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豈是好惹的》目錄

第四章

第四章

「沒有,怎麼啦?」
「我不方便立即來聽,」我說:「有什麼事嗎?」
她上身前傾,雙目發光,雙唇分開。「全部嗎?」
「他要不要來?」
她說:「不會,唐諾。每次他給我錢,他會拿我修指甲小剪刀,在千元大鈔角上剪下極小一角來──最後,我積到了五十張──而他一下子都給拿走了──我相信這些錢現在在跟他一起的淫婦身上。」
善樓把雪茄放在桌沿上,再把記事本拿出來,一面記錄電話中傳過來的事,「再說一次,」他說,「我要記下名字來。」
夾層中鋪滿了千元大鈔。
海絲深吸一口氣,又準備說什麼了。
「是的,」善樓說,「你聰明的小夥伴不知怎麼弄的,把童達利的衣箱掉包騙到了手。」
我找租車公司租了輛客貨兩用小車子,開車到火車行李暫存處,隨車行李,客人沒有當場取走的都存在這裡。我拿出行李存根,取回了那隻衣箱。
「有逮捕狀逮捕我嗎?」許律師問。
「多久不回來?」
「其實我已經有了。」她說著大笑起來。
「但是,有關錢的事,我都告訴過你了。」
「表演,」他說,「盡量表演。你本來就是一個聰明鬼,小不點,大混蛋!一直就是一個金像獎表情派演員,剛才表演得不錯,你──」
「最好的。」
我告訴她:「有的時候是必要的。好了,現在回轉向東跑。」
「怎麼會?」我問。
「有書面證明嗎?」我問。
「她倒真需要有個律師。」善樓說。過了一會兒,又道:「需要得要命。」
善樓看到我的眼光中充滿了驚奇的表情。
我坐進她的車去。
突然,宓警官把身體轉回向我,想說什麼,改變主意,他轉向電話,撥了一個號碼,把話筒放在嘴邊,不使我們聽到他在說什麼。我們看得到他嘴動,但是說什麼我們聽不到。
我走回計程車道:「真是巧,我沒認出她,她是我來拜訪的女朋友的朋友。她在機場見我認不出她很生氣,她故意讓我多花一點計程車費,之後再開過來按喇叭,由她帶我去見我女朋友。錶上說車錢多少?」
「你把她私自關在一間房子裡的案子,你誣蔑她牽涉到一件刑案的案子,你私用刑具的案子,你污辱人格的案子──暫時就說這些,等一會兒我還會想起一點什麼罪名加到你頭上的。」
「好了,」他轉向警官,「由於你那麼介意我在這個地方會壞你的事,我離開這裡好了。」
善樓說:「其實她只要說實話,可以省不少時間,也不必你這種律師幫倒忙。童達利是今天早晨之後被人謀殺的。再等兩小時,我就知道舊金山方面的意思,要不要她到案了。」
我把掛鎖的鑰匙給了她。
「唐諾,」她說:「我對你有種奇怪的感覺。」
許律師說:「試試看。不過你既然這樣說,我倒要在自己被趕出去之前,先向我的當事人建議一下。海絲,千萬別開口,什麼也別說。他噱你,罵你,引你,好意勸你,你都別說,連今天是幾號都別說。什麼也不承認,什麼也不否認,你只說沒有見到律師之前你不會開口的。」
宓警官走回電話,又用極低的聲音打電話,他說:「好,你打過來。」
「有人來電話。他根本不問,也不在乎我是什麼人。他只是說『告訴達利,給我一萬元,最後時效是明天早上,否則就走著瞧!』我試著問他是什麼人,他就把電話掛了。」
「之後呢?」
足足有一分鐘,對方在不斷地說話。警官把兩條眉毛蹙在一起,起先不相信的樣子,然後把雪茄自口中用右手拿下來,好像可以幫助他聽清楚些似的。他說:「你說的是真的?再說一次。」
「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請他立即到這裡來。」我說。
「我們有另一個線索,調查的結果發現一位漂亮的小妞,很可能是本案另一角度的關鍵人物。我正有一批兄弟在追查這方向的事。等我得到報告時,我會知道唐諾在哪裡撿到童達利的衣箱的。」
她說:「夜裡電話響了兩次。我拿起話機,還沒有開口,對方就說道:『告訴達利,他的時間只到明天早上的十點鐘。』兩次都這樣講,兩次都在我要開口說話前,對方就掛斷了。」
「他做了記號才給你,目的是──」
善樓把電話掛上,走到我坐的長沙發對面,找個椅子坐下來,在開始轟炸我之前,他先怪樣地看看我,有如我是外星人一樣。
善樓道:「假如那筆五萬元運鈔車贓款是在童達利身上,就很有趣了。假如他把五萬元藏在一隻大衣箱的什麼地方,由他的情人想辦法帶去舊金山,那更是有趣中的有趣,妙不可言了。」
「別傻了,」我說,「我要知道的是實情。否則我不會把頭自己伸出去任人套絞索的。」
「重新包好了,準備退回去,」白莎說,「我在管我們偵探社的經濟,誰也別想用公款去買什麼照相機。」
他向我走過來,用一隻腳頂住我的腿,他用手搜索我的全身。
我找了一家雜貨店,買了一個輕便的尼龍袋,買了刮鬍子用品、牙膏、毛巾,然後到奧利佛街吃了一頓好的墨西哥餐。我散步回車站,登上「豪華號」,盡量不經過餐車和交誼廳,為的是不要給人留下印象,我直接進我自己的臥車廂,開始上床睡覺。
「錢是達利給我的。」
善樓有感地看向他:「你該了解,我會對你沒有好感的。」
善樓快快地研究一下當時狀況。他轉身向另外兩位說:「好吧,你們想玩聰明,你們自己儘管玩,反正也不會有好處。你們不想講,就不講。不久前我已經搜查過童海絲的公寓了,我還要再去搜一次,這次要搜得更徹底。
她自電梯下樓。
「這又要怪舊金山警局不如我們了,他們竟被她溜掉了。
因為童海絲的大叫,他不得不停下來。那叫聲,又尖又顫,像一把刀刺過房間。
「要打破砂鍋嗎?」
我說。「當然。沒有什麼不好的,至少現在還沒有。愛茜,記得嗎,今天中午丘貴珍會打電話來,沒有耳朵的丘,丘八的丘。」
「怎麼樣?」她問。
我把衣箱裡每一件東西都拖出來,再來檢查這隻箱子。於是,我發現了箱底另有夾層。夾層做得極好,假如我沒有把箱子翻過來,敲了又敲,可能始終也不會發現。
電話鈴響。
「因為我進進出出,根本沒有人注意我在幹什麼。我也開這車東跑西跑,我絕對肯定沒有人在跟蹤我。」
