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巨鹿鏖兵宴鴻門
第十章 愛莫能助
而正面楚軍的弩手，也恐傷了自己人不敢射箭。只有側翼的項莊項佗，依舊指揮部下向過橋的章平部射擊。這麼一來，箭雨的密度減弱了不少，秦軍在橋上的傷亡也隨之減少。
韓淮楚見那章邯的大軍過不了河，也就不再保留，將手底的兩千人馬悉數放出，掩殺過去，欲將困在河岸的秦軍一口吞下。這支生力軍一出，章平李良愈加不利。
轉瞬之間，橋上的箭矢密度大減，已由大雨變成了零星小雨。
石橋之上，秦軍步步接近，轉眼過了三分之一。墜橋而亡的士兵，人數也達到了兩百人之多。越往前走，楚軍的箭雨勢道越強，死亡的概率也越大！
過了橋便要築起灘頭陣地，接應大軍過橋。那韓信縱橫家高弟，自不會讓我軍輕易築成陣地，一定會乘我軍人少之時，派兵摧毀。這番血戰，又不知要死多少精兵強將。
兩千騎兵皆下了馬，改作了盾手，以膝支地，鱗次匍匐上了石橋。
便見「嗖嗖嗖嗖」，數十溜火箭，如火樹銀花，齊向橋底射去。章邯一見，旋即心底一沉。
章邯素以用兵大胆，慣於偷襲著稱，幾場生死大戰都是靠襲營奠定了勝勢。但他大胆並不等同於他用兵不小心翼翼。每次大胆出擊，便是經過他反覆思量，綜合敵我各方面優劣，計較代價與戰利定出。若是他只是一個只會鬥狠的莽夫，在戲下一戰便敗於張楚周文手中，哪裡還容他在關東大地呼風喚雨，叱吒風雲。
韓淮楚趨馬上前，在河堤隔岸向章邯悠然一拱手：「涇陽侯，自臨沂城外一別，咱們又見面了。」他用內力摧發出的聲音，效果絲毫不遜色于剛才那秦將的一聲大喊。
對岸的章平，李良卻成了地地道道的孤軍。不到三千的步卒，與楚軍的一萬騎士對抗，那還不是挨宰的份。便見血肉橫飛，秦軍將士紛紛倒地。看得章邯在對岸陣陣揪心，卻是愛莫能助。
那將門虎子李
到了橋心，李良部已喪命三百餘人。那李良見自己那點家底一點點消耗在楚軍的利箭之下，頭髮倒豎，眼珠變得通紅，提了一盾，親自殺上橋來。高聲呼喝，督促士卒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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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良倒吸一口涼氣，道聲：「末將遵命！」
只要李良再一猶豫，他便一劍斬下，殺了這降將以正軍紀。
章邯偷襲不成，暗叫一聲可惜。偷眼看了一下那渡橋，心中一陣猶豫。
要人去當炮灰，少不得要說些甜言蜜語匡人。章邯身經百戰，對於此道是爐火純青。
再說那李烈縱馬正在橋心，便見楚軍射出火箭，瞬間意識到不妙，一提馬韁，直向河心躍去。他身後的騎兵可沒他反應快，皆被一股巨大的熱浪氣流衝擊到，炸得肢解血爆，屍骨不存。
韓淮楚暗笑一聲：「時機到了。」手一揮，道聲：「放火箭！」
「這箭來得好快，若非莫庄傳我的絕技咫尺天涯，今日小生便要喪命在這冷箭之下。」
這一邊章平已經應諾，那一邊李良還沒吱聲。章邯眼現峻色，右手緊握太阿劍，冷冷道聲：「李將軍，本侯的軍令，你可聽到？」
「糟糕，怎未想到韓信有炸橋這一招！這麼一來，章平李良皆成了孤軍，只有看著他們被楚軍剿殺，望江興嘆。」
那秦人從來不把降兵降將當成是自己人。張楚宋留降秦，卻被秦二世胡亥斬首於市；東海秦嘉領兩萬軍降秦，卻被當作炮灰去與項羽死磕；李良領五千軍降秦，前不久還立下大功陣前引誘趙國名將李齊，助李烈一箭射殺李齊，不料還是被章邯作了擋楚軍利箭的盾牌。
