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垓下逐鹿定江山
第八章 流水無情
安期生大喜，連忙叩首呼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安期生一拜！」
「小丫頭居然也想避世修道，莫非是因為自己拒絕了她，傷了她的心！」韓淮楚被那安若素幽怨的眼神一瞅，大生愧疚。
「若素聽將軍最後吐露心事。那個紅顏薄命的姐姐是誰？將軍對她如此痴情，為何不能共結連理，比翼雙飛？」安若素試探著追問道。
安期生驟聞救自己的原來是這位世外高人，連忙拜倒只是叩頭：「多謝仙長救命之恩。晚輩愚鈍，因受不得人家譏諷，故而要尋短見。今遇仙長相救，想是與仙長有緣。晚輩安期生，願捐棄紅塵隨仙長學道，求仙長念吾赤誠，收晚輩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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鬚髮花白的安期生步履蹣跚地走到崖邊，獃獃地仰望著天際。身後跟著那美眉安若素，不安地用小蠻靴在地上划著小圈。爺女二人，都一言不發。
「莫非天池的積雪已然化去？」韓淮楚又驚又喜，倒地便拜：「晚輩韓信，拜見真人！」
驀地安期生回過頭來，陰沉沉地望了安若素一眼，說道：「丫頭，你說爺爺若從這崖上跳下去，天下人還會不會譏笑爺爺？」
「不好！大才女要摔成肉餅！」韓淮楚毫不遲疑從草叢中躍起，一個健步來到崖邊，低頭一看，那安若素的嬌軀已落到一丈以下。
安若素猛然一驚，急忙道：「爺爺千萬不要如此——」
忽聽腳步聲又向這邊走來，顯然是那安期生爺女二人行來。韓淮楚心想可不要被這位倔強老頭看見這個殺死他先君的「大仇人」，將身一伏，隱到了草叢中。
「齊君已死齊國已亡，稷下士子皆不願一身才學就此隱沒，私下裡都想出仕漢廷而全昔日富貴。爺爺，你何必如此固執，只為你一人忠義之名而絕了他們功業之路？韓大將軍乃今古名將，頂天立地大好男兒一個，才華橫溢，可比你答應的那齊王田廣強得多。若素若嫁與此人，只會為我家門爭光，何談蒙羞二字？」安若素為自己辯解的聲音傳來。
聽那聲音，似乎安若素在與一位老者爭吵。雖距離遠，韓淮楚耳聰卻聽得清楚。
看來那安期生目光雪亮，早就明白了自己的用心。有這個臭石頭在，韓淮楚心想在論戰大會上定會生起大
清風徐來，剛才練武出的一身臭汗頓時乾爽了不少。一股酣暢淋漓的感覺在韓淮楚胸中升起，忍不住就想放聲大嘯。但平頂峰乃是遊覽勝地非那曠野山林，如此大嘯終覺不妥。
安期生已年過六旬，而赤松子仙姿佚貌，外貌只像三十齣頭，她居然呼安期生為小輩！聽得安期生瞠目結舌。
安若素冷笑一聲：「爺爺年老德迢，這話他們當然不會對爺爺講。可私下裡不少人曾對我說要勸說爺爺改變主意，你又何曾知道？」
安大才女望著韓淮楚演練招數，目光一瞬不瞬，那星眸中透出的能將人融化掉的一脈脈綿綿的情意，看得韓淮楚好生不自在。
赤松子臉上洋溢著笑容，笑呵呵一抬手：「韓信啊，幾年不見，居然建下如此蓋世功勛。你師傅雲你將大放異彩，果然不虛。快快請起。」
韓淮楚故意皺了一下眉頭，說道：「韓某曾經說過，暴楚未鋤天下未定，絕不會考慮成家的事。現在我最關心的是，如何能收齊國之士為我大漢國所用。」
「情場一失意就想修道成仙，他們女兒家難道都是一樣的心思么？」
「這老兒入了仙道之門，論戰大會真的就少了一位對頭。」韓淮楚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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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我爺爺為我一句話摔死了！」安若素一雙柔荑只是捶打著韓淮楚的後背，不停地自責，晶瑩的淚珠兒不停地往下掉，哭得如梨花帶雨。看她那傷心樣，叫韓淮楚推開她不是，不推開她也不是。人家痛失親人，他也不知如何去安慰。
只聽那安若素一字一頓念道：「水土不識新世界，江山還念舊君王。四海之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裏一草一木皆是漢國的草木，一米一栗皆是漢國的米栗。爺爺既自比伯夷叔齊做個亡國忠臣，就該學伯夷叔齊活活餓死，為何還要拋頭露面落人詬病？」
