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他大笑，壓得更緊一點。我在掉淚。
我對值班的說。「你別走。這件事我需要一個證人。」
「又怎麼樣？」
他慢慢向前，突然他把搶掏出指向我。
「賽亞美有沒有和你提起過她的過去？」
他說：「請等一下。」自顧走回停車場裡面去。
「我們已經讓她住進一個很不錯的小公寓。他們對這件案子已經找到不少東西了。鄧麗恩是他們的關鍵證人。她記起當她推門進那房間時，早先被人自門縫下面塞進門去的晨報仍舊留在地下未被撿起。警察來的時候仍舊在本來位置。那就是說，謀殺他的人進門時她仍在床上睡覺。」
我說：「那才是嚇唬小孩子。這不過是一種心理測驗，我認為你心虛，現在證明你心虛。」
「對我也有好處，我現在去看她了。」
「那有可能。」他說。
一輛車子高速自入口處闖進來。我看向值班的臉，他說：「ＯＫ，」自己移向一邊。
「不知道。」
當時我是把公司車停在離巴士站兩條街的一個停車場裡的。我把取車票交給車場值班。他拿到票走進了辦公室。
「忙著工作。」
「絕不會對你有傷害的。」我說：「有一個人，叫賽亞美。記得她嗎？」
「她在那裡呢？」
她愣了一下，笑容自臉上消失。「你是說一張？」她問。
我說：「你買一隻新電池給我好了，我以後不會再到這裡來，我也不喜歡填什麼表格。」
我一心一意向市外跑，一面極小心不要超速。速度錶始終保持每小時十五哩。車子也只用二擋在走，一路走出市界。
「謝了。」她說。
我說：「老兄，等一下，我聽起來不像是沒有電。不過你不斷的打火。真會把電池打沒電的。」
「好人，這什麼意思？」
他還在囉囉嗦嗦，我趕緊和他握手，匆匆出門。臨出門回頭一看，他又已經拖住了一個人，手中拿著我買給他的最後一杯酒，在說當初這個城市是如何的好。
「一個像你身材的人最近常在街上非禮女人。」
「車子什麼時候停進來的？」他問。
「有什麼地方我可以找到她嗎？」
「謝了。」她說：「你幫個忙。你是很慷慨，但是假如被別人看到我藏二十元起來，別人以為我揩油呢。幫忙幫到底，你向前靠幾步。把窗口遮起來，好嗎？」
「就是麼。你去對她說。你我都知道，她並沒有看到那個男人是從那間房間出來的。她看到他時，他其實在走道上。她根本不知道他從哪一間房出來。」
柯白莎看向我，一眨也不眨，蹙起眉頭：「唐諾。」她說：「你不會和我有相同的想法吧。」
「我在忙，本來也不希望你來打擾。有什麼事？」
她說：「我和鄧麗恩談過了。」
他用右掌掌根托著我鼻子。左手抓住領口的領結。把我壓在牆上。他說：「撞人逃逸案，我是有一個目擊證人的。證人說的車子樣子簡直就是你的車子沒錯。你準備怎麼辦？」
他說：「沒關係。我們負一切責任。萬一真有這種事我們會借一個電池給你，把你的充電，有空再來換回去，不過你得填張表格。」
「要我一起去嗎？」
「沒。」
「也許是在離開你之後才取到的遺產。」我說。
「我有對你說過健康很重要，」他說：「你總是不聽話。」
他自車座裡出來，站在車旁。我說：「你擋在這裡，我怎麼上車？」
「拿筆記本，」我說：「拿鋼筆。」
他向前二步，伸手拍摸著我的上衣。他又笑了。「唬人，嗯？」
「不是對我們，好人，是對你。」她說：「不過你得小心。也許那年輕的副地檢官會和你爭寵的。」
「她和副地方檢察官每天有一次會談。」
「要等一、二分鐘。」他說。
我說：「我就是不要你去。你最好替我們公司車換幾個新輪胎──再不然，替我們公司的輪胎換部新車──當然，舊的輪胎早就該丟掉了。」
「你說的那家電影院在哪裡？」我問。
「想點別的罪名出來。」我說。
「還有什麼？」
