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沒有第三個人？」
「我要找出來是什麼人在搞鬼。我要這些事有個結束。我要斬草除根。」
「那你應該說些容易叫我們相信的話。」白莎說。
「我只說我會保證你們得到服務費，同時不要你們提起我的公司。我並沒有說公司不會事後償還我這筆錢。」
「嗨，等一等，等一等，」他說，「我沒這樣說。不要亂扣帽子。我的事情非常奇怪。老實說有點空前絕後。也許有一點危險的可能性，不過我聽說你最能臨危不亂。你有從困難中殺出重圍的美名。」
「哈囉，邱先生。」白莎說：「請坐，我還有五分鐘空。告訴我，想幹什麼。」
「她跟你多久了？」我問。
「狗屎！」白莎說，「一天十二個小時？他幹什麼，壓榨勞工？告訴他，去他的！」
「以女人來說，她的職業選擇真怪。這種工作有的時候需要──需要──比較強健一點的體格。柯太太在這一類場合能照顧好自己嗎？」
卜愛茜引到我私人辦公室來的男人，是一個財大氣粗有派頭的高個子。
「大約八個月。」
「她清楚我的工作。她和每個人都處得好。她對於人的面孔過目不忘。見一次就知道姓什麼的，做什麼的。我天生有這方面的缺點，容易張冠李戴，常要她來提醒。」
「這在我預計之中。」
「等我先和你初步談談之後再說，」他說，「這位柯白莎，想來一定很能幹，嗯？」
「好吧，」邱說，「就是一百五十元一天。」
「最近發生了一件很敏感的事，」他說，「我認為我可能需要一個私家偵探社的服務。我還希望是一個有男人也有女人工作的私家偵探社，所以我選中了你們。」
「一樣久。」
「哪一點？」
「離開我們公司不遠的一個公寓裡。柯太太，我想你也許有了不正確的概念。」
「給你一個很明顯的反證，」邱先生一本正經，不動聲色地說，「假如我認為是如此的，我會來找你們嗎？」
「我知道，你相信我的話就可以了。」
「為什麼？」他驚奇地問。
「沒有錯。」
「我就是要這樣，」邱說，「我也正想這樣告訴你們。我關心的是她。
「九點鐘？」
「她是什麼背景？」
「也因為你們公司有信譽，很多人介紹。」邱家偉建議我加上這樣一句話。
「能把她形容一下嗎？」
「等一下，」白莎一面在簽收據，一面抬起頭來說，「假如她是你的秘書，她白天應該在辦公呀。」
柯白莎是一艘一百六十五磅重的戰艦，接近六十的年齡，像是一捆有刺的鐵絲網，從她坐著會吱吱叫的轉椅上抬起頭來看我們，目光閃亮，一如她手上的大鑽戒。
「你今天早上不是有個約會嗎？」我問她。
「你們公司會照付？」白莎問。
我說：「有一位邱家偉先生在我的辦公室裡。他想請個二十四小時保鏢。我白班，你夜班。」
「說吧，」白莎看看她的錶，「我的時間到了。你要什麼？」
「一點也不貴，」她說，「還便宜呢。我本來想說二百元一天的。一天工作十二小時，會累死人的。」
「稽小姐要是幫助政客的話，會非常有用。即使幫助我也已經使我不作第二人想了。」
「她叫什麼名字。」白莎重複地問。
他急急地說：「這與你們偵探社無關。你們只開賬單給稽瑪蓮。我保證錢會照付。」
聽到是我的聲音，白莎說：「又怎麼啦？」
「保證倒不必。這一類工作要一百五十元一天，開支照實報銷。」
「我暫時不提姓名，」他說，「不過我和一位朋友談過這件事。他真是非常稱讚你們。今天我才發現原來你們公司資深合伙人是柯氏。而柯氏的名字是柯白莎。是個女人。」
我笑笑說：「文字的力量是有限的。白莎是要見了面，才能被人賞識的。我給你們介紹好嗎？」
「這女秘書為什麼如此值錢？」白莎懷疑地問。
白莎歎口氣道：「真恨不得叫他不要憋著氣，肚子該垂下來就讓它垂下來好了。男人一過三十五，老是還想二十二歲時候的體型，裝模作樣的，噁心。」
「進公司多久了？」
白莎看著我說：「這王八蛋還假裝不是她的聖誕老人。」
