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十八史略(肆):大漢天威〔前漢〕》目錄

一〇三 謀殺皇后

一〇三 謀殺皇后

許廣漢的老婆終於同意女兒的婚事了。
實權派人士於是在皇太后尚有權力時廢了新帝。
他一心一意等著——大司馬大將軍霍光死去。
許廣漢邊嘆息邊問道。
許廣漢雖然被老婆嘮叨半天,卻以堅定語氣說:
——繼承戾太子血統的人才有資格繼承皇統。
霍光夫人謀殺許皇后是擅自決定的事情。她之所以沒有先和丈夫商量,是知道說了會被制止的緣故。
劉詢即宣帝。
實權派代表人物霍光對此採取措施。
許皇后在時,太皇太后一切都很自在,但自從自己的「姨媽」成為皇后後,諸多言行再也無法揮灑自如。
「這一點沒錯,不過……」
「你以前的主子不是戾太子嗎?」
這樣的行徑必須論以死罪。
年輕時,他曾經出仕於昌邑王——也就是劉賀之父劉髆。那是在武帝的時代,每次皇上行幸甘泉宮時,諸王家臣依照規定必須隨從。一次,許廣漢被列為隨行人員,參加騎馬隊列。臨出發前,他發現自己的馬鞍有點損傷。原來是鐙帶部分磨損,隨時有斷裂的可能,參加天子行列而馬鞍發生問題,這不是鬧著玩的事情。因此,他決定暫時借用別人的馬鞍。但由於事出倉促,他來不及向這具馬鞍的所有者打一聲招呼,就私自「借用」了。
許廣漢邊說這句話,邊吐了口唾沫。
這時候昭帝已即位。要是膽敢如此進言,有可能會被解釋為:
到昭帝時代上官桀造反時,許廣漢於奉命搜索上官家之際,又做錯了一件事情。
皇后之父親依例應該被封為侯,而霍光卻表示:
許廣漢經常搞出一些糗事,而這等糗事卻常常變成「大事」。這就是他倒霉的地方。
——先前到上官家搜查的人有沒有長眼睛!?為什麼沒有留意到這麼重要的證物!?
無論如何,由庶民一下子跳上來成為皇帝是太過唐突的事情,因此,在程序上必須先取得皇族資格,然後再行即位。
——哥哥,你應該替我想一想。請別再提要把女兒許配給戾太子孫兒這件事情吧!
天子行幸乃國家神聖大事,被選擇隨行的人甚至需要齋戒沐浴。沒有以清淨的心參加行列,臨行更行偷竊之事,這是何等大罪!
聽到這句話時,霍光愕然失色:
他是宦官,是被去勢的男人。他過去不是宦官,而是一名正常的官員,這一點可以由娶妻生子一事得到證明。他的女兒名叫平君,非常漂亮,惹人喜愛。
他的女兒卻不怎麼幸福。她於成為皇后的第三年時,因生產而死——這是表面上的說法,事實上,她是被毒殺的。下此毒手的是宮廷婦科醫生淳于衍。醫生存心要下毒時,任何人都逃不過劫數。而命令醫生如此做的不是別人,正是霍光夫人顯。
皇太后成為「太皇太后」。她與宣帝年齡相差無幾,卻是武帝兒子的媳婦。而宣帝則為武帝之曾孫,因此,前者的輩分較後者高了二代。
擅自為女兒婚事做主的許廣漢,回家後卻被老婆臭罵一頓。
「妳得好好想一想!未婚夫死後,平君已被人們視為寡婦,這樣的女兒以後還能期待良緣嗎?雖然劉詢目前的身份是庶民,但他畢竟是與朝廷有血統關係的人!現在窮苦潦倒不算什麼,因為他還年輕,以後賺錢的機會多得很呢!」
身為造反者孫兒的劉詢,原本險些被殺,當時,他的祖父母、父母以及族人全被殺光了。尚在襁褓之中的他,由於朝廷法外施恩,所以得免於死。後來查明,戾太子並無謀反之事,但這件事情現在說也太晚了。孑然一身的劉詢全靠朝廷的救濟度日,勉強保持「庶人」身份。犯罪者的家族即使得免於一死,也得淪為奴隸,這是規定。由於祖父確實無辜,因此才不必為奴。