我看看手錶。「我要趕火車。」我說：「能見到你真高興。我離開的話你不會介意吧？嗨
柯白莎說：「是的，她以為她知道。」
「現在的世界一切不同了，舊金山已不像從前。大街上天天警笛亂鳴，警車橫衝直撞，別以為真有動亂，警察不過是在抓流鶯，而且你走進大的旅社，只要有門路，總有幾間房間裡面有撲克賭局。他們可不是賭小的天然金塊，他們賭籌碼，他即使贏了，總有人變成給你一張欠條。你走到碼頭，一點也沒有以前的氣氛，原來的景物，原本的浪漫……都不見了……」
「喔，就在市場街，雙峰旅社下去二、三家。」
白莎讚許地說。「你是個聰明的小王八蛋，唐諾。你明察秋毫。可惜你不會打架。眼鏡到底也沒有來是嗎？」
我說：「很早我就有過這種想法。這就是為什麼我想得到寄來的眼鏡，可以看發件地址。」
「什麼？」
「沒有來。」
她把眼睛眯成兩條縫。「我想他根本就沒有離什麼婚。她只是離家出走。她的丈夫先和情婦出走的。是亞美告訴我的。我想男人是自作自受。她損失不大，那城是個小城，反正也困不住她。」
酒保把他酒杯添滿：老雷試飲一下：「頂不錯的東西。」
「當然要，不過你等一下，我給你一張收據。」
「你是年輕後輩，」他說：「你不知道舊金山是全世界第一大都市，什麼巴黎，什麼……都不能比。」
「馬上來。」他說。
公司車在後面的一角。值班人爬進去，撥弄著要發動引擎。
「當時住過畢克莫旅社。她和馬富璐同住一個房間。姓馬的女人當時是私酒集團的聯絡人。她們兩個人感情最好。」
「不過，這個男人並不是從那房間出來的，是嗎？」我問。
我用盡全力揮出右拳。我的手比他的手短了二吋。一拳出去也離開他前胸二吋。他把左手放掉，就用左手把我銬起。他放開右手，用右手抓住我上衣後領，把我轉得背向車場的外方，他自己站我對面。
「怎麼樣？」
我說：「可以，我們一起去警察局。你給我聽著。那個橡景旅社的職員看到你把我弄下樓來的。別以為我是傻子。在我離開橡景之前，我找過聯邦調查局。他們自我房間裡門把上。和我車子駕駛盤上採到了指紋。他們尚不知道這是什麼人的指紋。我可以告訴他們的。」
我聽話向前半步。我的雙肩正好把窄的窗口遮住。我看到她把鈔票自上抹下去，用手一折，塞進絲襪裡去。
「我懂。」我說。
她說：「會，會，我這就去換輪胎，不過唐諾，你千萬不要跑來跑去，跑到我白莎不知道你去那裡了。我已經盡我能力使這一件案子不要跑掉，但是她對你的信心好像比對我的來得大。」
「還有什麼？」我問。
一、二分鐘後他出來說：「你的車子不懂為什麼發動不起來。是不是舊的電池沒有電了？」
他自口袋中拿出一塊抹布，開始替我擦方向盤。「你的擋風玻璃也需要擦一下了。」他說。
老雷坐在酒吧一角上，我用白莎給我的零用金供他喝酒。我想我要用計程車費來報帳，不過他已經有一點語焉不清了。
他仔細看著我，右手伸向褲後。他說：「我認為這是一輛贓車。再說兩天前在公路上一個人被車撞死，開車的逃掉了。我認為這輛車和證人說的車很相像。」
「她要和你談話。唐諾，連老天也不會知道你這種人怎麼會有女人緣。不過我看她們都喜歡你。你也喜歡她們。唐諾，對這個女人你可要小心點。她是炸藥。」
「好的，唐諾，你見完麗恩後打個電話給我好嗎？」
「這我知道。」我說：「別以為我沒有準備敢來你的地方。」
「有、有一封從舊金山來的電報、電報說你指定的時間之內，沒有一家舊金山的眼科醫師或是眼鏡店，曾經收到來自橡景的購單。我想你應該懂這是怎麼一回事吧。」
「你千萬別再犯這種錯誤。」
「我認為她會對我們忠心的。」
我慢慢把放在上衣內的手退出來。他大笑道：「我只是防止你做傻事而已。」
「我對那時的她相當了解。」