「目前我尚沒有辦法證明童達利是蒯漢伯的同伴,但是,他們同時在利文普斯服過刑,彼此認識是沒問題的。所以蒯和童兩個人計劃好怎麼樣自運鈔車弄一百張千元大鈔玩玩。鈔票得手,兩個人一分,分道揚鑣──」
我匆匆下樓,把車開上車庫的車道,我打開我新換上去的掛鎖,走進車庫,把本來在車庫正當中地上放著的衣箱,移到車庫比較暗不受注意的一角。我把自己車子後退,一半進入車庫,把後車箱打開,拖出新買來的衣箱,把它放在原來相同那一隻衣箱的位置──車庫的正中央地上。於是我把車開出車庫,用新的掛鎖把車庫門鎖上,把車開到近處的路邊停好,回到公寓。
我乘計程車來到金門橋大旅社,用我自己真名登記。我對接待員說:「有一位葛平古先生會來這裡和我相會,他現在還沒有到,不過我要他住在我的附近。我先替他登記,我也替他付房租,請你給我兩個相連的房間,你可以把他的鑰匙也先給我。葛先生到達的時候,我來交給他好了。我第一天的兩間房付你現鈔。以後假如決定住下去,用我們記賬卡好了。」
我說:「愛茜,一點都不必怕,你做得很好。你就待在裡面,什麼人也對你沒有辦法。聽電話的時候,千萬不要說自己是連愛玲,只說你可以給連愛玲傳遞消息。萬一被別人盤問時,你就說你是連愛玲遷走之後住進去的房客,但是你相信連愛玲一定會回來看看有沒有信在她走之後寄來的,你當然應該幫她轉信。假如他們問你姓名,你裝做他們要吃你豆腐,告訴他們你的姓名和他們無關,千萬別說你就是連愛玲,也別說你和她認識。你要的是線索,但攤牌時只說你是新房客。萬一有人不好應付,告訴他們去和經理賈太太談。」
「目前,」他說:「我在說一個叫童達利的男人,在舊金山一家叫卡多尼亞的旅社裡,被人謀殺了。你的衣箱,在他房間的地上,打開了,裡面的衣物散得一地。」
他含笑地拿了我給他的兩元小費,他說:「這種簡單的鎖,只要是大小正好可以插進去的鑰匙,都可以開得開。」
車庫門上有一把掛鎖鎖著。賈太太不太願意地把鑰匙給我,一再要我小心,這是她僅存唯一的一把鑰匙了。前一位房客把另一把鑰匙帶走了。她把公寓鑰匙歸回了,但是車庫鑰匙帶走了。
「唐諾,你今天回來嗎?」她問。
「你指控他殺了人?」白莎問。
「更妙的可能還在後面,」善樓接下去道,「你這小子可能比你外表更聰明一點,鼻子也更長一點,你嗅到了一點這件事的可能性,你自己也想湊一腳,沾上點油水。告訴我,你用什麼方法和這個傢伙掉包了一隻衣箱。我知道,你小子手腳很快!」
「那麼就說出來聽聽吧。」
「謝了,」我說,「你做事牢靠,我更放心了。我不是囉嗦,只是這件事重要了一點。」
柯白莎的聲音在門外。
「那不是她叫出聲來的原因,」許律師說,「你該知道,童達利是她的丈夫。一個女人知道了他先生被暴力殺害,已經一下子變成寡婦了,她有權叫出聲來。」
親愛的葛先生:
這裡有以往很多住客所拋下的垃圾:一個汽車舊輪胎,一個千金頂柄,一頂老式草帽,幾個潤滑油空罐,兩件沾了油的外套,破地毯。唯一特別的是有一隻全新大衣箱,在房間的正中央。
「你的公寓如何?」
「怎麼肯定的?」
我只用眼角看了那女人一下。我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經理身上,經理忙進忙出在幫我選一台合意的二手貨相機。
「走到牆邊去!」
我把客貨車開回旅社,把衣箱卸下來,把車停在旅社停車場,回到旅社門口,把那衣箱帶上去,放在我用葛平古名義租的房間裡。葛平古是個我造出來的好名字。我很滿意,老老實實,有古樸風味。
「用來拍照。」我告訴她。
「好了,」他說,「你身上沒有武器。現在,你給我把口袋裡每件東西都掏出來,全放在桌子上。」
我把皮包拿出來。
他說:「我叫許買臣。我是律師。」
善樓高興了,把門閂打開,把門打開,他說:「進來,白莎。這是我向你提起過的童海絲。我告訴你不要動她的腦筋,你的合夥人把你拖下水了,不過也好。」
宓善樓用槍一指,對許律師說:「坐下來,」然後他又轉向我說,「賴,你也可以坐下來,把手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宓警官自己保持站姿,手裡拿著槍。
我回到衣箱旁,把衣箱裡的簿冊和卡片全拿出來。把它們放進一隻硬板紙箱,用限時快遞送回洛杉磯我自己收,然後開車去日山照相館。
我用電話找到僕役頭。我說:「抱歉,我碰到了一個很尷尬的問題,我把我衣箱鑰匙拿錯了;我現在打不開我的衣箱。」
我研究了好幾張卡片,上面一行的號碼多半後面有364。下面一行的符號,多半的數字用「連接」號相間隔。符號的最終有時是「加」號,有時是「減」號。
「我可以上來拿鑰匙。我只是問一下──」
「萬一我不在這裡,我會把鑰匙留在樓下櫃台的留言格子裡。」我告訴她。
我們找了一個公用電話,她去打電話。回來的時候,她說:「好了,我朋友說她會出去,門不關,讓我們用她公寓一個半小時,我們應該足夠了。」
「讓我進來。」
「我們要看一看唐諾的照相機郵包。」他說。
善樓轉向我,眼睛恨得在冒火,他說:「你,說謊話的渾蛋!」
「告訴她,我三點十分乘聯合航空班機回來,叫她先查對一下飛機是不是準時到。叫她把車子停在三分鐘停車區,叫她把後車箱蓋打開,可以拖延一點時間。三點二十五分左右,我會出來找計程車,有了計程車,我會拿出記事本假裝找地址耽擱一下時間,這樣她可以有準備,並且看清楚我是在哪一部車子裡。叫她跟蹤我乘的計程車。
善樓說:「沒有什麼區別的,賴唐諾。你知道我知道了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司機說:「這樣吧!我開車進城,你慢慢找好告訴我好了。」
他把我全身每個地方都搜遍了。
「最好看一下,是什麼人。」我說。
「現在的問題是,」善樓繼續說道,「假如你沒有拿到童達利的箱子,你的箱子怎麼會在童達利身邊的。還有,既然他的箱子現在不在你手上,那麼會在哪裡呢?
