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寡婦》目錄

第一章

第一章

「我明白了。」他說。
「圈子外面呢?」我問。
「有的地方,我不得不保留。」他說。
我說:「處得也不錯,有一、二件案子,我幫了他一點忙,他美得冒泡。換句話說,在案子結束時我們稱兄道弟,不過案子在進行的時候,宓警官老以為我喜歡走捷徑。」
他點點頭。「對方答應只咬我一口。」
「老天,怎麼會?」
「巴先生的事,你不準備告訴她嗎?」
「他有多少麻煩?有多少鈔票?」
「對我們的客戶有利。」
「什麼?」他問。
「是非常高級。我付主廚大價錢。他自己有一批助手。其中兩個助手比一般主廚薪水還高。」
「他認為你能幹?」
他問:「你應該怎樣去對付一個勒索者?」
我搖搖頭。
「不行?」
「有什麼好處呢?一萬元不是小數目。勒索的人永遠會勒索。」
我對電話中說:「我在談生意。」
「在我這件案子裡,不幸的是只有這一條生路。」
「還有別的方法嗎?」他問。
「我要先再弄清楚一些。」
「是的。」
「柯太太要是知道了客戶給過你五十元,你又退回去了,會怎麼說?」
我說:「那是屬於你的部門的。我心太軟,我看不透人有多少錢。我建議他晚我十分鐘來我們辦公室,別說起見過我這件事。」
「為什麼找到我?」
她沒有抬頭,也沒停止閱讀。「你和愛茜!」她不快地說了一句了。
「他認為我『太能幹』。」
我搖搖頭。「這種錢付不完的,有如想離開水,但是卻一直向海裡游。」
「非常熟。」我說。
柯白莎是資深合夥人,任何客戶一眼便會看出她有棱角的個性。我是跑腿的。辦公室由白莎負責,最重要的工作是敲定價錢和怎麼樣用最少的錢由我跑出最大結果來。
「OK?」她問。
他含糊地說,「我認為這件案子屬於你說的,單純的『性』。至少從女人立場看是這樣的。」
「我不這樣做生意的。」他說。
他不安地看一眼愛茜。
「不了,」我說,「我和愛茜出去吃點東西。」
「還有別的立場?」
「你看能不能安排一下,」他說下去,「安排一下──你和你的合夥人柯太太,還有宓警官,能夠在明天晚上,在我那裡用飯。」
「要的。」
「你呢?」
「不是。」
我點點頭。「你說過的。」
我說:「吝嗇。一塊錢進來的時候是醬油碟子大,出去的時候像圓桌面。」
「你不知道我的想法。你去替我付款。明天晚上,你的合夥人柯太太和宓善樓警官會去小店吃飯,大家都會看到他們。看到的人中,有一位是報章花邊專欄作家尹科林。他會在大報花邊『大城夜遊』裡來一段:『柯賴二氏在巴氏餐廳宴請宓警官。四人一桌,香檳牛排,賓主俱歡。多半是在慶功某一件案子的順利滿意結束。』」
「已經給你的五十元,我怎麼給她解釋?」
他高興起來了,說:「柯白莎可以邀請他,給他一個是柯白莎出錢的想法。」
「沒弄清楚之前,」我說,「我怎麼會知道?」
我說:「不行。愛茜和我回辦公室。你進去找柯白莎,你把你的故事告訴她,她會替你定個價格。」
侍者離開,我把自己向沙發背一靠,盡量輕鬆下來,今天上午是太緊張了。我要一面看筆記,一面口述讓愛茜打成報告,口述不能太慢,以免她停下來等,但也不能太快,使她跟不上。
「為什麼?」
巴尼可猶豫了。
一個男人走進來,好像無目的地環顧一下全室,我看像是在找人,不像是在選位置吃東西。
「多少錢現鈔?」
巴先生笑笑。「我也聽到過如此評價。」他說。
我說:「有很多種。勒索,贍養,爭子女的領養,傷心,還有單純的『性』。」
柯白莎坐在她那張會咯吱吱叫的轉椅中,前面是一張寬大而又傷痕累累的辦公桌。
