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一片丹心照汗青
第十章 枯井無波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群臣朝拜！」有一高嗓子的禮賓官在高喊領禮。
「先生可知匈奴十萬鐵騎犯境，舞陽侯聲稱需要三十萬軍馬才能克敵。我大漢立國不久剛剛經歷兩場大戰，如何能湊齊三十萬軍馬？先生可有高見？」劉邦謙虛地問道。
「潁陰侯，昔日淮陰侯為攻打彭城準備的六十駕炮車，如今何在？」張良又問灌嬰。
劉邦正要散朝，就聽殿外一人奏道：「留侯張良到！」
「請絳侯從兵器庫調集十萬支箭。」張良又看向周勃。
「來人，為子房先生抬一張椅子。」劉邦呼道。
劉邦長嘆一聲：「我大漢立國以來，內憂外患國庫空空。三十萬大軍遠赴雁門，如何能辦到？」
「舞陽侯曾戍守長城，與匈奴人打過交道。若是舞陽侯領軍出征，必能克敵制勝！」那老王陵顫巍巍說道。
「為臣今日起了個早床，下山來一路顛簸，身體難支，這便回山去也。」張良從椅上坐起，拱手告別。
史書記載，這一年劉邦從外還京，見丞相蕭何正指揮營建未央宮。劉邦抬眼見工程相當浩大，不禁憂道：「天下匈匈苦戰數歲，成敗未可知，是何治宮室過度也？」蕭何回答：「天下方未定，故可因遂就宮室。且夫天子以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且無今後世有以加也。」劉邦聽后默然。
樊噲這麼一說，嘩然更盛。周勃道：「三十萬軍馬可是我大漢傾國之兵。將士們剛剛征伐燕國，疲憊不堪，如何湊齊三十萬大軍？」丞相蕭何道：「我大漢立國才一年，就南征臨江北伐燕薊，未央宮尚在興建耗資無數。舞陽侯一張口便是三十萬大軍，試問一下錢糧何處籌措？」
有困難，找子房，劉邦還是那一招。
「軍中將士皆敬服韓侯，他若隨愛卿出征，如何甘心做一幕僚屈居愛卿之下。若是他到了雁門，暗中與匈奴勾結，或是逃往漠北，將是大患也。」劉
那呂澤羞紅了臉訕訕退下，就有丞相王陵保奏太尉樊噲領軍，抗擊匈奴。
又聽到那宣室殿上山呼萬歲之聲，顯是權臣正在朝拜天子。未過一刻，便有黃門內侍來宣，命韓國騎將韓淮楚覲見天子。
那擔驚受怕的戰爭日子已經遠去，養尊處優的劉邦一年不見，開始發福，那面孔也變得白皙。
「原來良妹在驪山之上。她好好的朝廷大官不做，為何要去驪山？」韓淮楚聽得詫異。
「是什麼原因讓良妹變得如此憔悴？」韓淮楚一雙眼直勾勾盯著闊別已久的老情人，又愛又憐。
劉邦將目光投向樊噲，問道：「舞陽侯，王丞相保奏你去抗擊匈奴，不知愛卿敢當此任否？」
「先生真乃我大漢之棟樑也。」劉邦喜形於色，贊道。
容顏的憔悴只因心病起。看她那昔日一雙明慧的眼睛變得神彩全無，彷彿世間再無她精神寄託之處，心灰意冷故而枯井無波。
「是是，本相這就去籌措。」蕭何很恭謹地說道。
「原來良妹是在驪山療養。唯一能讓她心中起一點波瀾的，就是那韓國的存亡。」韓淮楚恍然大悟。
「今日暫時罷朝，待朕上驪山問過留侯，看她有何主意。」劉邦對群臣說道。
在劉邦御駕親征滅燕之前，群臣紛紛勸說他不要親往，只派一個大將去就行了。劉邦認為朝中大將難是那臧荼敵手，定要親自統兵。那老大粗樊噲就傻兮兮保奏被軟禁的淮陰侯韓信挂帥出征，也被那劉邦一票否決。現在樊噲又要保奏一人去抗擊匈奴，劉邦一猜就知道他說的是誰。
