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線美與癡情郎》目錄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走吧。」我告訴她。
「你們兩個說些什麼?」歐牟文問。
「不錯,但是這件案子你可能什麼證人,證物都提不出來。」我警告他:「目前,你不敢把被告放到證人席去。仔細想想,你也不敢把狄麗芍放到證人席上去。一旦你放她上去,檢察官就有權詰問她。所以你倒不如趁現在,先告訴他們你想證明什麼。一件一件先說說不犯法。歐牟文說到雇員對雇主忠心的問題。你就說雇主如何欺騙雇用的人。告訴他們,狄科爾冷血地坐在辦公室,為了部下有個好看的未婚妻,把部下遣出去送死,以使自己來追這個女人。」
「這些正是一字不錯,他說的話。」史先生說:「安迪睦告訴我,他的律師給他很不好受。」
「你還有多久刑期?」
「是的,先生,我知道。」
「四個月多一點。」
每個陪審員坐得好好的,準備看完「全本好戲」。
桂律師看到大家重視他的陳述,漸漸加多信心。別人也覺得這個律師不狡猾,腳踏實地在為被告努力。
故事老老實實從桂律師口中說出。有的女陪審員用同情的目光在看安迪睦。有的看看狄麗芍,研究她石膏面具似的臉。
「你自己沒有信心,就不會說服陪審團。這是你一生最重要的開始,是件大案。是你的機會。好好表現一下。」
「我是這個郡的副警長。」
「他不是你對手,」我告訴桂律師:「他受不了直接打擊。而且影響他的美觀。下午玩粗一點。不要忘記駁他那些對雇主不忠的陳述。下午一開始開庭,你就用自己的權利,好好做個被告的提證前陳述。告訴陪審團狄科爾故意把安迪睦送去做自殺性的探測。他用二萬元作餌,但是殘忍到連二萬元都不是預付。二萬元是要回得來才付。二萬元是要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才會付給。」
桂律師想了想,說道:「那才是真正大混蛋了。」
「有還是沒有?」
「請你告訴我們,在這一行中你受過什麼訓練?」
她作證她為狄先生工作好幾年。最後決定辭職,因為工作太忙了一點,她也希望換換環境,事實上還是因為辦公室裏有令她不快的事實發生,她又不願去打擾狄先生使他擔憂。她有能力,找工作很容易,所以決定離開。狄先生對她離開十分關心。他曾設法想知道她要離開的原因。答應代她解決一切困難祇要她肯留下。海倫不願說出理由來,因為辦公室裏她處不好的女人,有一個生病的母親須要扶養,而且也不能失去這個職位。那女人不是個好秘書,不容易找到其他工作,而海倫本身非常能幹,出去找工作大家都會搶著要。
「你有沒有和警方有什麼談話。大致說來他們可以起訴你販賣毒品,但是你祇要肯為這件事出庭,他們從輕發落祇算你持有毒品罪。有還是沒有?」
「我的下一位證人,假如庭上允許,」歐說:「仍將是一位再度把被告和閔海倫證詞聯起──」
證人拿出一支鎗。是一支外面都銹了的藍鋼轉輪。
「你在裏面多久了?」
「我在想這笨蛋可憐蟲,一直以為狄麗芍殺死了她丈夫。他還可能想把這件事攬到自己頭上來。」
這把鎗是六年之前,賣給閔海倫的。
「看我的,」白莎有把握地說:「看我叫她講得舌頭都翻出來。」
「請你出呈。」
「是的。安迪睦說這個秘書曾告訴狄太太,有關狄先生故意把他送到亞馬遜去,使他不站在路當中,而且知道他會回不來的。」
「昨天。」
「我也沒有問題了。」歐牟文說。
屍體解剖時取出的子彈,呈庭作為檢方證物。自子彈入口沒有見到火藥及灼傷,估計是死者背著向兇手時,兇手的鎗距離幾尺之外發射的。