張賀由於進退兩難,所以起意要把許廣漢的女兒許配給劉詢。
霍光夫人希冀自己的女兒成君成為皇后。天無二日,地無二君,皇后也只有一個。為達成這個目的,唯有致現今皇后於死地。
「我實在倒霉透頂,什麼事情都不順利!」
——生產乃女人之艱鉅任務,許多人因此而死。所以,利用這個機會下手,絕不會啟人疑竇……
偷竊馬鞍的罪,照理是被處笞刑或坐幾個月牢就會了事,但事情沒有如此簡單,許廣漢特別倒霉的地方就在這裡。
為何被去勢?原來他和司馬遷一樣,本來要被處以死刑,後來志願去勢,因而保住一命。司馬遷是為了寫歷史忍辱,許廣漢被去勢則純粹為了保命。
——許皇后的父親乃刑餘之人,宜經過一段時期觀察,待時機合適再行封侯。
由於許皇后的死因可疑,有人上奏應對醫生進行調查。霍光夫人到這時候才把真相告訴了丈夫:
與之相反,新立的霍皇后則為非常任性的千金小姐。她過慣奢侈生活,因此,在後宮揮霍無度。以馬車為例,許皇后坐的車輛非常樸素,而霍皇后乘坐者則豪華無比。
結果,不願意因此而死的許廣漢,志願接受宮刑,得免於死。
雖然在民間的宣帝未有近臣,但今後有可能成為近臣的人,應該首推其岳父許廣漢吧?
這是被派到山裡砍伐供建造御陵用之木材的勞動。他在那裡一天到晚揮斧砍樹。
「你說得也有道理……」
霍光夫人希冀自己的女兒成君成為皇后。天無二日,地無二君,皇后也只有一個。為達成這個目的,唯有致現今皇后於死地。而「生產」是再好也沒有的機會。
在長安尚冠里一處陋屋居住的劉詢,在朝廷迎駕之下拜謁皇太后,受封為陽武侯。
武帝的眼光果然沒有錯,霍光的確做事小心翼翼,一切以無過為原則。只是,武帝沒有把霍光夫人的為人考慮在內。
對許廣漢而言,運氣不佳的是,這個當事人性情乖僻,他堅稱自己的馬鞍是被偷的。
群臣之中卻無人敢如此進言。
目前,整個朝廷在霍氏勢力的籠罩之下。年輕皇帝很想把這個局面完全改觀。如果是公子哥兒出身的皇帝,為了要照己意行事,這時候一定會操之過急而招致失敗。
「說的也是,那就這樣決定了。」
「我的運氣實在不好——」
「要是淳于衍被拷問而把我的事情說出來,那就不得了了!你快替我想辦法吧!」
許廣漢因此挨了上級的罵,並且又一次受到處分。這次受的罰叫做「鬼薪」。
被皇后侍奉為祖母的「太皇太后」——即昭帝的皇后——是霍光的外孫女。而皇后是霍光的女兒。對皇后來說,太皇太后是姐姐的女兒,也就是外甥女。
他這個名叫平君的女兒,已與內者令歐侯氏的兒子訂立婚約。內者令是專司掌理後宮衣物的官職,薪額六百石,所以,這件婚事還算門當戶對。但佳期將近時,歐侯氏的兒子突然死了。
許廣漢在家中也一樣倒霉。
許廣漢一年後才被封為昌成君。實際上,女兒成為皇后,他自己有足夠的金錢花費就已心滿意足。霍光經過一年時間的仔細觀察,確切看出許廣漢的這個性格後才同意封他為侯。
「這樣的良緣再也找不到了,你現在就決定吧!」
「對方不是值得依靠的人,你準備毀掉女兒的一生,是不是!?」
「妳怎麼幹了這種傻事!?」
宣帝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由於長年過著庶民生活,所以他對人情冷暖瞭解得很透徹。自幼孑然一身的他,也知道如何才能保護自己。他的一個處世之道是:該等待時必須耐心等待。
——降為庶民未免太可憐,給予皇族之待遇如何?