裡面的女人高高坐在高腳凳上，左手分放一隻零錢機，用故意裂開大大的嘴，笑著問我：「幾張？先生。」我看她大概不到三十歲的樣子。
他一溜煙的離開現場，連一下也不回顧。
「這我知道，好人。但是時間越來越少了。攤牌已經是隨時的事了。事情一爆出來，我們的王先生就一切都完了。」
回到洛杉磯，白莎仍在她的辦公室裡。她說：「老天，你都死在那裡呀？」
「你關我起來，我自己有辦法出來，我出來之後就有你好受的。」
她把長長修剪過的手指伸過來，把尖尖有指甲油染得紅紅的指甲尖點在那二十元鈔票上。她說：「記得。」
「哪一方面的？」
他驚奇地直起他的背。「一百萬？替我工作過的一個女人？」
我站起來，把香煙在煙灰缸裡弄熄。「我出去的時候請你查一下，有一位馬富璐是不是在『藍洞』做過女招待。你去找到她，看她有沒有背後撐腰的。弄一間可以接近她的房間。」
我說：「不會。我想我電池不會沒有電。假如沒有電，也一定是停車場的人停進去之後沒有關燈。」
我說：「謝了。我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好了。」我掛上電話。
「看來你和老雷是認識的。」她說：「老雷看來就是大嘴巴。我從來也沒有在他的地方工作過，他以為我有，任誰到這裡來，我總是敷衍著的。」
「馬達發動不起來。」
「什麼想法？」
「賴，賴唐諾。」
「而你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也許是因為兇手要來有用。我曾經試著研究過，極可能是兇手自己拿走自己的照片。這又使他們增加了一個嫌疑犯。」
卜愛茜自打字機方向抬起頭來問：「唐諾，你鼻子怎麼了？」
到了星期六的下午相當晚，我才在舊金山找到我想要的消息。我在找的女人曾經在一個海灘的夜遊場所做過女侍應生。她確曾住過畢克莫旅社，不過用的是娘家原名賽亞美。到了星期天我找到了以前開那家遊樂場所的「押到底」老雷。他得到這個別號，因為每次玩骰子遊戲，他都大叫「押到底」，不被吃掉本金決不回收的。
「沒有，她應該是不知道她丈夫去向的。他和他情婦是私奔的。」
「唐諾，賴唐諾。」
「你記性真好，」我說：「呀，我現在想起來了，有人說過，有個人魚酒吧替你工作過的女人得到了一百萬的遺產？」
他說：「你開你的車，走在我車子的前面，直接開向警察局去。千萬別耍什麼花樣，不然就要你好看。我告訴你，我已經正式逮捕你了。」
「以前為你服務過的女人，你還有有聯絡的嗎？」我問。
我說：「老雷說的沒有錯。」
「記得有多清楚？」
他順從地笑一笑，又開始打火，這次打著了。
「那時她住哪裡？」
「她有沒有說起後來她丈夫在那裡？又在做什麼事？」
「我們來付錢！」
他看一眼我的票子，跑步離開。我站在停車場門口等。
他用整隻毛手壓我鼻子。
他又說：「並不是由於這兒大開四門歡迎所有人進來。是由於它容納得下所有人進來。那是舊金山真正的精神。各人不管別人的事，因為他有自己的事要照拂。那是城市的態度，居民的態度。碼頭上都是船。和東方有很大的貿易。什麼人也不會關心小眉小眼的事。大家都往大處著眼。
那輛車直向後面衝來，一打橫，把車道全阻住了。我看清楚這是一輛警車。車門打開，出來的是海約翰。他架起雙肘，一副公事派頭，向我們走過來。值班的說：「我去給你打收據。」立即想離開現場。
「我的動作已經快了。」我說。
「她和那副地方檢察官實在太相好了。只要他給她一點鼓勵，她就什麼都會說的。」
「同意。」我說：「天為什麼要塌下來？」
「她現在在那裡呢？你知道嗎？」
「沒有了。」他說：「以前也實在太多了。來來去去。不過不久之前我還遇到過一個女孩子，叫做瑪
