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八千里路雲和月
第四章 落井下石
派兵追殺？不要說漢軍兵力本就不多，魏趙邊境線漫長不知往哪個方向去追。就說那魏豹把冕冠一脫，換一身平民衣服混入魏人的汪洋大海中，到那裡去追？
那時貞操觀念十分淡薄。以那劉邦的性格，絕不會因為你是魏豹用過的他就不用。反而他老兄會這麼想：魏豹上過的美人，俺劉季一定要去嘗嘗是什麼滋味。
遇到這等蹊蹺的事情，韓淮楚當然要查個究竟。他走到井邊，「呼」地一掌揮出把那壓在井口的大石震開，向下一望——
「速將魏王妃救起！」韓淮楚下令道。
櫟陽漢宮只有劉邦一個真正的男人。對那一把老骨頭又好色的劉邦，薄姬實在提不起興趣。
原來這薄姬的出身確實見不得人。她老爹原是一個奴隸，在魏國一個王室宗親家為奴，與主人家一個老年女兒私通，生下了這麼一個女兒。她老媽人稱魏媼。媼，年老婦女之稱也，黃花大閨女絕不會稱為媼。
韓淮楚心中一嘆，「一個即將裝入囚車的亡國妃子，一個被君王下毒手推落井中的女人，這王妃的尊號對她來說就像諷刺一般。魏王妃，即將無人再提，昨日黃花也。」
哪知這次的回答與那老宮人所說相同：「大將軍就算把小人殺了，小人也不知也。」
韓淮楚聞言一愣，「一個王妃怎會在井裡？」隨即醒悟過來，原來是魏豹下的毒手。
「大將軍是來探王妃的病么？」曹太醫揣度道。
這些宮人都是魏國人，就算他們知道，為了保護他們的國君寧死也會守口如瓶。這就是所謂的愚忠。
「滿城都是漢軍，魏豹一定逃不出城，一定會落入我手中，做了小生的階下囚。」韓淮楚想到此，又恢復了幾分信心。
那弔橋一放下，埋伏在城外的灌嬰立馬領著一群漢軍扛著一根大木吶喊著殺將出來。
剛剛出來，韓淮楚頓時就發現不妥。
那些宮人忙不迭去找來繩索墜下井中。井內的美人扯著那繩，由眾人拉出井外。
「賤妾謝大將軍救命之恩。」薄姬盈盈拜倒，聲如鶯囀，神情複雜地用那如煙似霧的美眸向韓淮楚抬眼一瞥，趕緊低下螓首，露出一抹雪白粉膩的玉頸。
「既不知道，留你何用？」
戰場上再血腥的場面韓淮楚都見過，早已習以為常，不過那都是男人們之間的事情。對付一個婦人也用如此狠毒的手段，韓淮楚還是頭一次見到，只覺毛骨悚然。
一個不能誕下一男半女的妃嬪，縱能得到君王臨幸，晚景卻註定凄涼。漢宮之中，從此又多了一位幽宮白髮終日哀怨的薄美人！
薄姬吃了一驚，緊張地問道：「是何病根？先生請明言。」
「回大將軍，我家大王已逃出城外，至於逃到哪裡，小人實不知也。」那管事的老宮人依然不改詞。
「這薄姬就如她姓氏一般，是這般命比紙薄。雖然有閉月羞花之貌，還不是淪為君王的玩物。若是那君王有情有義也就罷了，偏偏那魏豹如此無情，要下此毒手把她推落井中淹死。換了是誰，也會對那魏豹心生絕望。」
「奴兒麗質天生，有傾國傾城之貌，何用某贅言。」韓淮楚開始順著薄姬的口，呼她為奴兒。
「救命！」井中一婦人正用一塊小石頭敲打著井壁，本來已經絕望，突然看見一柱光線瀉下，喜出望外急忙呼救。
「拖下去斬了！」對於這種嘴硬的傢伙，韓淮楚絕不給第二次機會，殺他是為了以儆效尤。
「來人，快送王妃到暖室換衣，請太醫診治，可別要凍壞了。」韓淮楚事情想得十分周到。
「薄姬要追求自己的幸福本不為錯，只可惜小生不是她要找的人。冷靜！冷靜！」韓淮楚對自己說道。
擒賊先擒王。韓淮楚顧不得去追殺那狼奔豸突的魏軍，率領一隊騎士直驅西魏王宮。
可能是基因的品種好，薄姬發育成熟后出落得水靈靈一朵鮮花也似。正逢那魏豹復國，魏媼就把她送給了魏豹。
太史公有時候會用他那如椽大筆為一些歷史潤幾分色，有時甚至帶點誇張，但不會錯得這麼離譜吧？
美人在抱的滋味總是那麼令人浮想聯翩。可韓淮楚心中只有那囚禁在櫟陽為人質的曠世佳人，又怎會被眼前的儷色所迷？
紅綃粉帳內，一美人卧在錦衾內。雖是蓋得嚴嚴實實，卻禁不住直打寒顫。一隻玉腕伸
一個亡國的妃嬪韓淮楚才沒那份閑心來探病，現在魏豹的事情都夠他頭疼的。他是要借探病來套問魏豹的下落。
韓淮楚聞言就是一驚。
何況他們一群渺小的宮人，或許真不知道魏豹逃到了哪裡。
「魏豹何在？」韓淮楚厲聲對寢宮外的黃門內侍喝道。
魏國軍民雖英勇不屈地展開了巷戰，但一群老弱病殘如何能擋漢軍精銳騎兵的鋒芒？只有在漢軍鐵蹄下白白送命。一波波地堵截，一波波地被漢軍踐踏馬下。