「用環境證據及被告自己的承認。」歐牟文說。
羅法官說:「代表民眾的一方,有最後決定權。」
「是的,我熟悉。」
「這樣說好了。這支鎗鎗管銹得太厲害了。鎗管上應有的特徵已不可能辨別了。我祗能作證這支轉輪是點三八柯特左輪手鎗,祇能用某幾種特定的子彈。自狄先生屍體內找到的彈頭,和這鎗裏拿出的子彈口徑相同,有相似特徵,都是從點三八柯特轉輪發射的。」
「他還說過什麼嗎?」
歐牟文繼續他的陳述。他說他準備證明,安迪睦從那次探測回來──去探測是安迪睦自願加入的,是為了二萬元獎金加入的。他可以證明安迪睦一到機場,立即打電話。電話是打給狄科爾住宅的。電話登記是叫人電話,通話對象是狄太太麗芍,而且特別注明不要和狄太太以外任何人講話。狄太太不在就銷號。
「說狄太太曾告訴他,有個被解雇的秘書,曾告訴狄太太有關狄先生把他送到──」
「是的,先生。他這麼說的。」
桂律師站起來。做了一個無力,疲乏的笑容說:「庭上,本案被告完全同意,而且相信各位陪審員會給被告公平的判斷的。」
「監獄裏一個理髮的,進牢房裏來理的。」
「還有什麼?」歐問。
「等一下,等一下。」羅法官打斷他的話:「我們不要你說你的感想或推斷。祇要你作證他說什麼?」
「鎗裏有幾顆子彈?」
「這樣做辯護律師太危險了。」我告訴他:「試試看,他生氣的時候,會怎麼樣。」
「沒有,先生。他沒有說。」
「是的,先生。」
桂巴納走過來,站在我身旁。初陣的喧囂減輕後,他說:「馬上要攤牌了。從他開場陳述裏我們會知道糟到什麼程度的。」
「但是他真的確定地告訴你,自從他從叢林生還後,他在狄科爾活著的時候,沒有見過狄太太,是嗎?」
「你有沒有和警方有什麼談話。大致說來,假如你肯移房和安迪睦同住。想辦法誘導他說話,祇要他說的,能叫你出庭來作對檢方有利的證詞,他們會放你走路,不再告發你販賣毒品的罪行。有還是沒有?」
「說了這句話後,他又說了什麼?」
「這一套衣服,什麼人付的錢?」
「那條褲子又從那裏得來的?」
這是一篇有準備漂亮的陳述。他說他準備證明,被告安迪睦和未亡人狄麗芍本來就有私下之婚約。他要證明,麗芍終於嫁給了死者狄科爾,而被告安迪睦輸不起這件事,想要破壞家庭,不理會狄科爾是他雇主,不理會狄科爾如此相信他,叫他出任機密任務。安迪睦是叢草中的毒蛇,等著,候著──
「昨天?昨天從那裏買來的?」
上午十一點鐘,好戲終於開鑼。
「我有,是的,先生。」
「從你做的試驗,這把鎗是不是殺死狄先生那支鎗。」
陪審團中的人把眼光都轉到了桂巴納身上。桂很愉快地把頭向後一仰無聲地笑著。
「是的,」歐先生順勢地說:「他說了些什麼?安迪睦有沒有說他的律師給他很不好受?」
「怎麼想?」
狄麗芍,那位有錢的寡婦,在她丈夫屍骨未寒之前,就不斷去和謀殺她丈夫的兇手見面。
「大概十天。弄得好的話。」
「本庭也認為剛才地方檢察官是有處置失當。各陪審員對地方檢察官這一段所講的話,和雙方律師這一段所講的話,都應該完全忽視,自腦中拋棄。祇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地方檢察官對證人閔海倫的證詞,說可以和被告聯在一起的事,也要當他沒有說過。
「什麼人給你理的?」
「是的,先生。」
「頭髮什麼時候理的?」
「我來問你,在上個禮拜,你有沒有在那籬笆邊上,發現一把鎗?」
「你是為什麼被送進監裏去的。」