「不准你亂碰我身體!」海絲說。
「小妹子,」善樓對她說,「這下你真的自己弄到吃不完兜著走了。」
「為什麼,唐諾。你是不是知道錢去哪裡了?」
當然,非常明顯的,愛玲是想把鑰匙交給一位朋友,請朋友來把這隻箱子搬給她,或是託運給她的。她多半已經把鑰匙交給了要來取箱子的人,所以才把箱子放在車庫最正中的位置,如此來人絕對不會弄錯。
善樓根本不理會他的問話,他向我看看,問:「你去了舊金山,小不點兒。你還帶個箱子去?」
善樓做了一個厭惡的表情,把話機放回電話鞍座。
「有什麼發現嗎?」我問道。
她說:「那倒是真的。亂忙一陣,無聊得很。」
「轉過去!」
愛茜走了,我就坐在那裡希望電話會響。我也知道,萬一電話響,我只好看著它響。假如一個男人聲音去接電話,不把獵物嚇跑才怪。相反的,如果沒有人去接電話,過一陣子,他還是會打來的。唯一困難的是經理會知道現在我在家,不接電話會怪怪的。
「真不好意思,」我說:「我應該一換鎖,立即給你鑰匙的。」
「喔,是的,是的,一定的。」
她抬頭看我,她說:「但是賴先生,你才住進來的呀!」
「有什麼新消息?」我問。
「拜託你一件事,」我說:「律師到達之前,你什麼話也不要講,什麼問題也不要回答,連『是』或『不是』也不可以說。」
三十秒鐘後,他選了一個合適的鑰匙,把鎖打開了。
我溜進大廳,把公寓房間鑰匙放進留言格子去,快速出來,坐進公司車,發動引擎,開始等候。
過了一會兒,宓警官說:「OK,我不掛上,你查一查告訴我。」
「可以,」善樓說,「你是一個女人,我不能抓著你幹。但是,我警告你,這是公事,玩真的。你們兩個任何一個只要亂動一下,我就開槍!」
「怎麼啦?」
他看向我,露出不少牙齒,他說:「我本來想告訴你,你告訴我的只能去騙鬼。現在我要告訴你,你根本不必告訴我任何故事的。」
「還有件事,你也該知道一下,不管她自稱龔海絲也好,童海絲也好,反正她一定已經混進裝甲運鈔車那件竊案。她和一個壞蛋叫蒯漢伯的搞不清楚,童達利分到的五萬元,沒有分她一點,反倒帶了鈔票跑了,所以她不甘心了。她還以為這是夫婦兩人的共有財產呢。嘿!」
我把公司車停在車站停車場,我打電話回公寓。
「是不是一個好律師?」
「又如何?」
因為相同理由,我早上也沒有去餐車吃早餐。車抵舊金山,我盡量不使別人注意我。我帶了我輕便的過夜袋,遠遠避開黃帽子正在分行李的行李車廂。
我走去電梯口,等賈太太乘電梯上來。
善樓說:「你們兩個少給我來這一套。」
善樓說:「嘿,一個無辜的人沒有理由這樣呀。你希望我們相信你和謀殺案沒有牽連,但是,在沒有和你律師私下商談前,你又不準備講話。報紙上登出來,大家會怎麼想?」
我說:「沒有,我們沒有都談過。你昨天給我亂說了一通,什麼伯父不伯父的,我現在要真正的真實情況。」
她把車回轉,「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條路通哪裡?」
善樓向一張椅子坐下,架起二郎腿,從口袋拿出一支雪茄,把雪茄尾端用牙齒咬下來,吐在一隻煙灰缸裡。他把一支粗大的老式火柴點著。
她看著我,把下頜上翹,等我去吻她。我把目光集中在窗外風景,只是坐在那裡,不吭聲。
「我目前的猜測,童達利身邊有運鈔車贓款五萬元,其他的當然想想也就知道了。當蒯漢伯受到了驚動,他用公用電話打電話給一個人,我們當時以為是打給童海絲,但是現在想來是打給童達利。
她做了一個無奈的姿態:「一定是推銷東西的,也許是來看我朋友的。你等一下。」
「我也是,不過以後我還是會來的。」
善樓說:「先說一件。你的好合夥人混進了一件謀殺案。」
「十分鐘,他就住在附近。」
白莎轉向我:「唐諾,你要一台照相機有什麼鬼用?」
「為什麼給你?」
善樓說:「這對你們兩個人不會有一點好處的。唐諾,我警告過你,我要拿你開刀。而且,這一次絕對不浪費一點點麻醉藥,我不用麻醉就給你小子開刀!」
「何以見得?」
「目前可以想起來的,」善樓說,「有刑事共犯和收受贓款。進一步也許可以說你企圖勒索和事後共犯,也許到時會再想起一些什麼也說不定。」
「哈囉,小不點。」善樓向我打招呼。
那男人也用日本話回答他,連看也沒有向這邊看一下。
「好了,愛茜,」我說,「計程車一來,你就可以走了。」
他轉而對我說:「好了,唐諾。你,白莎和我,現在有空去你們辦公室了。」
我說:「嗨,新娘子!蜜月初夜怎麼樣?」
「這件案子你管你自己的,」許律師說,「我們會管我們的。我們又不是在報紙上打官司,我們在法庭裡打官司。」
我說:「把鑰匙留給我。你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好了。」
善樓猶豫一下,把手放下,「好吧!你去叫你的律師,過一會兒我給你們兩位看些東西。」
「下一次我們再盯上她,是今天一大早她乘早班機回洛杉磯來。我們又盯上她那輛車,她又做了許多虛功,看我們有沒有在跟她的車,我們在空中追蹤她回公寓。她留在公寓一直到她出動去機場接你。
門打開。一個不到四十歲的男人,笑著臉走進來。看到宓警官拿槍對著他,突然凍結在那裡,他看向所有口袋翻在外面的我,又看看坐在長沙發上帶了手銬的童海絲。
他鞠躬,微笑,又走回去拿匣子。
我說:「好了,愛茜,你去告訴賈太太,就說我自紐約打長途電話找你,說是要你到紐約來和我住一起。告訴賈太太違約的是我們,已付的房租不要了。你叫輛計程車,把自己行李都搬走,你回辦公室上班,就說你病了,別去和白莎搭訕。」
她給了我一張收據,對我笑一笑。
「包裹現在哪裏?」善樓問。
「送貨?」
「你說什麼?」
「是的。」
