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勾搭惹的禍》目錄

第一章

第一章

「你在研究,我為什麼那麼想進來,是嗎?」
「每一件事。」她說:「一點也不隱瞞。我會像『天方夜譚』中講故事使她皇帝和主人歡心的女孩一樣,說個不停。剛才是我不好,我發脾氣說你是個蹩腳偵探。我抱歉。我現在要個人陪我才能去喝酒。我放掉了你,再找來的可能是壞人。我知道你是好人,祇是你偵探的本能討厭一點。我告訴你我的羅曼史。你要聽熱情,糾纏不清的一面,還是我心理反應的一面。」
我們站起來,想走通大街的門出去。
「當然。」我說。
酒杯裏的成份,百分之六十是冰水,有一茶匙的琴酒,幾滴苦艾酒,一隻橄欖。
「你們做那一類工作?」
「也許我想喝杯酒。」
她打開她皮包,拿出一張二十元的鈔票說道:「遠征隊由我資助。」
「給他們機會賺過份的錢。」
我們一起去用晚餐。雪儷又要了雞尾酒,之後要威士忌加蘇打。
我說:「妳是想要進酒廊去?」
他抱歉地假裝咳嗽。我把皮夾拿出來,從皮夾中抽出一張十元鈔票。他笑笑地說:「她要的酒,祇要薑水就可以了。」
侍者回來,把二杯我們點的酒分別放下,也把帳單放在桌上,自己站在桌旁等著。
「當然是舞孃。不過她們要是不脫衣,我就不喜歡。」
二隻大眼現在有點冒火:「你以為我是什麼,阻街的?」
我沒有吭氣。
「比較羅曼蒂克。」她保證說:「要知道電影會挨電檢處剪刀,我的不會。」
「是的。」
「再來二杯馬丁尼。」我說:「我們忙著講話,忘記喝酒,這二杯不涼了。我最受不了溫溫的馬丁尼了。」
「我是指說話方式。」我說:「批評我是怎樣一個偵探。」
侍者淺淺一鞠躬,離開。
我趕快假裝翻報紙,但是動作不快。她的眼光看到了我的,她好好的看了我一下,才移開不看我。
他冷冷地鞠躬,把我們帶到一隻桌子旁。自己走過去和酒保講了幾句話。
「你們偵探有神經質,恨不能每根電線桿後面都有一樁謀殺案。我想到要個人陪我進來的時候,你看起來正合適。現在看起來你無聊得很。」
我把十元交給他。我說:「我也照樣。」
「不甜的馬丁尼。」她說
「是的。」
「是的。」她說。
我們回進雞尾酒廊。經理就在門口侍候著。
「怎麼回事?」
「一切還可以。」我說:「雪儷,妳開車來的嗎?」
「女的夥伴?」她問。
我們走過高級推銷員和紅頭髮在談話的一桌。她隨便地看了我們一眼,突然她看向我──狠狠地。那個心事重重的男人繼續在講話。
她大笑,輕蔑地說:「我們離開這鬼地方吧。唯一我要進來的理由是因為他們說我不能進來。你一定要知道的話,是因為我心碎了,我要把自己喝醉。我一直崇拜的男朋友竟是個大混蛋,另外一個常約會的認為他自己一直是第二人選。我不準備立即和他好,那樣他會忘不了這種想法。我要冷他二三個星期,等他再找我的時候我再和他來住。我想我是自己在糟蹋自己。心裏有點苦苦的。
女的要比他年輕五六歲,紅髮、灰眼,很有城府的樣子。她並不漂亮,但是臉上輪廓有很特殊的個性。目前的臉上的氣氛像是才決定要接受一次危險的外科手術。她看向他時眼中充滿感情,不過是敬重的愛意,不是情愛。
我拿起酒杯,和她互敬,慢慢品著酒味。
她是個好女孩,有好的曲線,漂亮的眼睛。第二杯酒下肚後,我知道她是有計劃的。
她把手放我手臂上說:「我請客,別怕。」
「多妙?」
「至少,他們不想讓我們有醉意。」
主持這個雞尾酒廊的男人,很小心、有耐心地在向她解釋。
「那你就是個蹩腳偵探。」她說。
然後,我看到了雪儷在關心的一對了。