我說：「我來把事情弄弄明白。不論是什麼人付錢，我們必需要有一個客戶名字，此後
「還沒有。」
邱先生把胸部一收，把上衣扣上，自臀部彎身一鞠躬，說：「所有其他資料你們都可以問稽小姐。你急著有事，我的時間也值錢──非常值錢。」
「顯然沒有什麼目的。」
「我的數學知識當然懂得二十四除二是多少。」他說。
「沒有第三個人，」他說，「我要你們偵探社最高級人員參與。」
「那就快過去吧。」他說。
「傳言總是誇大的，靠不住的，」我告訴他，「目前最重要的是你要不要和柯白莎一起討論一下你的事。我看她快要離開了，她幾分鐘之後還有一個重要的約會。」
「有沒試試換一個不登記的電話？」白莎問。
「我避免暴力場合。」
邱先生仔細看了我一下。「是這樣的呀。」他說。
「是的，但是和這件事無關。」
不等邱先生開口，白莎又接下去說：「假如我們找到了那個搞鬼的人，你要我們怎麼辦？」
白莎說：「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一個差不多的猜測。要不是你在向這個寶貝搞不清楚，就是這個寶貝在向你搞不清楚。你們公司裡什麼人不喜歡這件事的發展，就搞點事情叫你們忙一忙。」
我帶他走出我的私人辦公室，經過接待室，進入白莎的私人辦公室。
我把電話掛上，說道：「柯太太有一個約會馬上要離開，不過我們現在立即去看她，她可以先見你一下。」
「不，不會的，」她說，「我還可以遲一刻鐘動身。我老騙外面小姐和我自己一刻鐘時間。如此給我點彈性，否則我老是會趕不上。我那牙醫的護士最該死了，約定時間沒過一分鐘，她立即換上別人應診。要不是這個牙科醫生真的不錯，我早就把這該死的護士揍一頓了。」
「我可沒這樣講。」邱先生說：「因為公事我去過。是的──就為了討論這件事我去過。這件事當然不能在辦公室裡討論，尤其是像我們這一行這樣敏感的事業。」
邱說：「這裡有一張我的名片。我
她自己從轉椅撐起，說道：「我們又接了件案子，是嗎？照顧嬰兒。」她向門口走去，回頭又說：「看來邱先生妒忌心蠻重的。唐諾，不要去調戲我們的嬰兒。」
「你結婚了？」白莎問。
「我不太知道。她從鹽湖城來的，在職介所找工作。正好我需要一個秘書，他們送她來試一試。我覺得她還合適，給她一禮拜的試用。於是我發現她驚人的記面孔能力──我們這一行極重要的素質。」
「沒錯，」我厭倦地回答，「既然你想找的是用體力來保護一個年輕女士的保鏢，我看你最好找別的偵探社幫你的忙。」
我說：「他來找我們，因為要保護的是個年輕女人。所以特別要找有男有女的偵探社。男的管白天，女的管晚上。」
「稽小姐收到很多恐嚇信。也受到多次的騷擾。有人整夜給她多次打電話。她拿起電話可以聽到對方重重的呼吸聲音，而後就掛斷了。這些給稽小姐打擊很重，精神都快崩潰了。」
「該去看郵政局的檢查人員！」白莎兩眼如鷹地看著他說，「對付恐嚇信他們比私家偵探有效得多。」
「那就先別談，」她說，「你這小子聽人一訴苦，心就軟了。把他帶到這裡來，由我來對付他。」
邱先生對於別人主動式的會話場合不太能適應。他再把肚子收進一點，站在那裡，向坐著的白莎仔細看了一下，好像在告訴大家，要發命令的人應該是他。
「很好，」他說，「我想和你們兩位一起談談。」
此人快到四十的年齡，鐵灰色眼珠，厚厚的濃眉毛，深色頭髮，高額寬肩，有正在凸出的肚子。他說話時盡量把肚子收緊，好像是在鏡子前演習似的。事實上他可能每件事情都在鏡子前演習後才拿出來做。他是那一類的。
「看牙醫，你要遲到了。」我提醒她。
「不能。」
「你們這一行是什麼樣的事業，」白莎問，「你卡片上說的鋼鐵什麼，對我一點意思也沒有。」
「我們一直沒有考慮郵