「若是三十萬軍馬徵調不了，為臣請陛下啟用一人隨軍同往，十萬軍馬也去得。」樊噲看劉邦嘆氣，說了這麼一句。
「愛卿要保奏何人，該不是淮陰侯吧？」劉邦臉色立變。
那劉邦是個享樂派，把那朝政都給丞相蕭何打理，絕對不會日日早起受那份罪。三
樊噲剛剛伸出五根手指頭，猶豫一下又縮回去兩根：「少於三十萬，臣絕不敢冒然領命。」
韓淮楚眼光轉向那宣室殿門口，心中就是一沉。
劉邦怒道：「爾為一國太尉，臨戰豈能推諉？可是怕死乎？」
「為臣非怕死也，而是怕誤了國之大事。」一年不見，那老大粗樊噲說話也變得文縐縐，看來那老夫子叔孫通制禮之後，在這大漢的朝堂上不學斯文不行。
那樊噲將頭搖得像撥浪鼓，急忙擺手道：「慚愧慚愧，為臣不敢擔此重任，請陛下另選他人。」
「會不會良妹先我到來，故而沒有見到？」韓淮楚暗中猜測。
奇怪的事情不容他分想，韓淮楚已經趨到劉邦那皇帝寶座前。純金的龍椅上，坐著那老朋友劉邦。
「先生吩咐，周某一定辦到。」周勃忙不迭道。
「很好，請陛下出兵五萬，以炮車之力殺出一條血路，送三十萬斛軍糧，十萬支利箭到馬邑城中。韓王修築馬邑久矣，城池堅固。只要有糧有車，堅守半年不在話下。等到冬日一至，匈奴必然退兵，馬邑之圍自解。」張良對劉邦說道。
「葯再名貴，如何能治為臣的心病。陛下好意為臣心領，那葯就不必送了。」張良拋下一句，飄然而去。
只見一前排文官持笏出列，奏道：「化外之幫何足懼之。為臣保奏曲成侯領十萬軍救援雁門，定能拒敵於國門之外。」說話之人，原來是周呂侯呂澤。
「良妹的心病到底是什麼？看來我要去驪山找她問上一問？」韓淮楚籌劃著。
劉邦展卷一看，拍案大怒：「匈奴賊子實在可惡！這一年來我大漢子民頻頻受他們襲擾，掠走人畜無數。如今那冒頓小兒，竟領十萬鐵騎攻我馬邑。韓王上書求援，諸位愛卿有何主意？」
踏過那條長長的丹墀，
「那六十駕炮車，京中兵器庫中只有十駕，其餘皆分給各路軍中去了。」灌嬰回答。
走得越前，那官階越大。韓淮楚用眼角餘光瞥向那文官的一列，依然沒有看見張良那副熟悉的面容。
那伊人張良變得好瘦！比她羈困在楚都彭城韓王成被項羽殺害時還瘦！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枯槁。
韓淮楚雙手捧起那韓王信的求援書。有黃門內侍接過，遞給劉邦。
剛才被劉邦駁得一鼻子灰的呂澤突然變得神氣活現，對那樊噲嘲諷道：「雁門太原兩郡有韓軍不下五萬，加上我救援的十萬軍馬就有十五萬以上，又那雁門地勢險峻，如何不能制敵？舞陽侯將匈奴騎兵說得這般厲害，是否誇大其詞？」
朝堂上頓時一片大嘩。劉邦一擺手，肅靜下來。劉邦問道：「那麼依愛卿之見，朕給多少兵馬，爾才能對付得了匈奴十萬騎兵？」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韓國騎將韓淮楚，覲見天子。」韓淮楚按照那典客所教的禮節，對劉邦行三叩禮。
「朕送先生的何首烏何曾服完？改明日再送些上山給先生。」劉邦看著張良的背影道。
「舞陽侯之言乃實情也。匈奴騎兵之戰力可與昔日西楚鐵騎相比。以三十萬軍馬抗敵只是保留數字。」韓淮楚說道。
「請蕭丞相速停未央宮修建，準備三十萬斛軍糧。」張良看著蕭何道。
「那蟲達帶一兩萬人馬已經勉為其難，這呂澤竟保奏他去PK冒頓，用意在為心腹爭撈兵權。」韓淮楚心中好笑。
「為臣不是保奏淮陰侯挂帥，而是用他做軍師也。」樊噲看劉邦貌似生氣，解釋道。
都說「文官坐轎，武將騎馬。」其實在先秦時期那坐轎的官很少，只有朝廷大員才配坐轎。普通