牟文生氣的時候樣子不好看。他失去了部份灑脫的信心。表露出部份內心中奸忍,揶揄的人格。從這一次打擊後,我看他也不是個好鬥士。壓力重時他不會面對,也不敢出擊。他會在外圍兜圈子,搞小名堂。
「是的。」
「我們想證實,狄太太把聽到的故事轉告了被告。」
歐檢察官把初步必須的證人一一請出來,詢問的也是開庭必要前奏:死亡的原因,一位官員介紹現場平面圖,一位攝影師介紹照片,一位驗屍官證明他曾替死者解剖,死者死於點三八口徑手鎗子彈,子彈自後腦進入,差一點自前額透出。
「現在怎麼辦。」白莎問。
「我在國內這一行最有名的幾個人手下做過研究工作。之後曾在專門這一項工作的機構做過十年事。」
桂有氣無力地說:「這是歐牟文的大案子。也是他的大機會。這是他做首席的墊腳石。是他在文雅,有禮地笑。這混蛋!唐諾,給他弄了八個女人進了陪審團。」
「昨天。」
「他是這樣說過,他有說他沒有開那鎗。」
「警長。」
「現在,請進行提證。」
史先生原來是郡監獄裏在服刑的一個犯人。他因為持有大麻煙而被判有罪。目前在服他六個月的刑期。他很會討好官員,所以成為模範囚犯,曾故意放在安迪睦同一牢房裏。而且和安迪睦親自說過話。
「很好,」羅法官說:「現在我們整理一下法庭的記錄,以免以後對現在發生的事有所誤會。被告律師提議應該把這位證人的證詞從記錄上全部刪除。另一提議是要本席告知陪審團忘記這位證人的證詞。最後一個提議是要本席數說地方檢察官處置不當而造成陪審員發生偏見。本席把決議延遲到聽完下一位證人證詞之後,再宣佈。
「四個半月。」
桂律師的自信心已完全回來了。他站起來大吼。他向庭上控訴地方檢察官處置不當。他反對這個問題。他建議整個這位證人的證詞,應予刪除。任何閔海倫和狄麗芍私人之間的事,不能用來作證據對付被告,地方檢察官假如學過法律應該知道的。明明是個陰險的詭計,用來使陪審團先入為主發生偏見。這是造成偏見的處置不當。桂律師要求陪審團忘記這一段胡扯。桂律師要求庭上通知陪審團忘記這一段說詞,又要求庭上應該儆戒地方檢察官。
「先別管!」我告訴他:「我還有事要做。不要離開電話,今晚我隨時都可能要找你。儘量多睡一些。今晚可以出奇的重要。」
「反對認可。」羅法官說。
「想當然。」歐牟文說。
「是的,他有說過。」
「你是一個監獄中的受刑人?」桂問。
「但是被告律師,」桂說:「在準備提出證人證物之前,不應該先做陳述的。這會提醒對方很多事,對我們不利的。」
「這是一枝柯特點三八口徑轉輪鎗。」
「市區一家理髮店。」
「我有,先生。」
羅法官說:「法官的責任,就是控制審判庭提出證據的程序。我認為這位證人的證詞,除非能和被告聯起來,證明和被告有關,否則實在造成大家偏見太深。對陪審團來說,你造成了陪審團的偏見,被告已經受到了損害。在你再要問這位證人任何問題之前,我希望你先把你準備將來把這兩件事聯起來的證據拿出來。告訴我,你準備用什麼方法,把這位證人的證詞,和在下面的被告聯在一起?」
「反對。沒有資格問。不相關的。不切實際的。而且不是正當的詰問。」歐說。
我說:「我都懷疑他到底有沒有手鎗。你說我怎麼想?」
「昨天。」
「你有沒有從這支鎗發射測試彈頭?」
在她尚在狄先生公司上班時,她聽別人告訴她,被告安迪睦被人送到巴西叢林裏辦一件自殺性的探測。她不幸相信了這件事,而且後來曾照樣告知了狄太太。
「但是,你有概念認為狄先生死了很久,狄太太才把這事告訴安迪睦的,是嗎?」
我跟上他腳步問:「有什麼事?」
「這雙鞋子買了多久了?」桂問。鄙視地指向他的新鞋。
法庭裏,她應該是個最受注目的新聞人物。東部石油王國的有錢主人。隱居的神秘富孀。現在有人指控她和一個逃犯常有私會。
