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說：「自這裡下去三條街。左轉二條街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時開門的餐廳。很小，但是咖啡不錯。由我來坐在車裡守著。你不必太匆忙。活動一下也好，要是她想溜，應該早就溜了。」
一小時後，白莎才飲完她的第三杯，在倒第四杯進杯子的時候，電話響了。
平菲達大笑，伸出一隻手說：「拿來。」
我看到他聽到咖啡兩字，就在嚥口水。
「當你給我暗示時，」我告訴平菲達：「不要使別人知道你見過我。」
我沒有和她去辯。我們叫了一輛計程車來到公司車泊車的地方。我們用公司車來到諾曼第路。白莎見到那作業員。他說：「我跟蹤的人已經走了。我聽你的指示讓他走了。」
我說：「沒關係的。你進來，休息一下。你再坐一個半小時，我有事要幹。」
計程車司機在一側，我在另一側，我們兩個幫她坐上計程車。
她拿起電話，說道：「哈囉。」她沒有說自己是誰。
我對白莎說。「你給她一百元。」
我說：「我的姑媽才在西方公寓裡租了一個套房。」
七點一過，我跑到後巷去替另外一位作業員，使他可以抽空出去吃早餐。他回來後，我自己步行到一個加油站，借用他們洗手間把自己整理一下。我走到那餐廳叫了咖啡、土司、火腿和蛋。然後我走回西方公寓門口去等柯白莎。
「沒什麼的。」
我說：「沒問題。我明天一早會去看亞美姑媽。我出來的時候，會塞一張有號碼的字條給你。你有了消息，打那個電話可以找到我。假如他們的談話是綿綿情話，你就對我說我的打賭輸了。假如他們談的有刑案意味在內，你告訴我打賭由我贏。」
平菲達走向床頭，踢掉拖鞋，爬上床，把被單拉上來蓋好，她說：「你們自己找沒堆衣服的椅子坐。看來你們最好把門也關上。」
「現在撤退，一切也已經太晚了。」我說。
「玩得好就不會。你要找一個你侄子傾心的女朋友。聽說她在西方公寓當接線生，你要摸摸她的底。假如她人是規矩的，你要恭賀他們。你不會更改你遺囑中有關侄子的部分。萬一她不合理想，你就不會同意他們的婚禮。多閃動一下你有鑽戒的手指。把閃光閃進警衛的眼裡去。你一定得取到所有小姐的地址。」
柯白莎向電話中的對方說：「留在那裡，我們馬上來……等一下。」
我一面按門鈴一面對白莎說：「需要你來答話，她才會放我們進去。告訴她，你有事一定要見她，有錢可以賺的。在這時候非如此她不會讓一個男人……」對講機發出聲音，一個女人聲音道：「找什麼人？」聲音清楚，不像自夢中被叫醒。
他是一個五十五歲的男子，藍眼珠，外面魚尾紋很多。天使的外表，但是肚子裡鬼點子之多，無論那一個詭計多端的人，在他面前好像只是來自幼稚園的。他曾在政府機關做過十五年事。我聽他一直說故事說到東方初露曙光。西方公寓門前的棕桐樹寬葉蒙上了金色鑲邊。反舌鳥開始在晨曦中唱歌。
「我們聊什麼？」白莎問。
我什麼也不說。
「什麼人？」聲音自裡面。
「夫人，去哪裡？」計程車司機問道。
「我怎麼做法？」
我說：「隨便你。」我轉過身子，揚長而去。
聽到對方說話，她態度全部放鬆了。她拿起鉛筆，在一疊紙上做筆記。她說：「等一下。」把話機捂住。
「先說說白天的接線生。」
「現在我們又要做什麼？」她問。
「要我幹什麼？」
柯白莎開航似地走進門去，她說：「那只是唐諾，不必管他。」
過不多久，一輛計程車開過來。柯白莎還在裡面和警衛聊天。計程車司機走出汽車走進公寓去。幾分鐘後柯白莎經過玻璃門，回到人行道上來。走起路來一搖一擺。正是她的老調。
「他們會起疑心的。」她說。
她站在公寓門口人行道上，雙眼冒火怒視著我。然後她一聲不響轉身，像個女皇似的大大方方走進公寓的大廳。她進去。二分鐘後我小心地經過公寓門外向裡窺望。她站在櫃台前，她的手在玩一支墨水筆，她手指上的鑽石閃閃發光，白莎臉上有一種傲慢屈尊的神情，看來這件事辦得不錯。我只希望她的三字經不會出籠。
我說：「我也希望呀！」
「這倒好，」我說：「省我們不
「嗡」一下電鎖打開。我把門打開為白莎把門撐著。
「這就是為什麼我即使有床，有機會，也不見得睡得著的原因。」
我說：「我想不到那傢伙誣人誣那麼快。」
我說：「這種好酒要是喝得很快，真是罪惡。」
我說：「你一個人進去。向那警衛表示出一些你的高貴氣質。找出這裡現在所有的接線生們是什麼名字，都住在那裡。」
我等於上了一堂有關吸毒、運毒、賭、娼的專題課程。我說：「不知你冷不冷，我是真想來杯咖啡。」
