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十八史略(肆):大漢天威〔前漢〕》目錄

〇九九 武帝年邁

〇九九 武帝年邁

武帝認為江充告發趙太子劉丹是一樁很有勇氣的行為。告發自己的主子同時又是妹夫,當然需要極大勇氣,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事情。
石德面露悲戚神色說。倘若太子以施巫蠱之術的罪名被處刑,身為太傅的他當然有責任,自然也會被處死。
江充連向在甘泉宮的武帝求救的機會都沒有。
「戾太子乃大逆不道之叛徒,應將之徹底攻打,格殺勿論!」
江充為了顯示自己的力量,曾經將無數自己看不順眼的人處以死刑。據傳,其中絕大部分都以使用巫蠱之術為由,依據史書記載,這個數目達數萬人之多。
戾太子解放囚犯後,在長安抵抗五日終於不敵,而從長安東南門向城外逃去。
「方法只有一個。」
事實果然如此。江充對皇族格外注意。稍有差錯,他就毫不容情地加以檢舉。
建造思子宮的翌年,武帝於前往山東半島東萊之際,曾經準備坐船到據說在海中的神仙島。但由於颶風猛至,海浪洶湧,船隻根本不能出海。
如果捏造這樣的事件,要使太子的腦袋落地是輕而易舉的。而「捏造事件」對江充來說是拿手好戲。
「把江充這個混球幹掉!」
——我有把一國之王的家庭弄得雞犬不寧的能耐……
「你這個趙國鄉巴佬!」太子對手腳被縛的江充踢了一腳後,更吐口唾沫,道:「你這個混賬,在鄉下把趙王家搞得一塌糊塗,這樣還不夠是嗎!?現在竟然企圖離間我們父子的感情——快把這個傢伙的腦袋砍掉!」
太子禮貌地懇求,而江充卻執意不肯,將一切向皇帝具實報告。
武帝大為嘉獎江充不畏懼太子威勢的工作表現。
詛咒之術一般又稱為巫蠱之術。這個方法是把桐木製的木偶埋入土中,將酒灑於其上,然後請巫師詛咒對方。
江充事前提出申請且獲允准。
這樣的事情不能因為自認清白就漠不關心,因為隨時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在你家旁邊的土中埋入桐製木偶。實際上,當時的江充就是在令人做這種事。
戾太子的長子已有夫人王氏,和丈夫一併被殺。事實上,兩人已生有一個兒子,算來是武帝的曾孫。王夫人希望這個兒子能夠活命,所幸監禁這個嬰兒的廷尉監(高級法官)丙吉,偷偷把他交給女囚撫養。
武帝任命他為檢察官,並認為這是適材適所的安排而甚為滿意。這樣的人成為檢察官後,對皇族、外戚以及近臣都不會有所容情才對。
他的目的在於滿足自我表現慾,得到財物只是其副產品而已。過去把趙王家庭弄得一塌糊塗,甚至引起他們父子紛爭,這並不是為了要得到金錢上的利益,而是看到以自己的力量惹出事端便十分高興。
他要的是顯示自己的力量。
武帝駁回這項請求。
(是我看人看走了眼……)
皇上臥病甘泉宮,聞命在旦夕。今有奸臣欲趁機叛亂,特予以鎮壓。
武帝此時六十六歲,雖已年邁,但向來以全知全能姿態君臨天下的他,對一般民眾而言,仍具有絕對性威嚴。於皇帝不在期間,在國都造亂的太子是叛逆之徒——人們都有這個想法。
當時的趙王劉彭祖是武帝的異母兄。太子劉丹是紈袴子弟型人物,生活相當紊亂。這一點,江充由於從妹妹處聽來,所以相當清楚。這種事情大可作為凸顯他自己的材料。
「如果這是唯一的方法,也只有如此了!」
「燕人和趙人的模樣兒頗為奇異……」
二十日後,他於湖縣一個叫泉鳩里的地方潛伏,但為人所發現。看到隱匿之處已為捕吏包圍時,戾太子看破一切,懸樑自盡。
衛皇后集團當然察覺到這一點。
——請你放我一馬。這種事情不能讓皇上知道。
——肅清江充一派人!
