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垓下逐鹿定江山
第四章 做個看客
「這怎麼可能？子宮切開，母親還能活？大將軍不是在說笑話吧？」那婁敬立馬說道。
「大將軍為何說老朽這劍無用？」關君豪耐著性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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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氣居然練到返老還童，眾人更是咋舌，狐疑地望著那周逍遙。
一個平生都用在醫學研究的名醫，當知道這世上還有「麻沸散」，婦人難產還可以剖腹，該當是何等興奮？
「這位韓大將軍到底是請教問題還是在故意刁難，哪有這般刨根問底的？」沈渭南被韓淮楚追問，不由臉現慍色，帶點怒氣道：「除了等死，那還有什麼辦法？」
「看來沈先生要收個女弟子傳你衣缽了。」婁敬嬉笑著說道。
韓淮楚摘下自己佩劍，遞給那虛若谷，說道：「弄壞公子的劍不好意思，韓某這劍就賠給公子。」
「以老夫特製治傷膏藥敷在創口，不受感染，或許母親能夠活下來。只是剖腹生產，母親必受巨大痛苦，如何能夠忍受得住？大將軍之言雖有道理，恐怕難行。」過了良久，沈渭南悠悠說道。
他轉頭望向關君豪，問道：「關先生能用尋常的鐵礦煉出一柄堅硬的劍來，已經十分難得。不知這煉劍之法，可否吐露一二？」
那冶劍大師關君豪剛剛安定下來，即有杏林聖手沈渭南捋須緩緩問道：「大將軍見聞廣博，好像無所不知，不知對醫道是否亦有研究？」
天方夜譚！簡直是胡說八道！肚子劃開還能活命，這已經遠遠超出世人的想象了。
只是那關君豪煉出一口廢劍，也沒什麼好敝帚自珍。聽韓淮楚問起，有氣無力地答道：「小人這煉劍的方法也沒什麼稀奇，不過是在鐵礦中加了點碳粉，出爐後放在水中浸一下而已。」
「不會吧？十擊之後，必然斷折？」關君豪極不服氣地說道。
周逍遙立即恭維道：「靈丹子乃神醫扁鵲的傳人，能活死人肉白骨，已是超凡入聖。是所謂曲高寡和，何人能對爾所云說三道四。」
「滲碳？淬火？」這四個字差點韓淮楚就要衝口而出。
「無他，神氣怯弱，子戶未舒，腰曲不伸，展轉胎側，兒不得出，故難產者。」沈渭南最喜歡的便是有人提問，沒有人提問反而難受。一聽韓淮楚問起，頓時來了興緻。
「對對對，就衝著大將軍所說的剖腹生產，老夫就收個女弟子試試。」
「先生若是將煉出的劍放在爐中，與爐同冷，不知煉出的劍效果如何？」韓淮楚沉思一陣，悠悠說道。
那沈渭南卻並不失望，反而喜形於色。原來他平生採藥治病遊歷四方，採摘的陌生草藥無數，遠遠超過了醫書上所載。聽韓淮楚說出了名字，知道葯的用途，就想什麼草藥該是這個大將軍所說的「麻沸散」。剩下的事情就是他親身試驗，擇出那草藥。
他連忙擺手道：「韓某未學過醫道。沈先生要向某探討醫道，恐怕未遇其人也。」
隔開孕婦的肚子，掏出血淋淋的胎兒，在這楚漢年代的人耳中聽來，簡直是難以想象。
韓淮楚大笑一聲：「先生安知這一刀下去，母親必然不保？難道不能將子宮肚腹用線縫上，母子雙雙平安，皆大歡喜嗎？」
關君豪頓時面色灰敗，沮喪得很，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不會用刀的醫生，那也能叫做杏林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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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運氣好，遇到什麼天外隕石，也能鑄造出一口鐵劍。
「貧道出生之年，正值長平之戰。諸位且算一算，今年該當幾歲？」那周逍遙笑著反問。
原來如此，原來關君豪的煉劍方法已經比以前煉鐵者跨出了一大步，離成熟的工藝就差那麼一點點。
沈渭南輕笑一聲：「逍遙公謬讚了。活死人肉白骨，那只是傳說而已。真正死了的人，誰能把他救活。老夫祖師扁鵲，當年救活的只是一些假死者。」
關君豪有點得意地望了望韓淮楚，卻見他面無表情，說聲：「再試。」關君豪依言再試。就這麼試得七下，只聽「咔」的一下，那鐵劍被青銅劍一撞，斷為兩截。
關君豪搖了搖頭：「這劍是用河源境內連平縣的大頂鐵礦鑄成，平常得很。」