「那一段證詞,已經被刪除了。」羅法官叱責道:「任何時間,祇要你能先把兩件事情聯在一起了,可以申訴,請求把這段證詞回歸原位。本庭認為你這種提證方式不合常規,你實在應該先把兩件事聯在一起,然後叫閔海倫上臺作證。本席認為檢方再努力於那一段被刪除的記錄,都能造成陪審員發生偏見。一切造成偏見的舉動都是處置不當。
「老天,沒有就是沒有!」我告訴他:「你是被告律師。我一定要告訴你老實話。不要忘了,我們是替你做事的。」
「五顆子彈都有彈頭,另外有一個空彈殼在圓筒裏。」
歐牟文把這一切慢慢,順利地進行。而後看看掛在庭裏的大鐘,突然戲劇化地說:「請閔海倫作證。」
「反對,這個問題是辯論性的。」歐牟文說。
羅法官對這件事的看法很重視。他把地方檢察官叫到前面來。「這件事,檢方到底是什麼作用?」他問,「你怎麼會想到這位證人和狄太太的私人談話內容,可以拿出來影響被告的?」
「在法庭的立場看來,對這位證人,你已經發問完畢了。在你能聯起來之前,不可以再發問了。」羅法官說:「法官控制提證的程序,而且應該以被告的法定權益為優先。本席認為光憑檢察官先生一句話,以後可以聯起來尚不足為信,希望有更有利的保證,那就是先把它聯起來,再問。」
「是的。」
「警長。」
羅法官看向桂律師。
「怎麼聯法?」羅法官簡短地問。
「是的,先生。」
「他有沒有說,為什麼他要把鎗拋到窗外去?」
桂律師輕蔑地盯著那個證人。
羅法官生氣了。歐牟文生氣了。羅法官指責桂律師提抗議意見時的態度惡劣。羅法官也指責地方檢察官提證前陳述超出範圍。羅法官准許了被告律師的抗議。
「一點也沒有。」
「是的,先生。」
「又怎麼樣呢?」我說:「他生氣的時候怎麼樣,不知會不會吹鬍子瞪眼?」
「他告訴你,他曾把一支鎗拋出窗外?」桂鄙視地問。
「沒有,先生。不是像你說的字句。」
「也許,」我說:「不過假如他有特殊驚奇的王牌的話,他不會在這時洩露風聲的。」
「我經過相當多的困難手續,才把這支鎗回復到安全可以試放的程度。我也一定要除去很多鐵銹,才能使它試放。當然,手鎗表面不影響試射的鐵銹我故意留的,使大家可以看到手鎗被發現時的情況。」
「那是隻母狗。」白莎說。
「是個點三八柯特轉輪。」白莎說。
「我不知道。」桂說。
「什麼人付的錢?」
桂律師厭惡地把身體轉開。
「閔海倫。」
「警長帶我出來的。」
「他說這是他的鎗?」
而安迪睦,本案的被告,對雇用他的雇主,對給他錢,給他機會去探測的狄科爾,報答的恰是點三八手鎗子彈一顆,而且是從腦後射入的。
桂律師把椅子轉半個圈,看向我。
「就在昨天,在你做了一段時間臭間諜之後,你告訴他們你弄到的故事內容。然後,監獄裏的理髮對你不合口味了,不夠好了?為了要給陪審團較好的形象,國家的官員把你帶去市區的高級理髮店,讓他們給你整理,整理。是嗎?」
「是的,庭上。」
「什麼事使他的胃不舒服?他說了嗎?」
我回到白莎身邊,我們混在人潮中自外走。
「一家成衣店。」
「我持有了大麻煙。」
「他去拜訪狄先生的時候,自己帶在身邊的?」
「反對成立。」羅法官說:「我看我們已經到了下午休庭的時間了。本庭休庭到明天上午。此期間被告交由警方監禁,我勸告陪審員不可以彼此討論本案案情,也不可以讓別人在你面前討論本案案情。陪審員在本案結束前,不可以對本案發表任何意見。
「反對!」桂律師說:「這會是道聽塗說,這是證人的推斷,這侵犯了陪審團的範圍。」
我們開車到帕沙第納。東部有名的一位犯罪物理學家在這裏有一個辦公室。我們要他馬上為這把挖到的鎗開始工作。半小時之內,他有了鎗的號碼。又一個小時我們有了答案。