「一大壺咖啡,」我說,「來一籃現烤的餅乾,四人份的法國奶酪。」
我說:「老調。每個勒索者都如此說的。」
我說:「別傻了,今夜你付一萬元,然後六個月後,你要付二萬元。你會一直付,付到飯店破產為止。每次都會有一些原因。他們會說本來是打算和你一刀兩斷的,但是發生什麼情況,他們自己也被勒索了。他們一定要一筆錢。你是他們唯一有錢的朋友了。
「你們可以不讓他知道這是餐廳招待的。」
「這是第一口嗎?」我問。
「什麼意思?」他不明白地問,暫時不肯把錢拿回去。
這一陣我在辦一件十分複雜的保險理賠案子,日以繼夜地工作了一個星期。現在趕著把報告打出來。時間緊不允許先口述,速記,再打字,所以我的秘書卜愛茜在我口述的時候,直接打字。愛茜的工作能力很強。但是直接聽口述打字,又要一式四份。所以,她儘管是最有效率的秘書,仍然感到既費力又費心。
「白莎省錢得很?」
「付勒索錢。」
「是的。」
「他們是一國的。」
我點點頭。
「付錢。」
「我沒有討論業務,我們在討論前奏,這是重要的。」
「可能。」我說。我看看手錶又說:「給我們十分鐘時間先回辦公室準備一下。然後你進來直接找白莎,把問題告訴她。」
「是的。」
「當然。」
「是的,我和愛茜。」我告訴她,走了出來。
「他會要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我說。
「十分鐘後,我會回辦公室,我們可以在辦公室談。」
我們下樓到大樓裡的咖啡店,我們占了一個火車座。
「這還是要花很多功夫安排呀!」
我說:「你設一個陷阱。想辦法在勒索者出價的時候,用錄音機錄下音來。放回給他聽,把他嚇個半死,你就脫鉤了。
「那個才進來的男人?」
「正在慢慢醞釀。」
「女人?」我問。
「你們在私家偵探的圈子裡相當有名氣啊。」
「不過,」他說,「一切都是由巴氏餐廳請客的。香檳,牛排,甜點,奶酪,雪茄──」
「那麼你出面請他好了。」
我搖搖頭。
「女人以哪種關係出現在案子裡?」我問。
「在這個圈子裡,你是非常有聲譽的呀。」
那男人自椅中站起,直接向我們火車座走來。
「像個朋友?」他問。
「事實上,我想先和你見一個面──我是說,非正式地先和你談一下──我能不能把咖啡端過來,浪費你幾分鐘?是業務性的。」
「但願不至於如此。」我說。
他說:「那是一件小案子呀。只是交付一萬元而已。」
「我們是碰到過幾件有趣的案子。」
愛茜說:「四人份!我的身材!」
愛茜笑了。她說:「你跟白莎太久了,不但知道她會說什麼,而且學她聲調學得一模一樣。」
「他會說,他自己也不好意思,討厭自己的行為。他要去南美,重新做人。他有個投資機會,他要最後一筆錢。說是借款。絕對會還的。他甚至會給你寫借條。」
「你說下去。」我說。
她沒吭氣,我也不出聲。
我告訴她:「白莎顧不上了。她開始看報告後,我才告訴她,我們走吧!」
「你去告訴白莎。」我說。
我向愛茜點頭示意。「我們走吧,」我告訴她,「白莎會一直在計算我們離開的時間的。她會記住我們什麼時候離開,特別注意我們什麼時候會回去的。」
「她跟我做秘書很久了。」我說。
他的眼光看到我們坐的位置,停了一下,又看回來,快快地看向別處。
「OK。」
他傾身向我說:「我已經注意到了。你的秘書眼睛一動,我就注意到後面有人來了。」
「再不然,你去報警。老實把一切告訴警方,由警方設一個陷阱。假如你有點勢力,會有人幫你忙,也能替你擺平。」
他猶豫了一下,說道:「謝謝你,賴先生。」拿起咖啡杯和本來裝甜甜圈現在已經空了的碟子,走回房間中央,在原來位置坐下,啜他的冷咖啡。
