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並沒有要逃掉什麼東西。」我告訴他：「我只是幫你們一個忙而已。」
善樓對安組長說：「皮爾，能不能由我來發問？我在辦的案子比車禍案重要得多，是一件謀殺案。」
「我真高興聽到你們能這樣說。」她說：「這是我見到最不合理、最不像樣的一件事。令我作嘔，令我做了幾個晚上惡夢。」
「你對這輛車，除了知道它是大車外。不知道其他的？」
「什麼不合我胃口？」
她居住的公寓式房子佈置得很舒服。像個家，廚房裡出來的是美味的香味。
「你他媽說對了。」善樓說：「坐穩了。我們要去拜訪戴薇薇。尤其我們一定要在某些好管閒事的人通知她之前，趕快去看她。一旦她閉上嘴，或是請了個律師，就不好辦了。」
「我也感到這並不合乎你的胃口。」我告訴他。
安組長說：「我們從她車的前保險槓取下了那輛車的油漆，經過分光儀鑑定和其他化驗，證明是來自別克的新型式車。」
大家坐定，曲太大說：「是下午六點半左右，是公路交通尖峰時間才過去。我是向洛杉磯方向在開車，那輛車在我後面。
「幫我們忙！」善樓搖搖頭：「這是你的一貫說法，嘿，幫我們忙！」
「真抱歉，你知道我們這一行。」善樓說：「我們有時候不得不把嘴閉緊。」
「沒關係，你什麼時候想要我去？」
她說：「一分鐘就準備好。」
「怎麼樣？」善樓說：「你知道怎麼樣。她指認了──不是個百分之百的指認，總算也是個指認。
善樓說：「曲太太。有一個不情之請。我們有個人，想請你看一下，這個人──老實說，是
「我想可以的，他的樣子始終在我腦子裡。」
「怎樣一個人──在開車？」
善樓把眼瞇起來，「對這輛車。你有沒有一點記得起來的特點？再想想著。有沒有任何和別的車不同的地方？」
「假如再看到這個人，你想你會認得出來嗎？」
我們到了殯儀館。善樓說：「小不點，你在外面車裡等。我們不要你這樣好腦子的人到裡面去亂攪和。」
「噢，我知道，我真的懂，你不必解釋。」
「我才差不多要停住，他轉向慢車道，像是直撞我車後而來，差不多撞上的時候，他向外一掃又掃過頭了，馬上掃回來。他的車尾就刮到我的車頭，不太嚴重。就這一來，他的車就完全失去控制。他向左又扭了一下，但是扭回右邊來的時候，又扭過頭了，直接撞進了在等巴士車的人群。」
「你有沒有看到他車牌？」善樓問。
「賴是個私家偵探。」善樓回頭代我回答：「他在欣賞你替他在做事。至於他自己心裡想的，誰也摸不透。」
「能形容一下那輛車嗎？」
「你也不必那樣諷刺。」我告訴他：「真如曲太太說過的，我只是禮貌上問一下而已。」
「那是賀卡德的車。」我說，「他的車是別克的新型車。」
「是的。」
安組長說：「下次再有機會，或是正式請你上法庭作證的時候，曲大太。這一段，有關你全身都在抖和嚇昏的事，千萬不能說出來。因為有些狡猾的律師會說你當時在歇斯底里狀況，你不知應說什
「死人我不怕，」她說：「我願意看。」
「老天，沒有。我忙著處理自己的車子不要被撞到。我也差不多控制不住自己車子，所以沒時間看他的車牌。他刮到我車頭後，我反射地向外又拐出了一點，撞上了公路邊的護欄，我只好停車。我全身都在抖，我嚇昏了。」
「他還是刮到你的車了？」
善樓把相片收回，放進口袋，說道：「我看要麻煩你跟我們去一次殯儀館了。曲太太，一下就回來，我和你一起去，會請一位警官開車送你回來。」
「這件事我最有困難了。」她說：「我只能說這是一輛大車子，新式，深顏色，發亮的車子──不是老爺車子，是新式的大車子。」
「現在──當然是假如你可以的話。」
她看著相片說：「嗯。是的，我想是這個男人。至少他很像。」
「我有習慣不斷自後照鏡看後面，目的只是看後面有什麼車，是不是有車要超車。我相信每個人都應該這樣，不但注意前面的，而且要注意後面的車，這樣萬一要緊急煞車的話，可以知道後面的車會不會撞上來。
「她說她看到的男人喝醉了。她說他眼泡皮腫腫的，眼皮有點下垂。說他坐在駕駛座上呆呆的，但是她仔細看了他一眼，尤其是那小鬍子。小不點，你和我兩個都知道，該死的小鬍子不知使世界上造成多少誤認。雖然如此，總算還是一次正式的指認。她說是這個人，至少鬍子很像。」
「我沒有歇斯底里。」她說：「我受驚是有的，我受外力的衝擊──但是沒有歇斯底里至少沒有變神經病。」
「但是，這件案子我
「我看到那輛車的時候，他還在很遠，但是我知道，開車的人一定喝醉了，這一點是絕對沒有問題的。那男人喝醉了酒。」