「沒有錯,庭上。」
「有,他說他的胃,有點不舒服。」
「我問你,你有沒有在任何時間,搜查過地圖上所畫的灌木樹叢籬笆。」
「我就是怕問你。我認為──安先生真的自己說把鎗拋進窗下籬笆樹叢裏去了。」
「有的,先生。」
「是的,先生。他有。」
「昨天。」
「這是什麼鎗?」
她有一封狄先生的推介信,對失去她非常惋惜,尤其是對她是主動離職的寫得十分清楚。並給予極高推崇。
「現在,起訴先生。請你提下一位證人。」
詹士帝,高瘦個子,走上證人席,宣誓。
「你這條領帶看起來也是新的,是嗎?」
歐牟文站起來,用腰部彎曲鞠了一躬,向庭上笑笑,用熱情的眼神看向陪審團:「檢方對目前挑選出來的陪審團非常滿意。民眾決定不再更換。」
「什麼時候?」
羅法官的臉色變了。他說:「你有沒有第一人稱的證人證明這個『想當然』。檢察官先生?」
「反對認可。」羅法官說。
最後警方漸漸查出了事實,佈置了一個聰明的圈套,終於把兩個有罪的人一起捉住。
「你沒找到?」他的臉高興起來。
「換句話說,」歐問:「從科學的觀點來看,沒有理由可以證明,從狄科爾腦袋中取出來的致命彈頭,不是從這把鎗裏發射出來的。是嗎?」
「你有沒有什麼特別專長。受過訓而且有經驗的專長?」
我看到法官室的門打開。我用大拇指一指。「去吧,」我說:「去叫那地方檢察官發脾氣。」
「很好,庭上。」歐牟文不太高興地說:「請詹士帝。」
「所以,在狄先生死亡之前,她不可能告訴他這件事,是嗎?」
「什麼人付的鞋子錢?」
史先生在證人席上移動了一下位置,把腿架在一起,新皮鞋反射出燈光。「那是有一次,」他說:「安迪睦的律師,才來看過安迪睦之後。安迪睦回進房來。他的律師給他很不好受。」
我給他一個快速的無問題信號。
「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也販賣大麻煙?」
「有把握叫她開口嗎?」
「本郡的柑橘林市,你熟悉嗎?」
「請你詰問。」歐牟文對桂律師說。
「很好,庭上。」歐牟文可憐地說:「請史約翰。」
「好吧,」歐牟文說:「請允許我暫時換下這位證人,提出另一位人證。」
「老天!」白莎說。
「你沒有問我呀。」
羅法官稍稍皺了一下眉說:「很好。陪審團現在宣誓陪審本案。陪審員名簿上有名,沒有挑選上的,現在可以回去。陪審團宣誓完畢後,法庭休庭十分鐘,再開庭的時候就請地方檢察官做提證據前的陳述。」
「請庭上原諒,我對現在在證人席的證人,還沒有發問完畢。」
「沒有錯。」
「反對認可。」羅法官判定。
「皮鞋店。」
「換上來的人證,是不是來聯起這兩件事的?」
「外套呢?」
桂無力地笑了笑:「賴,我通常絕不會如此沒有鬥志的。但是,這件案子越深入,越使我缺乏信心。告訴我,你找到那支鎗嗎?」
歐牟文繼續說,他準備證明安迪睦是去了狄家。對被告非常驚訝的是──來開門的竟是狄科爾。狄科爾把被告請上二樓。不到幾分鐘,狄科爾就死了,而狄麗芍就成了富孀。從此之後,被告就不見了。他把自己藏得很好。行動都在暗處。不做任何違法的事,不使任何人知道他還沒有死。在這一段隱秘逃亡生活中,他和狄太太私下不斷有幽會。
她像一隻有訓練的狗,牽在狗鏈上,表演主人要她表演的任何動作。她用低的喉音講她的故事,也是檢察官要她講的故事。
海倫把自己好好地打扮了一下。除了稍稍發福一點點外,她是漂亮寶貝,她自己也知道。從她走上證人席的一剎那,任何人可以看得清楚事情有點反常。到底她的美麗有沒有使檢察官閣下拜倒石榴裙下,不得而知。但是檢察官的瀟灑早已把她變成了心服口服,隨心所欲了。