由於這是倉促之事,根本沒有時間仔細研究作戰方式。這項宣示更非聰明之舉。言及皇帝之死,是大不敬罪。事實上,雖然武帝健康情形不佳,也還不到病危的程度。
(我非先發制人不可……)
翌月,雍縣在無雲狀態之下,空中突然揚起三聲如雷巨響,天上掉了兩塊漆黑的隕石。
皇族之惡行乃天下大事。
武帝當時住在甘泉宮。甘泉宮是武帝將秦之離宮改建而成的宮殿,一名雲陽宮。這個宮殿在甘泉山山麓處,離長安相當遠,地圖上的直線距離大約八十公里。
武帝在為戾太子深深憐惜的同時,對江充更為恨之入骨。因此,他把江充一族悉數殺盡。
(這是什麼事情的前兆!?)
這個嬰兒名叫病己——也就是後來的宣帝。
「一定有人以咒術殺朕——」
武帝再度生病時,有人奏言:「這是有人施巫蠱之術的緣故。」官方立即著手大規模調查。
——太子造反!
身為皇族領袖的武帝,決定親自審理本案,於是下詔引見江充。
桐製木偶和絲帛文書從太子居所的土中被挖出來!
趙太子劉丹遂以姦淫胞姐之罪被逮捕。父親趙王眼見這是兒子的生死關頭,所以拚命向皇帝懇求饒恕:
想到這一點,他已樂得合不攏嘴了。
武帝心情變得非常沉重。
「難道沒有辦法對付江充嗎!?」
江充眼前力量之泉源何在?這個力量來自連他也無法居於其上、唯一的例外——武帝。
江充向西邊逃走。他原名「江齊」,「江充」是於逃亡之際使用的化名。來到國都長安後,他將趙太子的惡行向官方呈報。父親和胞兄被殺的江充,終於等到報仇的時刻。
由於挨了父親一頓訓誡,太子劉丹這才知道江充告密之事。而劉丹並不是好惹的人。痛恨江充的他,決心要報復一箭之仇——就把江充抓來揍個半死不活吧!
年老的武帝近來認為有人在詛咒他,因而使他精神萎靡。任何英雄豪傑都有缺點,武帝由於疑心自己似乎正被詛咒而苦惱不已。生病時,他更是呻吟著說:
太子一方面在長安貼出這個佈告,同時又做了如下宣示:
武帝瞇著眼睛,問了江充一些政治上的意見。
皇太子以悲痛的聲音說。
武帝遂對宰相下此命令,也就是勅命。抗拒討伐軍者會被視為亂臣賊子。
江充想到這一點,內心極為不安。
在這個情形之下,戾太子即位時,江充自然會第一個被肅清。
皇太子劉據係武帝長子,乃衛皇后所生。被一般人稱為戾太子的這個人,曾經為馳道問題而被江充告發。
年老的武帝近來認為有人在詛咒他,而精神萎縮,這個疑心病使得他苦惱不已。生病時,他更是呻吟著說:「一定有人以咒術殺朕——」
勝負就此而定。
——臣會選拔趙國勇兵,令丹率領前往討伐匈奴,報效國家,尚請饒恕丹之小命。
江充遂將太子在外面做的壞事告訴太子的父親趙王。他如此做,為的是想把趙王的家庭攪得一塌糊塗。
後來,劉丹得免死罪,不過,被廢了太子之位。
有個名叫江充的人。這個人自我表現欲強得不可理喻。他此生最大的樂趣,在於被人認為與眾不同——他整個腦袋裡裝的只有這件事。
衛皇后之姐夫——宰相公孫賀,因涉嫌施巫蠱之術而於去年死在獄中。衛皇后所生的兩位公主(太子之妹)同樣遭江充陷害而死。
——請皇上准予以平時衣著晉謁。
這時候使用「武帝」這個名詞或許不妥,應是「皇帝劉徹」才對。武帝死後,下一代皇帝會給江充同樣的力量嗎?