我拿了輕便的旅行袋,走回海絲的車子。我說:「好了,我們等計程車跑遠點,再回轉一直走。」
我走出去,童海絲也把車停下,我問她:「有沒有人跟蹤你?」
我拿了收據,走出去。
招呼我的人明顯是經理。另外有一個老一點的日本人,一直好奇地在看著我,但是,正好進來了一個時髦的女人,把他的注意力和時間都吸引到另一側的新相機櫃台。
夾層是用隱藏的螺絲釘固定一塊木板製成的,我把這些隱藏得幾乎看不到的螺絲釘除下來後,木板就很容易拿下來了。貼在夾層木板上的襯裡,和箱子其他部位的襯裡,用的是同一種顏色的布料。
「老實話。」
「自吹自擂!」
「我想要買個好的二手貨相機,」我說,「我還要一盒加厚的5x7寸放大紙。」
善樓說:「那個假裝是海絲丈夫的人。海絲和他在一起沒有經過我們所謂的結婚儀式,但是倒有一般做太太的好處,每月花的錢可不少。但是她還不滿足,又和一個叫蒯漢伯的搞不清楚。蒯漢泊是一位搶劫專家,當然,也可能是兩男一女組成的集團。再不然,就是兩個男人是一起合作的。
「怎麼會有這種事?」他大叫道。
「你卻不同,你騙人,你一直如此。你左右開弓,兩面逢源。直到現在,你還是以無辜姿態出現。這一次你玩不轉了,你有好瞧的了。」
善樓搶先說:「白莎,昨天唐諾回到他自己公寓去過一次。他可以說是十分匆忙,他抓了一些他的衣物,塞進一隻衣箱,帶了衣箱就走。有一個身材、樣子很像唐諾的人,買了火車票,豪華號夜車臥鋪去舊金山,同時也託運了一隻衣箱。現在,你來想想是怎麼回事。」
「送哪裡?」
愛茜道:「這些紙上記著些電話號碼。其中有一個電話號碼,我相信是舊金山的。」
房間裡完全沒有聲音。
「有關那筆錢。」
「什麼叫說謊話?」我問。
他說:「我們這裡備有一大串各種鑰匙,只要不是太特別的,也許我們可以幫你忙,我差一個僕役上來試試看。」
我照他命令做。
善樓把門打開,門外站著兩個男人。
「好吧,嫁雞隨雞,我就聽你命令。憑良心說,我從來也沒有想到過,嫁給你會變成這個樣子。唐諾,我會盡快回來的。」
善樓說:「去你的離開!我看得出你突然太急於離開了,你一定是想打個電話給什麼人,事情穿幫了,爆炸了,是嗎?我要你乖乖留下來。」
「我警告過你,這件事叫你不要插手。」他說。
「假如你不在,你要和我聯絡,告訴我你去哪裡好嗎?」
「回過頭來講,」善樓繼續道,「唐諾是個聰明的渾賬小子。他當然不會身上帶著五萬元,走進警察局裡去。我們查了機場的郵局,發現賴唐諾在舊金山買了一批照相材料。這批東西應賴唐諾之請,必須立即空運,而且是照相館專人送去的。所以我們查一下舊金山這家照相館,你知道我們發現什麼?一個像唐諾體型的人,今天早上在他店裡,買了一個三十五毫米照相機,他給了他們名片,說是照相機一定要在一小時內送到機場,交機場郵局立即把它寄到洛杉磯來。他當然也出了運費。
離開電話那麼遠,我可以聽到白莎咬牙切齒的聲音。
「衣箱怎麼回事,唐諾?」她問我。
「聽好了,」我說,「相當費唇舌的。你告訴她,要她開自己車子今天下午三點鐘到飛機場去。告訴她要看準了,不要被別人跟蹤了。
「千萬別動粗噢。」他警告我。
我離開車庫,跳進公司車,把車開到街上,停在我看到的第一個像樣的五金店門口。
他走向電話,拿起話機,隨便地說:「哈囉。」然後靜下來,慢慢地說:「我是,你說吧。」
我說:「這倒沒有什麼關係了。我太太會把重要地方先清一清。我等一下回來和你見面。」
「OK,」他說,「童海絲和賴唐諾就在我身邊,我會把他們帶回去。我回去再處理,等我回去。暫時封鎖消息,我要自己來處理所有一切。聽到了嗎?」
「當童達利進了他的套房,他發現他拿錯了一隻衣箱。來向他拿錢的人,覺得他的解釋太牽強了。兩個人把衣箱中每件東西都拉了出來。把襯裡都撕開,把衣服拋了一地──就在這些東西當中,躺著死掉了的童達利──顯然是被一把切牛排的刀子自背後刺了一刀──,我們沒有見到凶器,凶手一定把凶器帶走了。」
「不遠,」她說,「十分鐘可以到。我的朋友以為我跟什麼有婦之夫在約會,她好奇死了。」
我站起來。
「想起白莎,我真不願這樣對你。」他說:「白莎人不錯。貪婪,但是正直──她對警察老老實實。
「要多久?」
突然,前門發出聲響,先是有人在轉門把,而後是推門,再是門把左右在轉,然後砰砰的敲門聲。
三點二十五分,我步上二樓餐廳,走向陽台,四下看一下,像是要知道自己目前的位置。走到旅客計程車出口,坐進去,拿出記事本來翻了又翻,裝著找要去的地址。
「每件東西,錢,鑰匙,每件東西。」
計程車回轉。
電話鈴真響了。我讓它去響。對我言來,好久好久之後,鈴聲才停下來。
「無論如何你公寓絕對不是好地方。除了你公寓,我們可以去什麼地方談話?」
我仔細看塞入了五萬元錢的放大紙盒,相當合適。我用包放大紙的黑皮紙重新包好放大紙。把包了黑皮紙的放大紙塞回紙盒去。
宓善樓掛上電話,深思地注視著我。
「有一個男人在這裡,想要進車庫。他說他受託來拿一隻箱子。」
「我認為我可以把它替你弄回來。」
「把口袋翻過來。」
過了一會兒,我又說:「有沒有什麼地方我們可以坐下來談幾分鐘?」
「面對牆壁,站後三尺,把兩腳左右分開,把手掌貼牆上去。」
我把燈打開。
「是的,」我說:「地點在哪裡?」
「這是用暴力強奪我法定權利。」許律師說。
她想說什麼,最後卻沒有出聲。
我們到了她朋友的住處。把車停好,乘電梯到四樓,童海絲熟門熟路走過去把公寓門打開。
賈太太的聲音說:「老天!你哪裡去了?我知道你在上面。我──」
這倒給我很大的意外了。照道理,到了這時候,找葛平古的電話,應該是熱門到電話線也燒熔了。
