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豈是好惹的》目錄

第三章

第三章

愛茜端莊地說:「我們兩個都有工作,所以我們只有晚上和週末在家。白天家裡不會有人。」
「是的,越快越好。有人在注意我們公司的行動嗎?」
「別傻了。」
我向門口走去。
她說:「倒也不是的。只是覺得人這一輩子是很奇怪的,剛才還是一個度蜜月的新娘,一下又淪為撿破爛的婆娘。」
賈太太帶我們到我想要的那個公寓去。
「你說大方,是什麼意思?五十%?」我問。
「我對他說,我一定馬上去找連愛玲,告訴她這件事。我又問他知不知道那個姓賴為什麼要問三問四,他說不知道,只知道他假裝一個作家,但他在查什麼是一定的。他說你在兜著圈子問,但是打一開頭,他就完全知道了。」
「不錯,」我不得已地說,「這也是事實,親愛的,我告訴你怎麼辦。這地方是我們看了半天比較合適的了。唯一缺點,是目前還沒整理好,不能搬進來──」
愛茜三心二意地說:「話是不錯,但是唐諾,你要記住,我們一定要今天立即遷入,才可以的。」
我說:「好吧。這個角色要暫時做我太太一陣子,假如那女作業員動了真情──」
房間亂得一團槽。裡面有電話。遷出的房客一定是匆忙中離開,她也無意隱瞞她是匆忙離開的。一個廢紙簍裡面,塞飽了任何一家抽屜裡都有的、平時無意拋棄、只有搬家時才下得了決心的廢紙。牆角拋棄的東西有舊鞋、破襪、紙團、衣架。地上到處還有團皺的紙。
「不止如此,這只是第一步。」
愛茜研究了一下,她說:「唐諾,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我說:「高度保密的工作。當然,假如你們有規定,我可以給你幾個非常有名的保人。其實,也不一定需要,因為我希望用現鈔付租金,而且是先付後住的。」
給我們看的第一間乾乾淨淨,裡面沒有電話。第二間大得多,也沒有電話。
「是一個要親近我一點的工作。」
「我不知道她遷去哪裡,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遷出去,我不知道什麼人幫她搬的家,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在和什麼人說話。」
「當然。」她又看我們一下,這次比較仔細。
「想叫我知道裡面沒有錢,叫我放棄這件案子。」我說。
「這樣說來我們要住在同一個公寓裡,由你來扮演一頭大男人主義的大豬。」
我猜她會說她在教堂裡對我說過「願意」。別傻了,那是在汽車後座上。她和我兩個都和教堂扯不上關係。她一生用過的每一毛錢,都是我給她的。
「喔!賠點名譽就可以了嗎?」
我說:「我們這一行不能等機會。我們一定要自己去製造機會,要不斷地向前移動。走吧,我們進去再說。」
「怎麼啦?你是在開什麼玩笑?」
「我告訴他們我叫什麼名字呢?」
賈太太厭煩地輕輕叫了一聲。「要是早知你們今天有意看房子,本來來得及叫人清理一下的。」
「我要留這裡多久?」
等了十分鐘,一輛計程車把卜愛茜帶到。
卜愛茜疑問地看向我,我搖搖頭。
我說:「可能這就是你們每年理賠要花那麼多錢的原因。記住我姓哩,暗號是五二八〇。」
她笑笑道:「公寓弄成這樣,我當然不好意思在清理前租出去。不過,假如賴夫人不在乎──」
卜愛茜向電話走去。
「有可能。」我說。
大凱子,再見了。
我說:「人生就是如此。不能預料下一步做什麼。你要是再抱怨的話,就想想我有多怨吧,我可是新郎官呀!」
她打開皮包,拿出一封信。我前後看一下,拿出懷刀,沿了信封口的一側插進去,把信紙拿出來。信是男人寫的筆蹟。信尾署名是童達利。內容如下:
「唐諾,你要知道,他們是故意來找你的,他們反正要找一個人來做替死鬼。」
過不多久,一個男人聲音說:「哈囉,我是陸喬生。」
「請你們跟我來。」賈太太說。一面自門後拿出一串鑰匙放手裡。「有兩間公寓相信你們會中意的。」
她紅著臉,發怒地看向我。
「我覺得童海絲和童達利根本是同謀的。」
「你還有別的嗎?」愛茜問。
她說:「我看這件事你應該問陸喬生。我馬上給你接過去。」
「沒有,名字還是她的,連愛玲。」她說。
我說:「我會把公司車停在涼風山莊公寓旅社的門口,我自己會坐在車裡。地址是涼風山路和三十三街交叉口。你乘計程車過來,把你那枚帶名字的戒指帶來,套到左手無名指上去,把名字轉到手掌那一面去,讓別人看到你手背的時候,以為這是你的結婚戒指。你要盡快過來。」
「可以看一下嗎?」
「什麼人來的電話,愛茜?」我問。
