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靜了一陣，男的說：「該好好罵你，不可以自作聰明。我告訴過你，我是這件事的主腦。好吧，弄點冰水在毛巾上。我們把他弄醒再說。」
「什麼鈔票？」她問。
「大笨蛋！」她說：「你想我不知道自己腿好看呀？腿是我的一部分，我通常用它走路，但是有人對我好，我就給他看一看。唐諾──你昨天給我移開了那車子，我不是也給你看了個飽嗎？」
我把紙袋放在後座上，替她把車門拉著，等她上車。
「你按門鈴。」
「為什麼沒有？」
桃麗說：「鐸，不可以，鐸。我來解釋。」
「不是的，小姐。」我說。
「他是什麼人？」鐸粗嘎地問道，充滿了懷疑。
她說：「我冰箱裡還有塊牛排，我願意為你做出來，你好好坐著輕鬆地享用。我看得出你緊張過度了。你這種本性不壞的人，不應該回到那個圈子去的。」
「我當然知道什麼性質。」
我聽到她在小廚房移動，嗅到咖啡芳香，我聽到碟子和杯子相碰聲。
「我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叫唐諾，我也只知道這一點。他才從聖昆汀出籠。他來這裡想在超級市場找個工作。有一個收款員跟他在牢裡認識，他認為他會幫他忙，但是那人見了唐諾冷冷的。我親自見他給他打回票，所以我才把他引到這裡來。」
「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喔──不好意思。」
「還沒有。」
「是的。」
「一件工作。」
接近超級市場入口處的停車位，都是滿的，可停車的位置都在極遠端。桃麗看看情況，把車兜了一圈沒有好位置，乾脆把車停向最遠端，最靠邊的位置。她的車右側就緊靠著一垛磚牆。她打開左車門，出來。我看到不少大腿和尼龍絲襪。
「喜歡說什麼都可以。」班先生說：「假如我是你，一定先說服我，使我不去報警。我的車有些電線還是剝了皮的。我想你是知道的，這樣對付別人的車，是犯法的。」
「你姓什麼？」
「你告訴我了。」
「她沒有結婚。」班說：「我們有的是小姐。你和我都有，還夠六個和我們一樣的。我不是她的。她也不是我的，我和她同事。問你個問題，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工作？」
「之前就認識的？」她問道。
「把你襯衣塞進褲子去，把拉鏈拉好。」他說。
「你知道我是誰？」
我回到超級市場，把車鑰匙自口袋拿出來，把車開回洛城，把車還給租車公司，打電話給白沙。
「看樣子，只好如此了。」
他把我重新打量一下，仰首大笑。
我說：「保險公司為什麼要證人？他們已決定付錢了，證人對他們一點用處也沒有。」
「你要去舊金山，又想去闖禍？你到這裡來又為什麼？在超級市場找個工作？」、「可能。」
桃麗說：「唐諾，你很寂寞吧？」
「也許。」
「去他的我說過什麼！」白莎隔著電話大叫道：「這件事危險得都是火藥味，你也知道的！否則盧騋夢不會停在門口告訴你裡面有危險。到底他是什麼意思？」
「你現在在哪裡？」白莎問。
我走向一個收款員，把聲音降低說：「老兄，我想要開個信用賬戶。」
我把廣告自報上用手指挖下，把挖下的一小塊廣告用漿糊貼在一張紙上，用支筆，在紙下空白的地方寫道：「可用電話聯絡唐諾。MA六──九四二三。」
交通號誌改變。她很純熟地用她高跟鞋踩下煞車，「我住在那裡。」她重複道。