「詹先生,你是什麼職業的。」
「報告庭上,」桂說:「我重新再請求一次庭上。我建議把證人閔海倫所有的證詞,從記錄中刪除。因為,現在已經非常明顯,無論她對狄太太說了些什麼話,檢方無法證明狄太太在狄先生死亡之前,告訴被告安迪睦。我仍堅持,這件事很不幸的,是地方檢察官先生的處置不當。應該由庭上通知賢明的諸位陪審先生,女士,他們應該忽視,應該忘記地方檢察官所講有關這個閔海倫的話,以及閔海倫這位證人在證人席上所講的一切話。」
「監獄裏有理髮店嗎?」
「是的,這支鎗可能曾發射過本案的致命子彈。」
「四個半月中,你有理過髮,是嗎?」
法庭裏旋起不少的活動。記者們紛紛搶出門去打電話回報。謀殺案的陪審團已被雙方接受。他們當然還要把陪審員的名字一一報出去。
「是什麼?」
「你是不是自己也抽?」
「大概就如此了。這些話他對我都說過二三遍以上。他問我,我的意思他有沒有做錯──告訴律師手鎗這件事。」
「那他應該先問另外那一個問題。」歐說。
我把電話掛上,轉向白莎。「這可能,」我說:「屬於妳的範圍了。該由妳去對付這個寶貝,叫她吐點實話出來。」
「你有辦法做到這一點?」
我寫了張字條,告訴桂律師要提一下:看看這位女士,她心靈受傷的程度,早已使她知道用眼淚來減輕感情壓力是沒有用的。看看這位女士,她失去喜怒哀樂的權利已經好幾年了。這些年來她祇有傷心慘目,那能傷風敗俗。
「這個問題可能祇是前奏,辯方律師一定是想從這裏開始,問另外一個問題。」羅法官說。
「有一處叫做夜鶯別墅的,也就是狄科爾的房子,你知道嗎?」
「你沒有隱瞞什麼證據?」
「那個寶貝?」
「但是,」羅法官裁決道:「這是被控有罪人的憲法保障的一種。他有權和不利於他的證人對質,有權詰問他。我現在相信,在證人席上的證人,自己不知道這支鎗屬於什麼人的。祇不過,因為他是個官員,他做過調查,調查使他相信這把鎗是屬於某一個人的。」
「我情況還好嗎?」桂問。
「好,」桂律師說,伸出一隻手指著這證人問:「他有沒有說開過這把鎗?」
「討論一下證據。」
「好,他有沒有告訴你,狄太太是什麼時候告訴他,有關秘書說的事?」
羅法官宣佈開庭。歐牟文用不快不慢,不高不低,一付在大學中演話劇的味道,做他的提證前陳述。
「本案明天上午十點鐘再開庭。」
「什麼時候?」
這一點,在下午開庭時,桂律師做得不錯。歐牟文發脾氣了。他站起來,揮著手,打斷桂的話。
「他有沒有告訴你,在狄先生死亡之前,他沒有見到過做了狄太太的方麗芍?」
「你認不認識,民眾證據第一號那一張地圖和上面的這一帶房地產?」
「同一個店。」
「警長。」
「閔小姐,妳暫時可以自願的離開證人席,但是不要離出這個房間。妳的證詞還沒有結論。辯方律師還沒有詰問妳。妳只是暫時離席,使地方檢察官可以叫下一個證人。
歐牟文有點火了:「請庭上諒解,我們也可能用別的方法,讓陪審團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比較浪費時間,而且要把一個證人自別的地方飛過來。」
「你,你自己是個販賣毒品的,是嗎?」桂問。
羅法官在法官席上向前傾。很小心地衡量自己說的每一個字:「你建議刪去閔海倫所有證詞,本庭認可。本庭指示陪審團對剛才聽到閔海倫這位證人的證詞全部不予理會。應該認為這位證人從來沒被叫上證人席。
「你在監獄中多久了?」
「庭上也指責過歐牟文的陳述。」我告訴他:「你們兩個就平分秋色。去吧!」
「你有沒有追查過這支鎗是什麼人的?」
