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嬌的煩惱》目錄

第一章

第一章

「柯太太,」我用最公式化的禮貌說:「容我給妳介紹陶克棟,陶先生。他是陶氏債券貼現抵押公司的副總經理。」
「我──我認為在你們這種行業裏,有時會碰到點動武的意外,所以體格狀況也是條件之一。」
「你姓陶?」
「你要我做什麼事?對抗拳擊冠軍──還是調查工作?」
白莎像觸電樣跳了一下:「這種案子我們不要。」
他敏銳地看著我。
「那你去找辦得了的好了。」
「那你為什麼不是總經理呢?」
他拿出一隻皮夾,從裏面掏出一大疊一百元一張的鈔票。「這裏,」他說:「先付你們五百元定金,加三百做開支,另外付你們七天調查工作的錢。工作完畢時,你們可以經科州,丹佛市公司的地址轉我一封電報或是來封信。記住電報或信都要註明『親啟』字樣。」
「她就範了?」
「等一下,等一下。」陶阻止我說下去:「我可沒有這樣說。」
「不要找托詞,」我說:「一定發生了什麼變化,否則你不會找什麼私家偵探。」
「是的。」我說。
「是的。陶克棟。」
陶克棟彎腰拿起一隻手提箱,從裏面拿出一隻信封。從信封裏他拖出一小塊撕破下來的布料,他把撕下的破布片交給白莎。
我把門推開,走進去,向接待小姐點點頭。穿過接待室,走進另一扇門。門上漆著『賴唐諾。私人辦公室』。
白莎的外形有如老式貨運火車頭。短短的腿,大大的身體,像鑽石樣又冷又硬閃爍的小眼。
「他叫什麼名字?」
過不一分鐘,柯太太打開室門,走了進來。
「沒注意看,怎麼啦?」
她交給我一張名片。名片上印的字個個凸起,連瞎子都可以用手摸出他名字來。名片上印著:
陶一鞠躬。「真是非常幸運見到妳。」她說。
我問:「這一切發生在科州的丹佛?」
「我說過,」他說:「錢絕對不成問題。」
我把那豪華的名片交給白莎。
「住那裏?」
「暴力。」我說。
名片左下角印著:陶克棟,副總經理。
白莎用雙手抓住椅子的二個扶手,慢慢地坐到椅子墊上。手在移動的時候,手指上的鑽石戒指閃爍發光。她欣賞自己戒指發光。她眼睛也閃爍地看向陶克棟。
「麗施,美麗的麗,西施的施。」
她把電話掛上說:「柯太太立即過來。」
白莎閃爍的眼球看向他。「陶先生,你好。」她說。
「不對,我非常愛我的女兒,但是她把我耐心磨完了。實在說來,她的行為已經使我不能表示愛她──至少,在公開情況下,不能表示愛她。我不論要為她做什麼都必須偷偷摸摸,不讓人知道。」
「他的情人。」
「當然不會。」我告訴她:「目前為止還沒有什麼路,可供我們斜走。陶先生,我想你不準備告訴我是誰取到這塊破布,或這塊布有什麼重要性。」
「做私家偵探,你們是有牌照的,對嗎?」
「他已退休了。不過還是公司的董事長。」
「好吧,」我向愛茜說:「我們來見他一下。」
「是的。」我說。
「我想她在──」
「是的。」
「那女孩子年輕,任性,固執而不易控制,自以為要獨立,鹵莽無恥,而且忘恩無義。」
「我想我是知道的。」我說。
「當她明確表現出不可能受一般禮教管制,又故意要不顧我們陶家的名譽時,我斷絕了對她的經濟支持。換句話說,要是她繼續反對我的願望,對我忠言逆耳的話,我就一毛錢不給她用。」
「她二十三歲。她不受禮教節制,她不懂得感恩。我想以老式眼光來看,是不道德的。」
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
「明顯的,是你自己在看那些玩意兒。」
「柯氏,」我說:「指的柯白莎,是位女性。」
「他要見你。」
看見白莎在猶豫,我說:「目前只是你一個人在講話。」