只有付出這份沉重的代價后，才能收穫勝果，把四萬楚軍殲滅于武城城下。到
「咚咚咚」，大鼓響起，章邯親提棒槌，催促李良進軍。
章邯將手微微一抬，一桿白色的羽箭，賽如流星追月，風馳電掣跨過河面，直射韓淮楚而來。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章邯不忍目看，雙眼一閉。
眼下的焦點便是過橋。楚軍並未派兵阻截在橋的另一頭，只是用弩手分三面將橋圍住，看得出他們的目的便是在秦軍過橋時用利箭飽喂。
那章平也學李良搶了一匹馬，高喊一聲，拍馬提槍便往運河上游下游的項莊項佗部衝去，只想將二人的弩陣沖毀，為後續的援兵鋪路。數千秦軍，皆拿出悍不顧死之態，對著楚軍的箭雨發出一陣如洪水般的衝鋒。
張眼一看，對岸一將還手持一顏色泛黃的古拙長弓沒有放下，正是在他手中折損了五千騎兵的李烈。
過了橋，楚軍的箭雨依舊沒停。李良的任務便是要去衝擊楚軍的弩手，以命相搏，換來后隊的安全渡河。
要強渡這魯運河必須付出代價。別的不說，這渡橋便是一個巨大的陷阱，秦軍過橋時，便成了楚軍弩手練箭的活靶子。有幾成能過這石橋，還難預知。
李良高喊一聲：「下馬，蹲伏前進！」
那魯運河也就一箭之寬，那將聲音高亢，直傳到河的對岸來。
若能斬殺韓信於一役，對於章邯同樣是一份不小的誘惑。
「咔」得一聲，韓淮楚盔上紅纓應聲而斷，直把他駭出一身冷汗。
只見韓淮楚令旗一搖，漫天的箭雨如飛蝗般向石橋飛來。只聽「哚哚」之聲，飛矢如同傾盆大雨打擊在櫓盾之上，不絕於耳。
李良大喊一聲，左手提盾，右手揮舞大斧，帶了剩下的千餘人馬，徑直朝正面楚陣衝來。
章邯便道：「著副先鋒李良領本部人馬當先開道，正先鋒章平督三千軍壓陣，過橋接應大軍渡河！」
那章邯見李良過了橋，將戰鼓敲得震天作響。章平部隨之而
那章邯說得輕鬆，輕飄飄的「開道」二字，卻誰都明白這二字的含義。先過河的先死，不死也要脫層皮。李良五千親信中只有兩千騎兵，今番全部帶出。章邯一句話，便讓他們全部淪為炮灰。
那李良果然是趙國名將，提起一斧劈倒一位楚騎，奪了他的戰馬自己騎上，手揮大斧，在亂軍中一陣瘋狂的劈殺。他心知只有多挨一陣，章平能帶來的援兵便多一分。在這性命攸關的生死關頭，他怎不拚命？大斧揮處，擋之即死，蹭之即傷，大有萬夫不當之勢。
要過這石橋，想縱馬而過，絕對是楚軍弩手的活靶子。前面的馬被射殺，只會阻礙后隊的驅馳，不鬧得人仰馬翻才怪。半蹲過橋，以櫓盾擋箭，便是最好的方式。
楚軍根本來不及醒悟出聲提醒，韓淮楚也根本沒有時間思考，箭已到身前。
那李良聽到這命令，氣得差點兩眼翻白。
那河面也就一箭之寬，加上韓淮楚所處的位置，似乎已處於尋常鵰翎箭的射程以外。但從這羽箭破空帶來的強勁利嘯聽來，似乎那暗中偷襲之人壓根就沒有把這距離放在眼中。
章邯對此倒想得清楚，「楚軍的弓射程沒我軍的遠。只要他們敢上橋阻截，我軍的強弓硬弩便會把他們射成刺蝟。」
「若能強渡這橋，大軍便可隨之而到，把韓淮楚鍾離昧的軍馬剿滅在武城。殲滅楚軍四萬勁旅，救出武城被困的蒙起部，這份誘惑實是巨大。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韓淮楚在電光石火中作出反應，伸手在腦門前虛空劃了一道弧，咫尺天涯大法施出。
便有章平，李良二將趨前，道聲：「末將在！」
櫓盾雖然防護嚴密，卻也不能做到密不透風。拋物線軌跡的箭兜頭落下，秦軍中不停地有人中箭，不能前進，被后隊一擠，跌下了石橋，落入