桃麗手裡捧了一個裝滿食物的大紙袋走出來，快步走到她停車的位置，看到了令她傷腦筋的情況。她走向右側打開右車門，過寬的右車門雖打開，但絕對沒有辦法把身體擠進去。
她笑著說：「咖啡。」
「喔。只是知道而已。」我說。
「發生什麼事？」
「我不聽這種解釋。」
「你怎麼知道他才從聖昆汀監獄出來？」
「你還不知道是什麼性質的工作。」
「一個哥哥，和我一起住在一個單身公寓裡。有點怪吧？」
「唐諾，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忙。告訴我，你在這裡想幹什麼？」
「你的笑、你的身材、你的大腿。」我說。
我把自己擠進掛著長衣服的櫃子，她替我把門關好，她去把門打開。我聽到一個男人聲音「好香，在煮什麼？」
她把腿自駕駛座滑出伸到地上，「東西歸你拿，唐諾。」
她把紙袋放下，走到我的蓬車邊上，望著沒有人在的車子，伸手到駕駛座上，按喇叭。
「是的，桃麗。」
電話那一端，意義不清楚怨聲大吼的，只有一個可能。我趕快把電話掛斷，以免白莎的大叫把電線燒斷了。
「還沒有。」
「不是──是有關──有關你腿的。」
「我要回米拉瑪公寓。」她說：「你有問題嗎？」
「聖昆汀。」
她笑著說：「你儘管自己去注意，和我沒關係。」
「好像肉燒焦了。」
「什麼？」
「不要。」我說。
她輕鬆她笑笑。「我是桃麗。」她說：「你真好，唐諾。哪裡學來這一手？」
「聽著，」他說：「要你聽的時候，你總是亂講話。現在你聽到，我要你
「懸賞，看到車禍證人的懸賞。昨天還是一百元，今天變了二百五十元。」
「我才吃早餐，還不久──再說，我必須注意體重。」
「唐諾，你現在準備幹什麼？」
「我要立即離開這裡。桃麗。」
「當然是熱的，」她笑道：「我才坐在上面，你知道我有多熱。」
「我長了個尾巴。」
「喔。你要什麼？」
「你自己呢？」我問她。
桃麗伸手去拿牛皮紙袋。
「不要難過。」那男人說：「我是班鐸雷。你是誰？」
她向四周看看，皺著眉，我知道她在大大生氣。
我開門走出車子，繞過車尾，替她開車門讓她出來。
「女的。」
「他們都忙得要命在那裡，而且暫時還不會有空。」她說：「為什麼不下班再找他呢？」
他想了想說：「你知道我可以送你去警局，但我也可以原諒你。你替我做一件事，我們就一筆勾消，兩不相欠。你看怎麼樣？」
我說：「我說就是了。你的車擋住了她車子的門，不移動一下你的車，她進不去她的車。」
「我不知道。」我說：「這位小姐好心想請我吃牛排。」
「喔，不要緊。」我告訴她：「這是件簡單的普通案子。你記得嗎？你說過的，這是你夢寐以求的機會。」
「來這裡坐下來，」班鐸雷說：「我有話給你說。」
「男的還是女的？」
「你在做什麼呀！」男的問。
「你準備給他什麼人情照拂呢？」
我站著，向他看著，一動也不動。
「可以吃點東西。」
「癩蝦蟆的癩？」
「怕什麼？」
她把車退一下，轉動方向盤，在大道前規矩地把車停死，又起步進入擁擠的車隊裡。她向我看一眼說：「唐諾，你在走霉運。是嗎？」
「我不知道。」我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它們美極了。」
我到達哥林達，買了張當地的報紙。報上沒有任何廣告找八月十三日車禍的目擊證人。
向壁櫃走過來的大男人突然止步。
「不行，不能被逮住了。」我說。
「是這樣的，我只要短時間──我暫時──」
門鈴又響起。桃麗一步跨向我，伸手摟住我的手臂。把我從沙發椅上拉起來，「快，唐諾。」她說：「躲一躲，那邊有個壁櫃，到裡面去，留在裡面。不會太久的，快！」