她說：「好人，你要遭殃了。他們會吃定你的。白莎會站在你一邊，要盡力支援你。但是這件案子會在聖卡洛塔開庭。那是內定的。陪審團也都是他們選的。」
她把頭轉過來一半，眯著眼地看我。「你要是再把我搞進另外一個泥潭去，我保證把你頭擰下來。」
「可是，他已經得逞了。他……」
電話鈴又響起。柯白莎猶豫要不要接。她說。「又怎麼啦？」
他爬出車子，在原地踏步使腿部的循環好一點。我在坐墊中坐坐舒服，仔細想著本案的一切過程。謀殺、圈套和醜陋的政治。我看到東方金光燦爛。太陽升起來了，公寓外白泥牆閃著金色。
「是什麼賺錢機會？」
自清涼的夜晚空氣進到屋裡，走道上充滿了各種味道。我們找到電梯，搖晃地上到四樓，自走道來到平菲達的公寓。有燈光自門上的通氣窗射出來，但是房門是關著而且鎖著的。
「什麼？」我問。
白莎看向她的手錶，她說：「這才是有效的工作。一定是有一個人回報海約翰的行動了。」
柯白莎道：「我是柯白莎。我有件事一定得見你……有機會給你賺鈔票。一下子就可以。你放我進來，我講完就走。不用五分鐘。」
我聽不到電話對方在講什麼，不過我可看得到白莎臉上的表情。我看到她雙唇緊閉，眼睛越眯越小。她說：「我自己不開車，這一點可以證明。」
我說：「叫他在電話上等一下，讓我想想。這種現象，要不是要緊急商量一下，就是公事拜訪。他們已經在收緊繩索了。選舉日在後天。告訴你的作業員留在那裡，我們這就過去。」
「這樣做倒是可以的。」她說：「你怎麼保證我拿得到一百元？」
「明天早上偷聽她的電話。」我說。
我把窗打開，把門也打開。柯白莎把電燈關上。我們走出走道，柯白莎說：「在這種時候，想出這樣一個怪招！唐諾，你要是肯接受一個飽經世故的女人給你建議，這女人不錯，你應該在別人動手之前，早早和這個女人結婚。」
我說：「用處麼，
「讓他走。」我說。
在路上，白莎說：「你認為她今晚會溜出去嗎。唐諾？」
「向前一直走。」我說：「慢慢開。」
「你說了就算。」他說。
「絕對不可能！」
司機把我們開到了西方公寓。我對白莎說再見，自己一個人跑去，和守在公寓前門的作業員一起坐在他車裡。
「絕對不會有人知道的。」我說。
他的同事說。「我沒開車來。」
「把我們公司車開過去。」我說：「停在你看得見後巷的地方。我覺得她會從後面出來。」
過不多久，反舌鳥不叫了。公寓房子裡各色人等在開始活動了，窗戶被關起，窗簾被拉上。
我說。「這個時候出這種怪招！」
「車禍發生在什麼時候？」我問。
下樓時，在電梯中，白莎道：「我們每走一步就使自己陷得更深。我看我們都快淹死了。」
「那公司車泊在車場裡。」我說：「我有車場停車證。」
「你真好。」他說。
我們要去的地方是一幢公寓，每家的門鈴就在大門口。我找到姓平的，按門鈴。
我們爬進計程車，告訴司機叫他送我去西方公寓，之後送白莎回家。
上面說：「好吧，算你會說話。上來吧。」
「聖卡洛塔要求這裡的警方協助。一件汽車肇事逃逸案子中，有一個證人聲稱看到車子號碼，那是我們公司車的。他們已經找到我們頭上來了。」
「警察去過了。也問過車子動向。車場的人說你放車十二小時後，進去把車開出去。你開車出去二小時又回來泊車，說你緊張兮兮的。他不知道你姓名。他把你形容得很清楚。」
她說：「你是一個有腦筋的小渾蛋。不過和你在一起最大的危機，就是你不知道什麼時候適可而止。」
柯白莎長嘆一聲，身子前仰，人也矮了二吋。「老天，唐諾，」她說：「你來替我工作，偶然我也會有一晚上睡得很甜。現在，我即使有機會可以躺到床上去，也不見得睡得著。」
她掛上電話，兩眼突然看向我，閃閃的眼光有如她手上的鑽石。
我自己坐進車去。司機把計程錶扳倒開車前進。
她說：「假如你以為我那麼笨，我也應該告訴你一些事。這一件事，希望你我都不能亂講，我喜歡那一百元，不過我更愛我這一個工作。那個日班警衛一直在追我，我從來沒給他好臉色過。他正在找機會，看我會不會有什麼缺點可以控制我。」
她看看我，沒有激動的意思。她說：「懂了。你是她親戚。你希望姑媽有一天走路，財產就都是你的。另一面她當然能樂就樂，要把錢花花掉。你不喜歡。這樣說對不對？」
門上鏈鎖打開，門
白莎對電話說：「讓他走好了。」她把電話掛上。
我說：「沒關係。假如有一個女人──五十五歲左右，灰髮，黑眼珠，一百六十磅──出來的話，你跟著她。叫你的同事守住後門。萬一他看見這樣一個女人自後面出來，就讓他跟下去。」