韓淮楚硬著頭皮將那矛盾三招演了三遍，終於練得熟了。一抹晨曦已從東方升起，眼看天光大亮，已過了觀賞日出的最好時機。
韓淮楚正想那安期生聽了會有什麼反應，哪知那一廂出奇的安靜，過了好久也沒聽到安期生說話。
仙道中人講究的是一個
韓淮楚正手足無措，突然耳中傳來一聲清唳，天空閃過一道白影，從眼前劃過，向著那崖下掠去。
「安小姐，今日午後，你還要迎接天下學士。勞累一夜，快回去歇一歇吧。」韓淮楚趁機勸道。
這白影卻是熟悉，乃是黃石公胯下那隻白鶴。韓淮楚看得意外驚喜，心想莫非仙翁他老人家來了？
韓淮楚回過頭來看了安若素一眼，輕嘆一口氣，又轉過頭去，一言不發。
美眉是背對著懸崖，可看不到這些。人家爺爺摔死，這人兒居然還笑得出來！安若素看在眼中，又惱又恨，將韓淮楚猛地一推，碎玉一咬，俏臉綳得緊緊：「韓大將軍，你笑個什麼？我爺爺死了，這論戰大會你就少了一個對頭，心裏高興是不是？」
韓淮楚苦笑一聲：「身逢亂世，天下間有情男女不能比翼雙飛的又何止是韓某？」
他將手中盾牌與長矛往地上一扔，信步就向西邊懸崖邊上走去。看不到日出，臨崖遠眺也是不錯。
那安期生更加惱怒，罵道：「他們這些見利忘義的小人，自個變節從賊做漢廷的狗官也就罷了，還想爺爺學他們一般，做夢！那韓信居然參加論戰大會，想的是收我齊人之心。爺爺不會讓他奸計得逞，定要在會上痛斥他一番，讓他灰溜溜而去。」
一雙巨大的白翼撲稜稜一振，仙鶴飛上崖來。鶴上坐著兩人，一人面色灰敗，便是那受不得人家譏諷要尋短見的天下名士安期生。另外一人令韓淮楚感到意外，居然不是黃石公，而是與黃石公齊名的世外三仙之一——天池真人赤松子。
「叔叔？」安若素聞言一怔：「我看將軍正當年輕，你莫非以為自己老了？還是心有所屬，再容不下天下其他的女子么？」
「這倔老頭偌大一把年紀，居然也想學道？」韓淮楚大感意外。
那安期生自個尋死跳崖，換了韓淮楚自己也不敢縱身往下跳。只要一摔下去，哪怕有絕世武功也要粉身碎骨。
安若素驚叫一聲，不顧其他，直往那懸崖邊上疾沖，手臂伸得老
韓淮楚站起恭恭敬敬立著。赤松子按落白鶴，將安期生身軀一提，放落地上，說道：「這位小輩，為何輕生？」
他忽然想到一人，那便是遠在瓊州島的南海公主趙青。想當初那玉女就是因一顆芳心被自己拒絕，故而改修了仙道。
「說這話的不是那幫平日里吹捧你的稷下學士，而是神農門的婁敬。那婁敬放出話來，要在論戰大會上拿伯夷叔齊的這段掌故說給爺爺聽。」安若素答道。
赤松子只看了看那安期生骨相，心中已經瞭然。她正恨收了位孽徒姬風門下空虛，見安期生誠心拜師，便笑道：「仙道艱難，貧道也是在求索之中，並未得道。仙長之稱當不起也。看你一片誠心，貧道收你為徒便是。」
只見一片雲海如煙如絮，朝霞從東邊的天空劃過蒼穹直貫而西。底下遠山近巒，花團錦簇無限燦爛，那齊魯大地盡落視野之中。猶能見那西邊群星垂下，隱沒在地平線中，成為那仲夏之夜最後一道風景。
抱美眉的滋味確實好受，尤其是抱著一位風華絕代的美眉。可韓淮楚早已「除卻巫山不是雲」，哪有這份心情去消受。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安若素聞言好生失望，面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兩汪晶瑩的淚水直在她剪水瞳子里打轉。她哽咽了一下，委委屈屈說道：「韓大將軍胸懷萬里江山，若素佩服之至。祝願將軍心想事成，早日平定天下，讓黎民百姓免受戰亂之苦。」
一聲厲聲呵斥從那安若素離開的道路傳來，打斷了韓淮楚的思緒。
韓淮楚聽了這話，鬆了一口氣，心想總算擺脫了這小丫頭的糾纏，不至於又墮入什麼溫柔陷阱而致誤人誤己。
這個無情無義的人兒，居然說出這般話來！一點也不念小丫頭對他的好。安若素聞言就是一呆，晶瑩的淚水不由自主撲簌著流了下來。
只聽那老者罵道：「丫頭好不知羞！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家卻要扮成男子，去勾引我齊國的大仇人韓信那廝。我安家五代事齊，要傳揚出去，闔家都要為你蒙羞。」
韓淮楚聽得一喜。看來是個人都知道