計程車開進車陣,我把自己向後一靠,我不向後望。車子進入高速道路,視界較寬後我看向前,看到有一條交叉路,我對司機說:「前面那條路向右拐。」
「白莎,你知道我們要怎麼辦?我們現在要馬上去你們的辦公室,就在那裡等,等那包裹寄到。而後──」
「是的,送貨。」
「五萬。」
「為五萬元,當然要。」
「我知道,我抱歉。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她是準備給她的律師打電話,」我說,「每個公民都有這個權利的。你限制她,看你會有什麼報應。」
我站起來,在房間中踱著方步。後悔不該把愛茜放走。但是,一切都太晚,沒有檢討的必要了。
經理打電話來說計程車到了。
童海絲的車子回轉,又跟在我們後面。「嗨!老兄,」計程車司機向我說,「我發現你有一個尾巴。」
他給了我兩個相鄰的房間。
「請你把車靠邊,」我說,「我來看一下。」
這次才真是找善樓的電話,來的顯然是他認為的好消息,只見他臉上露出笑容。他說:「嘿!嘿!真想不到。真是想不到。」
「我請你立即辦,我希望黃昏的時候相機已經到我辦公室了。不怕花錢,你知道嗎?」
「證明我正要自賴唐諾那裡問出線索的時候,海絲叫了。」
「好吧,你要遷出了。抱歉你不能多留一點時候。」
善樓說:「你說對了,有什麼不敢。再想用傷害性很大的高跟鞋踢我,我就朝你頭上打。我有規定不能搜你身,但是沒有規定我不能拔掉你門牙!」
「什麼人?」善樓問。
接待員笑容滿面。
我等候童海絲,要讓她先坐下。
我走到牆邊去。
我開車回涼風山莊,用鑰匙開了掛鎖,開了車庫門,把車子全退進車庫,把被我移到車庫較暗一角的那隻衣箱裝在公司車後面,我從容把車開到車站,買了一張「豪華號」臥車票去舊金山。我把衣箱當隨身行李交進託運處。
「我不幹這種事情。」她說。
然後是善樓說:「你最好自己過來一下,我要和你好好談談。」
C一定是代表一百,G一定是代表一千,我就用這個做一個開始。我再看這些卡片,每張卡片頂端都有一個號碼,然後是符號。
我看向他手指指的方向。
善樓轉向她,說:「不錯。你的表演也很好,時間也湊得很巧妙。救了唐諾,否則他一定要回答我的問題,你給了他想一想的機會。
我向賈太太保證,我會小心保管,而且用我自己的錢去配一把,盡快把這把早日歸回給她。
卜愛茜接聽的電話,她聲音小,好像在害怕。
她說:「喔!唐諾。你電話來得正好,我有點怕了。」
「沒什麼。」
「不論我乘的計程車去哪裡,幹什麼,叫她跟定我的計程車。她不必怕人知道她在跟蹤,只要跟就可以了。這就是你要告訴她,要她知道,要她照做的一切。你都懂了嗎?」
我給他一張五元鈔票,我說:「不要找了,老兄,多謝了。」
「這有罪嗎?」我問。
善樓笑著說:「這人姓許,他是她的律師。這是龔海絲,別名童海絲。你們把搜索狀送達給她,把這個地方給我拆開來仔細搜查。然後再去她公寓,拆開來仔細搜查──我是說好好的拆,好好的搜。」
「但是你是有夫之婦。」我說。
「不!不是這意思。但──我不要一個人在這裡。」
我走到留言台。我把葛平古房間鑰匙拿出來給他們看,我問道:「有給葛平古的信息嗎?」
「他的衣箱?」白莎問。
這是一隻相當重的箱子,我總覺得它的重心很怪,所有重心似乎都在衣箱的底部。
我拉了一把椅子,靠窗坐下,把腳擱在另外一把椅子上,像剛才那樣東想西想,想不出一個名堂來。
這種跑車設計時就給開車人的腿有更多的活動空間。海絲的腿和尼龍絲襪大半露在外面。兩者都很好看。
善樓過來,把他推在一旁,走向門去,把門閂閂上,「我有比逮捕狀更有效的方法。」他說。
白莎說:「我出來的時候,有一個包裹送到,是航空的。我當時奇怪,這會是什麼鬼東西,我剛好拆開來看裡面是什麼,你的電話來了,所以我放下一切,先趕來再說。」
宓警官說:「我是警察。你是什麼人?」
我等了五分鐘,上來一個僕役,帶來好幾串,幾百把不同的鑰匙。
門上響起敲門聲。
她選了長沙發,所以我走過去,坐在她邊上。「好了,」我說,「現在開始,打開天窗,說亮話。」
「老天,你心眼真多。」
卜愛茜已經把廢紙簍裡的廢紙都查看過了。有幾張捏皺了的紙,已鋪平在桌上了。
門上有敲門聲。
善樓跳起來把自己背對牆壁。他把槍指向門的方向,他說:「進來。」
善樓走向窗口,向下望,而後做樣子叫我也過去。
我想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麼,但是我的手伸得很高,重心又在手臂上,我的姿態使我只能做有限的頭部動作。我看到裙角飛起,一條大腿在動,高跟鞋一閃,聽到金屬聲音「喀啦」一聲,女人大叫聲。童海絲說:「你──你這畜生,你敢給我帶手銬!」
我小心地把毛毯放回衣箱去。我用一塊手帕仔細把我碰過的地方擦拭,使衣箱裡面不留任何指印。
她蹙起眉頭道:「你要退錢嗎?」
「快打電話給律師,」我對海絲說,「快打!」
我急忙自樓梯下去,站在見得到櫃台的地方。
「等一下支援人員一到,我、白莎和唐諾要出去走走。我們要留住海絲,看有什麼發展。」
「沒問題。」
我把身體轉過去。
「我們昨天開始就給她裝了個空中尾巴,她東轉西轉,以為看清楚了沒有人在跟蹤她。她一下子去飛機場,搭了東方航空公司的噴射機到了舊金山。然後她去找連愛玲。
「我怎麼知道?」
這是一間真正要花大錢的公寓房子。
「他做了什麼?」白莎問。
箱子裝得很滿,頂部是毛毯。在箱底裡,用毯子塞住四周,免得它搖晃的,是一些簿冊和卡紙,上面記的都是看不懂,像是古猶太神秘文字或記號。
「我們要去哪裡?」白莎問善樓。
童海絲生氣地說:「好傢伙!這算什麼?你竟敢用這樣粗暴手段強入民宅,你──」