我一手拿紙袋，一手把門關上。我們進了公寓，乘電梯上樓。
「叫我桃麗。」她糾正。
「我沒有女朋友。」
「你是在找我嗎？」我問。
今天他開了一輛毫不起眼的舊順風中型車。
「是可以，我們可以進去用麥克風廣播找他。」她說：「但是我不願意。我──我要給他輪胎放氣。」
「不要這樣。」她說：「你給我好好坐在這裡，我去把牛排放進烤箱。在烤牛排的時候，我可以好好和你談談。」
桃麗有次序前前後後忙著。
「唐諾，不要自以為聰明。你的秘書卜愛茜，不是你要她收集了很多剪報做參考嗎？」
「那你要做什麼？」
「唐諾！」
「你為我冒險？」
「可能。」
「好好睡。」我說，把電話掛了。
「大概十秒鐘。」
「唐諾，你在哪裡？有什麼事？」
「又會怎麼樣？」
她車的左側是個空位，我把我車停進去，盡量靠近她的車，使她左面的車門也絕對沒有辦法打開來。現在，她左右兩個跑車門都打不開了。
車禍當事人賀卡德於出事次日在警局填了一張報告單，說到他曾撞到一輛車子的尾部，地點是在主街和第七街交叉口，時間是八月十三日下午三點三十分，被撞的車車號TVN六二六。車主戴薇薇，地址米拉瑪公寓，損害狀況：賀車約一百五十元：被撞的前車無大損失。
「是我的笑，使你甘冒大險嗎。唐諾？」
「是的。」
「困難！」她高聲地說。好像希望不止我一個人聽到：「看看這個白癡怎樣停他的車？我的車門打不開，而我正好有急事。」
「是不是你的車？」桃麗問。
「你堅持的話，也許我真會。」我說：「當然，她在公司裡就是合夥人了。」
「我沒有太太。」
因為我停下了，所以他問：「聽起來怎麼樣？」
「我是去米拉瑪公寓，唐諾。我住在那裡。」
「我不知道，」我說：「有這個可能。」
「哥林達來回。」
她關心地看看我，但只好把車開走。
「到我公寓再說。」
他說：「好，我換一種講法。」
「還──沒有跟別人接觸的機會。」
我走到車旁，賊頭賊腦自肩頭向後望望，一下跳進方向盤後，拿出我的小刀。把車子的兩條打火線摸出來，刮去一段絕緣皮，自另一口袋摸出一小段電線。把引擎點發、把車倒退出來，笑著對她說：「這樣可以嗎？小姐？」
「米拉瑪公寓在哪裡？」我問。
「唐諾，你是混過的。你也知道，萬一剛才車主正好回來，看到你在做什麼，你會發生大麻煩的。你有過這項前科，是嗎？」
她眼露驚慌，不相信地看了一下響鈴的方向，然後她輕輕自語道：「喔。不好了。
「再見，桃麗。」我告訴她：「你真好。」
「你還不明白，鐸？這個人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人。我們可以利用他，是我選上他的，正在設法和他搞搞熟。我要完全滿意，才把他交給你。現在你把一切搞糟了。」
「唐諾，告訴我，有過前科嗎？」
我斜眼看看，半條街之外，竹竿坐在順風車裡，也在停車。
「你──要我說什麼呢？」
「這是個好開始，」他說：「你開始合作了。」
我拿了紙袋，跟她走到她車旁。
「因為沒有成功，你又想亂來。你要去舊金山──為什麼？」
「把汽車接線。」
「怎麼樣呀？」
「是的。」
他搖搖頭，又說：「抱歉，我們就是自己不開賬戶。從沒有開過。即使總統自己來，我們也不開戶。你沒有這幾家大信用卡，就得付現。不過私人支票可以在櫃台兌現，再來買東西，要不要見見這裡經理？」
「你見過你要見的人了？」
「能幫別人忙的時候，人就是應該幫別人忙的。」
「讓它怪好了。」我說：「告訴他們我是你哥哥。」
