，但我不能接受你。年少的時候我驕傲極了，我想靠自己，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像師父那樣。成為他那樣的人，是我的目標。所以我也不能跟你在一起。」肋

「你不想從我的嘴裏聽到曉琪的名字，是不是？」皇甫峻看了恩窈一會兒，才說：「我為什麼不能提？那是我最愛的女人。而我有今天，多虧了她。」

皇甫峻抱著手臂，倚在沙發上。

恩窈不寒而慄。

恩窈覺得后脊樑溝發冷。

「我說過，窈窈，你不止是聰明，你有慧根。那個時候，我就預感到，也許總有一天，我們倆會這麼面對面。」皇甫峻頓了一下，「這幾年你總是離我遠遠的，觀察我、調查我，跟我有關的一切你都關注著。於是我做什麼都會格外的小心。你沒想到吧？」

能開口說話了，她卻沒有說。

只是身體平衡很難把握，皇甫峻扶了她一下，能明顯感覺到她體溫很高，而且在發顫。他靜了一會兒，從她下巴處扯了膠帶的一角，稍一用力，便撕開了。嗤啦一聲。唐恩窈只覺得大面積的灼痛從嘴唇和周圍處傳過來。

恩窈的目光落在他的腳上。看著他邁著輕捷的步伐，在地板上走了兩步。她忽然想到了那個比喻，靈貓戲鼠。躲在暗處的她，以為自己的行動已經夠小心，遲早有一日抓到老鼠。但看看眼下，換360個角度看，她都是只笨貓。

「你總是想要怎樣，就能做到怎樣。」和皓皓冷冷的說，「其實說到底還是自卑。自卑演化成自負，就成了個變態的皇甫峻。除了自己，誰都不愛的皇甫峻。」

「嗯。你說對了。」皇甫峻站了起來。他在他們面前踱了兩下步子，走進了那個密閉的空間里去。鑊

皇甫峻凝神細聽了一會兒什麼聲音。

恩窈只覺得嘴唇都火辣辣的疼。

追蹤了他多久？

恩窈只覺得麻木的身體里，到底還是有那麼一部分，被猛烈的刺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