關君豪聽到韓淮楚這樣評判，大不服氣。原來他曾用此劍與青銅劍互擊，交鋒之下青銅劍劍刃卷折，而鐵劍還完好無損。在他心中，這劍的品級應高於一般的青銅兵器。
那沈渭南貌似被韓淮楚言語打動，沉思一陣，說道：「就算大將軍之說有點道理，這一刀下去，母親必然性命不保。何人能忍心下得此手？」
亂世之中，就算是文弱書生也要弄柄劍護身。正好那虛若谷身上就有一柄，聞言拿將出來，說道：「小可這劍乃是市面
冶劍大師煉劍的方法，都是師徒相授，獨門秘傳，絕不會告訴外人。韓淮楚提出的這要求有點唐突。
「實踐出真知！」沈渭南聽了韓淮楚這發人深省的六個字，小聲的嘀咕一聲，雙目望著牆壁，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虛若谷那劍雖是平常市面所買，一柄劍在當時價值也是不菲，弄壞了殊為可惜。那關君豪說聲：「公子爽快，老朽就不客氣了。」左手拿起鐵劍，右手操起婁敬那青銅劍，「當」的一聲火星四濺就是那麼一對撞。
「先生不會剖腹拿出胎兒嗎？」韓淮楚坐在那裡一本正經地說道。
「這會不會是一個招搖撞騙的神棍？」韓淮楚心想。
那虛若谷急忙推辭：「一柄劍算得什麼。韓大將軍戰場殺敵的佩劍，如何敢受。」韓淮楚見他執意不要，便也罷了。
沈渭南再也忍受不住，猛一拍桌，喝道：「大將軍為一國丞相，安能說出此等聳人聽聞的話來？剖腹取胎，豈有此理！」
休小看了那一點點，那可是煉鐵工藝的核心，就是低溫退火，消除殘餘應力。
那沈渭南捻著鬍鬚得意道：「諒大將軍也不懂。老夫每次參加這論戰大會，見過懂醫者無數，還從來沒有遇見真正能值得與老夫傾蓋一談者。」
沈渭南臉脹得通紅，顧忌韓淮楚大將軍身份，忍怒道：「就連我祖師爺，到這個份上也要束手無策。這已是我醫者定案，大將軍有何質疑？」
韓淮楚把頭一搖：「這豈不是一屍兩命。先生難道就束手無策了嗎？」
只有到漢末年間，那神醫華佗出世，這世上才有人懂得用手術刀。
沈渭南冷笑一聲：「那是胎兒無福來到世間，有什麼好想？」
「逍遙公，你陰陽五行門自被秦廷緝拿，上次未參加論戰大會，我各家各派未免遺憾，以為鄒衍之說從此無傳也。可幸還有你這位鄒衍的高徒在世。鄒衍泉下有知，當倍感欣慰也。不知逍遙公何時拜在鄒衍門下？」一旁關君豪問道。
對於一個冶劍大師來說，如何不懂得煉劍過程的關竅與需要解決的難題？韓淮楚所說的方法，對他來說就是啟開了另一扇大門。雖然不知能否成功，但至少值得一試。
韓淮楚用可憐的目光望著那盛怒至極的沈渭南，心想古時所
「若婦人難產，先生有何辦法？」韓淮楚接著問道。
「與爐同冷？」關君豪念叨一聲，眼中豁然一亮。
「韓某方才用指一彈，這劍發出一聲雜音。堅韌是堅韌，卻不純正。與青銅兵器交鋒，一擊尚可，數擊或許不斷。十擊之後，必然斷折。」韓淮楚耐心地解釋道。
「看來這論戰大會老朽也要作一回看客了。大會一罷，老朽就返回黔中煉劍，試一試韓大將軍所說的與爐同冷。」關君豪說著那話，有點躍躍欲試。
韓淮楚望了婁敬一眼，微笑道：「實踐出真知。不試試，先生如何知道母親必死？」
韓淮楚聞言微微點頭，心想這沈渭南倒有自知之明。活死人肉白骨，連醫學高度發達的未來都不能做到。一個春秋時期的醫生，難道還會比後世那些名醫高明？
「鄒衍的徒弟，按那輩分豈不是那徐福的師弟。聽這關君豪之言，貌似對這逍遙公並不熟悉，只是偶然遇上。」韓淮楚心想。
韓淮楚哪裡懂什麼醫道？只是師從盧生學過金針刺穴，可那是習武之人療治內傷的方法，並不能為尋常人治一般的疾病，哪敢與這位當今杏林泰山北斗式的人物過招討論什麼醫學問題。
「逍遙公，看你正當盛年，如何說自己有六十多歲？當老夫是瞎子么？」沈渭南問道。
這下看得分明。只見虛若谷那劍劍刃折了一道口，關君豪的鐵劍卻完好無損。
長生不老這一招真是好用，用了一次又一次還是有人相信。想那古今多少帝王雖手握天下，卻依然對長生不老趨之若鶩，哪怕被方士騙了一次又一次卻仍不醒悟，便知這殺手鐧對世人的誘惑力有多大。
「若是服了葯后，仍然難產，先生會當如何？」韓淮楚又問。
看那周逍遙滿頭烏髮，應是三十多歲，至多不過四旬。他居然自稱有六十多歲，焉叫人不吃驚。席上眾人看著那周逍遙，都是目瞪口呆。
連杏林聖手都被韓淮楚的言語震動在那裡思索，在座眾人也就緘口不語，都看著那沈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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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平之戰，乃是辛丑年間。道長果真有六十多歲？」虛若谷貌似對歷史十分熟悉，問道。