「多有天才呀！」善樓揶揄地大聲說道：「怎麼能想得出這樣好的一個步驟來？真天才，賴。你看，雙方都自認有一個車禍，只有你竄出一個鬼主意，說根本沒有車禍，車禍是用來掩護撞人脫逃的，竟然還有一個證人證明你是對的。現在你又推理推出來，我們要去拜訪車禍的當事人。真了不起。真聰明。」
「我對車知道不多。」
她不再問問題。
「她從側面著了一下那小鬍子就認為是這個人，她認定的不是人，是小鬍子──任何一個律師一詰問，她都會承認，她認的是小鬍子，不是人，不過這總是一次指認。」
「沒有，」她說：「我一點也記不起那轎車，但是我好好的看清楚了那車裡的人。」
「車子在彎彎曲曲蛇行？」
「賴先生，你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曲太太問我。
宓警官按門鈴。
「善樓，怎麼樣？」我問。
「懂了。」
曲伊絲太太在曲先生過世後一直自食其力，是勇敢、健壯，大概五十出頭不多的女人。她戴眼鏡。敏感，但是十分得體。
「據我看，」我說：「現在我們要去拜訪戴薇薇了。」
「沒關係，我們一下就走。」善樓說。
善樓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照片說道：「我現在先給你看一張男人側面的照片。你看之前有一點先要弄清楚，我不要你有先入為主的概念。千萬不要因為見過這張照片，之後去看那個死人，受照片的影響，以為是你
「他有點──他是一個大個子男人。西部帽子，有留小鬍子。我看得很清楚，修得整齊的小鬍子。穿了一件斜紋綿織的上裝，就是那種牛仔、森林管理員、獵人穿的不容易破的戶外衣服。」
「我不能肯定。從照片認人本來不容易，有側面的照片，我也許可以認得出來。」
善樓說：「打擾你很抱歉，我們來是談八月裡那件撞人脫逃的案子。」
「絕對不會。」善樓保證。
善樓看看我：「你這狗娘養的，算你運氣。這一次你要是能逃得了，那真是鴻福齊天。」
她把廚房門關上，說道：「對不起，我在滷一點肉，味道重了一點，不知道有人會來。」
善樓突然坐直起來：「你看清楚了那開車的人？」
「請便，」安組長說：「這件案子我自己也已經有了相當可靠的線索，只是目前不便公佈出來。你儘管請便。」
「請你再說一次，告訴我們。」
他們進去了十五分鐘左右。他們出來的時候，善樓一直在搖他的頭。
「我們要送她回去？」我問。
善樓同情地點點頭。
「這次又要勞駕你再說一遍。」善樓有禮地說：「因為我不想聽別人轉述的。我們有一個線索，可能是找到了頭。」
洛杉磯總局交通組組長安威廉，親自陪了我們去拜訪曲太太。曲太太伊絲是那件撞人脫逃車禍案唯一有價值的證人。
「噢，不是這意思。你們坐沒關係，我是說這裡味道太重了一點。」
「能不能請鄰居代你看一下？」善樓說。
她走進廚房。宓警官和安組長又交換了一
善樓給他一張側面相片。
「喔，我懂了。」曲大太說：「我只是禮貌上問一下而已。」
「那倒不必。」善樓把雪茄咬進嘴裡一點。
「我自己曾經賭過咒，一定要把這個主兇找出來。」安組長恨恨地說。
「可是可以，但是我正在滷點滷菜，我──」
「絕對是的。他先是差一點和一輛車擦上，然後是真的和一輛車擦上，把那輛車撞到路旁，差點翻掉。我自己對自己說，老天，這傢伙都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了。我還是讓他，躲得遠一點，於是我把自己車慢下來，開到路肩去。
善樓和安組長交換了一下眼神。
「我們不送她回去。」善樓說：「我們請一個警察送她回去。還有件事，小不點。要是你給我捉住你過後去和她談話，影響她的證詞，我會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叫你根本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叫你除了白飯鹽水外什麼也沒得吃。我實在已經受不了你，每次鑽進我的案子裡來窮攪和，等於要我自己來看牢你。
安組長把他自己立場說明，又替我們介紹。
「喔，」她說：「也沒有那麼要緊。我把火關掉，回來再繼續不會影響的。不會太久吧？」
「老天知道，我給別人撞過。」
「是的。」
「假如你看到他照片，會認得出來嗎？」善樓問。
「對你禮貌。」
我們開車去殯儀館。兩位警官坐前座，曲太太和我坐後面。
「我可以再說一次沒問題，只要能幫助你們就好。進來坐吧！」
「我們警察要應付不少民意，又有辦公室的常規工作，花盡了力氣才能漂亮地破幾個案子。你這個小不點東戳一下，西搞一下，跑到我們前面變隻兔子出來，我不太喜歡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