李烈馬入江心，連人帶馬一沉。那馬便捲入江水，死翹翹了。好在李烈熟識水性，在水中憋了一口氣，掙扎著浮上水面，奮力向岸邊游去。章邯急令軍士，手持長矛接應。看他游近，用長矛拉他上來。
古時打仗的盾牌，按分量分為輕型，中型，重型，三種，各有利弊。輕型利於奔跑，卻不利於擋箭。重型防守甚嚴，卻不利於機動行軍，快速穿插。最大的重盾無敵神牌，能藏25人。又按材料分為木盾，藤盾，柳條盾，金屬盾，鐵皮鑲邊毛皮包裹的混合盾。那金屬盾只有大力的將軍才提得起，當時普通士兵用的皆是鐵皮鑲邊毛皮包裹的木盾。櫓盾便是一人高一米半寬的混合大盾。
他不敢貿然派兵渡河，內中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便是面對的對手是韓信。在龍武坡章邯在蒙毅麾下，便領教了韓信的厲害。在臨沂城外，更是損兵折將，數萬大軍折戟。最難以忍受的是，李烈的五千精騎，連楚軍的人影都沒看到一個，便糊裡糊塗炸得灰飛煙滅。以至於章邯當時恨韓信入骨，賞金封爵以求韓信的人頭。
但更大的誘惑是，將楚軍主力引到巨鹿城以西的廣袤平原。在那裡憑藉我軍的強弓大馬，諸侯兵無法比擬的精良裝備，打一場轟轟烈烈的殲滅戰。相信那殲滅戰，最後的勝利一定是屬於我章邯。
韓淮楚厲聲斥喝：「天下英雄，死在你章邯之手不計其數。他們的英靈，又怎生告慰？今日韓某就在這運河東岸，與你決一死戰！」
本來騎兵馬轡上只掛有輕盾一面。為了渡河作戰，章邯帶了大盾數千而來。聽李良借盾，便道：「將軍自取便是。」
韓淮楚嗤笑一聲：「秦廷大廈將傾，汝不識天下大勢，欲以一己之力對抗天下英雄，亦如冢中枯骨，不日而亡，何厚顏為吾請封？」
韓淮楚長笑一聲：「暗箭傷人，非好漢所
季布的騎兵錐陣，當然不是吃乾飯的。隨著韓淮楚令旗一搖，季布一聲吶喊，五千騎兵衝突而出，將李良部沖得稀爛。隨著長刀劈落，便是一番騎兵對步兵不對等的血腥屠殺。
隨即他想到的是，誰能發出這麼快的一箭？
章邯以嘉許的神情點了點頭：「將軍衝鋒在前，本侯親自為將軍擊鼓助威在後。」
轉眼之間，章平已帶兵殺到，李良壓力驟減，不過此時他的部下只剩下了三百人不到。
此時此刻，項莊項佗只有率領騎兵迎頭痛擊，眼看又是一場好殺。
更加不妙的是，就在這時，鍾離昧的援兵也到了。
章邯臉色鐵青，冷冷道：「那日沒有亂箭射殺你，讓你走脫，本侯一直引以為憾。今日便拿你人頭告慰我死去的數萬關中兒郎英靈。」
李良便令部下到拖放盾牌的戰車上各取櫓盾一面。
章邯同樣是內力催聲，聲如擂鼓：「韓信，素聞你有經天緯地之才，為何一心向賊？本侯替天伐罪，討伐亡國亂黨，不日便要將關東賊寇一一剿滅。本侯愛惜你之才，何不就此歸順我天朝，助我成就大業。本侯將上奏朝廷，為你請爵祿厚封。」
章邯在對岸看得分明，一聲令下，李烈一馬當先，領著秦軍鐵騎，突上石橋。手中半輪圓月混金鎲舞如潑風，將已經寥寥無幾射來的箭矢悉數撥開。
眼看又過了三分之一，死亡者已達到五百人，李良高喊一聲：「全體起立，衝鋒前進！」秦軍一陣吶喊，手提重盾，拿出吃奶的勁一陣快跑，冒著如蝗的箭雨衝過了石橋。
那李良的性命他還不在乎，章平可是他一奶同胞的親弟弟。為了栽培這位弟弟，章邯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
那李良也是沙場老將，既接受了過橋的命令，便要考慮將傷亡降至最少。他望了望那石橋，對章邯道：「敢向大帥借櫓盾兩千。」
章邯終於下定了決心，高喊一聲：「正副先鋒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