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十八史略(伍):遍地皆皇帝〔後漢〕》目錄

一一五 綠乎?紅乎?

一一五 綠乎?紅乎?

——這等小城最好棄之不顧,以攻打鄰近宛城為上策。一旦攻陷宛城,昆陽城自然會降服。
嚴尤這時又引用《孫子兵法》,做了如下進言——
但,不管怎麼哭叫,還是非當皇帝不可。經過梳洗後,他被迫穿上黃袍。
看到他抽到皇帝籤時,眾人立即當場跪伏。劉盆子睹狀,嚇得哭了起來:
「這個情形實在令人傷透腦筋……」
從昆陽城溜出的劉秀,在附近各城招募兵員。
樊崇於是以這樣的話安撫士兵。
「媽的!算啥皇帝!?更始帝劉玄這樣的皇帝,在我赤眉軍裡多的是!好!我來立一個真正的皇帝給你們看!」
為搶東西吃而到處破壞的造反軍,態勢驟然一變,齊聲喊起興漢口號。膨脹迅速的造反軍最大的困難在於短缺糧食和軍費。地方豪族在這一點上給予他們援助,正因為如此,而有了鳩佔鵲巢的態勢。
——像劉秀那樣萬事慎重的人都斷然舉兵,可見王莽已經沒有希望了。
他率領千餘部隊一馬當先攻入敵陣時,敵人的想法是:
——向來做任何事情都謹慎再謹慎的劉將軍,現在卻親自站到突擊隊陣前。他一定是有援兵或伏兵之計,才如此勝券在握!
老天爺這時也站在造反軍這一邊。因為此刻突然雷雨交加,並且颳起勁風。這樣的天變,給予佔優勢者多達數倍的力量,對居劣勢者,則使其更加沮喪。
——不趕快投入,會佔不到好地位!
而天下形勢正如風中之燭。
實際上,長安已有更始帝的綠林系軍隊,並且把王莽政權推翻了。
他們於是推出綠林系平林軍中被稱為更始將軍的劉玄為皇帝。
劉秀因而以區區兩三千部隊,使包圍昆陽城的政府軍陣腳大亂,最後於城西河岸與之展開決戰。
王莽軍大敗後,四處潰散。據傳,其中掉入河裡溺死者數以萬計。
既以復興漢王室為口號,就需物色一位皇族,並以之為皇帝。連綿達兩百年以上的漢王室,皇族之數何其多。清朝綿延兩百六十餘年,據說到清末時,與王室有血緣關係的「宗室」多達兩萬人以上。赤眉軍中就有七十多名與王室有血緣關係的人。同樣的,在綠林軍內也為數不少,許多人當初參加造反軍都是各懷鬼胎。如果要擁戴某人為皇帝,以欠缺自主性的人較為理想。也就是說,這個人祇能做傀儡。
王邑、王尋直系軍與劉秀軍交戰,敗相已顯,其餘大軍則絲毫沒有戰意——守城軍隊於這個時候衝了出來,誠可謂得了天時。
這樣的事情用抽籤決定,簡直是兒戲,但這正是赤眉軍的風格吧?