「真的？」
「不要就是不要。」
我說：「這傢伙可能在超市裡。我們一定找得到他。」
他伸手到上衣內裏，拿出一個皮夾，從皮夾裡拿出半張報紙，交給我。
「是的。」
我從眼角看看桃麗，她假裝沒有看到。
「我餓了。」
「唐諾，這件案子搞什麼鬼？」
「我自己不能控制的環境。」
一路不再說話，來到了米拉瑪公寓，她又把車停在空地。
她大笑說：「唐諾，我的腿又怎麼啦？」
「請。」
我又開車去米拉瑪公寓。厲桃麗的車子在停車場。
我小心地等白莎把她的問題問完，這樣我的話可以對她作用大一點，我說：「因為假如他早告訴我們危險和困難，你對他的收費就要相對的依危險任務收費了。所以，他是擺了你一道，一件危險任務但普通收費。這件事要他一萬元，他也會照付不誤。再說──」
「出來多久了？」
「一件須要謹慎、膽大、機智的工作。做完了不但我不在乎你亂動我的車子，而且你口袋中會多出一百元現鈔。你看這件工作如何？」
第二天，我又去租車公司租了輛雪佛蘭四門房車，我開車到哥林達。
我前腹的肌肉自然地收縮起來。我一下坐起來，張開眼睛，但自然的又倒了下去。
「你怎麼知道給車搭線的？」
「他待久了，」她說：「一眼就看得出了。他雖然沒承認，但那是絕沒問題的。他有過前科，出來也不久。他很需要正常的人情世故照拂。」
「口袋裡多一百元錢滿誘惑的。」我說：「但是，我想我不要這工作。」
兩點過一點。她自公寓出來，用她特有的快而短的步伐，走向停車場。
「你問我要不要和你們兩個工作，我說不要。」
「拋在後面就可以了。」
她一面開車，一面斜眼看我。
「唐諾，你不必瞞我，那段短電線你是隨時放在口袋裡的，你又在停車場裡晃。告訴我，你想做什麼？」
「我不想和你說話。我不幹了，我不知道她結婚了。」
「我不知道，」我說：「我目前還不知道。」
「進來。我帶你進城──這次不准半路脫逃。」
「不知道，你自己說你姓班，我只知道這一些。」
他兩眼瞪著我，唇上皺起憤恨。我看到他一拳揮過來，我沒有去躲，反正躲過第一下躲不過第二下，我就受了一拳。
「進來。」她說。
「時間不太夠了。」
她使上她的媚勁。她問道：「老哥，你還等什麼？」
「焦？」
「但是就只有這一個理由呀！」
「也許你可以替我做點事。」
「嗯？」我說，做出十分警覺的樣子。
「我──」
「你才發現呀？」
「你在大做輔導事業。」我告訴她。
我抬起頭來，看到厲桃麗瞪了雙眼在看我，她聽不到我們在說什麼，但是一舉一動已都在眼下。我等那收款員停止搖頭，轉身離開。
她拋了二十元給她一行的收銀員，自己先擠出來，抓住我手臂，一面對收銀員說：「你給我算一下，零頭給我好了。」
她把電咖啡壺插上，把電烤箱調整好，走過來坐在我的沙發椅把手上。
半分鐘之後，男的又說：「做了什麼？」
「那你為什麼甘冒這個險呢？」
「你以前幹過這種事嗎？」
「有駕照嗎？」
「不，不是，我沒有結婚，別傻。是──快，進去。」
「我要讓他不知不覺什麼都說出來，假如是合適人選，我會把他交給你。」
「怕我自己會衝動。」
「哈囉。」我沮喪地說。
她向我招手。
二點三十不到一點，一個活潑的褐色髮膚女郎，腳步很快地自公寓走出來，快步使人行道都拋在她後面，一下爬進她車子。我跟蹤她到了哥林達超級市場。
「沒有病字頭。」
一個四肢長大瘦長的人，把他的福特停在我車旁。
「你沒有生我氣──」
「為什麼突然想起烤塊牛排？」
她眉頭蹙得更緊了。
「唐諾。」我說。
「好吧，我就不娶她。她找