那些宮人皆跪倒在地，一年邁宮人貌似管事的，戰兢兢答道：「我家大王知曉城池不保，已卷下細軟逃走了。」
「賤妾何敢勞動大將軍大駕！」那薄姬見韓淮楚起來，趕緊欠身欲起來迎接。
想嫁給這位大將軍為妻薄姬不敢去想，但能做一個端茶倒水鋪床疊被時常薦薦枕席的侍妾薄姬已經心滿意足。像她們這種亡國后妃，也只有攻下她們都城的將軍才能支配她們的命運。
「大將軍是誇讚賤妾嗎？」薄姬含羞問道，一雙凝睇清眸透出一絲希冀。
「魏王妃寒毒入體，千萬不要亂動。」韓淮楚忙出言制止。
「呀！」美人意識到自己成了眾目之的，驚叫一聲，連忙將一雙皓腕向胸前一攏，被井水凍得慘白的嬌靨現出一絲酡紅。
「夫寒冰之地，不生草木，重陰之淵不長魚龍。今胞胎既寒，何能受孕？王妃今後，將膝下無子也。」那曹太醫說道。
本是國色天香魏宮嬌娃，卻又攝魂奪目濕身誘惑，跟隨韓淮楚進宮而來的那些兵將哪裡見過這等香艷的場面，一個個雙眼溜圓盯看著那美人誘人的酮體，差點要噴鼻血。就是那些話兒被騸去了的宮人，也是個個目不轉睛。
「魏豹何在？」韓淮楚厲聲盤問那些宮人。
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總有個限度，在付出了接近一半的傷亡之後，剩下的魏人終於崩潰，開始倉皇逃命。
如今他冒了韓信的名，抓住魏豹的就是他自己。要是那魏豹逃了，這出《越河擒魏豹》的故事為什麼會寫入青史？
「你做你的深宮怨婦關小生屁事，總不能小生一個
韓淮楚正在焦急，忽聽見花園內一聲沉悶的響聲。
薄姬聞言，頓時淚染枕衾，嚶嚶的哭將出來。
韓淮楚愣愣地問道：「王妃可有名字？」
「既然是用來汲水，這井口卻用大石掩蓋，豈非咄咄怪事？」
而今這美人身著外罩鵝黃色緞裙，內穿粉紅色褻衣，一身盡為井水沾濕。那一雙盈盈一握的玉峰透過濕漉漉的軟緞兜布呼嘯而出，隱隱只見一對葡萄珠兒如花蕊盛開。纖腰豐臀，妖嬈體態，更是難禁春色外露。
便有宮女送擁著那薄姬向一宮室走去。滿地那些帶把與不帶把的男人，獃獃凝望著美人離去的身影。直到那美人消失在門口，猶捨不得收回那痴迷的目光。
薄姬臉上現出一抹羞紅，輕聲說道：「賤妾在家乳名奴兒，大將軍若是不覺得粗鄙，就叫賤妾為奴兒吧。」
那聲音極其細微，貌似從地底發出，只有憑韓淮楚的耳力才能聽到。再一聽，那聲音又起。
只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老宮人被一刀斬首。韓淮楚又問一年輕的宮人：「你可知魏王何在？」
韓淮楚也不過是隨口敷衍一下。哪知薄姬聽他稱讚自己，心中泛起了那麼一絲微妙的波瀾。
那曹太醫嘆了口氣，說道「不瞞王妃，你在井水中凍得太久，雖然能保住性命，卻落下一身寒毒，恐這病根將伴隨王妃一生也。」
曹太醫安慰道：「王妃今日能撿回一條性命，實不幸中之大幸也。當寬心養病，千萬不要哭壞了身子。老朽這裡有個藥方，你拿去抓上幾副葯，過個一年半載，或可痊癒。」於是留下一方，告辭而去。
魏豹雖是無用，他的號召力可是巨大。只要他一天不死，就像那陰魂不散的DLLM，魏人就一天不會安分，可說是後患無窮。
這一廂韓淮楚已率眾殺下城牆，與堵在城門口的魏國軍民展開了一場奪門之戰。漢軍雖少，卻個個精悍如猛虎撲入羊群。血肉橫飛間，只見那漢軍步步前進，魏人卻節節後退。
甲胄鏗鏘聲中，漢軍殺散魏宮守衛，闖入宮闈。
薄姬幽幽一嘆：「天生麗質難自棄，傾國傾城並可憐。只可惜奴兒將要囚入深宮，做一個不能見天日的怨婦也。」
如今半路上殺出一個薄姬，又是這麼楚楚可憐地啼哭哀求，韓淮楚最是心軟，真不忍心把她推開。
魏軍周叔，張樂均已死，無人指揮，各自為戰。雖有推下滾木礌石射砸死砸傷一批漢軍，但城下人數太多，漢軍前仆後繼，那大木依然頑強地向前挺進。
這番話被站在門外的韓淮楚聽到，心中是百感交集。
裡應外合下，魏都平陽的大門終於撕開。只聽「轟」的幾聲巨響，大門顛得幾下，被那大木撞開，數百名生猛的漢軍騎士揮舞大刀長槍直突而入。
還是那年邁的宮人戰兢兢回答道：「稟將軍，井中乃是魏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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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送走了，韓淮楚心中還是焦急。原想擒賊擒王抓住那魏豹用他來對付柏直的大軍，如今魏豹逃了個沒影，遺禍無窮。