「你也不可能呀!」我告訴他:「唯一我知道可能的,也許只有柯白莎。」
「我女兒,」他說:「離家出走了。她來了洛杉磯。她和一個男人混在一起。我不喜歡這門親戚;我也不喜歡那個男人。」
「雖然我絕對相信你是有經驗的內行,但是因為我想像中要請你做的工作──你的伙伴怎麼樣?柯先生會不會──更多一點肌肉?」
她用大拇指在浮起的印刷字上摸了一下,突然問陶克棟道:「你是副總經理?」
「你為什麼來?要我們做什麼?」
他看向我,看看他自己的鞋尖,又抬頭看我。
他說:「我告訴你的都是機密。誰來問你,你都可以不洩漏的,是嗎?」
「把那塊布放回手提箱去。」我告訴他。
「董宣乃做什麼的?靠什麼為生?」
「對不起,我沒聽懂?」
「這是件家庭糾紛。」
「你看她一下就知道了。」
白莎亮著鑽戒的手,翻動著那塊破布片。「這是什麼?」她說。
「公園公寓。」
我說:「陶先生已經很清楚表明了他的立場。目前的情況需要小心地研究,我們不能在說話上把陶先生落入了進退兩難的情況。要知道今日所說的每一個字,萬一宣了誓在法庭上被詰問時,我們不能說謊,每個字都要說出來的。重大刑案發生時,我們沒有替客戶保密的特權。」陶克棟嚴肅地點點頭。
他轉向我說:「我向你道歉,我曾一度懷疑你的才幹。賴先生,你實在有一個很快,很機警的頭腦。」
他有一點坐立不安,在坐椅中改變了二三次位置。
白莎坐著不講話。
「董宣乃。」
「你希望我們做什麼?」
陶克棟自椅子上站起來。
卜愛茜──我的私人秘書,說:「外面辦公室等著的男人,你注意到嗎?」
「老天,不要!」陶叫著說。又轉驗向我:「賴先生,我想你知道這情況。」
白莎機敏地說:「這要破費你一百元錢一天,另加開支,但是不能保證有結果。」
「也許──在這種情況下,你的柯白莎能派得上用處。」
「今日的人不會用老式眼光來看女人的。」白莎說:「老一輩的落伍了。這就是癥結所在。」
「唐諾,我們不能走斜路。」她警告我。
「是的。」
「是的。」
「我要這件事處理得又快,又有效,又不聲張。假如這塊碎破布有重要性,我要事件處理到沒有不愉快的後遺症。」
「之後呢?」我請問他。
「你女兒住在這城裏?」
「但是,隱而不報重要刑案證據,你們是要被吊銷執照的?」他問。
他正經地說:「她是我的女兒。」
「除了接受,還有什麼辦法?」他說。
「你一點也不知道?」
陶先生中等個子,五十左右的年紀,穿得很保守,而且有點過時,但衣服的質料恰是第一流的,使他顯得十分突出,看得出有錢的樣子。
「當然,有了女人任何情況都會複雜化的。」
左下角漆著二個合夥人的名字:柯氏及賴唐諾
「你要我們怎樣做?」我問。
「我現在想,請她一起來談談也好。」
「說是有機密的事──除了你,他不願和別人討論。」
「是的。」
「閉嘴!白莎。」我說。
「你至少暗示了的。」
「是如此說的。」
「不是,用董…麗施。她和董宣乃同居。」
我向卜愛茜點點頭。
「公事還是私事?」白莎轉向我問道。
「我想你的伙伴很了解目前情況,柯太太。」陶克棟很快阻止她說下去。
「我來請會計開張收據給你。」白莎說。
「不錯,」他說:「還有家屬的面子問題。」
白莎慢慢地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把怒視目光收開,不斷地在我們兩個身上轉。
「我們的英雄左手把洗手台的水龍頭打開,右手順手在剛剛直起腰來的第二壞人頭頸後切一下。把兩隻手放進洗手池、洗乾淨,再電動烘乾。當警察衝進廁所來的時候,我們的英雄正在鏡子前調整領帶。
陶克棟虔誠地說:「我根本不知道這塊破布有什麼重要性。所以我才來找你。我要你找出,這塊破布有什麼重要性──假如有重要性的話。」