「彈道學。武器鑑別。」
「警長。」
全場肅靜中,歐牟文坐下來。陪審團中一二位女陪審員用不屑的眼光看著坐在被告席的安迪睦。
「他說,他不應該把這些事告訴他律師的。他說他好像把律師的骨頭自臭皮囊中抽掉了。」
當檢方開始提證的時候,歐檢察官在陳述時給大家的感覺已大部份不存在了。陪審員已發生興趣,產生好奇了。他們不斷看律師,證人,被告及狄麗芍。
「沒有,先生。」
桂巴納站起來阻止他。桂說他不願打擾地方檢察官,因為這根本不是辯論的時候。這不過是一個提證前的陳述。提證前的陳述,檢察官的目的是告訴大家他以下提出的證人證物,準備證實什麼事實──可不是演什麼話劇。等著,候著──等什麼等?候什麼候?更不是檢察官向陪審團表現「蠻有性格」的時候。
歐牟文把手指插進襯衣領子,沿著領子移動著。「我不想事先洩露我們的案子太多證據。」他說:「假如庭上能擔當一下這件事,我絕對保證我會把這件事聯接起來。」
桂巴納走出法庭時輕輕對我說:「到我辦公室來看我。」
「好一點了。記住,陪審團是會不停地看律師的。」我說:「律師每一個小動作,都表現出他在想什麼。陪審員不是從你一件動作中知道你心思,而是你一千件小動作合在一起給他的印象。你靠向椅背,你看看鐘,你把手理理頭髮,你發言時站起的樣子,你拿鉛筆的姿態。你記摘要的速度,每一件動作都重要。
「是他們把我帶進城的。」
法官宣佈中午休庭時間到了。
「他有沒有說,他沒有開那支鎗?」
「也許是謀殺兇鎗。這表示我們兩個中有一個會被叫上證人席,去做證人了。」
「我問你的是個直接問題。」羅法官打斷他的話:「你有沒有第一手的人,明確的證據,證明這個『想當然』,也就是說,狄太太把這件事告訴今天的被告,安迪睦先生了。我想用不到我提醒你,法庭上沒有希望如此,想當然如此。法庭上要用法律規定。」
「問完了。」他說。
「那把鎗在你身邊嗎?」
「地方檢察官先生,現在你可以傳喚你要把剛才的證詞和被告聯起來的證人了。」
「有,是的,先生。」
「想到他愛著的女人,嫁給了狄先生這種人,使他胃不舒服。」
證人離開證人席。
「等一下,這個『他』,你是指被告安迪睦?」
「很好,我現在暫時認可你的反對。」羅法官說。
「庭上會指責我的。」桂說。
「我反對。」地方檢察官說:「他的概念認為怎麼樣,一點不重要。這個問題是問證人的推理。」
「現在,」我說:「我們去帕沙第納找我們自己的彈道專家,看看我們從土裏挖出來的,是個什麼傢伙。」
「他說他被律師唬住了。他說他去看狄先生時是帶了一把『噴子』的。他說他把『噴子』從窗子裏向外拋了出去,拋進了灌木叢──是做籬笆沿了房子的灌木叢。」
「什麼人請客?」
「他還說了什麼?」歐牟文問。
史先生看起來打扮一新。他穿了新鞋,新買的成衣,新領帶和新理的髮。他看起來穿得不太舒服。
「反對,反對。」歐說:「這不是指摘的方法。這位證人祇能指摘他已確定的刑案。也就是說沒有判罪的不能指摘。」
「你不是應該在牢裏嗎?你是怎麼出來的?」
「在那裏理的髮?」
歐牟文模稜地說:「報告庭上,我認為有的事本身可以說明一切。我認為我們的陪審員也應該用點腦子──」
「什麼人的?」
我和他對視著。「沒有。」我說。
他好像長高了一點。「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是的,先生。」
「妳告訴狄太太後,狄太太怎麼說?」歐牟文問。
「這──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