柯白莎給我一張紙條，上面有一家公寓地址。
「他們已經給她洗腦，洗得她現在完全確定那個她見到的男人，是從哈愛蓮房間裡出來的。」
「我知道。」我說：「向你保證。」
「林太太把眼鏡打破了──說起來是一個僕役把它打破的。她埋怨旅社。旅社決心賠她一副。她用電話定貨。」
「賴，賴唐諾。」
「什麼？」
我點上一支煙，柯白莎坐在她辦公桌後看著我。她說：「你該懂得吧，唐諾。他們漸漸準備把我們的人推出到表面來了。麗恩會指認他，一切就完蛋。我們快要沒有辦法補救了。我們要動作快了。」
我把自鼻子裡掉落下來的血用手帕擦掉，把車開到停車場辦公室門口，看到值班的正假裝摸東摸西忙得不得了。我調整一下領帶說道：「我改變主意了，我來拿收據。」
海約翰站到我前面。「你不聽話，一定要自己把頭伸出來挨宰，嗯。」
「別管什麼勞什子簿子了。」我說：「這是兩塊錢。應該夠了吧。簿子上怎麼記我不管。我要走了。」
「我不要什麼收據。我要車。我要走。」
「不知道。」
「噯，當然。他們嚴密地在監視著她。現在連她也飄飄然起來，認為自己重要了。」
「不止，當麗恩在和副地檢會談的時候，有一個電話轉進來，那是聖卡洛塔警察總局來的長途電話。顯然他們雙方已經認為這件案子有聖卡洛塔的地緣關係。現在地方檢察官已經在籌組一個雙邊會報了。」
「嗯，嗯。她是個女侍應生，就在人魚酒吧。好像姓賽。」
「她長成什麼樣的？」我問。
我說：「一張也不要。」
我說：「別管擋風玻璃了。你給我快點出來，我可以上路。」
「千萬別被自己聰明誤了。」他說：「我才不會被叫到大陪審團去呢。」
我說：「不過是拼圖遊戲中的一塊散片。整個圖還沒有成形。」
「你什麼意思她是炸藥？」
她把手自鈔票上收回，臉又繃緊一些，「什麼意思？」
「溜在外面，我找也找不到。」
「沒事了。」他走向他警車，把警車後退，一路退出去。到了街心，一個急轉彎，自管走了。
他把我轉過來。確定我身上沒有武器。把搶收回口袋，把我轉回來，抓住我領帶。「你知道我們這裡怎樣對付自以為是的人嗎？」他問。
「她在做什麼？」
我說：「給一個人壓的。」
「是的。」
「不知那裡的一個小城，她個人的進步快過那小城。她丈夫吃不住她，要和她離婚。她棋高一著，把所有財產都取了過來，遠走高飛了。她身邊可有不少錢。不過怎麼來怎麼去，又貼給什麼男人了。」
我跟在他後面。
我看到她臉紅了。但是她大笑，高興。想說什麼，她又停下來。這時候一個買票的過來，她臉上立即露出笑容，藍眼也張大了，自我肩頭看向我後面。
「有一張照片，本來是貼在她照髮鏡的後面的。被人帶走了。警方認為那照片本來是屬於一個高，黑，年輕男人，不留有小鬍子的。女佣人已經盡可能形容他是什麼樣子的了。」
「我說一張也不要。」
「殺他的人是個男人。床頭的煙灰缸中有兩個煙頭。只有一個煙頭上有口紅印，所以警方認為殺死她的人在動手之前。還和她一起在床頭聊過天呢。他們認為兩個人有某種生意上的來往。因為不能稱他的心，他就殺了她。」
他看起來神經得很。「沒關係，不拿也可以走。」
我自窗口讓位。
他試一下油門，自車門向後望望。我說：「到底你要不要這兩塊錢？」
「怎麼樣？」
值班的說。「我抱歉。我不能離開前面太久──那裡有收銀機，還有其他的事。」
海約翰向前一步，我退進車後角上。「你自己找的。」他說。
「沒有啦？」我問。
「我要和她談話。」
我說：「老雷，你的杯子空了……嗨，酒保……來。」
我說：「多少錢？我這裡付你。」
「喔
「當然有用……你要什麼消息？」
我告訴他。
「我去找整容醫師整容。」我說：「老天，他動作太粗。」