「另外還有定金五百元。」我快快地說:「要先付。」
「是的。」
「他奶奶的,」她說。
「我現在也知道你們應付得了了。」
白莎贊同地向我笑笑。
他臉色開霽。
白莎向我怒視著。
他猶豫了一下,說道:「用腦的工作,這位柯太太是怎樣一個女人呢?」
「我們不要不肯定的,」我阻斷他的話:「我們只知道你來要我們找出她最近在做的什麼。我們用我們自己的方法來調查。」
「為什麼事?」
「我們應付得了。」白沙說。
「一個警察問:『有什麼麻煩事嗎?』
我說:「柯氏當然一身是肉。」
她走出我的辦公室。
「你不認為這是他女兒?」她懷疑地問。
「恐怕目前是靠我女兒的錢為生。」
「我看我們的家事可以不必討論,柯太太。」陶很正式地說:「不過我哥哥正好是總經理。」
他說:「公司是我父親當初所創設的。」
「我的案子裏也牽涉到一個女人。」他告訴我。
他說:「我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幫我的忙。」
他把手快速草率地一伸,表示看過了錶,說道:「呀!我不知道耽擱了那麼久,我還有急事,已過時了。我一定要走了。再見。」
「他?你說他有麻煩了?」白莎問。
「她有點錢?」
「她有時寫信給我。」
「可以了,不必再說了。」陶克棟說。
右下側印著公司地址,科羅拉多州,丹佛市。
他深思地看看我說:「奇怪你們這個偵探社,有那麼好的名譽。我的確知道兩件很難處理的案子,你們處理的很好。」
「他說是他女兒。」
「我明白了。」他說。他臉上有大為欣慰,困難有希望克服的表情。
白莎說:「你的意思是說──」
「你女兒叫什麼名字?」
「我認為我們的朋友,陶克棟先生,有麻煩了。」
愛茜向接待小姐通話說:「賴先生已經來了。請陶先生進來。」
「我對案子什麼也沒有暗示。」我說:「只是對客戶而已。」
「案子裏牽涉到一個女人。」我告訴白莎:「陶先生認為這會使情況複雜化。」
白莎的臉輕鬆下來。「我懂了。」她輕聲道:「這是原則問題。」
「看來你和女兒聯絡從未中斷。」
白莎搖她的頭。
「她離家出走的時候,隨身帶了一點錢──這一點我目前不要你去追究,因為你一追究就引起注意,而目前我最不喜歡的事是引起注意。」
他環視我辦公室兩次,才把目光固定在我身上。
「大約二個月。」
「但是她是董宣乃的情婦。」
「所以,可能使你們執照被吊銷的客戶,你們是不要的,是嗎?」
「假如真有重要性的話,你準備怎麼辦?」
「你要找私家偵探?」
「那麼她是什麼人呢?」
「我們不要證明什麼!」我告訴他:「假如我們要幫助你或幫助你女兒,我們不敢確定已經有事。你當然知道為什麼。」
「也許你需要它來證明──」
「是的。」
「這件事,」陶說:「說起來實在也不是十分雅聽的。」
「你一再提起家屬的面子問題,但是對女兒沒有太多的情感,是嗎?」白莎問。
「為什麼不?把自己幻想成主角,可以脫離一下對現實的不滿。」
「用陶麗施本名?」
「像這樣的處理問題。」我警告他:「說不定會多花很多冤枉錢。」
「你父親已不在了?」
陶先生突然坐下來。「喔!老天。」他說。
「懂了。」白莎說:「吐出來吧。」
他開始向白莎解釋。「我只是提了一下。」他說:「我認為私家偵探應該是肩寬一點,重一點,較年長一點,必要時可以應付暴力。」
「小說嘛,」我告訴他:「可以隨便編出來。」
「但我要你看一下。」
「你暗示的那一種。」
「別忘了,我是你合夥人。」她提醒我。
「想要說是怎麼回事嗎?」
「董宣乃可能就是我們的客戶,」我說:「也就是陶克棟。」
愛茜接過內線電話,我立即聽到白莎電話傳來的嘎嘎聲。卜愛茜電話中向她簡單述說狀況。
「雅聽的故事從來不會到這裏來。我們也沒有聽到過雅聽的故事。」白莎說。