善樓蹙起眉頭,看向電話,他說:「我來接好了,多半是我的,省得麻煩你了。」
我仔細又對整件事情研究了一下。這隻箱子被放在房間的正中央,任誰進來,絕不可能看不到。連愛玲曾經給經理一張便條,她說她要離開了,房租是付到月底的,但是她同意現在就把房子租給別人,所以她把房間鑰匙放在便條中還給了經理,但是卻把車庫鑰匙帶走了。
「什麼事怎麼樣?」我說。
「你今天會回來住吧?」
童海絲說:「假如我──」她突然自我控制住了。過一會兒,她說:「無可奉告。在我沒有和律師私下商談前,我不準備說話。」
他走向長沙發。
「你有什麼罪名可以加在我身上嗎?」她問。
「很多結了婚的太太都是長夜獨守的。」
計程車司機說:「好的。」把車子駛向右線,右轉彎。
我買了一把店裡最好的掛鎖。店主保證這不是一般小偷的普通鑰匙開得了的。這把鎖有兩把鑰匙。
「所以,他不斷地給我千元大鈔。他說這是給我的,所以有一天假如他破產了,沒有人會說錢是達利的。但是,假如我肯支援他的話,他仍可動用。」
「當然,」我說,「只是看一下為什麼。如此而已。」
「小不點,我要告訴你一些事情。你去過舊金山,你乘飛機回來,這位小姐到機場專程接你。一定是你的主意,教她兜來兜去,看有沒有人在跟蹤她。」
「前面哪一條?」
「要來。」
白莎的喊叫聲有點像海水倒灌,相信全室的人都聽到了。她說:「過來哪裡?」
計程車靠邊,停下。
「看來好像以前的房客連小姐,在臨走前留了隻箱子在車庫裡,她叫他來拿的。沒別的事。」
我數了一下,一共是五十二張千元大鈔。我又數了一次,看有沒數錯。我拿出五十張,小心地把餘下的兩張放回夾層裡去,把木板蓋回去,仔細地把螺絲釘一個個轉回老地方。
善樓自口袋拿出一本記事本,他說:「龔海絲,別名童海絲。是童達利的公開同居人,童達利有前科。」
「就像你做的一樣。我走上街,東兜西兜,回頭看有什麼車在後面。」
於是我把車距加大,遠遠地看著他,等他走上車輛很多的道路,不再注意後面來車的時候,我又接近他一點,一路跟著他。
「但是,這些在昨天都談過的了。」
我用撲克臉看向他。
許律師看向我,偷偷向我搖頭。
「你會派個專人送去機場郵局?」
「妹子,我乾脆告訴你!昨晚上,你在舊金山。你也住在卡多尼亞旅社,你去找連愛玲。這個女人住卡多尼亞七五一房,登記的名字是譚芭麗──真是亂七八糟!你告訴連愛玲,你不在乎童達利,她可以把他拿去。但是,你一定要拿回他從你那裡拿走的東西。要是你拿不回來,就要給他好看。
善樓咯咯地在笑:「白莎,你跟我來,我給你看他要一台相機有什麼鬼用。」
善樓厭煩地看看拿在手裡的雪茄。他把槍放回套子,走向電話,撥了一個號碼。他說:「接柯白莎。」
「我回來的時候怎麼辦?」她問。
「他帶了車庫鑰匙來,我是指原來那個鎖的鑰匙。是連愛玲給他的。他開門時發現鎖被換掉了,你告訴我你要換鎖,你大概已經換了,我還沒有鑰匙。」
「抱歉,」我說,「我暫時不能回來。」
「我怎麼會知道。」我說。
「OK,在這裡等。」
抱歉未能在拉斯維加斯和你碰面。我又不能去洛杉磯,但是我決定去舊金山,到你住的金門橋大旅社去看你。
「這算什麼蜜月嘛!」她說著把電話掛掉。
他掛上電話,坐下來不吭氣又過二、三分鐘。電話鈴響起,他拿起話機說:「哈囉──不,她不在,不過我可以給她轉話,你是哪一位,有──」
「他說馬上到。」
我跨進去,這是家日本人開的店,經理出來招呼我,巴結地不知鞠多少躬。
「有前科!」海絲大叫道。
「說下去。」
他走後我把衣箱打開。
他走到電話邊上,撥總局,說道:「這是宓警官,我現在在──」他停下來看看電話機上的電話號碼,又說「HT七─四一〇三。這裡是個公寓,我還不知道是什麼人租的。我和童海絲、賴唐諾在一起,我想運鈔車失金案可以解決了。有什麼事,打這電話找我好了。」
「達利是個賭徒,大賭徒。他老感到自己會被幹掉,或是被搶。」
善樓露齒道:「哪一件案子,大律師?」
四分鐘之後,電話又響了。善樓拿起話機說:「哈囉。」
善樓道:「聽到過什麼叫警用直升機嗎?我們在監視這位小姐,她做的每一項行動,我都可以告訴你。我們自空中監視她,需要貼進時可以飛低一點,但大部分時間是用直升機和望遠鏡。她車上的反光十字近看是看不到的。
他用日本話,向另一側在招呼那女人的日本人講話。
「出什麼事了?」
二十分鐘後,電話鈴又響了,這次響著,響著,響個不停。我最後決定走過去,拿起電話說:「找哪位?」
他們又查了一次,沒有。
我快快回到車庫,打開舊掛鎖,看清楚箱子還在車庫裡,我把新的鎖掛上,鎖上。再開車去一條街外,打電話找賈太太。
「喔,假如只有那隻箱子,那就勞駕你上來拿鑰匙,我會在電梯口等你,把鑰匙交給你。你可以放他進去。」
我下樓來到櫃臺。「我是賴先生,」我說,「我一定要遷出了,我的房租已經付過了。」
他眼中的特別表情,我從來沒有見他對我用過。
「唐諾!」
善樓把地址給了她。「我告訴你,」他說,「唐諾是你的人,他投機取巧,他使詐,他耍花樣,我還不知道他闖了多少禍。他去過舊金山,我倒不認為舊金山那個人是他殺的,但是,舊金山的警察是這樣想的。再說,他們說他拿到了一筆贓款,這一點我相信。」
「多半會穿到英格塢去,」我說,「走了再說。」
「你威脅她,你還罵了她一些不好聽的話──」
「怎麼啦?有呀。」她說。
「好吧,我們先去找電話。」
他把車開走。
賈太太伴了他一起去車庫,替他把掛鎖開了。
站在那裡和女經理說話的人,正是童海絲給我照片上的人。他看來十分緊張。
我把車子開到車庫門口,用鑰匙開掛鎖,把搭扣板扳開,把門打開。
「我還要去一次超市,弄一點吃的回來。」她說。