從我住的旅社，我打電話給橡景的皇家旅社；找到櫃台職員。「林太太定的眼鏡現在怎麼樣了？」我問：「到了沒有？不是說你會送給我的嗎？」
「我看不見得。」
柯白莎說。「只有一個可能，好人。那個收到電話要寄一副眼鏡給她的人知道她要離開了，不會等著用眼鏡了。所以不必寄了。」
「喔，賴先生，」他說：「我也正在納悶。後來一直沒有送來。我以為你們自己已經把它取回去了。」
「賽亞美現在在哪裡？」
「是的，是的。我老了。老是忘記。不過你也姓得真怪。我現在記名字不像以前記得那麼清楚。不過你這個人沒有什麼特點。記得以前，所有和我交往的人都有不同的特點。我……」
「和那個男人結了婚嗎？」
「姓賽的！」他把兩眼盯直地說：「老天，我有一個替我工作的女孩姓賽，但是她沒有什麼一百萬，也沒一毛遺產。至少我從來也沒有聽到過。姓賽的……賽。沒錯，那亞美是姓賽的，沒錯，賽亞美。」
「為什麼要拿走？」
他說：「你以為你出得來。」
「怎麼回事？說給我聽聽。」
「你是指我們的事？」
她說：「朋友，我告訴你，我的事你要保密。我結婚已經十二年了。我丈夫在結婚的時候以為我純潔得才在幼稚園混呢。」
「什麼夜總會的女侍應生。」
他大笑，他說：「當然我聽過。我還聽過不少其他的犯罪處分方法。想不想給你一間牢房睡睡？」
我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消息。」
「這個電話根本沒有打去舊金山，而是打給聖卡洛塔的蒙醫師了。」
「到底怎麼回事？」
「有什麼特別的？」
我說：「告訴我停車費是多少。讓我來發動這部車好了。你把阻風器拉一拉，可能有用。」
她說：「我從來沒有在什麼酒吧工作過。」
「把他放在刑事組，」我說：「叫他去欺侮老百姓，有一天出了事，就叫他自己面對大陪審團。」
「我不知道，已太久不見了。」
到了早上，我雇了一個女孩，用電話打給舊金山每一位眼科醫生，配鏡師，眼鏡公司，問他們有沒有代一位橡景皇家旅社林吉梅太太或是賽亞美女士配過眼鏡。我叫那女孩不論有無消息，一定要打電話給我偵探社報告結果。我爬上一班夜行巴士，躺在座位上一路睡到聖卡洛塔。睡得很補。
「你以為我不知道呀？」我說，走出門去。
「不知道。這些女孩到處跑，聚聚又散散。那個時候，整個城市以我這裡女孩子最漂亮。拿今天來看，女孩子的腿都不美。也許腿型適合了時代，但是稱不上美腿。這種現代化的腿不值男孩為她付錢。腿不但要美，還要有氣質。我記得在我們那時候……」
「他說他要是再有瑪蒂這樣美腿的人為他工作，他可以東山再起。」
他臉都發紫了。兩隻手把拳握緊。想一想還是沒有採取行動。他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這裡實在不是你的地段。你回你自己地方去，不要在這裡鬼混，再在聖卡洛塔混，保證你混進牢裡去。沒有你的好處。」
電影院這時候是空閒時間。我把一張二十元鈔票推進拱形的窗口，把自己嘴巴盡可能接近窗口上小圓孔。
「有沒有聽到過綁票犯什麼罪？」我問。
老雷是標準的過氣英勇人物。近年來添加了太多的肥肉，兩鬢也都是白髮了，目前他最愛好的是抽抽雪茄，喝點老酒，談談當年之勇了。
我說：「看吧
他猶豫了一下，打了張收據，簽了一個字。我看一下收據，小心地放進口袋。「謝了。」我說：「我要的是你的簽字。說不定有一天我們會再見面的。」
我說：「我要立即和鄧麗恩說話。她在哪？」
我用手指把二十元的鈔票輕輕地向前送又拉回來，一次又一次。「二十元對你有用處嗎？」
