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登壇拜將滅三秦
第四十二章 佳音傳來
托傷詐病，扶傷假死，因而逃避，以避征伐，此為詐軍，犯者斬。
將士們快一年沒打打仗了。刀槍入庫可不是個辦法，這樣刀會生鏽了。只有經過戰鬥的洗禮，那刀才會越戰越亮。
這次韓淮楚可不答應，正色道：「一日之計在於晨。不起早，如何能保證練兵質量？剛武侯要是想辰時起床，乾脆就不練了，呆在府中啃老本得了。」
菊花盛開，張良的病經過她自己親手調理，也好轉了不少，已經能下床走動。但她身子骨還很虛弱，站得久了便覺難支，只好倚靠著牆根。
上次田榮攻滅田安，令彭越攻打大樑，這種深仇大恨，焉能不報？
剩下的便只有兩個大的敵人。一個是趙王歇，一個是齊王田榮。
弓駑絕弦，箭無羽鏃，劍戟不利，旗號凋敗，此為欺軍，犯者斬。
「當然是東征。」張良毫不猶豫地答道。
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樹旌不起，按旗不伏，此為悖軍，犯者斬。
眾人一個個仰著脖子，等著看韓淮楚的冊子里寫些什麼。
更有一條，叫眾將都是面面相覷，那便是不許攜帶女眷入營。
「這話樊屠子對我私下裡講也就罷了，他竟敢當眾說出來？」韓淮楚是哭笑不得。
或聞所謀，或知號令，瀉漏于外，使敵知悉，此為奸軍，犯者斬。
她的病情好得越慢，替仇敵效力的時刻便會拖得越久。裝病就是她對付仇敵的武器。
「是齊國強還是趙國強？」張良反問道。
※※※
這是去侵略人家地盤，而不是巨鹿之戰興義師援助。要與齊趙兩國交兵，便可能捲入兩國的人民戰爭中，無休無止。最可怕的是，你去攻這頭，那頭抄你後路，來個腹背受敵。
這一轟不打緊，惹來了趙國的十萬大軍。趙歇是先禮後兵，見司馬卬霸著河內不降，遂派廣武君李左車與成安君陳余兩位縱橫家師兄弟來攻河內。
有人會說，現在還不是戰時，大家還可在訓練之後回到南鄭府邸與家眷親熱嗎，這有什麼關係？問題是南鄭城門夜裡是不打開的，而點卯的時間現在已改在了正是芙蓉帳里夢香甜的卯時。
「劉邦新立了一個大將軍！竟有此事？他是何人？」
眾將聽得明白，大將軍要練兵，開始動真格的了。北伐三秦，還要依練兵成效選將，不是像大哥劉邦一樣是人是鬼都統統重用。
「是那討厭的老頭范增，
趁著高興，那陳武問道：「大將軍這點卯的時辰太早，能不能也通融一下，把卯時改為辰時？」
但憤恨歸憤恨，她還要捧出笑臉，去面對這個年紀雖老，卻目光毒辣的仇敵。
張良一擺衣角，就地坐下。
這些都與平常漢軍的練兵之法不同，按步兵分行軍，埋伏，衝鋒、布陣、拒馬、撤退、箭陣、遭遇、渡河、搜索、紮營、夜戰、攻城十三個科目；按騎兵分機動、結陣、突擊、騎射、埋伏、偷襲、渡河、搜索、夜戰、露宿、追擊十一個科目，有條有理，合孫吳之道，法度深嚴，一看就是大手筆書寫。
樊噲一拍腦門：「對啊！俺怎沒想到呢。看來俺這個大老粗，腦子就是沒有大將軍好使。」
眾將聞言，忙不迭按班站好。這一次一個個站得挺直，再不敢輕視這位新來的大將軍。