「喜歡的是脫衣?還是舞孃。」
「誰會不看呢?」
飯店的表演節目開始時,她起身又去盥洗室。她繞過要去的地方,溜出大門,離開了二十分鐘。
這是一個週六的晚上。這種消費法比看電影貴得多。但是比電影懸疑氣氛高,也沒有電檢處剪刀在等著。
我說:「我可能是色狼。明天一早可能妳是分屍案主角。妳這樣隨便釣凱子是危險得很的。」
「那妳該喝上這種雞尾酒十到十五杯。」她笑笑。我們喝酒。經理站在桌旁,等我喝酒看有沒有什麼話要說。我喝一小口酒,把嘴唇弄得咂咂響,把杯子放下說:「好極了。」
雪儷把酒杯向上一舉,向我看著說:「騙死人不償命。」
經理走向我們桌子。「一切還可以嗎?」他問。
她經過桌面,看向我說:「你真好。」
「嗨,你們安排好的什麼叫我上當?」
「是的。」「喔。」她說。把二條眉毛都抬了起來:「這樣的,嗯?」
「你說吧。」她說:「到底怎麼回事?」
我把報紙摺疊起來。
「我也受不了這裏的酒。」雪儷說:「令人倒胃口。」
「我看到你在看我腿。」
「老天!你真特別。」她叫道。「倒也不是!是妳比較特別。記住,我們在消磨時間。我本來想去看電影。但是這樣比較有趣。」
我向椅後一靠,不經意地看看酒廊的內部,試著想發現到底為什麼雪儷那麼想到裏面來。但也不是太刻意的。
「柯白莎。」我說。
雪儷把酒放下,向我眨了一眼,做了個鬼臉說:「我想他們不喜歡我們在這裏。」
「各種各樣案子。」
她唸道:「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賴唐諾。」她開始要站起來。
我說:「柯白莎以往做慣離婚案件,交通意外案件。此外有其他偵探社不肯接的小案件。現在要給妳解釋我們接什麼案件相當困難。我是不服輸的,我們也一直運氣好。」
她臉上現出在考慮的樣子。
「會花那麼多錢嗎?」
我二隻手張著一份報紙,是因為聽到聲音所以看向她的。她生氣靈活的眼珠現在瞟向我的方向。
「好呀!」她生氣著:「寬度像條船,下巴像牛頭狗……」
他勉強地小小表示一下敬意,離開我們。
我們走了一條半街,來到一個雞尾酒吧。他們的雞尾酒裏面有酒。雪儷不停地說自己想像中的羅曼史,牛頭不對馬嘴,但她要我相信她是個敢作敢為的人。
「我是沒問題,但今天用的方法我自己都不喜歡。你叫什麼名字?」
「不要急。」我說:「我們間的事完全是巧合。」
經理一面說話,一面在移動。他的手掌恭敬地托著小姐的手肘。現在她已站在旅社的大廳裏了。看到自己能平安地把單身小姐請出酒廊,經理鬆口氣。他現在可以不必受她的了,所以他也不準備再受她的,他祇是鞠了一個躬,轉身,儘快地離開。
「一切還好嗎?」經理文雅地問。
一個侍者過來,我們告訴他我們要什麼。
侍者出意外地不高興,我對雪儷說:「趁早將橄欖吃了,免得被水泡得沒有味道了,雪儷。」
「不是這樣的。」我解釋:「柯白莎,六十歲,有一百六十五磅重,寬度像條船,下巴像牛頭狗,滾圓的小眼看到鈔票會發光。她像一捆帶刺的鐵絲網一樣硬朗,一樣不好對付。」
我有禮貌,環顧四周,順便再看她一眼。
「當然想妳。」我告訴她:「不過剛才在跳脫衣舞,滿不錯的。小姐很漂亮。」
「心理反應的一面。」我說。
「你為什麼這樣做,唐諾?」
她把二十元自桌子底上塞過來。我沒有理她,徑自從上裝口袋取出鈔票夾,抽出二張一元鈔票。侍者從口袋掏出二個二毛五分硬幣。我取了一個,侍者把另一個拿回
「我不知道。」
「沒有錯。」
「沒有。」
「我不知道。」
突然,她把眼睛看向我,把下巴一抬向我笑笑∣∣露出她潔白貝齒的一笑。