「韓將軍從馬邑來，你以為舞陽侯之言是否屬實？」劉邦聽了呂澤之言，將目光轉向韓淮楚。
「為臣在九原時，曾親眼見識過幾個匈奴人的騎射功夫。且匈奴戰馬精良，非我大漢步卒能敵。若派為臣領十萬軍馬對抗匈奴十萬鐵騎，為臣有自知之明，絕不敢貪功而令將士屍骨無歸也。」樊噲高聲奏道。
韓淮楚的身份是個藩國騎將，在如今的劉邦眼中，顯然是個不起眼的角色。他連正眼都沒仔細打量韓淮楚長得什麼樣子，只問道：「韓王告急的書信，將軍可曾帶來？」
「聽劉邦這口氣，對那韓信是處處提防，壓根就不讓他有機會與軍隊接觸。」韓淮楚心想。
「良妹身為柱國大臣，居然不來上朝，真是奇也怪哉！」
劉邦雖然事事聽手下人的，可也要看手下人給他出什麼主意。顯然對他大舅子的主意不甚滿意，給他來個一票否決，一擺手道：「蟲達之能，朕深知也。愛卿不用再提。諸位愛卿，可有別的主張？」
高帝七年，長樂宮已經竣工。比較劉邦後世子孫修建的那些奢華的宮殿來說，算是比較簡樸，只是初步滿足帝後起居及朝政需要。而那比長樂宮更加浩大的未央宮宮殿群正剛剛破土動工，直到惠帝即位時方始建成。這時帝后均居長樂宮。至劉邦死後，惠帝劉盈遷至未央宮，將長樂宮留給母后呂雉，從而形成了「人主皆居未央，而長樂常奉母后」的格局。由於長樂宮在未央宮之東，故又稱為「東宮」。
「這又不行，那又不行！救兵如救火，陛下難道眼睜睜看著馬邑被圍，箭盡糧絕么？」樊噲大聲呼道。
「十駕炮車足矣，路途之上還可召集。不知那御者，車左車右還在乎？」張良又問。
立馬就
那上朝的宮殿就在前殿的宣室殿。
官員們到了午門外，都要下車或是下馬，而後步行進內。韓淮楚直愣愣地看了大半個時辰，看到一張張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一直等到那寅時將近，依然不見那伊人張良到來。
劉邦還是那脾氣，但凡遇到難題，主意都是別人拿。
「聽侍女雲匈奴犯境馬邑有危，為臣怎能不來為陛下分憂。」張良說道。
只聽朝堂內一片噓聲。以往匈奴襲擾只是小打小鬧，這一次匈奴大軍犯境且是單于親來，顯然驚懾了殿上群臣。
那曲成侯便是將軍蟲達，本是呂澤家將，自劉邦沛縣起事便跟隨他鬧革命，本是一名偏將。在劉邦彭城大敗之後，在劉邦最危難的時候因鎮守滎陽接駕有功，升為大將，後來也立下不少功勞。劉邦立國之後，看在呂家人份上，竟將蟲達圈點到十八元功功臣榜內。
「果然那叔孫通有一套。這些平日沒有規矩的傢伙，往日那櫟陽宮中一個個站得東倒西歪，摳鼻孔的摳鼻孔，剔牙的剔牙，叉著腿抱著手踮著腳的那是稀鬆平常，嬉笑怒罵更是常見，怎麼居然一個都沒看到。」韓淮楚暗想。
韓淮楚聽得暗中點頭。
原來韓淮楚朝見劉邦，只叩首一次也就罷了。而今這大漢朝堂，群臣朝見天子需要叩首三次。昨日那典客生恐韓淮楚從邊塞來不懂禮節，專門培訓了一陣。聽說這是那老夫子叔孫通為劉邦制定的禮節。
「如何派爾領軍，就誤了國之大事？」劉邦的面色緩和下來。
當皇帝要上早朝，時間是寅時，也就是早上五點鐘。
做臣子的自然要比皇帝起得更早，通常都是提前半個時辰到那宣室殿等候。天還未亮，立在午門外的韓淮楚就見一個個大臣魚貫而來。
劉邦從龍椅上立了起來：「子房先生身體欠和，在驪山療養，今日何故來朝？」
「這六十駕炮車人隨車走，皆未解散。」灌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