身為將軍，誰不渴望殺敵立功，鞭敲金鐙響，高奏凱歌還？在家吃老本，那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那范增是老江湖了，既然被張良道破，也不矯揉造作，呵呵笑道：「今日老朽遇到難題，想要請教先生。不知我楚國大軍，是北伐趙賊的好，還是東征齊賊為善？」
利蒼躬身問道：「大將軍留下末將，不知有何諭示？」
那范增一轉身，正欲走出，忽有一內侍捧拂急急來報：「上柱國，霸王急召你入宮。」
韓淮楚喝一聲：「傳王吸！」即有小兵出帳通傳。
韓淮楚目光悠悠望著帳外，問道：「子房先生被扣彭城，有多少時日了？」
掌管錢糧，給賞之時，循私舞蔽，令使怨生，此為蔽軍，犯者斬。
挑選不上只有呆在家中吃俸祿，那建功晉爵的好事是絕對輪不到自己頭上了。
日見老態的范增，駐著杖步履蹣跚地走進來，顯得很關心地問道：「子房先生病好得如何？」
棋逢對手，都是同門師兄弟，知根知底。李左車與陳余見鍾離昧來，料難取勝，遂罷兵而去。這一頭事情算是了結。
尖舌利齒，妄言是非，挑唆將士，令其不合，是為謗軍，犯者斬。
揚聲笑語，相互鬥毆，蔑視禁約，馳突軍營，此為輕軍，犯者斬。
軍營之中，聚眾議事，私近帳下，打探軍機，此為探軍，犯者斬。
但那一
「蜂兒，你若是能跨越萬水千山，把小妹的思念帶給信郎，那該多好。可惜你並不是鴻雁，不能傲游九天之上，替我傳音。」花下的張良，一想到下落不明的情郎，禁不住喃喃自語。
不多久，王吸手捧一大堆竹冊進來，兩手抱得滿滿。
利蒼屈指一算，答道：「子房先生身陷楚都，已有百日。大將軍為何提起這事？」
竊劫財物，以為己利，奪人首級，以為己功，此為盜軍，犯者斬。
一間館舍外，依然有軍兵把守，但看守似乎不那麼嚴了。
「這還用問，當然是齊國強。趙國經巨鹿一戰丁壯大減，怎及得上元氣日漸恢復的齊國。」范增這麼回答。
韓淮楚朗聲開講：「本帥昨日去軍營略查一遍，見諸位所帶之兵，軍伍欠整士卒不嚴。將雖過百，卻不識陣法，不諳進退。各位所立之營，與地形不合向背。此無事之秋無寇來犯，尚且可以。若臨陣據敵，將不知兵，兵不知將，不知陣勢如何排列人馬如何調度，不識奇正如何相生動靜如何思伏，若遇大敵決難支持。本帥已令人操寫練兵之法十余冊送與各位，諸位須仔細研讀揣摩，按吾之所書演練部屬。有不明白處盡可向本帥請教。吾亦輪番親巡指導兵訓。各位半月之後，便在校場聚集，作一次大型軍演，考核諸位訓練之效。北伐之戰，按考核成績挑選大將，擇優委用，劣則淘汰！」
※※※
「璫」的一聲，范增拐杖擊地，須髯戟張，怒不可遏：「這廝果然去了漢中，愧對老夫對他的厚恩！」
好直截了當！一語便道破范增來此的目的。
「這怎麼行！我陳武還等著殺敵建功報效漢王呢。」陳武嚇得一身冷汗，趕緊說道。
所到之地，凌侮其民，姦淫婦女，私結濫交，此為匪軍，犯者斬。
韓淮楚輕嘆一聲，說道：「利蒼兄，本帥這是挂念子房先生的安危。她身陷敵營，危機四伏，所處的環境十分險惡，可謂生死難卜。若沒有一個人在她身旁保護，我實在難以心安。」
話一出口，便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夜傳刁斗，怠而不報，更籌違度，聲號不明，此為亂軍，犯者斬。
就算想去，那如天塹一般的蜀道也不是那麼輕易能逾越過去的。