「圍師必闕」是於包圍戰之際,必須為敵人留一條生路之戰爭原則。知道四方完全被包圍時,敵軍會拚死奮戰,這將使己方損失慘重。為敵人留一條逃路,則對方祇顧竄逃,不能集中力量作戰,反而對己方有利。
與之相較,因疫病而解體的綠林系造反軍,由於有地方豪族參與其間,因而比較沒有暴動色彩,保守氣氛較為濃厚。
「我不要!」
劉秀率領十三騎兵,悄悄從南門溜出。他這樣做的目的,是要到城外招募兵員,以救援被包圍的昆陽城。
但成為三十萬大集團後,再也不能以過去的方式經營了。樊崇遂以一萬人為一營,組織三十個營,並以徐宣、逢安、謝祿等人為高級幕僚,讓他們負責營紀。美其名為知識分子的這些人,實際上祇略通文墨。其中的徐宣略具易學知識,而像他這樣的人,已是最高級的知識分子了。
「好,就用抽籤來決定吧!」
在這之前的組織甚為單純,軍中階級祇有「三老」、「從事」、「卒吏」三種。至於規則,僅有如下一條:
他的陣營中有七十多名皇族,其中以式侯的三個遺子最為接近皇統。三人當中該以哪個為皇帝呢?反正是傀儡,立誰都無關緊要,不過,事情總要有個著落才行。
在這個情形之下,敵軍更加擔心伏兵或援兵,未戰卻已先喪失鬥志,倉皇退卻。
所幸更始帝陣營正忙著準備攻打長安,樊崇得以乘隙逃回。
——從昆陽逃出的敵兵一定會逃進宛城。而容納殘兵敗卒的軍隊,士氣必然低落。這對我們攻打宛城頗為有利,所以應為敵人留一條活路為宜。
樊崇叫起苦來。
洛陽更始帝如此呼籲天下。
此際,圍城政府軍首腦在意見上產生對立,因此,十萬軍隊變得不堪一擊。
此外,為了繫住他們的心,非大大宣傳這次西征的利益不可。
首腦在意見上的對立,當然影響麾下將兵,全軍因而欠缺一致性。
另一方面,己軍其他陣營人員的想法是:
據說,聽到他舉兵的消息時,人們奔走相告,並且紛紛投入他的陣營。
劉秀進兵河岸挑戰,意欲一決雌雄時,王邑和王尋祇率領萬餘直屬部隊,並嚴禁別的部隊插手干預。
——我去和他們交涉看看。我的部下這麼多,他們非答應給我許多地位不可。
結果,還未發生接觸戰,敵人就被他的氣勢震懾住。
劉秀字文叔,乃高祖劉邦第九代子孫,為景帝皇子長沙王劉發之後。他的父親劉欽於他九歲時歿故。雖然像這樣的皇族多的是,但就血統而論,他是較更始帝劉玄更接近正統的。
聽到政府軍大舉出擊的消息時,更始軍諸將難免發生動搖。
樊崇氣得直跺腳。
結果,一個叫史諶的人的女兒被選為皇后,六十八歲的王莽把頭髮染黑後,舉行花燭之典。
——對!和現成的造反軍團合作是一條捷徑!
此處必須就王莽滅亡之事有所敘述。被更始帝軍攻滅的王莽,可說是咎由自取。
他於是反過來利用人們對他的批評。
名叫嚴尤的參謀如此主張時,王邑卻表示反對:
赤眉軍乃農民軍。來到新鄭時,領袖發現若停留該地,可能會有許多人脫隊。由於沒飯吃而加入赤眉軍的原本是農民,而農民本質上是不容易去除土地歸屬感的,他們一心想回故鄉。但就渴望取得天下的赤眉軍領袖立場來說,此時的兵力非常重要,絕不能少一個兵員。為避免人員脫隊,最好的方法是趕緊繼續向西前進,離得遠遠的,使他們想回家鄉也無可奈何。
——到了長安,金銀財寶任你們要多少就有多少!
——殺人者處死刑。傷人者依其傷害程度,受同樣之刑罰。
——膽小如鼠的劉秀親自率領部隊攻打過來,這表示他有絕對的把握。看來祇有千餘名的這個部隊,一定是另有伏兵吧?
他們開始注意到造反軍了。比起組織造反軍,利用現成的造反軍反而來得方便得多。過去站在權力體制一邊的地方豪族,對組織造反軍根本不在行。不過,要喊口號,他們倒是很拿手的。
——王莽的政權已到日暮途窮階段。他很快會下台的。
受到鼓勵的士兵,遂爭先恐後地衝向敵軍。
——打倒篡位者王莽!復興漢王室!