韓淮楚搖了搖頭：「先生錯也！胎兒並不是無福，只是醫者無能。一條即將見到光明的新生命，就此含冤而死，豈不悲乎！」
「我縱橫家雖學分三派，韓某學的卻只有兵法。修道之術，陌生也。」韓淮楚謙虛地說道。
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韓淮楚提手操起那劍，屈指在劍身上一彈，發出「嗡」的一聲脆響。他眼中旋即現出一絲失望：「此劍終是無用也。」
這問題自然考不到那杏林聖手沈渭南。他不假思索道：「先以獨參湯接力，次服藥。是謂滑胎法催生。」
眾人聽得頻頻點頭。這「滑胎法」是當時醫家唯一對付難產的辦法，無論是誰也想不出第二招來。
「韓大將軍真是奇才也，連醫道也有獨特見解，佩服啊佩服。看來老夫那《玉尺經》羞於在會上宣講，明日也只能做個看客。大會之後，老夫將窮盡心力研究大將軍所說的剖腹生產。待到書成之日，再公之於眾。」沈渭南望著韓淮楚，是連說帶笑。
沈渭南眼中霍然一亮，急問：「大將軍可知那草藥何名，在哪裡採得到？」
「大將軍好生厲害，一下子將咱們這裏三人變成了大會的看客。看來今年這論戰大會，有大將軍在必將成為一場盛會。」婁敬撫掌笑道。
韓淮楚面對眾人那異樣的目光，平靜地說道：「先生可想過母親難產，累及胎兒同死，安知這一刀下去，不會救出一條生命？」
別人弄不懂關君豪在說什麼，在大學學過《材料學》的韓淮楚卻聽得大為入巷。
哪知那周逍遙說出的話令他大吃一驚：「貧道二十年前就已拜在家師門下，而今已過六十春秋也。呼徐福一聲師兄，只為入門晚耳。」
「不知關相邦煉這鐵劍，用的是何方礦石？」那虛若谷立馬問道。
這一說眾人更是吃驚。那大頂鐵礦乃是趙國境內一口極普通的鐵礦，采出的礦石是大路貨，賣到天下各郡，也沒什麼稀奇。而關君豪居然能用這極其普通的鐵礦鑄成一把鐵劍，在當時的人眼中就是神乎其技。
「這草藥名叫麻沸散，何處能有韓某不知情也。」韓淮楚搖頭道。
象牙塔的時代已經十分遙遠，韓淮楚對於教科書上的具體步驟記憶已經變得模糊，腦海中只是殘存那麼一絲
「若是婦人難產，先生以為是何原因？」韓淮楚問道。
便有婁敬很謙虛地問道：「不知沈先生今年在會上要講哪段經，讓吾等大開眼界？」沈渭南呵呵一笑：「今年老夫要講的是《玉尺經》，乃老夫窮二十年心血所著。」
隨即他又面現為難：「還是不成。老夫乃是男子，如何能為婦人施以刀圭于隱秘之處？」
眾人一聽大奇，皆問：「何謂《玉尺經》？」沈渭南解釋道：「昔者倉公診女子，知其欲男子不得。脈出魚際一寸，是以玉尺量准者也。取其玉尺之名，只為論婦人疾病也。」
「可不是，大將軍無所不通，可謂奇才也。你縱橫家也有仙道之人，想必對道術也有研究？」沈渭南慢悠悠發問。
「搞了半天就是個婦科病論文，取那麼一個古里古怪的名字作甚？」聽那沈渭南一說，韓淮楚頓時心中有了計較，「若是與這位杏林聖手討論一般的醫學問題那是班門弄斧。看他那老氣橫秋的樣子，乾脆就給他上一堂現代醫學課，駁一駁他的老臉。」
沈渭南這麼說，絕不是誇口。從他二十五歲第一次參加這論戰大會，到今年五十五歲，他共參加過六次，會上也遇見過其他當世名醫無數。可只要他一開口講醫道，無人能對他所談的醫學理論挑出半點毛病。都是嘖嘖稱讚，由衷地佩服。由此博得杏林第一人稱號。
周逍遙得意地望了眾人一眼，笑道：「貧道入家師鄒衍門下，已過四旬。諸位只知我陰陽五行門擅於煉丹，卻不知我門以修身練氣為本，煉丹之術為輔。貧道修習太陰鍊形之道二十載，在十年之時略有所成，容貌不見衰老，反而愈見年輕。如今返老還童，遂變成這等模樣。若長此以往，長生何難？」
何止是那沈渭南生氣，桌上眾人聽了韓淮楚的怪論，都是一個個瞪圓了雙眼，怒視著他。
「可以先找一個牲畜試驗。」韓淮楚忍不住提醒道。
「嗨，原來這老頭想了半天，在想這個簡單的問題！」韓淮楚失笑道：「韓某聽說世上有種草藥，煎成湯藥，患者喝下如醉死，略無疼痛，可任醫者放手施為。」
韓淮楚拍了拍腰下自己的佩劍，說道：「韓某這劍乃軍中上品，已超過尋常兵器，用之試先生之劍不妥。不知在座者誰還佩劍？拿來與關先生鐵劍一試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