——現在該以什麼人為天子!?
昭帝之死是沒人料想到的事情。才二十歲,身體向來極為強健的他竟然如此短命!何況皇后尚未生子!
許廣漢的女兒因而成為皇后。
弟弟張安世出仕於昭帝,由車騎將軍晉陞為右將軍。他是皇上的股肱忠臣,要是侄女兒嫁給似乎具有皇位繼承權的年輕人,不知會招來多少疑惑——張安世忌諱的是這一點。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宦官朋友張賀前來拜訪。張賀的弟弟是正紅得發紫的車騎將軍張安世——就是將昌邑王從自己領地帶來的兩百家臣一網打盡的人。弟弟飛黃騰達,而哥哥只是一介宦官。其原因在於張賀原本為戾太子的家臣,因連坐戾太子造反事件而被處宮刑。
「是我以前主子的一位年輕親戚……」
「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這事啊!」
被去勢後,他只有在後宮服勤一途。最初,他以宦者丞身份負責管理宦官之事。這個職位在這個圈子裡算是相當高的。
許廣漢瞇著眼睛說。
霍光的女兒成君遂被立為皇后。錯綜複雜的關係因而產生。
在民間長大而且父親經常搞出糗事的許皇后,是個嘗過辛酸的人。她非常懂事,對年齡相差無幾的太皇太后伺候得無微不至,自己過的是極為樸素的生活——因為她知道有所收斂。
關於這一點,實權派人士的意見完全一致。也就是:
而宣帝是出身民間的勤苦之人,他採取的是與之慢慢耗時間的方式。
刑期滿後,他被調職,擔任人人厭惡的「暴室嗇夫」。這個職務是女官病房之守衛工作,並且處理其穢物。
「聽說令千金的未婚夫死了——」張賀問道。
「沒錯,是戾太子的孫兒劉詢。這樣的家系夠理想吧?」
「這不都是為了要使成君成為皇后嗎!?」
「對方是怎樣一個人?」
全體實權派人士的真正動機卻是:在民間的劉詢當然無任何家臣,因此,他們得以確保自己的地位。
他等待的是什麼?
——你能成為天子,不是靠我們霍家人的幫忙嗎?
——目前流落民間的劉詢公子乃武帝嫡曾孫。我們要奉為天子的人,除此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在不得已之下,遂奉迎武帝之孫昌邑王劉賀就帝位,但這個人很快就為人們所不齒。而且,這位「新帝」從領國帶來近臣多達兩百名!這是事關實權派人士命運的重大事情!朝廷重要職位全為這批來自昌邑的人員佔據時,昭帝時代的實權派人士不是只有垮台一途嗎!?
「是啊……這實在令我傷腦筋。好不容易為小女覓到還算不錯的對象,結果卻如此……你心目中有沒有適合小女的對象呢?」
「我的前半輩子可以說霉運連連,老天爺現在好像要彌補我,所以讓我行大運了。」
這樣的觀念時常溢於言表。
戾太子之忠實家臣張賀,原本有意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劉詢,卻遭到弟弟的強烈反對。
霍光夫人如此唆使淳于衍。在醫藥條件欠佳的當時,因生產而死亡的婦女確實不少。
許廣漢於是仰天嘆息了。
霍光只有對淳于衍下「不起訴」之裁決了。
貿然做此進言,說不定腦袋會被砍掉。因此,無人願意管這等閒事。
霍皇后雖然沒有說出口,心裡卻對丈夫宣帝有如此看法:
「是啊!」
後來,別的官員發現這隻柳條箱,將之收押作為重要證物。上官桀發動造反時,曾經計劃逮捕所有的反對派人士。這數千條繩子是為了捆綁數千名反對派人士而準備的。
——玷污天子神聖之行幸。
老婆所謂「不是值得依靠的人」,是指「窮光蛋」而言。
「來為小女說媒……!?」
許廣漢於是被問以盜竊罪。
他在上官家打開一隻柳條箱時,看到裡面裝著數千條約摸數尺長的繩子。但他並沒有將之列為可疑之物而做任何措置。繩子是到處都有的東西,他不認為這會成為自己搜索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