宓警官緊抓了話機放在耳朵上,另一隻手在電話桌上用手指彈鼓。雙眉緊蹙,一分鐘,一分鐘地等。
童海絲睜大了眼睛望我這邊看。
「這一點你能證明嗎?」我問。
「都是些用過的化妝品、口紅殼子、日光浴用品。」她說:「再也沒有特別的了。」
我在信的結尾簽上了「LNM」。把信放在箱子裡,一件運動衫的口袋裡。
室內唯一通風的地方是天花板下,一角牆上的一扇小板窗。車庫裡又暗又霉濕。
我蹙眉道:「請你再查一查。」
我拿起一架他交給我看的,「這一架有匣子嗎?」我問。
「他在銀行裡留些錢,但是他希望手邊隨時有一筆現鈔。」
他說:「我肯定。自從我們離開機場,她就一直在我們後面。」
只要我們見了面,公正地分配那筆錢,是不成問題的。
「你看一下。」他說。
我把這些電話號碼記入筆記本。「還有什麼發現沒有?」
「喔,唐諾,我還在希望你能回來──我昨夜沒有合眼──告訴我,你還好嗎?」
「她的律師?」善樓問。
她說:「喔!你想得很周到,賴先生。我已經打電話給女傭人了,她答允傍晚前會來這裡把你們公寓清理好的。」
「很好。」我說。
他說:「把手貼著牆,不要亂動。否則你會受傷的。」
我把每件東西放桌子上。
他去拿相機的時候,我把放大紙紙盒打開。我抽出大概十五張放大紙,拋在地上,踢進櫃台底下去,然後把五十張千元大鈔塞進紙裡去,和其餘的放大紙疊在一起。
她說:「我有一個好朋友。我可以打電話給她,她可以讓我用她的公寓。」
「什麼人死了?」白莎問。
一輛車停在車位,車頂上漆了個反光的黃十字。
「好吧,」我說,「經理已經把女傭弄回來,你可以省點力氣了。你用電話叫輛計程車,回你公寓收拾點你要的東西,準備二、三天用的就夠了。不過要快去快回,立即回這裡來。」
「好,我來主動發問好了。唐諾,你有太太嗎?」
「可以,」我說,「我大致知道在哪裡,只是記不起街名和門牌。向前點,你照我說的走好了。」
「我的公寓,如何?」她說。
她想說什麼,改變了主意,走向壁櫃,把大衣穿上。
「老天!你怎麼會這樣想。房間我已經用過,我不要退錢,我只是要告訴你一下。」
「放心,一定。我立即派人專程送去機場。」
「現在,龔小姐,童太太,不論你自己怎樣稱呼自己,我也不想自己給你裝上罪名。我告訴你昨天童達利在舊金山被謀殺了。我問你昨天晚上你到哪裡去過夜了?」
「通了。」
「唐諾,我認為沒有那麼嚴重。」
「不必了,我下來給他開門好了。他想拿走什麼東西?」
童海絲移向電話。善樓一把抓住她,把她轉了一個身。
我說:「天真!別人仍舊可以說錢是他的,然後──」
號碼下面是,4─5─5910─1;8─5─59─4─1+
房間裡氣氛越來越沉重。
「葛先生,沒有。」
「別假裝你不知道,」善樓說,「他非但被判決過,而且他是犯罪的頭。他在兩個聯邦監獄服過刑,他現在是在假釋期中,我們隨時可以取消他的假釋,收他回去的。
「乖孩子。」我說完把電話掛上。
「有關什麼?」
童海絲開口想打斷他的話,說些什麼。
我找了幾家賣行李的商店,買了一隻和車庫裡見到的那隻完全一樣的箱子。我帶了箱子回到我自己住的公寓,把裡面裝滿了我自己的衣服。
善樓說:「為什麼不?童達利有權得到運鈔車竊案中贓款五萬元。他先到舊金山,他先要付出些非付不可的錢,然後帶了連愛玲去什麼地方。他在卡多尼亞旅社,租了一個套房。連愛玲也在同一旅社,登記的名字是譚芭麗。童達利為什麼自己要有一個套房?一定是在等待有人來看他。他一定是有事要辦,否則他和連愛玲一間普通房就可以了。事實上,他還是預先用電報訂的套房。
我自己給自己寫了一封信,收件人名字是葛平古。信的內容如下:
把電話號碼記下道:「當然,我一定會和你聯絡的,你可以走了。」
善樓把雪茄點上。童海絲低聲在電話裡說明白了,把電話掛上。善樓把雪茄自口中拿下,拿在手裡,看著童海絲走回她原來坐著的長沙發。
他先把放大紙交給我。
經理出來的時候,我討價還價地消磨了一下時間,然後說:「好吧,我要了。不過這兩件東西我要你們立即送貨。」
在他臉上有種怪異的滿足感。
我們沿了路走,最後見到了房子,而後有了較密的房子,前面一條橫路,過了橫路有更多的房子。我說:「前面路轉彎,我來注意後面情況。」
許律師說:「好感與壞感我都不在乎。我是在保護我當事人。」
柯白莎轉身,用她冷冷發光的眼睛看我。她的臉,除了漲紅成豬肝色外,沒有改變什麼表情。
善樓用嘴巴熟練地把雪茄轉到另一面嘴角,然後用左手把雪茄拿下來,笑出聲音。他說:「外行呀,外行。你根本不知道今日警察有多進步。」
「你有沒有故意闖個紅燈,看有沒有車跟你過來。」
「對不起,我不好,賈太太。」
賈太太帶了那個人替他把車庫門打開。他謝了她,跨進車庫,環顧一下,走回街道,坐進一部大房車,把車倒進車道,車尾才進車庫,就把車停了下來。於是他下車,把車子行李箱打開,把我故意留在房間正中歡迎他來拿走的衣箱搬進他車後的行李箱。行李箱蓋不能完全蓋上,他用就地找的繩子紮了一下,使它不致彈開來。他把車開出車道,開上馬路,我把車接近,目的看一下車子的牌號──是NYB二四一。
我說:「我馬上下來,我來放他進去好了。」
我告訴她:「別傻了。他們看住你公寓緊得像裹棕子一樣。」
我照他說的辦了。
許律師道:「你一點她的把柄也沒有。我會申請叫你馬上放人的。」
我把箱子關上。我找了一隻小旅行箱和一個手提袋,裝了足夠我自己旅行一個星期的物件。我開車回到涼風山莊公寓旅社。帶了小旅行箱和手提袋上電梯。
「阿買,」海絲說,「你能不能叫這個狒狒把我手上的玩意兒拿下來,再弄弄清楚,他為什麼到這裡來搗亂。」