「唐諾，他們發動攻擊了。」
我說：「當她和那傢伙說話的時候，你順便聽著。假如他們在談情說愛，你不必告訴我。我立即離開這件事。不過，萬一他是抓住她什麼小毛病，或是談到一件刑事案，我希望我能知道。這件事裡你可以得到一百元獎金。」
「柯太太。」
「可也是真的，唉！」白莎道，把身子靠向坐墊的背。
她拿起電話，一本正經地說道：「我是柯白莎。請講。」
我說：「那大混蛋威脅他說的。不過他不會得逞的。」
「因為你現在可以先拿到錢，所以你可以保證。我們寧願在你身上冒險，總比你在我們身上冒險好。」
我拿起我帽子。柯白莎把自己勉強塞進大衣，看向桌上兩杯白蘭地酒。她拿起一杯，示意著我去拿另一杯。
「姓平，平菲達。克隆偉街一一九號。她八點上班，下午三點下班。是性感，但心地善良的女孩。下午班的接線生是個惹人厭的，不過效率高。平菲達不熟練，但是平易近人。警衛相信我侄子愛上的一定是姓平的，他說下午那一位不可能有人愛。」
柯白莎敲在門上。
柯白莎看向我，半晌之後，她把自己的巨大肥軀自公司車中弄出來。我扶住她肘部，我們過街走向公寓裡去。
我對白莎說：「來，我們進去，去叫輛計程車。」
柯白莎把自己靠在坐墊上，她說：「好人，我希望你自己知道你要做什麼。」
「不會。連百分之一的機會也不會。但是千分之一我們也損失不起。」
「當然，雕蟲小技。」
聲音在裡面說：「我一定得先看你一下。」
我說：「我姑媽是個寡婦，她多的是錢，腦筋不好。有個男人想要騙光她的錢，正在逗著她玩。我想要阻止他。」
說她頭髮是褐色的，就不夠亮，但是又絕對不是黑色的。她眼睛警覺，好奇，充滿生命活力。她能從沉睡中清醒過來，如晨跑回來似的新鮮。她的臉不必補妝，仍舊可以到任何場合，一樣受人注目。她說：「好吧，說吧。」
我們兩人平排坐在車裡，觀看早晨漸漸活躍起來的人群。
「都
我把隔住計程車前面的透明塑膠打開一點，我對司機說：「克隆偉街一一九號。」
「前天。」
「林亞美太太。」
白莎看來像喝了一大口的醋。打開皮包，數出一百元現鈔，把鈔票交給平菲達。
「不。」我說：「不對的。我一毛錢也不要她的。我只是要使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即使她要嫁給那個人。我也不在乎。不過最近很明顯的他在敲詐她。他有了她什麼把柄，我不知道是什麼。極可能是很嚴重的一件事。我想他已經使她相信她可能被傳庭作證供出對她不利的事。不過我真的不知道是那一件或那一種刑事案。」
「關我什麼事？」
「要來幹什麼？」她問。
她把鈔票捲起，塞進枕頭裡去，自己睡下了去。
「當她用電話找那個男人時，你給我一個暗號。假如只是男女之間的應酬，我就不參與。假如是敲詐，我就會表明我的立場，我會說：亞美姑媽，在你做任何事對付他的敲詐前，你一定要把一切詳情告訴我。」
我說：「完全照我告訴你的方法去做，說不定我們還有救。」
街上已經沒有車，我們的計程車開得很快。
她看向我問道：「萬一海約翰在我們到達前想離開，怎麼辦？」
「OK，」她說：「你們出去時把窗開著。把電燈給關了。我好像還有四十分鐘可以睡一下。拜拜了。」
「你姑媽叫什麼名字？」
我說：「我們回計程車去。我要回西方公寓去使那二個作業員提高警覺，不要漏了什麼東西。你回你的公寓快去睡一下。我不會回辦公室去，怕他們會利用那車禍案子找我麻煩。你也不要回辦公室，因為你和他們有約會。你在九點半去西方公寓好了。我們要進去，去和那亞美姑媽聊一聊。」
她說：「我也不是白拿的，有人知道，我會被炒魷魚的。」
「在下面怎麼能講呢。不能公開的，但是你有錢可賺。」
我們在酒杯上緣交換眼色，把琥珀色的潔純液體一飲而盡。
「歌詞是知道的，唱什麼調還沒有決定。我會再研究一下。也許去守在她公寓門外，可以給我一些靈感。」
白莎道：「放在外面浪費掉更罪惡。」
她說：「姓海的離開總局，我們的人跟蹤他到諾曼第街的一家公寓。那公寓名稱『西方』。姓海的進去。那是一家極高級的公寓，有看門守衛，進出的人一定經過詢問和通報。海約翰用了一個名字叫巴法侖，叫守衛通報四三A、四三A登記的是來自加州橡景的林亞美太太。我們怎麼辦？」
作業員回來了，他說：「我到了那裡想想，不如吃了早餐回來，如此你不必急著找人接我班。我以為不會等久的，那知道那裡東西出來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