西楚朝堂上，群臣爭論不休。這棘手的難題，就是
韓淮楚微笑道：「大家的難處吾也知道，本帥並不是不近人情。臨武侯可將你媳婦接往營外就地安置。軍營內不近女色，軍營外嘛，你想怎麼幹事儘管去干。」
利蒼恍然道：「原來大將軍之意，是要末將潛入楚都保護先生。可我那軍馬正待受訓，末將正渴望隨大將軍征戰三秦——」
好簡單的問題！但這問題並不簡單。一旦漢王劉邦從漢中動出攻取三秦，那趙國便是他下一步的目標。張良心中，當然不願看到目前疲軟的漢軍與如日中天的楚軍主力正面交鋒。
張良嗤笑一聲：「我大楚出兵，最忌腹背受敵。若攻齊趙國來襲，區區趙兵，只須派遣一員能征慣戰的大將領一支偏師便可。倘若攻趙，齊國三十萬大軍背面偷襲，而霸王一時難下趙地，後果不堪設想。何況今秋齊地大熟，正是收穫的季節。就算滅不了田榮，劫掠齊地那即將長熟的黃澄澄的稻穀，也是快事一樁。這麼簡單的問題，上柱國還要費思么？」
那王吸還是一個編外人員——治栗副都尉，這大將軍升帳他是沒份參与的。
但齊國並不是那麼好打，彭越雖敗，齊軍卻好像越招越多，聽說最近發展到三十萬了。還有聖劍門兩位長老羅嘯封皓為他撐腰，腰桿是硬得十足。
門外一聲咳嗽，打斷了她的思緒。
那內侍道：「小人聽說他是個淮陰人，名字叫做韓信，是從我楚軍中叛逃出去的。」
不管是悖軍慢軍還是亂軍橫軍，只要犯了，統統斬首。眾人暗思自己要按這條款，自革命以來，早被斬了千百回了。
艷陽下，院落里，伊人張良正倚靠在牆邊，悠閑地看著滿園暗香浮動的菊花。
韓淮楚的心思又豈是保護？遂打斷他的話，說道：「子房先生是我軍的主心骨。比起練兵殺敵來，她的生命更加重要。你那江州軍馬，暫交由王吸訓練，攻滅三秦之事也不勞利兄費心。如今有一件要事託付你，那便是救子房先生脫困。待我漢軍還定三秦兵出關東，正要先生這樣的頂樑柱歸來振奮軍心。」
那樊噲急得滿頭大汗，叫苦道：「俺剛與媳婦成親沒幾天，媳婦正與俺如膠似漆難捨難分。不許女眷入營，俺能忍得，就怕俺媳婦忍不得。」
※※※
但目前有一個難題，那就是與誰戰，到哪裡去戰？
出越行伍，攙
瞧這話說得多好聽，可人家司馬卬偏不上當。老子當王爺當得這麼滋潤，幹什麼要去做你趙國的丞相？你趙歇心胸狹隘，能容得下老子嗎？
觀寇不審，探報不詳，到不言到，多則言少，此為誤軍，犯者斬。
抗議？無效。現在韓信是大將軍，這軍營不近女色本是戰國以來各國軍隊遵守的軍規，是這些草寇出身的傢伙自己壞了規矩。而今人家要撥亂反正，論起道理來一定說不過人家。
軍營嚴禁女眷入內，這條軍規好像離大家已很遙遠了，依稀記得只有在治軍極嚴的秦國上將軍蒙毅軍中，才有這麼一條規定。秦末年間反秦浪潮風起雲湧，大小諸侯如過江之鯽，哪一支軍隊不是瘋狂地劫掠女色逞欲妄為與匪軍無異？連那項羽的楚軍，大小將軍也是枕邊夜夜不虛。現在韓信作了漢軍大將軍，又把這條作古的黃曆翻出來了，叫大家如何吃得消？
眾將接過一看，冊上刻的乃是平日所集隊伍之數，隊伍出入進退之方向，營陣調度之常規，前後攻據之諧調，左右穿插之機巧，操演戰鬥之鐵紀等練兵細則。
縱橫家傑出弟子寫的豈是一般？在這些帶兵的將軍眼中，簡直像《聖經》一樣。眾將平日哪見識過這些，均是暗嘆不如。
