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過了馬路，我們走向一輛停在路邊的汽車，一位男士跳出車來把車後門打開，施警官讓我先進車，把手提包拋入，然後自己爬進來，坐我身旁。
一個帶沙嗓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下鋪九號，下鋪九號──下鋪九號。」我終於了解夢到地震是因為有人在拉扯裹在我身上的毛毯。
「我自己提。」我說。
施警官對司機說：「我要張收據，可以報公帳。」
「我知道是的，我只是用個比喻，有什麼你不能告訴我的？」
施警官估計腳下距離飛機的遠近，稍稍減慢步伐使我們不會太快接近飛機，他問：「你幾點鐘在旅館離開柯白莎的？」
服務員過來，「噓，」他說：「再幾分鐘就到巴斯妥，只停半分鐘，你們請準備。」
施警官輕輕地笑著。
火車慢下來，我們照服務員指的方向走，服務員已站在門外一手握著門把，當火車停下，他跳上月台打開車門，站在月台上車門旁，我看得到他的眼白。
「警察現在要見你。」
服務員趕過來：「對不起，請你們幫忙，不要吵別人。」
「懂。」
「好了，上機吧。」對方回答。
「有嗎？」
半途我夢到火車遇到地震，前面的鐵軌扭曲，火車似蛇行前進，終於全節出軌，翻滾，滾了又滾。
他輕聲地說。「有人被殺死了，警長認為你有問題，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有人給他
「你怎知道有人被謀殺了？」
「沒有，我讓白莎來辦，反正房間費要多收一天，白莎管帳，她知道我走了。」
施警官站在走道上，身旁站的是穿了制服的車廂服務員。
「你怎麼來的？」我問，一面接受事實把睡衣換下。
「下車在那一頭。」服務員說。
話已出口，我恨不能自己把舌頭咬下，施警官的臉色已告訴我要知道的至切。
「有沒有風衣？」施警官問。
我點了支煙問施警官：「到底怎麼回事？」
「你剛才在說。」
「算了。」他含糊地說：「多動點腦筋，看看有沒有不在場證明。」
「搞什麼鬼？」我一面看是不是在做夢，一面還真生氣他打斷我好睡。
「整理行裝。」
「這是我幫你忙，你給我的回報嗎？」
「那麼行，我九點左右來到車站，火車九點五分進站，我自己一個人上的車。」
「到底是為了什麼？是不是我犯了什麼罪？」
「我要是沒有犯法，你沒有權可以把我從火車上拉下來，送我回拉斯維加斯。」
「離開後到哪裡？」
我自臥鋪坐起，把布幔拉開。
火車準時進站，我爬上去時離開車尚有十五分鐘，我定好的是下層臥鋪，經過火車站及沙漠的熱氣，進入有冷氣的車廂使人
「準備好了？」他向飛行員。
「什麼時候？」
「你沒有遷出？」
「對不起，」施警官說。
我用手指搓搓眼說：「怎麼啦。」
他看看錶說、「好，我來伺候你上。」
「回哪裡？」
他想說什麼，但改變主意說：「穿好衣服，現在是公務，我也身不由己，只能告訴你這些，真的。」
「什麼時間之內的不在場證明。」
「現在回去。」
上層臥鋪上位男人不耐地說：「能不能靜一點。」
我說：「還好我們是朋友，假如我們不是朋友，可能你什麼也不肯告訴我。」
火車以不太快的速度前進，左右搖擺相當明顯，臥車廂內所有布幔都是綠色，燈光反射到施警官的臉上也成綠色，好幾個乘客自布幔中鑽出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講話穿衣服，當我整理好，施警官的大毛手伸入幫我把手提包拿了。他把我帶到盥洗間，他問：「你要拿些什麼東西進去？」
「沒關係，我來。」
施警官點點頭。
「警長說要我帶你回去，我就帶你回去。」
車子離開車站地區，轉彎走上公路，經過一個橋。車子裡是暖和的，但四周的景色，因為只見到星星，黑暗，沒有建築