「好極了。」告訴她。
我搖搖頭,說:「沒有用的。」
他走回自己桌子,快快地把咖啡杯連碟子,還有沒有吃完的半個甜甜圈,一起拿了過來。
「謀殺。」
「要過來了。」我說。
「和愛茜?」她諷刺地說。
我說:「這位是卜愛茜,我的私人秘書,你去端你的咖啡吧。」
「你的身材蠻好的。」我告訴她。
「你不必解釋。」我把五十元自桌子上面遞到他面前。
「還想付他錢嗎?」我等了一下,問道。
「因為,」他說,「我要你去付錢。」
她一把拿過我手上的報告,手上鑽石戒指劃過半空,反射出冷冷的光。
突然那個男人把椅子向後一拉。
「我知道他和柯白莎處得非常好。」
「是的。」
他神經質地笑笑,說:「我有一件很微妙的事,不知怎麼向你開口。」
下午三點鐘,工作完畢。我輕輕出了口氣。我們的客戶會在五點鐘來向柯白莎拿報告。柯白莎是我的事業合夥人。我們的事業是私家偵探社。
我說:「不像。當然也有可能。不過,這個人看起來有錢。假如一個可能是顧客的人去辦公室,看起來又有錢,白莎會說:『你請坐下,我兩分鐘之內可以叫他上來。』於是白莎會隨便派個打字小姐,下來命令我們立即回去。」
「是的。」
「那要費不少口舌。你想請宓善樓出席,就等於是你肩膀痛的時候,要去推一塊大石頭上山。」
我說:「我們才把一件案子了結。案子中有的地方警方有興趣。宓警官更會想得到這個資料。這種資料最好從餐桌上給他。」
「有人在勒索我。」他說。
「引起大家到巴氏餐廳吃飯的興趣。」
「勒索的人要一萬元現鈔。」
他把咖啡喝了,把杯盤向前一推,「你認識宓善樓警官嗎?」
「只有一點點時間了,那麼多報告,我看得完嗎?」她問。
「無論如何,」我說,「這裡絕不是討論業務的好地方。」
「一定是他去辦公室找你,白莎告訴他你在這裡。」
「你說他要過來了?」
「那還差不多。」
「也有可能我根本不回你們的辦公室去了。」
他說:「由於我目前不能告訴你的理由,我一定得付這筆款。」
我們回到辦公室。
我既沒站起來,也不想和他握手。我只是點一下頭,說:「巴先生,你好。」
那男人在餐廳正中選了一張桌子坐下來。他坐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我們。
「像隻貓。」我向他保證。
「比你準備要付的多得多。」
我對愛茜說:「不要去亂看,我認為有人在跟蹤我們了。」
他自口袋拿出一個皮製的皮夾,訂開來,伸手進去拿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我拿到手中說:「愛茜會在我們回辦公室時,給你一張收據的。」
我向他笑笑,說:「柯白莎掏鈔票請宓善樓吃飯?他會認為她要去看精神病醫生了。」
我搖搖頭。
「對的。」
「要我付五十元,為的是弄清楚?」
「先拿五十元錢,再問。」我告訴他。
「什麼都告訴你了呀。」
「五十元錢是預防性的。有的人以為專家不在辦公室時向他問些問題,可以免費得到專家的建議。這類人多得很。醫生好容易有空吃頓飯,突然來個人問有痔瘡該怎麼處理。律師在舞會上往往會碰到鄰座的人說:『呀,不,律師,我有一個好案例告訴你,那是我一個朋友經歷到的,很有趣,我慢慢來告訴你,看你在法律上有什麼觀點。』」
「好吧,」我告訴他,「你在浪費時間,你喜歡問問題。你準備還要問問題嗎?」
「案子裡是有一個女人。」他說。
「和一個五分鐘之內馬上會來看你,姓巴的人。你千萬別讓他知道我告訴過你了。他是巴氏餐廳老板,他有鈔票。他有麻煩。他要我們。」