此刻的江充再也沒有任何力量了,只有臉色蒼白、渾身顫抖的份。太子衛兵揮刀把江充的頭砍了下來。
這是發生於征和二年(公元前九一年)八月間的事情。第二年,戾太子的冤枉終告真相大白。不僅皇太子如此,過去涉嫌施行巫蠱妖術而被處刑的數萬人,都是受江充陷害,也獲得證明。
武帝年紀已經六十多,這在當時來說,是人生的黃昏時期,可謂餘日不多。而於武帝二十九歲時誕生的戾太子,此時三十多歲,正是男人氣力最為充沛的黃金時期。縱使武帝長壽,皇太子掌握實權的日子也應該不遠。或許是看出這一點的緣故吧,進出東宮御所的廷臣越來越多。
在江充的手下,連皇太子也不能例外。事實上,太子曾有過被江充告發之事。
雖然武帝大大後悔,但這已來不及了。他於是在戾太子殞命之處的湖縣建造「思子宮」。顧名思義,建造這座宮的目的當然在於思念故子。此外,他又建造一座樓台,以「歸來望思之台」為名。這個名字的意義當然是「盼望太子之魂回來」。
江充在千鈞一髮之際逃亡了。但,他的父親和兄長卻被太子抓去殺害了。
——除皇帝以外的任何人,都得向我低頭,連太子也不例外……。我還不夠偉大嗎?
「該如何是好呢?」
江充已然成為所有人畏懼的對象。一些皇族和宮廷權勢者,為了攀上交情而拚命向他送禮。雖然他因此而致富,不過,發財不是他的目的。
太子問太傅石德。
為發揮權力,最有效的方法是推倒眼前的權力者,而眼前的權力集團是與衛皇后有關係的人。江充的爪牙遂以這批人為對象。
「那是什麼!?」
太子之母親衛皇后也因這起事件連帶被賜死。即使與武帝共同生活達四十八年之久的皇后也未能安享天年。
太子頷首道。
江充有了這個想法。
武帝深深有此感覺。他覺得自己老了。獨裁皇帝的老邁就代表時代的衰微。
明知後悔莫及,武帝還是如此叨念著。自己當時的確也欠缺考慮,在怒不可遏的狀態下,未免太過急躁了。被自己處分的不是只有戾太子,還有三個孫兒和一個孫女……想起這一點,武帝就潸然落淚。
聽到這件事時,連太子都變得臉色蒼白。這是何人所幹,他一下子就猜了出來。可是,對方不是泛泛之輩,而是絕不放走看中的獵物、吃肉不吐骨頭的猛獸!
他是趙國邯鄲人,妹妹是鼓琴、歌舞名手,嫁給趙之太子劉丹。由於這層關係,他被趙王奉為上賓。而他卻不以此為滿足,一定要使自己的存在更為轟轟烈烈才甘心。
「這樣的事情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的。這顯然是江充幹的,他的目的在於扳倒衛氏一族。宰相公孫賀和兩位公主連遭毒手,現在輪到殿下了。」
戾太子自殺後的八月癸亥日,曾經發生一次令人生懼的地震。戾太子死時是辛亥日,所以這是十二日後的事情。
「你幹得好!這是檢察官應有的態度!」
(你當時慌什麼呢!?……你為什麼不找朕商量……?)
而武帝具有與一般人不同的興趣,他竟然欣賞起江充這一身怪異裝束來了。
一次,太子使者的車不經意走上馳道而為江充發現。馳道是街道的中央部分,這個地方只有皇帝的車駕可以通過。其餘的人驅車走上這條路時,一定會被問以不敬之罪。
這是用絲綢做的軍衣,弧線的衣襬在後面垂交在一起,形狀有點像現代的燕尾服。他的頭冠插有長長的羽毛,一走動就搖曳不已。這種矯飾的模樣,相當令人作嘔。
自我表現欲極強的江充所謂的「平時衣著」,實際上非常突兀。他意圖以此奇裝異服引起皇帝的注意。
任何事情我都做得到——他有這個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