我聽到一扇門打開，又關上。我聽到桃麗說：「不要這樣，鐸，不要這樣。」然後是人體撞在牆上的聲音，顯然是桃麗被他一把推開了。
「聽起來像是件你自己不敢做的事。」
「愛茜，假如有什麼人打妳的電話找唐諾，你要謹慎一點，告訴那個人我進進出出，但是你可以給我留口信。假如他們問三問四，或是問我姓什麼，告訴他們我是你哥哥。」
「什麼？」
「你想會不會有人跟了盧騋夢到我們辦公室？」
「沒有。當然沒有，鐸。任何消息我一聽到會馬上告訴你。」
我說：「我可以把它移動一下，假如──」
「但是還是餓了？」
「我也是──」我告訴她，自己突然停止。
「MA六──九四二三」是卜愛茜的私人電話。
「馬馬虎虎。」
我找了個租車行租了一輛敞篷車，把車篷放下，開車往哥林達市。
我搖搖頭說：「我根本不在那附近，我──」
「是她在急。」
「有什麼不對嗎？」我問。
我把頭低下來。
她笑笑。
「嗯哼。」
「喔。」她說。
我暫時什麼也不說，只是看她開車。
我聽到腳步聲──重重的、有權威性的、有恨意的。
「大腿呀！」
她向下看著我笑笑。
她從頭到腳看了我一下，說道：「要多少時間？」
「你應該到市場裡面，廣播車號找我，由我來移車。」
「你知道我怎麼來這裡的？」
「就會有了。」
「我？」
「我正好是昨天汽車被你搭線的人。我看你從我車裡出來，又爬上桃麗的車，我正好認識桃麗，所以今天特地來看看，桃麗為什麼請個人來搞我車子的鬼。賴唐諾，現在輪到你了。你給我好好說點老實話。」
我猶豫了一個合理的半秒鐘，說道：「我來。」伸手把紙袋拿起。
他說：「你是這件車禍的證人。」
「唐諾，你太寂寞了。你太久沒有見到女人了，你不知道怎樣和她們相處了。把你手放我腰上，這裡──就這樣。」
她把車退出。又開離停車場。這時我又看到了昨天開福特車跟蹤我們的那個高瘦寬肩傢伙。
「逮住什麼？」
「愛茜看裡面所有的人事分類廣告，想替他做點事──老天。那女人你放個屁也是香的。你到底對女人有什麼特別方法？你將來怎樣對她？娶了她？我看你最好能辦到。」
「保險公司曾經登過一段時間懸賞廣告。」
我突然向車門把手摸索著說：「假如你不在乎，小姐，我想現在立即下車。」
「喔，老天，」桃麗說，快步走向廚房。男人的聲音說：「搞什麼鬼？」
我感到自己一下向後飄去。天花板轉了半個圈，什麼東西撞上我後腦，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什麼在阻止你呢？」
「我說什麼？」
她從沙發椅把手上滑下，坐我腿上，兩隻手抱住我頭頸。她把嘴唇吻向我的。她還真一本正經地吻起我來。
「只要他們有懷疑了。他們會不惜工本的。」他說：「我們時間不多了。母牛有奶的時候才能擠。奶乾了擠也沒有用──什麼東西焦了？」
「看到鈔票提高了嗎？」
桃麗走向自己公寓，用鑰匙開了門，說道：「不要客氣，隨便就好，要不要來點酒？」
「是的。」
「那你怎麼辦？」我問。
「唐諾。」
「它們妙極了。」
「我回城來了。」我說：「我去過哥林達了。」
她把車子點火，退出來。我把租來的車子向前開回原位，開門走出來。
我等了一陣，閒逛著走出來，好像在找人一樣。看到厲桃麗，又回眼再看一下，把頭轉向別的方向。
「你怎麼會知道？」
「你真好。」她再說一次，又給我一笑：「你在這裡幹什麼，唐諾？你又不買東西。你是在等人？你太太在買東西？」
「好吧，我只是告訴你報紙裡有什麼。」白莎說：「你應該看看哥林達市報紙，有什麼相似的東西沒有。」
「不是，」我告訴他：「姓賴的賴。」