「沒錯。我告訴你，賴。那個女孩看來一點點也沒有老。就像當初在我那裡工作時一樣。再說大腿吧──那才是真真的格調。老兄，要是我現在有瑪蒂那種女人十個，再開一個當初那種人魚酒吧──唉，也不會有用，時代不同了。這裡不是玩這一手的地方了。現在的人只會算計別人的財物。大家都不肯到這種地方來花錢了。」
他突然停下來，他說：「你要幹什麼？」
「但是我要一張。」
她說：「天都快塌下來了。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你的鼻子怎麼搞的？都腫起來了。」
「三年之前見過她一次。在街上見到她……在洛杉磯。」
我說：「我的嘴巴也會講話的。我講了話，就坐不了牢。」
「就這點小事呀。」我問
「地檢處知道麗恩在哪裡吧？」
「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法，使我可以找到賽亞美？她會得到一大票的錢──假如她有辦法證明她和以前的丈夫從來沒有真正地離成婚的話。」
「電影院賣票。真的很有格調。我仔細看她很久，我說；『我看你很臉熟。你媽媽的名字是不是瑪蒂？』她看我一下，她說：『我是瑪蒂。』當時我差點暈了。她結婚了，她告訴我她有個十歲的孩子。當然那些戲院的售票票房燈光，都做得讓售票小姐看來美麗一些。但是我告訴你，老兄呀──你說你姓什麼來著？」
「因為我要知道誰是她的眼科醫師。眼科掛號也要登記姓名地址的。要知道她用電話定貨，當然是常客才會有不附度數的配方。」
「馬富璐如何？還有來往嗎？」
我看得出我嚇住了他。他站著沒有動。他把抓住我領子的手放下，他看著我臉道：「你也真會嚇人，你裝著要掏槍的姿態不錯。其實憑那種姿態，我可以一槍打死你的。」
「抱歉。」他說。但是沒有行動。
「有關以前你在漁人酒吧裡工作時候的。」
她點點頭。
白莎正經地看著我，她說：「你是一個小不點，不過你亂竄亂竄竄得夠快。是個可以造就的人。我認識一個日本人會教人空手道。你要想靠這一行吃飯，學點技擊可能有用的。」
「她每天去一次。」
「我要買足值二十元的消息。」我說。
「你在碼頭區開過一個人魚酒吧是嗎？」我問。
「她多久去看地檢官一次？」
我說：「麗恩在哪裡？」
「沒有，顯然是還沒有準備好──不過也快了。」
「報紙上都沒有談起她呀。」
「就像圖畫一樣美麗。」他說：「她的頭髮本來沒有那麼紅。原本是近褐色的。她的皮膚有如水蜜桃加奶油。眼珠清藍清藍的。老天，那女孩看起來一副天真相。至於大腿嘛，老兄，你說你姓什麼來著？」
「我們的朋友可以說擔心死了。只不過她對你十分有信心。唐諾，你去和她談談，對她有好處的。」
「眼鏡沒有寄到，她就突然離開了。我告訴旅社職員眼鏡到了請他轉寄給我，我們來付錢。」
「知道了些什麼？」
他把我推進我公司車。「滾吧，聰明人，」他說：「快點走。直接回洛杉磯。下次你再要在這個市區裡出現，準給你好看，懂了嗎？」
我把手伸進上裝左脅去。
他說：「我要看一下登記簿。」
我說：「好吧，一切謝了。」我把手指自鈔票上移走。
「你有沒有問她有關賽亞美的事？」
「當然，當然，那是好日子。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是。」
我含糊地說：「把你的手拿開！」我自己也覺得聲音不像我自己的聲音。
我看到他走到一間玻璃隔間之後，在電話上撥了一個號碼。他出來時，我說：「對不起老兄，能不能快一點，我有點急事要辦。」
「不過她現在知道了，是嗎？」
「不多。我有信或者電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