「好了，唐諾。你現在先去看看這個不上班還在支薪水的秘書，是什麼樣的貨。這幾天白天我會一個人留在這裡辦公的，你別管了。今晚九點鐘我來接你班。」
「我們兩天有一百元可開支，」我說，「我們有錢可以──」
「隨便怎麼辦，只要阻止他不再幹。但千萬不能張揚出去。絕對不要引人注意。」
我把電話拿起，請總機接通白莎的私人辦公室。
「我們說好就可以了，」她說，「九到九換班。有一點你給我記住，我們的開支費用只有一百元，你和她去吃飯，讓她去買單好了。」
「那傢伙想要幹什麼呢？」白莎問。
「你又來了，」白莎說，「由她付賬，再不然建議她在家裡由她做給你吃。」
「我的意思是，」白莎告訴他，「這些都要算加班的。」
「這一點我們有顧慮，因為稽小姐有一位身體不太好的母親在鹽湖城。她要隨時可以知道媽媽的消息。」
邱先生向我很用力地握手。應該放手的時候，又沒必要地再加點力氣又握了一下。最後加上的幾分力氣，大概是他官僚心態發作，對我認可，決定進行下去的表示。
「那就變成了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白莎指出這一點。
「稽瑪蓮。」
「這些根老早已經變成草了，」白莎說，「你對我們說，你個人和她的關係只是雇主和秘書，但是你肯花一百五十元一天來使你秘書安心工作。你認為我們是傻瓜？」
「這不貴了一點嗎？」邱家偉問。
「她在這件事澄清之前，暫時休假不辦公，」邱先生說，「她住在耐德路的耐德公寓，公寓房間是六一七號。我沒有她電話號碼。她電話最近又曾換過，電話簿裡是沒有名字的。所以必須過去才能把情形給她說明。賴先生只要簡單的告訴她我聘定了你們偵探社，她會了解的。我和她討論過這件事。」
邱先生走出辦公室。
他的凝視和白莎的瞪視交換了一下眼神，他過來坐下。
「你要我們做什麼？」
「你為什麼需要一個有男也有女的偵探社呢？」我問。
「是我的機要
「何以見得？」
邱先生又吹毛求疵地看著我。
白莎看看手錶：「要保護的女人叫什麼名字？」
「說吧。」白莎說。
「等一下，」白莎說，「你有沒有跟他討論過要加多少錢，補償超時工作？」
「你的體格，和私家偵探的要求不太相符。」
「這位是賴先生，」愛茜說：「賴先生，這位是邱家偉，邱先生。」
「她住哪裡？」
「原來如此。」我不發表意見地說。
「好，」白莎說，「這一類工作，我們不接受保證或記賬。你先付四百元，要現錢。這差不多是兩天的工資及開銷。兩天之後，我們會給你報告，到時候繼續或是中止由你。」
「柯太太，」我說：「不論什麼場合都能招呼得很好。」
「有什麼特別目的？」白莎問。
「賴先生，」他說，「你和你們偵探社的聲譽，真是如雷貫耳。」
「你從來沒有去過她的公寓嗎？」白莎問。
「我要你和你的合夥人輪流工作。你做夜班，賴先生做白班。」
「只是和個該死的牙科醫生。」白莎說：「叫他等沒關係。把那傢伙帶來。」
「不必對你有什麼意思的，」邱先生一面說，一面站起來，從口袋中拿出一大卷鈔票，數了四張出來，又說，「柯太太，假如你給我一張收據，我會給你稽小姐的地址，你們可以馬上過去開始工作了。我是說賴先生可以立即去做白班，你可以準備晚上去接他班了。」
邱說：「柯太太，我不太習慣別人對我說的話有疑問。」
我點點頭。
「我要替一個年輕女人請個二十四小時保鏢。當然，夜班的要請個女的，白天自然以男的為宜。」
「非常能幹。」
我什麼也不說。
「換過兩次了。一點用處也沒有。換了之後，電話照來。」
「賴先生，你自己能應付暴力場合嗎？」他問。
「邱先生，柯太太。」我為他們介紹說。
「你也許認為裡面會有私人的因素。沒有，這完全是公事。」
「在電話上裝一個零件，限制它只能響幾下，自動停止響鈴。」白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