「仙長莫非是位列世外三仙的天池真人赤松子道長？」安若素明眸一轉，出聲問道。
「世間苦兮，我心澹澹。憐蒼生兮，憂患連連。日月照兮，我心昭昭。何日止戈兮，天下太平？」韓淮楚俟那安若素走遠，低聲唱起一曲，正是那佳人虞姬當日在戲下懸崖邊唱的那歌。心中憶起那在萬里之外的佳人，想著點點往事，心中悲歡交集，愈覺酸痛。
那安期生聽了這話頓時一呆，半晌做聲不得。一陣沉默之後，抖顫著問道：「這話是誰說的？」
話音未落，只見安期生踏前一步，身軀一俯，直往那萬丈懸崖下跌落下去。
想起那杜子美詩中描寫這泰山的那一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韓淮楚有感而發，不由嘆道：「好個壯麗山川！好個風光無限！便縱有萬里江山，卻誰與我共舞長天？」
安期生顯然被那話激怒，暴喝道：「胡說什麼！我稷下學士心中只有故主，豈會以身事仇，行此不忠不義之事？你是從哪聽來他們皆想出仕漢廷？」
韓淮楚也不分辨，拿衣角擦了一下甲胄上剛才安若素滴在上面的淚水，說道：「姑娘是韓某什麼人，哄你歡喜有什麼好處？」
這是從何說起！韓淮楚是哭笑不得。只得道：「姑娘誤會了。韓某方才見有人去救你爺爺，恐怕你爺爺死不了，故而發笑。」
黃石公慈悲心腸，見了那安期生落下懸崖，一定會出手相救。這一下安期生那倔老頭的老命可就保住了。他想到如此，臉上不由現出一絲笑容。
「將軍與那位姐姐的遭遇若素不知道，只能深表同情。將軍對那姐姐一往情深，可命該如此，總不能孤身一人不立家室吧？為何不珍惜一下眼前？」安若素滿含深意地說道。
原來那安期生雖是天下名士，對仙道卻思慕已久，平素好讀黃老之書。只是未遇上有高人指引。今日遇到赤松子這半仙似的人物，那肯放過這個機會。
還沒等韓淮楚反應過來，一臉淚水的安若素已撲在他懷中，一對挺拔的玉兔在他胸前直蹭，軟玉溫香抱了個滿懷。
「不是她老人家還會是誰？」一邊韓淮
「原來是那安大才女的爺爺，稷下名士安期生來了。看來那小丫頭一點也不怕她爺爺，說起話來不慌不忙。」韓淮楚聽到那安期生說出「勾引」二字，不由竊笑。
另一個原因，也是那婁敬一席譏諷，讓安期生無顏面對世人，故起了遁世修仙之念。
韓淮楚靜靜地佇立在崖邊，想著那在櫟陽被囚禁的曠世佳人，沉默一下，說道：「姑娘，你年紀太小，如何能將終生託付與一個能當你叔叔的人？」
這萬丈懸崖，除了是會騰雲駕霧的神仙誰敢去救人。小丫頭哪裡相信，蛾眉倒豎更是氣煞，怒道：「你分明是心裏高興，還要拿這鬼話哄我歡喜，當若素是三歲孩童么？」
一道麗影姍姍來到他身後，安若素鼻子酸酸，幽幽問道：「將軍何出此言？莫非若素不配與將軍共舞么？」
安若素輕「嗯」了一聲，有氣沒力道：「將軍也累了一夜，也要養足精神應付聖劍門決鬥。就一起回去吧。」
那安若素望著他爺爺活生生的歸來是喜從天降，破涕為笑。卻想起剛才確實誤會了韓淮楚，歉然望了韓淮楚一眼，憶起剛才撲倒在這人兒懷中的光景，粉面燒霞，羞不自抑。
「珍惜眼前？」那安若素說的話頗在道理，她也算得上是一個「良偶」，只可惜韓淮楚是個穿人，想的是待天下已定便抽身而去，感情絕不容泛濫而誤了人家姑娘的終生。
「韓某就在此打坐足矣，小姐自便吧。」韓淮楚淡淡地說道。
安期生大怒，喝道：「丫頭說的什麼鬼話！憑爺爺在這齊國的名望，還會被人譏諷？」
說時遲，那時快，「嗖」的一聲，韓淮楚提手抖出飛爪，在安若素腰際一繞一纏，硬生生將她扯了上來。
只聽幽幽一聲嘆息，那安若素腳步離開，步履變得異常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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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安若素幽怨地望了韓淮楚一眼，「撲通」一聲雙膝跪倒，以額叩地，拜道：「仙長既已收我爺爺為徒，何不連我一併收了，與我爺爺作個伴。小女子安若素，願拜仙長為師，求仙長成全！」
黃石公雲赤松子被他徒弟魔帝姬風埋在雪淵之下，說是積雪化去，赤松子才能重出生天。
卻聽那安若素冷笑道：「爺爺還想去那論戰大會嗎？我勸你今年不用去了，省得被人譏諷，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