我從肩後向回望。那個竹竿樣的高個子，開了他的福特車，在我們後面第三輛車跟著我們。
「是的，小姐。」我說。
「你去了哪裡？」
「為什麼不要？」
「我有點怕。」
「沒有。」
我取回公司車，開回自己的公寓，一路仔細看後照鏡，沒有人跟蹤我。
幾秒鐘後，她說：「唐諾，你很好。現在乖乖在這裡等，我去看看牛排，給你好好吃頓飯。」
「那裡熟人多。」
我坐進她指給我的沙發椅裡。
我把雙眼固定看住儀表板。說道：「沒有。」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
「這才像話。」他說：「你當時在哥林達，你正沿著主街在走路，你看到那次車禍。一個男人駕了一輛別克車，他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路上交通情況，一下撞上了前面的小車。前面的車子是輛輕型跑車，設計得很低、很漂亮，由一個小姐開著。你不知道車子的廠牌，只看見後面車子一撞，前車小姐的頭猛地向後一拉。你看得很清楚，但也只看到這一些。
「你的講法不對。」
我不吭聲。
「我高興。」
醒回來的時
「唐諾，不要一直向那邊移，我又不會咬你。」
「假如什麼？」她問。
「是一個廣告懸賞一百元，任何證人目睹八月十三，主街及第七街交叉口，後車撞前車車禍。」
「一句話。」她說。
我們開入車流，那輛順風車在我們四車之後。
晚上、很晚的時候，我設法弄到了第二天的晨報。我看到分類廣告。沒錯，那廣告還在那裡，只是懸寬加高了。廣告是這樣的：「懸賞二百五十元。任何證人目睹八月十三，下午三時三十分，哥林達市，主街及第七街交叉口，後車撞前車車禍。聯絡六九四─W信箱。」
我聽到他進來，把門關上。我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而後那男的說：「噯，這沙發是熱的。」
「也可能。」
我把手放在她腰上。
收銀員說：「小姐，一共是三元兩毛。你二十元找的錢在這裡，謝謝光顧。」
我試了好幾次，想用力坐起來。他抓住我肩膀，幫我坐起來，又伸出他的大手掌，握住我手把我拉起站直。
「你想他們會繼續調查？」
「好吧，你愛這樣說就這樣。你來這裡幹什麼？」
「你怎麼認為我們給你的工作不夠正經呢？」
腳步聲走向我躲著的壁櫃。
她半拖半拉把我帶到壁櫃，把門拉開。這是一個和房間等長的壁櫃，一半是掛衣服的，掛滿了她的衣服，另一半是壁床白天隱放的位置，另有假的櫃門可開。
「好看？」
「是的，你。」
「好，我聽。」
「你想騙什麼人？」
「唐諾。」她喊叫說。
「做件什麼事？」
「回舊金山去。」
「是有關你過去的？你什麼也沒有說呀！」
我讓他確實看到我猶豫了一下，然後我下定決心說：「要和一個收款員談談，但是又不願在大庭廣眾之間談。他們都在裡面忙著。」
「你怎麼知道這是保險公司登的？」
「你怎麼知道被人跟蹤了？」
「買東西。」
「不必，」我說：「真的不要你忙。我──」
「再說說看，你怎麼知道他是在聖昆汀？」
「不知道。」
「我的車給另外一輛車堵住了，他把堵住我的車引擎短路，發動了救我的車出來。我知道他一定是個職業竊車高手。他口袋裡有一截電線隨時備用的。」
「後照鏡和仔細觀察。」
大個子彎身好奇地在看我。「好了。」他說：「起來吧！」
「急著希望有個女朋友可以聊聊？」
肉燒焦的味道現在已經透進壁櫃，我也聞到了。