我突然把皮夾自口袋中拿出來,我說道:「這樣好了。我們要租下這公寓,而且房租每月先付後住。但是,因為這房子沒有清理,我第一個月的房租要扣掉你五元。廢東西明天叫你的女傭來清出去。你把乾淨的被單,毛巾給我們,我們今天就住進來。今晚我要出差去舊金山,愛茜會留下來。我自己會一次次把東西搬過來。我會先用電話通知朋友新地址。他們也急著知道我們有沒有租到公寓。他們說要把父母先安置在旅社裡。我告訴他們我一定會找得到合適公寓的。」
「我不在乎,」愛茜一面說,一面環顧道,「不過老實說,我今晚不過馬馬虎虎整一整,能睡覺就好。主要的明天反正你們女傭會來,請她整理好了。」
我說:「我在找連愛玲,她有自己的電話嗎?還是一定要經過你們的總機──」
「當然是賴太太。」
「我是有依有據在和你討論,」我說,「我的開價是替你們收回後,把總數的二十五%算獎金。」
你好,大凱子。
她問:「但是,我們為什麼要特地租一個公寓呢?老天!萬一給白莎發現──」
「你在負責運鈔車理賠,是嗎?」我問。
「幾英尺?」
「二十五%。」我說。
我匆匆走回公寓房間。
我打電話到辦公室,請總機小姐接卜愛茜。
「但是,我已經接手了呀。你到底來不來,不來的話,我只好去聘一個女作業員,到時白莎非大喊大叫不可。」
「哩。」我說。
我掛上電話,坐進公司車,直駛到涼風山公寓旅社。
「我們現在就有三間公寓空著。」她說。
我帶了經理走出房間,來到電梯。
賈太太說:「我還有一間才空出的。這一間還沒清理。房客遷出的時候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她遷出都沒有通知我,只是寫了張條子給我。」
她又對我說:「跟我下來,我給你開房租的收據。」
我說:「親愛的,你看怎麼樣?當然房間亂得這樣,什麼也看不出來。不過好像這就是我們想要的那種公寓。」
他說:「這一類生意,我們有規定不能在電話上談。老實說,哩先生,我們也不做犯法生意。」
卜愛茜搖搖頭,把自己嘴角向上扭曲了一下,有點要哭的樣子。
她說:「來電話的是位男士,他要找連愛玲。我告訴他她不在,但是我可能馬上會見到她,問他要不要我給他帶個口信。他說請她打電話給一位孔先生,是做公共關係的人。我告訴他,她好像不太方便打電話。我說她現在的情況只能打電話給我,我代她轉一切消息。他要知道我是什麼人,我告訴他我是她室友,終於他相信了,他說有一位賴先生曾找他問三問四。他說他有點起疑,所以找一找賴先生在電話簿裡有沒有登記。他只找到一位賴唐諾,那就是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的賴唐諾。所以孔先生叫我無論如何要告訴她,有一個私家偵探在盯她的梢。
我說:「留到我回來接替你。你先打電話回辦公室,說你頭痛先走了。對接線生說就可以了,千萬別讓她接通給白莎了。
我說:「他可能在警察總局裝了一個潛望鏡,而且帶竊聽的。再不然他認識什麼肯傳話的記者,當然也可能海絲有一個無話不談的好友,出賣了她。」
我皺一下眉道:「我想上一位房客沒有通知電信局,她搬家了。」
「賈太太,」我說,「我以為可以在她搬家之前找到她的,顯然找晚了。」
她假如告訴過你,她自遺贈得來一些錢,那更是胡謅。不過我的確曾好心地想給她一筆錢來養老,如此而已。
我說:「哩是口字旁一個鄰里的里。也就是一英里的『哩』,你知道一英里有多少英尺嗎?」
「真有意思。」她說。
「這一件可一點也不規矩,可能連你的好名譽也要賠進去。」
「沒有見過宓警官嗎?」
「何以見得?」
開門出來的女人四十餘歲,她是一個大個子女人,體型正開始在走下坡。臉上死板板的,有點宿命的味道。
「至少我看不出來。」
「寫這封信有什麼目的呢?」她問。
「要做些什麼?」她問。
「假如真能收回來全部或一部分,我也沒有資格應允你那麼高的獎金。我們一般的獎金都是十%。」
「有可能。」我說。
「假如你不是空穴來風,」他說,「我們很願意和你當面討論這件事。」
他說:「老天!哪有那麼好事。那變成自殺了。據以往經驗,最多二十%。」
「什麼?」我問。
他小心地說:「我是在調查這件事。你是哪一位?」
「沒關係,這件事我來辦好了。」我扶住她手肘,回頭有意向愛茜看了一眼。
「唐諾,一定是的。信一定是在海絲一離開我們辦公室,馬上就寫的。」
她說:「沒有。有一封信,專差送來的,說是要你親啟的。」
「有意思。」我說。
「我相信這家公寓每個單位都可以要自己的車庫的。我要下去看一下,愛玲車庫裡有些什麼東西。你掏掏這隻廢紙簍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可以做線索的。我看不見得會有,但是掏一下不會錯。」