「別傻了,」我說,「合夥生意怎麼能出現單行道?」
他說:「我們離開這裡,去你的辦公室。在那裡我告訴你怎麼辦。」
「我一杯咖啡可不夠,至少要兩杯。」她承認餓了。
他說:「我是巴氏餐廳老板。」
「我想我認識你。」
我什麼也沒有說。
「我相信那些顧客都非常滿意。」
「我知道他也認識你合夥人柯白莎。」
「女人在勒索?」
他說:「這一次還是要付他錢。我不做不行。」
「那是我唯一能保護案子裡女人的一個方法。我一定要付款。」
他向卜愛茜點點頭。
「我知道那個地方。」我告訴他,「是個非常高級的地方。」
「她怎麼說?」
愛茜說:「這樣吃起東西來有點神經過敏。我自己看來像在金魚缸裡,好多小孩在看著我一樣。」
我們的奶酪和餅乾來了。我們一面吃奶酪,一面用熱的餅乾。那個坐在當中桌子上的男人,要了咖啡和一個塗了巧克力的甜甜圈。
從早上開始工作,時過中午,還處在欲罷不能的局勢中。
「賴唐諾嗎?」他問。
「向白莎保留,」我說,「和向我保留,完全是不相同的一回事。現鈔可以使白莎友善親切。」
我猶豫一下,看一下愛茜,嘆口氣,說道:「好吧,我是在辦公時間,你要花鈔票的。」
他看向卜愛茜,等著介紹。
「坐吧!」她說。
「對我們有利?」
我的電話響了。
「鐵案如山。」我說。
我點點頭。「我就是急著讓白莎在見客戶之前,先看一下這份報告。如此她可以決定要他們付多少錢。我們去喝杯咖啡,吃點東西吧。」
他說:「你們的公司是柯賴二氏私家偵探社?」
「這對白莎可以發生作用,」我說,「但是調不動宓警官,他要知道這一切為的是什麼?」
「還有另一方法。」他說。
「勒索。」
我把報告整理好。自己拿去白莎的私人辦公室。
「通常有哪些關係,女人可以出現在案子裡呢?」他反問。
我說:「要是白莎的話,你還沒有把咖啡端過來,五十元早就沒啦。」
「是的。」
「我想我不認識你。」我說。
「為什麼?」
我說:「我想,他會要咖啡和甜甜圈。但是他真正來這裡的目的,是因為有人告訴他我們在這裡,他是來查對一下的。」
「這一點我清楚。我叫巴尼可。」
「要他做什麼呢?」
「沒有。」我說。
「你的興趣是──」我問他。
「你什麼時候要付款?」
愛茜在等我。
「什麼?」
「奇怪。」她說。
「我不想使她知道案子裡全部詳情。」
「沒有附加條件?」
他大笑道:「我聽說柯白莎才是定價錢的人。」
「其實你又何嘗把全部詳情告訴過我呢?你保留了不少。」
白莎咕嚕了一下。她拿起桌上老花眼鏡戴上,開始閱讀。
他說:「賴先生,我有重要的事,想和你談談。」
「今夜。」
卜愛茜自打字機抽出最後一疊紙時說:「又結束了一個案子。根據你所發現的事實,保險公司花些小錢就可以把這件案子和解了,他們做夢都會笑醒。」
「都弄好了,」我說。
侍者送來咖啡。她說:「看你們的樣子,我先把咖啡拿來了。餅乾烤一下就可以拿來,奶酪是現成的。」
「我本來計劃要付你鐘點費的,而且會很慷慨的。」
「什麼?」我問。
我說:「柯白莎會火冒三丈。」
我說:「我覺得你應該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再說,我們邊上的卡座又來了客人,你應該說話輕一點。」
「她知道我們兩個一塊出去?」
「今晚的勒索案怎麼辦?」
「四人一桌?」
我向她露一下牙齒。
來電話的是白莎。她說:「你們一定喝了十壺咖啡。」
白莎的聲音不再冷冷的。「唐諾,」她說,「你學乖了。你真的學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