我等她背向我時，發動車子，開向超級市場，把車停好，搶先進入市場。
「因為你──你笑了。」
「我忘了。」她說：「我在烤一塊牛排，你一來，我忘了。」
我說：「我要被逮住的話──我又要送回──」
「不是個好學校學來的。小姐。」我說。
「你要見的收款員，上一次見他的時候是在哪裡？裡面嗎？」
她想說什麼，但是交通號誌改變，在她後面的車按著喇叭。
他又大笑道：「別傻了。我不是怕做這件事，但是我的身分不能去做這件事。」
「是早了一點，」她說：「我會給你燒塊好牛排。」
「怎麼說？」
他們的聲音始終像來自遠方。又好像這一切討論的與我無關。
「最好不要。」
「我只是要和你談談。」她說：「我要對你再瞭解一些。也許我能幫你些忙，你是不是餓了？」
「我們見面的時候，發生的事。」
「一定是的。沒有別人有那麼多錢，一百元一個證人。」
我把門一堆，自己走了出來。
「沒有呀，我只是烤塊牛排。老天。我在自己公寓裡，給自己烤塊牛排，不行嗎？」
我把車門打開，人跳出去，順便把車門甩上。
「栗樹街，三一四號。」
「沒有。」
「沒有，為什麼會生你氣？」
他要的一段已經用紅筆圈出。廣告提供二百五十元獎金，給任何人能出面作證──對八月十三日，下午三時三十分，發生在哥林達市，主街和第七街交叉口的車禍。
「不是。」
「防止我鑽進我自己不能處理的情況裡。」我說。
他猛烈地搖他的頭。
我把手抱緊一點。
「我願意為你冒險。」
我用個信封，把紙放進去，照廣告上的地址寄出去。
「你是不是也算要住在這個地址，唐諾？」
我打電話給她：「嗨，愛茜，過得還好嗎？」
我沿了米拉瑪公寓走，找到了厲桃麗的汽車。我自己也找了個停車位，坐下來等候。
「我在城裡。」
「桃麗。」我說。
「你是不是在找事做，唐諾？」
「賴。」
「年輕的？」
「是什麼事？」我問。
「你一定要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我要使他不寂寞。」
「說呀！」他說：「出來多久了？」
我完全是釣魚式的在跟蹤，事先一點也沒有想到要怎麼辦。
「什麼？」
內行人說過，世界上至少有一百萬個方法，可以用來向漂亮女郎搭訕。但是女的不願意，沒有一個會成功的。
我到警局交
「生一點好。」
他搖搖頭說：「除了幾種規定的信用卡之外，這裡不自己開賬戶，一律現鈔。」
她看看我說：「我怎麼辦？我告訴你怎麼辦。這傢伙回來你給我看到，你不相信我會怎麼辦，你也不會相信我會罵得出什麼話。不過目前怎麼辦？我們有沒有辦法把這車挪動一下？能不能把它推後一點？」
我表現躊躇。「你丈夫？」我問。
「也許──要──冒一點危險。」
「什麼？」
「桃──麗──。」她說。
班鐸雷想了一下，把頭和上身一起仰後笑。「我懂了。」他說：「無賴、抵賴的賴。」
我繞過車頭，開車門進車，她用大拇指及食指意思一下把裙襬拉下一點。拉下了十六分之一英寸，但是一放手又彈了回來。
我把自己車鑰匙放進口袋，走到超級市場一角蔭涼處，開始等待。並沒有等太多時間。
「唐諾，還是你決定，你決定了我就照辦。」
「出紕漏之前就認識她？」
她打開自己車門。把紙袋放進去，猶豫一下，故意把裙襬提得特別高，把自己滑進駕駛座上，等於請我吃了一客冰淇淋。
我一路觀看，什麼人都對我的行動毫無興趣，除了正常的交通量，沒有跟蹤我的車。我有時開快，有時開慢，沒有車固定在我見得到的地方。
「那就隨你，」我說：「要怪還是要窘。」
「那更窘了。」