「信郎，終於有了你的音訊，小妹等著這佳音已經等得太久太久了。」
那司馬卬也是乾脆，當場便將趙歇派來的使者轟了出去。
樊噲還是叫苦：「大將軍這話說得不對。現在雖說是為俺作想，可等俺腰痛病好了，隔三岔五總要來那麼一回。你這練兵還不知練到何時，哪能長年累月不干事？」
呼名不應，點卯不到，違期不至，動作乖餒，此為慢軍，犯者斬。
韓淮楚一示意，王吸將竹冊按人發放下去。
於是眾將紛紛告退。那利蒼被韓淮楚喊住，獨留帳中。
他便笑嘻嘻道：「本帥是為你作想，臨武侯你這腰痛病也該治治了。」
范增聞言，喜道：「聞先生之言，如沐春風。先生身體未曾康復，且好好養病，這次就不隨霸王征戰沙場了。老朽告辭！」
司馬卬自份不是李左車與陳余的對手。他也有辦法，早就想好了對策，那就是求援。
故主韓成斬于曹市，雖是項羽下的令，但拿主意的還不是這亞父范增？這不共戴天之仇，張良如何能忘懷
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桀傲難馴，此為橫軍，犯者斬。
寡人是你西楚霸王項羽立的，你不救寡人誰救寡人？一封告急書送入彭城。
漢王劉邦還是霸王的兄弟，並未公然造反，表面還恭順得很。總不至於去攻他，把隊伍又帶到萬里之外的漢中去吧？
她那如盼的俏眸，緊盯著花間那群嗡嗡亂叫穿來飛去忙個不停的蜜蜂，愣愣地出神。
利蒼聽得明白，慨然應喏：「末將遵命！」
只是這新來的大將軍有何能耐，把軍隊訓練得像模像樣？
韓淮楚道聲：「建功侯請起。各位自歸本位，聽本帥諭示。」說完，大踏步直奔帥椅坐下。
那趙歇雖收復了趙國大部分土地，也並不安分，還記掛著河內那塊本是趙國的地盤，一度向原為趙將現為殷王的司馬卬伸出橄欖枝，讓他再次回到趙歇那寬闊的懷抱中來。說什麼司馬將軍本忠臣良將，祖上皆是趙人。若重投我趙國，那張耳留下的左丞相之位舍將軍其誰？
范增惑問：「霸王召老夫何事？」
謠言詭語，捏造鬼神，假託夢寐，蠱惑吏治，此為妖軍，犯者斬。
「為何？」范增疑惑地問道。
再往下看，冊上最後寫下十七條軍規，洋洋五百字，那《三大紀錄八項注意》都沒這麼嚴，看得那平日懈怠慣了的將軍們一個個頭變得老大：
韓淮楚便道：「兵訓從明日開始。浩然君留下，其餘眾將，無事請回。」
那內侍答道：「好像是為劉邦新立的大將軍一事。」
張良展顏一笑：「多勞上柱國關心，子房已能坐起。不知上柱國今日來此，有何事相詢？」
眾人又是哄堂大笑。韓淮楚一句話，雖是對樊噲說的，他們又何嘗不會如法炮製，也把女眷接到軍營之外？皆是喜形於色。
調用之際，蹇舌不應，低眉縮首，面有難色，此為浪軍，犯者斬。
與此同時，張良那平靜的心湖為之一顫。
這邊漢軍每日在飛沙走石，如火如荼地訓練士卒。那邊楚都彭城，也是厲兵秣馬，準備出師。
韓淮楚寫的點卯，顧名思義，點卯是在正卯時，也就是早上六點鐘。而漢軍的點卯是在巳時，與卯時差了四個鐘頭。
上次不援張耳害得張耳亡國，這次項羽是重視了。他遠在彭城是鞭長莫及，但鍾離昧的軍馬還駐紮在大樑。於是令莒城侯鍾離昧率軍入河內以拒趙兵。不僅如此，項羽還令河南王申陽領軍北上助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