在賈太太辦公室裏我拿到了收據。我對她說:「我先去告訴太太,我出去拿行李。」
「沒有孩子嗎?」經理問。
我說:「我們現在住在朋友家,每次要遷出來他們都死活加以挽留。他們有個小孩,又擔心臨時保姆不會照顧。現在他們的父親母親來了。兩位老人曾寫信說要來住,但是信不知怎麼沒有寄到,所以,今天我們一定得遷出來給他們騰地方。」
從電話簿上看,涼風山旅館叫做涼風山莊,是一個公寓旅社。我打電話找經理,來聽電話的女人說:「我是賈太太,是這裡的經理。」
賈太太說:「為什麼你們一定要今天立即遷入才可以呢?」
我說:「假如不是必要的話,我希望不要簽那麼久。我有機會調職的。」
我替她付了車錢,把計程車遣回。
「賴先生,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把信也給愛茜看。她看得連眼睛都睜大了。「唐諾,這些事,他怎麼會知道的?」
「因為,」我說,「我不會住在裡面。我離家有事,我出遠門。你要一個人住在裡面看住電話。假如有人找連愛玲,你就假裝誤接了。過得去就冒充連愛玲一下,混不過去,你就說是她的好朋友,她一時不能回來,但是你有辦法可以替她轉消息。你要想辦法弄清楚來電的是什麼人,重要的還要不使對方起疑。要友善,要自然。來電的如果是男人,更要語調誘人一點。」
「讓我們看一下,好嗎?」
「唐諾,這件事我真希望你沒有接手。」她說。
「當然。」
「他幫忙偷得了運鈔車的鈔票──唐諾,他們要你也混進這裡面去,然後要你做替死鬼。」
她說:「她自己有電話,電話仍在她公寓房間裡,不過昨天下午她遷走了。遷走也不通知我一下。她只留下一張條子給我,說是房租是付到月底的。不過我可以馬上出租,她不回來了。」
電話開始響了。
「但是,假如真是如此,我們也沒辦法呀!」我說。
我看向愛茜,給她一個暗示。
據我知道童海絲在請你幫忙,想拿回五萬元。我告訴你,她根本沒錢。錢是我給她的,我已經拿回來了。她現在一毛錢也沒有了。活該!你想自她那裡拿到錢,但願你能如願。
「怎麼會?」
「愛茜,」我說,「替我做件工作好嗎?」
我說:「租一個公寓。先要和經理應酬一下。我們是友善、受尊敬、文靜的一對恩愛夫妻。你要特別嫻靜,容易相處才行。」
「怎麼說,你在說什麼?」她打斷話問我。
「有什麼事?」她隨便看我們一下說。
我問:「怎麼啦?怕了?」
「要先知道是不是規矩工作才行。」
「你說有一封專送給我的信,帶來了嗎?」我問。
你是做生意的,別讓她像欺騙我一樣來騙你。
我說:「誰叫你犯法了?你面臨損失五萬元的危機。拿一點出來分分是值得的。」
我說:「記住這個數字,當它是個暗號。五二八〇。以後,我再打電話給你,就只提這個暗號──五二八〇。我問你一件事,有關還沒有找回來的五萬元,假如我能找到,放在一隻銀盤子上,雙手捧給你,我能拿多少好處?」
「把它帶來好了。」我說。
假如你笨到認為先辦事後收款也有希望的話,那麼你不妨試試看。我知道她把車子押了些現款,那吃不了多久的。
「不是嗎?」
我說:「我的使命是找到他,找到他之後,一切由海絲自己接手。你記得嗎,她手裡握有他的什麼把柄。」
「我聽說你下個月會有公寓空出來。」我說。
「但是,唐諾,假如他們不是正式結婚的,你就更難插手了,你找到他,他說你去跳湖好了,沒你的事。」
愛茜猶豫不決地站在那裡看我。
我點點頭。「無論如何,這傢伙做事快得很。」
「好吧,我來幫你忙。你要我馬上上班?」
「你知道她去哪裡嗎?」
「李先生?」
我說:「好極了,愛茜。我們兩個進去。」
「你去請女作業員好了,白莎反正叫習慣了。」
我們走進涼風山旅社,按門上貼著「經理賈麥琳」的門鈴。
我掛上電話,拿起電話又再撥哥德格保險公司。與總機接通時我說:「請問,哪一位在調查裝甲運鈔車竊案?」
他說:「假如一切手續是合法的。我們公司對獎金一向是十分大方的。但是除了當面談判,我們沒有其他方式的。」
親愛的賴先生:
我把電話掛上。
賈太太說:「那是一定的。我現在就把你要的毛巾、被單拿上來。」
賈太太猶豫道:「你們準備租多久,要不要簽一個一年的合約?」
過了一會兒,我說:「賴太太,你留在這裡別擔心。你把床整好,你看住電話。有電話來你就接聽。你就說你是愛玲的室友,愛玲會不斷打電話進來聯絡,你可給她傳遞消息。」
愛茜不好意思地問。
她說:「唐諾,你還真是走了不少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