我一定要和她接近，但是用什麼方法呢？有個老辦法，故意使我的推車和她的推車，在超級市場裡輪子和輪子卡在一起，也許有用，不過還要看她情緒，再說即使成功，事後她想起來疑點重重，會弄巧成拙，我未敢嚐試。
「去你的。我可不願把任何渾蛋秘書娶進我的公司來。」
瘦長的高個子，開了福特車想找個停車的位置，但是找不到，只好沿了移動的車隊慢慢往前。
「什麼老地方？」
我繞過去上車。
「好主意，」我告訴她：「我會去看。白莎，我有事告訴你。」
「你他媽說對了，我是在找你。」他說，開始向我移動。
「想要的要到了？」
「唐諾，昨天你為什麼先溜了？」她問我。
「那這件事的背後，一定另有情節。你要小心呀！」
她展示地分開的紅唇、潔白的牙齒，把大大的黑眼搧了兩下。「幫個忙。」她說：「好不好嘛！」
我把頭垂下，什麼話也不說。
他把地上的濕毛巾撿起，向浴室的方向一甩，濕濕的啪嗒一聲落在打過蠟的地板上。桃麗趕過去，拿起來，進入浴室，過了一下回到外面，恐懼地看著我，「你還好吧，唐諾？」
「唐諾，你知道會有什麼結果的。你會需要錢用，你在那裡見到一些老朋友，然後你又弄得一身麻煩，又回到老地方去。」
「好吧！」我說：「告訴他們我是你丈夫。」
「為什麼不要？」
「我也不知道。」
「那他在給我們資料時，為什麼不告訴我？又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到底有什麼危險呢？」
「是的。」
「嗯，不錯。」
「唐諾，我要你做件事。」
「今天喜歡它們嗎，唐諾？」
「不太餓。」
我把眼光離開他的，「我沒有進去過。」
「少玩聰明，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我點點頭。
她從我腿上溜下，走到烤箱前，用一把長叉子把牛排翻個身，放下長叉，走回來，眼睛冒火地逗著我。嘴唇半開著，門鈴響了。
桃麗進來，取了一輛購物推車，選了幾件商品，向出口收銀台而去。
「女朋友？」
她說：「帶你回城？」
「什麼事沉不住氣？」
又靜了一下，男人的聲音說：「我有點怕那該死的保臉公司。他們繼續搗蛋，會把我們一切搗垮的。」
「我希望找一個受人敬重的正經工作。」
「有新消息嗎？」
她一下把車門碰上，頭也不回，用她短快的步伐，走進超級市場。這樣走路，一定是她的習慣。
我聽到男人腳步聲，冰水滴在面孔上，而後是冰涼的毛巾敷上了額頭。有人拉開我褲子拉鏈。把長褲拉下，把襯衣向上拉，另一塊冰涼的毛巾蓋上了前胸和腹部。
「可能。」
「我──我怕我自己沉不住氣。」
「再說說看。」
「唐諾，等我一下，等一下，我要和你講話。」
「什麼之前？」我問。
「說過了，叫桃麗。」她說。
「聽起來──」
「賴。」
「怎麼啦？」我問：「有什麼困難？」
「我也這樣在想，你會的。」
「你一定是有事十萬火急。」
然後那男的聲音說：「好吧，甜心，我還是要看一看。我要我自己來看，這裡在搞什麼鬼。」
桃麗的裙襬已經在襪帶上面了，這次她沒有做出要向下拉一拉的姿態。
「我無所謂。每個地方都差不多。」
「這個是怎麼回事？」我問。
又是長長的寂靜，然後男的說：「你什麼消息也沒有？」
「好的。」她說。
「即使五元以下的貨品，也不行賒賬？」我問。
「唐諾。這件案子有點怪。」
「今天蔬菜不多。」她說：「但是你會有好的牛排、牛油、麵包，洋芋和咖啡。牛排你愛幾分熟？」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