做此想法的赤眉軍總指揮樊崇遂滿不在乎地來到洛陽。他是擁有三十萬大軍的人,更始帝這一邊的領導人員當然急欲獲得這批大軍。但他們擔憂的是,租出廂房後,會連正房也被佔住。更始帝身邊的豪族就是佔了正房的綠林軍的人。因此,他們先把樊崇軟禁起來。
這是所有人對劉秀的批評。實際上,他的本質並非如此。他是下了決心就敢孤注一擲的人。由於過去沒有這樣的機會,所以人們不知道這一點。
由於理想主義者王莽採取重稅措施,稅目日益浩繁,所以人們過的是苦不堪言的生活,他們正在追懷從前的日子,在這個時候聽到興漢口號,當然立即表示贊成。
嚴尤據此再三力說,王邑卻始終不為所動。
不久,綠林軍中湧出這樣的口號。
這就是更始帝。他以洛陽為據點。
於是,各地有無數人爭先恐後地參加造反軍。
「他媽的!竟敢對老子來這一套!」
另一邊的王莽則在長安,他也是皇帝。祇是,長安皇帝運勢已近日暮黃昏——這是任何人都看得出來的事。
由於總指揮樊崇本身是個文盲,因此,這個集團平時不使用任何文書。
如同朝廷在皇帝之下有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及八十一元士,王莽在後宮也置了皇后以下的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及八十一御妻。這都是以周制為依據的。
樊崇到達洛陽,是於洛陽淪陷之後的事情。
——大家合力打倒王莽!
接到政府軍即將攻來的消息後,劉秀進入昆陽城。他的部隊尚不滿一萬,而包圍這個城的政府軍則為數十萬。
樊崇以及徐宣等赤眉軍領袖現在開始有了「取得天下」的意識。他們遂向西邊進軍。
這次戰役可謂決定了王莽的命運。
已經即位的更始帝軍隊正準備從東、南兩個方向朝長安攻打過來。
王莽派百萬大軍前往討伐。號稱百萬的這批軍隊,實際上祇有四十多萬。大司空王邑和司徒王尋共同指揮這批大軍。
舉兵時,他是二十八歲。他是個極端謹慎的人,由於個性的關係,常被誤以為是怯懦之徒。
抽籤結果,決定由末弟劉盆子當皇帝。兩位哥哥多少受過教育,身為末子的他在稍懂事時就已家道中衰,因而根本沒有受過教育。他在赤眉軍中擔任的工作是牧羊,一天到晚與羊群為伍,不但蓬頭垢面,穿著更是一身襤褸。
王邑逃進洛陽。這時候的洛陽尚在王莽手中。王莽為保衛洛陽,派太師王匡率軍出城應戰,更始帝則以同姓同名之「定國上公」王匡與之攻打。
在更始帝之下擔任偏將軍(部隊長)的劉秀也是皇族之一,與其兄長劉縯共同參加綠林系造反軍。這對兄弟都是指導能力極強的人,但卻因此而蒙受不利。由於是皇族的關係,他們自然也成為皇帝候選人,結果劉玄被擁立為更始帝。
劉玄是個不成材的人,之所以被選為皇帝,是為了容易操縱。劉縯則不然。他的弟弟劉秀雖然為人過於慎重,卻也是非常優秀的人物。想操縱這對兄弟絕非易事。這是諸將對他們敬而遠之的原因。
樊崇後悔自己有過想要投靠更始帝的念頭,遂決定自力更生。
在造反軍興起而天下騷動時,王莽正在進行一件異想天開的事情——向天下公開招募皇后。他於前年喪偶,據他自己說,公開招募皇后是神聖周代的制度。
——孫子曰:「圍師必闕。」我們最好採用這個方法。
劉秀軍在不可思議的力量之下,發揮了超實力的威力。雖然為數僅僅三千,卻把王邑和王尋的部隊打得落花流水。
「更始帝劉玄這樣的皇帝,在我赤眉軍裡多的是!好!我來立一個真正的皇帝給你們看!」樊崇後悔自己有過想要投靠更始帝的念頭,遂決定自力更生。
——小心翼翼到了家。
赤眉軍人數膨脹到三十萬了。
佈陣於昆陽城附近的近十萬王莽軍,由於受命不可插手,便袖手旁觀。平時受到歧視的他們,甚至以眼看王邑、王尋軍隊被打敗為樂。
王邑和王尋有意讓自己的直屬部下立功,對旁系部隊都相當冷淡。
雖然赤眉軍後來開始使用文書,但還是脫離不掉暴動農民之色彩。
看到王邑軍苦戰的模樣時,守城軍士頓時眉飛色舞起來。他們遂打開城門,往外出擊。
在地方上靜靜觀望中央態勢的豪族們,開始有了這樣的看法。他們很想推翻王莽,建立新政權以樹立新秩序,奈何他們卻沒有武力。
——百萬大軍未能攻下昆陽這等小城,這還能示威於天下嗎!?應該先將昆陽屠城,而後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