我刷牙，梳頭，洗臉，伸手去拿手提包，施警官只把手提包打開向著我，他沒放手，我把東西放入，他把提包閉起，提在他的毛手裡。
「你不這樣說的。」
「當然是這樣意思。」
沙漠夜晚就是如此特殊，車廂中需要空調，但是空氣非常不新鮮，一跨出車廂空氣乾燥新鮮，但冷得像把刀一樣沖進我的肺裡。
「火車八點三十分到達洛杉磯。」
我疑問地問施偉廉：「怎麼回事？」
「你沒有告訴旅館任何人你走了。」
「回拉斯維加斯。」
「為什麼？我不能確定，喔！也許可以，八點過不久。」
「沒關係，汽車裡是暖的。」
我們爬上機艙高度很低的單引擎飛機。飛行員好奇地看著我，又問：「以前坐過飛機嗎？」
「對不起，賴，我現在不便告訴你。」
我對施警官說：「這裡氣候真不錯。」
不遠處多種顏色的燈光顯示一條小的跑道，司機把車速減低以便找到轉入的道路，而後轉入，我立即聽到飛機引擎的聲音，也看到飛機開亮它的前燈。
提了我的手提包，他走在前面，一如識途老馬，一出車站我看看天上，星星一顆顆清楚地在閃爍，好像離我們很近，而且布滿了穹蒼，標準沙漠氣候，熱氣已全消，乾燥而冷得令人發抖。
他用手肘撐著上層臥鋪邊緣，向下望著我說：「飛機，另外有汽車追這輛火
「不要講了。」他阻止我說下去，因為飛機前面隱約出現了飛行員的影子。
「我只負責帶你回去，其他一切都回去再說。」
我覺得他不是真睡，看起來他希望我去拿手提包，再當場捉住我。我回想到他一上火車就自動拿我的包，之後我的手提包沒有離過他的手。我又注意到他特別注意我的衣褲，尤其是在車上盥洗的時候。警長對我的懷疑一定不輕。
司機拿了施警官給他的錢，開了張收據。施警官打開車門，抓起了我的手提包，我們離開汽車進入刺骨的冷風。汽車轉頭回向公路，我們步向穩速轉動著推進器的飛機。施警官用嘴角對我說話：「他們要是知道我漏什麼消息給你會撤了我的職，他們希望你回到警長辦公室之前，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牙刷，梳子……」
「是的，怎麼啦？」
「到底為什麼？」
「沒有，只是拿起提包走人，我在桌上留張字條給白莎。」
我說。「謝了，警官。」
他看看自己的錶說：「我是二點半漢麻站上的車，火車三點十分會在巴斯妥稍停，你穿好衣服我們下車。」
「不要緊，」我告訴他：「我們不講話就是了。」
「是嗎？」
「這是什麼車子？」
「你知道知道不是。」
「車廂服務員沒見到你。」
「有。」
「別亂講，我說你神秘兮兮，好像你是在辦一件謀殺的案子。」
「沒有。」
「做什麼？」
「把裡面燈打開。」另外一個聲音說。
「懂得安全帶這一套嗎？」
「你馬上回去，賴。」
飛行員拉上一道他背後的布幔，給飛機加馬力，我們慢慢滑向跑道，經過一陣抖動就升空起飛，留下跑道在飛機後面看起來似一道短短的彩虹，施警官輕扣我膝蓋，把右手食指豎置唇前示意我保持肅靜，把我的手提包放到他小腿與機艙壁之間，離開我拿得到的位置，又把小腿靠緊立，閉上眼，不久進入睡鄉。
「這隻手提包是你唯一行李？」
「沒有，他在照顧別人，我沒有行李，我自己上車，我有點累，脫了衣服我……」
「到拉斯維加斯之前，我們不提這些。」
「回自己房。」
「走吧，」他告訴司機。
「我租的車子，我可以租飛機飛我們回去。」
「從八點五十分到火車開動為止。」
「那就不必告訴我，你神秘兮兮辦謀殺案嗎？」
他對我笑著，司機把頭轉了一點，眼睛在看路況，耳朵聳出來聽著。車速恰越來越快，我把自己縮在車座角上不再開口。施警官把一支雪茄尾端咬掉開始抽煙。一時除了引擎聲音外，只有沙漠勁風刮過車窗的聲音。偶而換車道的時候車子跳過白色反光圓點，發出一點跳動聲，半小時後車速降低。
我拿點硬幣給他做小帳，他伸手要拿，想想又把手縮了回去，「不需要了，我不收小費，早安，先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