許律師問道:「警官,我有權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宓善樓狠狠地看向他,說:「我要把你趕出這地方去。」
我找了個電話亭,打電話找在那公寓裡的卜愛茜。
「錶上說兩元一角。」他說。
我開車到舊金山機場,把我租的車子還掉,乘上聯航班機,飛抵洛杉磯,準時下機。
我說:「你警告我?你不是立法的,你也不是獨裁的,我沒有欺騙你。我根本沒有答允你我不插手,我是在做正經的合法生意。」
「謀殺難道不是罪?」
「是的,」她說,「我要怎麼回答她?」
我坐在地上看這些簿冊和卡片。我一點也看不懂,但是上面記的一定是大筆錢進出的賬。沒有名字,沒有說明,只有神秘的符號,右側則是數字20─50─1C─2C─5C─7C─2G─1G。
「等一下我就會放你走的,」善樓說,「目前我請你留下來做個證人。」
善樓把電話掛上,憂心、疑慮地看著我,坐了下來。
「你才少來這一套,」童海絲說,「你──」
「要多久才能到?」
他把話機掛上。突然,他掏出手槍,指向我。「你給我站起來!」他說。
我掏出我的名片,給了他一張。我說:「我要求把剛買下的用航空郵包,立即寄到我在洛杉磯的辦公室去。我要求你們有人乘計程車,立即專程送到郵局去,包裹上不要忘了貼航空限時。」
我把口袋襯裡翻出來。
「唐諾,」她說,「你要不立即回來,我怎麼說也要溜了。我怕得要命──」
善樓說:「丈夫,丈夫個頭!你也該知道一下、這位妹子叫做龔海絲,她和童達利同居後就自稱童海絲了。
時間又過了二、三分鐘。
「據我看,沒有。」
我向那一側櫃台看去,那女的背對著我,正在看一架相機。在招呼她的較年長日本人對有人打擾似乎不太高興。
女人還在看相機。我想看一下她的臉,她專心在看手上的相機,根本沒注意我的存在,自然不會抬起頭來。自後面看來,她時髦的衣著下,曲線一定更為美麗。
「就是前面那一條。」
我打斷她說:「海絲,你有沒有認識的好律師?」
「沒問題,」他說,「我會叫計程車,馬上辦。」
我拿出皮夾,開始數鈔票。
「我看也是的,」她說,「前面的計程車夠遠了嗎?」
過了一會兒,他把雪茄自口中拿出來,說:「知道了。」把話機掛上。
「從連愛玲房裡出來之後,她下樓在大廳裡等候,顯然是等童達利回來。
他開到聯合火車站,等候黃帽子給他拿下衣箱,然後找了一個停車位,把車停妥。我也把車停妥,跟他進車站,看他買了一張「豪華號」臥車票要去舊金山,他回到車站門口,找到黃帽子,叫黃帽子把行李箱推到隨身行李託運處,把衣箱交進去。
「沒有,我故意希望他們跟上來,我準備給他們活捉。」
我讓計程車一直開,開了很久,確定沒有別的車子在跟蹤我們後,我說:「不對,我看不是這條路,請你轉回去。我想可能是再前面的一條街。」
「可能也會有人監視。」
我看向海絲,問:「電話打通了嗎?」
門上響起重重的敲門聲。
我小心地觀察:箱子是標準大小,製作精巧,箱子是上了鎖的。
「再等一下,讓他進了快車道上,忙不過來看我們又回轉了。他會以為我們跟在他後面慢慢跑,萬一有人問他時,他會這樣想。」
自他臉上表情很容易看出來,對方把電話掛了。
「合我胃口。」我說。
她站起來,把裙子拉拉整齊,用她的典型的長腿妙姿走向門口,把門打開。宓善樓警官把她向旁邊一撥,自己大步走進未,把門自身後用腳跟踢上。童海絲幾乎因為他的一撥失去平衡。
「去你辦公室。」善樓說。
「你要我回去──過夜?」
「要包得好一點,」我說,「用些東西填一下,千萬別在寄的時候撞壞了。」
「她一坐坐了兩個小時,旅館職員不要她在大廳逗留。他也許認為她身邊帶了硝鏹水什麼的。最後,她走去櫃台想借間房間住下,職員告訴她旅社客滿了。她又晃著不肯離開,職員告訴她不是住客,單身女士在十點之後是不可以在大廳逗留的。
童海絲開了一輛雪亮刺目的跑車,跟在我們後面。
她裝個樣子,做作地把裙子拉下一點點。她神經地笑道:「沒有用,唐諾,這渾蛋車子要麼不要開,要開就會請別人吃冰淇淋。」
「閉嘴!」許律師警告她。
突然,電話彼端不斷傳出聲音,善樓把話筒壓緊耳朵。雪茄又開始在嘴上咬,一面他嗯嗯地回答以示在聽。
「唐諾,」她說:「你真棒──了不起。」
善樓說:「你們兩位假如已經用完電話了,我也想打一個電話。我也應該告訴局裡我在哪裡了。」
我說:「我可能得去舊金山。我現在在等一個電話,不過我會告訴你的,我太太會在樓上的。」
善樓對海絲說:「站到牆邊去。」
我聽到賈太太聲音後,我說:「賈太太,我是賴先生。我有一些很重要的文件想要放在車庫裡。我覺得前一位房客有一支車庫鑰匙沒有還你,這件事,不太妥善。所以我決定換一把新鎖鎖車庫門。我會把多出的一支鑰匙交你保管的。」
「當然,」我告訴她,「要有咖啡、牛奶、糖、蛋、鹽、麵包、火腿──一件也不能少。經理蠻精的,有可能會來看看你在搞什麼。叫計程車的司機把你東西送進電梯好了。假如我在這裡,我會幫你搬的。否則,你就只好多辛苦了。」
「整夜。」
「我懂了。」她說。
車子右轉後,我四方看一下。
他說:「是的,是的。馬上照辦。」
我不斷把頭扭來扭去,看後面有沒有車子在跟蹤。
「那很好,」我說,「目前你在拖延時間,可以找一個好的故事。看來你只會用美色來拖時間,我還以為你很聰明,從昨天到今天應該已經想好應付我的故事了。」
「你知道些什麼?」我問。
許律師說:「閉嘴!你要是在我和你有機會會談之前,說出一個字來,我就不再管你這件案子。」
「證人?證明什麼?」
「我是不是和一個有婦之夫在約會?」
我隨便拿一張出來,上面的號碼是00513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