「賤妾的名字實在不雅，難以啟齒。」薄姬有點羞澀的說道。
「曹太醫，我這病可要緊？」薄姬待那太醫抽回手，出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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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那魏豹擔心身邊的美人被那漢王劉邦佔去，故將美人推下井去。又擔心美人一時半刻淹不死被漢軍救起，壓一塊大石堵住井口悶殺美人。
「都是天涯淪落人，薄姬今後將無兒女膝下承歡，小生又何嘗不是如此？」
「這個年輕英武的大將軍，若是能侍奉在他身邊，可不勝過被擄去櫟陽？」
韓淮楚正在這麼想，突然那薄姬將錦衾一掀，從那榻上坐起一把撲入他懷中，軟玉溫香頓時抱個滿懷。
不呼王妃，又叫她什麼呢？總不能hello一聲算了吧。薄姬？不妥。沒有被那漢王劉邦臨幸前，什麼姬都不是，只是一個亡國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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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平陽南面是漢軍營寨，西面是漢國的內史郡，東面是趙國的上黨郡，北面是趙國的太原郡。魏豹若逃，只有逃向趙國，託庇于那趙王歇以圖東山再起。
韓淮楚聞言大暈。他本是為套魏豹的下落而來，如今糊裡糊塗與這薄姬說了這麼多糊塗話已是不該。這薄姬在此大發感慨，叫他不知說什麼好。
「大將軍還呼賤妾魏王妃么？」薄姬在被中兩眼腫脹地望著韓淮楚，幽怨的說道。
這半年來為避免蜚短流長，韓淮楚只把
原來那美人他曾經見過，名叫薄姬。那還是在彭城大戰前的陽翟軍營，魏豹與那老處女呂雉玩牌賭錢，薄姬在魏豹身旁幫他收錢。當時驚艷一瞥，也僅此而已。
「可不是。」韓淮楚一邊說，一邊走進宮闈。
「大將軍救救奴兒，奴兒不想去那櫟陽！」美人在韓淮楚懷中如梨花帶雨嚶嚶地乞求。
「名字只是一個稱呼，沒有什麼難以啟齒的。」韓淮楚微笑著說道。
這個時代，女人大多沒有取名，娘家姓張就叫張氏，娘家姓李就叫李氏。只有呂雉那樣的大戶人家，才會鄭重其事給她取個名。
那時講究出身好賤，薄姬原來以為說出這名字韓淮楚會瞧不起，哪知韓淮楚聞言呵呵一笑：「如花似玉，王妃當得起此名也。」
「這是何人？」韓淮楚對著滿地跪倒的宮人高聲喝問。
韓淮楚炯目「刷」地一下投向花園中的一口水井。
世上那些君王兵敗國破之時，擔心妃嬪落入敵手身遭玷污而辣手摧花的事比比皆是。那張楚王陳勝陳城攻破之時，就一連逼死了三十幾位妃嬪。不為他故，私心作祟也。
怎麼說這些戰利品要歸那漢王劉邦處置，放敵國王妃的事韓淮楚這個大將軍還做不了主。
是韓淮楚聽岔了嗎？那薄姬口口聲聲說難以啟齒，韓淮楚會聽錯才怪。他是故意揣著明白裝糊塗。
那曹太醫匆匆走出，迎面便遇見韓淮楚。
突然他心中閃過一念：史書上說魏豹並沒有逃到趙國，是被韓信抓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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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問到第三個人時，回答依然是一模一樣。韓淮楚倒吸一口涼氣，心知再問下去也問不出名堂來了。
但家中的爹媽總要對閨女叫個什麼，這就是乳名。韓淮楚問的就是薄姬的乳名。
這個時代，亡國后妃嬪的命運，註定是作為戰利品擄回敵國，不是淪為宮女，就是派發給有功之臣作為獎賞，運氣好一點的被那敵國君王看中，就繼續成為君王的玩物。以薄姬的美色，一定會得到那漢王劉邦的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