「要這玩意兒的話,隨時歡迎光臨。」他說。
「不要提了。」我告訴她。
「那一類案子?」
她說:「這樣他們會擋駕嗎?」
「照樣。」我告訴他。
「我已經喝太多了。不過我們來個最後一杯。這次我會喝很慢。」她說。
回來的時候,她說:「想我嗎?我不太舒服。我想我喝太急了。」
「那是我不好。」我說:「我不知道有這個規定。是我叫她在這裏等我的。」
「不是這樣,小姐。」雞尾酒廊經理向她保證:「上面有規定,也是政府的政策,女士假如沒有男生陪伴,是不可以進來的。」
「喔,算了。」我說:「不要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
我喝我的薑水,偽裝有一點醉了,在她不看我的時候仔細地觀察她。
我猶豫著。
「她給了你五塊錢。」我告訴他:「為什麼?」
「哈囉,護花使者。」她說。
我說:「我們進去就知道了。」我站起來,伸伸手臂出去讓她輕握著。
「你說很賺錢?」她問。
「為什麼做什麼?」我問。
我說:「這是週六的下午。我剛辦完我最後一個案子。我在大廳上看馬賽消息,休息著等一下可以好好吃頓晚飯。我沒有結婚,沒有牽掛,我的工作又沒有半點浪漫氣氛。我從來沒見過妳。也絕對沒有客戶認識妳。沒有人給我錢叫我對妳工作,我也不在對妳工作。妳要一個護花使者,而是妳正好挑選到了一個私家偵探。我甚至看都沒有仔細看妳,就中選了。」
「對不起。」他說:「這是這裏規矩,也是法律規定的。單身女客我不能放進來。」
「還好。」我告訴他:「這裏的橄欖真不錯。」
她停了一下又說:「我想找個汽車旅館,但是他們說單身女郎他們不歡迎。」
我說:「為什麼對我妹妹說她一個人不能進來?」
「也許我喜歡你的樣子。」
他假裝地說:「沒有呀。」
「為什麼?」
「所以妳想離開這裏,一個人去喝醉?」我問。
她說:「你以為我是為那紅頭髮才要進來的?」
這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我是跟一個我在跟蹤的男人來到這家大旅社的。我一直在大廳,一面等小夜班來接我的班,一面看看有沒有什麼資料可以挖掘一點的。不過這些都可以慢慢來,並不急。
她站在旅社的大廳裏,生著氣,但是還未決定下一步該怎麼做。
「姓賴,賴唐諾。」
「是的。那祇是一部份,我們也弄出了些名譽。」
有四個人在一起,準備開始週末好好喝點酒。有一個長髮有個性的年輕人,在向另一個人長篇演說什麼事。那個聽客又顯然聽到過這些理論。但是為了尊敬起見,不吭氣地聽著。一對中年夫婦,今晚決定出來吃飯,改變一下結婚已久的單調。他們裝出來的彼此關照,反有點強調婚後生活的太常規化。
男的三十二或三十三,很有責任感的樣子。嘴唇的樣子看起來他常作決定。從儀態上看得出一種恭順的執拗。是高級推銷員必具的特點。目前他眼中有憂慮的眼光。身上散發出來的,不是輕鬆享受,倒有一點想大亂一場的味道。
「我不知道,也許不會。」
一出了門,到了街上,我說:「好了,雪儷。妳自己好好玩。」
「你真令人討厭。」她說:「我聽到過這種話不知多少次,我都討厭再聽了。別家還不是也有這個規定,但是還不是都可以進去。」
侍者轉到我們桌子附近,著意地咳了一聲嗽。
「這位柯氏是什麼人?」
她衝動地說:「我們一起去什麼地方好好喝一喝吧。我好像根本還沒有嚐到酒味。」
她突然問我:「我要是不主動的話,你會不會主動向我搭訕幫我進來。」