「我以為你是壯大的男人。」
「她離家多久了。」
她把自己自椅子上撐起。「這是你的孩子,」她宣佈:「該由你來換尿片。」
「他叫什麼名字?」
「右手一個直拳,他滿意地看到鮮血從第一人的鼻子中噴出,手下感到他鼻骨擊成粉碎,向後一倒跌進浴缸,頭撞在浴缸邊上,昏了過去。
「但是,你不可能真做到如此。」他說。
陶的眼光,自白莎身上看向我,又看向白莎。
「通常案子裏都會有的。」
「極有可能。」
「什麼樣的困難?」
白莎轉向我說:「既然你認為你聰明,你該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吧。」
「所以,」他說:「假如我完全向你們坦白,你們不能接受我做一個客戶,於是你們不能保護我。換言之,假如你們願意照我的方法保護我,我就不能完全向你們坦白。」
我對愛茜說:「把這些錢拿出去交給會計。叫他開戶,存款人是丹佛的陶克棟。」
「換句話說,」我說:「是一個標準的正常現代女郎。她是你的愛人?還是伊甸園中沒見過世面的女人?」
「現在,」我說:「假如你還要我們代表你,我們不再需要知道任何事了。我們會從我們自己調查資料中知道事實。你要查出你女兒這一向在做些什麼事,是嗎?」
「賴先生?」他懷疑地說。
「家屬的面子有什麼關係?」我問。
「公事,」我告訴她:「陶先生有件案子要找我們辦。他認為案子中有點困難,不是我能對付得了的。」
「原來如此。」我說:「也許你想和柯太太談談。」
他沒有坐下。他看看卜愛茜,又看看我,他搖描頭說:「對不起,我無意冒犯你,但是反正早晚總要說的,不如醜話說在前面。這件事你恐怕辦不了。」
白莎說:「假如我們找出來──」
「我們這樣說,」我說:「我認為她不是他的女兒。」
「我聽到他說什麼了。」
「哪一種?」
右下角漆著:辦公時間:九─五時。
「你見過他。」
當她闖進辦公室來時,不是心情很好的時候,她總喜歡拿她一甲子功力的年齡來表示她是資深伙伴。我知道她認為應該把陶先生用號角開道帶到她房間裏去的。
「那董宣乃又是什麼人呢?」白莎問。
陶氏債券貼現抵押公司。
「是的。」
「用肌肉的案子?」我問。
接待小姐替陶先生開門,讓他進來。
「我有個女兒。」他說。
辦公室門磨砂玻璃上新漆的描金字:
「她出走了。」
他實際上是逃出了我們辦公室。
我說:「他希望我們能救他出來。」
我說:「陶先生,你也許看了太多的廉價小說。偵探被兩個粗眉大眼的壞人逼到廁所裏。兩個壞人都有刀在手裏。他抓住一個人的手腕,很用力,扭到刀尖向上,用膝蓋一頂,匕首脫手,插入天花板落不下來。膝下一抬正踢中另一壞人的胃部。
「我們的英雄揚一下眉說:『麻煩?沒聽說過。』於是──」
「是的。」
白莎貪婪的小眼,集中焦點在這堆錢上。
「我們都看過了。」
他慢慢地把布塊放回信封,又把信封放回手提箱。
「我現在開始要很小心的講話,免得使你們落入進退兩難的情況──而自己進入了危險的局面。」陶克棟說:「很可能有人會宣稱,這塊布可能已被發現掛在一部車子上。我女兒實沒有喝了酒,在本月五日駕這輛車。但有人歸咎於她,說她有駕這輛車。」
「錢,絕對不成問題。」陶說。
「你不說清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你忙。」我告訴他。
「是的。」
白莎說:「唐諾的意思是請一個私家偵探要花很多錢。為了解決戀愛問題,可能花不來。」
「但是公司的名字是陶氏債券貼現抵押公司。怎麼會那麼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