她是小巧玲瓏的一包炸藥。是袖珍號的維納斯。胸高、腰細、股圓、大而褐色的眼、太妃糖色的頭髮。體重不會超過一百磅,但她是完美的。目前像一隻生氣的大黃蜂,站在那裡,非常吸引別人的注意。
她去盥洗室,我看到她設法塞給侍者一張鈔票,又給他說了幾句話。
「也許。」我說。
她祇是稍稍皺起一點眉頭,看向我,但是二隻眼睛睜得大大的。「你到底是什麼人?」她懷疑地問道。
「噢,所以你光注意看脫衣舞了。」
她又說:「這年頭有人決心做個正經女人,但是因為沒有男伴,人家都不讓妳做。」
「這下給你說對了。至於你,你已經和這件事沒……等一下,我看我還是要吊著你一段時間,沒有男孩子伴著,哪裏也不讓我進去喝酒。走吧,我們離開這裏。」
「哈囉。」我說,也向她笑笑。
「結帳的時候可要付威士忌蘇打的錢噢。」他警告說。
像她那樣小巧,但十分完美的女人,要是給製造「國民車」的老闆看到,一定會請她去做電視廣告或拍廣告海報。她也可以去做空姐,乘客絕不會抱怨空中伙食差勁。
「我是哈雪儷。既然我們是兄妹,我們就不必太拘束。」
我自口袋拿出我的記事本,從記事本裏抽出一張卡片遞給她。
她說:「老實說,我本來有三個方案:掉塊手帕在地上,站起來走或是皮包忘在沙發上,或者請問你幾點鐘了。但是我覺得兜圈子沒有什麼意思。」
「是的,先生。」他說。把二隻杯子收起。
「我落魄到有一次隨便什麼工作都肯幹的時候,她已經在這一行不少年了。我有過很好的法律訓練,白莎把我當狗腿子一樣來跑。最後我掙扎成一半一半的合夥人。」
我把那侍者叫到桌子邊上來,問他道:「剛才那女孩給你說什麼了?」
我說:「我說了妳不會相信的。」「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到底怎麼回事?」
我說:「為了那紅頭髮,是嗎?有灰眼珠那個?」
侍者重新帶上二杯馬丁尼,也重新帶來張帳單。我拿出二張一元鈔票。侍者把二張鈔票袋起,又順便摸出二個二角五的硬幣放桌上。我從口袋中拿出一個一角硬幣,二個一分硬幣,把這三個硬幣放桌上,把桌上二個二毛五硬幣撿起放進我口袋。
「瞎說,」她呆了一下說:「你當然會。」
「是的。」
「妳要找個護花使者應該沒有問題。」我告訴她。
我們用完了晚餐,開始在薑水的遊戲上浪費金錢。她偽裝有一點醉了,在我不看她的時候仔細地觀察我。
「我不知道。」我說:「想來我生出來就如此的。」
她向我正對面的一隻大沙發一坐,我看得出她準備向我做較長時間的觀察。我開始閱讀摺疊起來的報紙,但是用眼睛餘光看到她,她的確是目不轉睛在看我。我把報紙放下,她趕快把眼光移開,把二膝交叉起來。
侍者把小費從桌上用右手刮進放在桌邊的左手,走過去向經理說了些話。
「你的意思你也祇喝純薑水?」
「會的。」我說。
「我這樣想。」
我拿起貧血蒼白的雞尾酒,又品了二下。酒太淡了。我甚而可以品到橄欖的味道,但是喝不出有琴酒在裏面。此時,我更看出雪儷要進來的目的,是為那女人。我把雞尾酒杯放回桌上。
酒廊生意不錯。一個五十以上肉多油多的客人看樣子玩得蠻起勁,他把手放在一個二十左右白金色頭髮美女的椅背上,不斷在說話。她的表情冷硬如鑽石。偶或對他的俏皮話一笑,像在估量他身價似的。她對他尚未決定次一步戰略。
「我知道。」她說:「媽媽告訴過我。」
「妳要不要把失戀經過告訴我?」
我說:「妳該見見柯白莎。妳們二個有相像的地方。」
「顯然是的。」
哈雪儷經過他們時沒露出任何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