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臣秀吉1》目錄

愛之拳

愛之拳

日吉有些後悔,他思維敏捷,開始覺察到繼父惱怒的原因。
日吉發現媽媽、姊姊都在哭。一種難以忍受的失敗感在心中翻滾。
「你爸爸活著的時候,反覆給你講武士精神,難道你都忘了嗎?……心術不正的武士,是拿器械的盜賊。從三歲起爸爸就告誡你要磨練意志……難道你都……像你這號人能當武士嗎?!即使當上武士也是個持械打劫、損人利己的壞武士。雖然爸爸說讓你長大後當武士,但當這種武士,做媽媽的絕不允許。你這個不孝子,還敢頂撞,我嘴都磨破了,可你還……」
「是!」日吉應答著。
「那麼殘忍!」
淚水奪眶而出,他不再暗自流淚。
日吉這樣想著,挨打受辱的怒火湧上心頭。他恨不得撲上去還擊,但一想到這樣做會使媽媽為難,只好作罷。
隨著咚的一聲,竹阿彌那瘦骨嶙峋的拳頭打在日吉頭上。
阿仲默默地看看丈夫。
「甚麼事?爸爸!」
「日吉,謝謝你。」
「你說甚麼?拜託大人物。讓我也當茶坊主嗎?」
這不只是日吉,越是招人喜歡的明快孩子感受性越強。
「……」
「是的。」
「報仇可以,但為甚麼要吃人家的馬肉呢!」
(糟了!)
繼父竹阿彌還在顫抖著怒視日吉。日吉也睨視著繼父。他心想說不定還得挨一拳,於是作好了左攻右逃、右攻左逃的應戰準備。
「不吃太可惜了。即使我不吃,馬也不會起死回生的。我認為吃了牠的肉,馬反而會高興的,所以我才吃的!」
「阿仲……」
「我不明白!而且也無法明白!武士武士,整天就知道武士,東燒西殺,與那幫流民有甚麼區別?!是一丘之貉,是盜賊。」
「日吉!」
姊姊時而雙眉緊蹙。總之全家都有一種鬱悶憋氣的感覺。
「日吉!」
日吉的哭聲壓倒一切,總之若不成為全家關心的重心絕不罷休。他任性好勝,神經極端敏銳。
「哎……」
「你還嘴硬!」竹阿彌又揮起拳頭,但卻中途停下。
「還自以為是對的?!」日吉毫不退讓地反唇相譏,「不是揩油。萱津勘次家被流民佔領,我是去報仇的。沒想到連大人都逃走了。」
「不過……這……」
(有辦法了。這個老頭子常常滿口仁義道德,一派胡言。)
「妳覺得我疼愛日吉嗎?」
日吉認為自己講得十分成功,頗為得意,於是便添枝加葉。
「哎!」
「你跟看墳的那幫小子鬼混,幹盜賊一樣冷酷無情的勾當,真讓人痛心。」
「給我扔掉!」
「爸爸!」
「哎!阿仲,別動武!」竹阿彌急忙攔住阿仲,把日吉拉到自己身邊,「教育孩子光責罵也不行。我替日吉賠禮道歉,原諒他吧。日吉不是不懂好壞的孩子,他心中有數,只是有點過於任性。不,是個非常剛強的孩子,總想幹出驚天動地、令人折服的事,暗中煞費苦心,因此,當他人提出異議時,便立刻反駁。現在這種壞毛病剛剛露出苗頭,但他也有很多優點。看在我的面上,饒了他吧。」
「啊!」
「好小子,日吉!」母親不能再保持沉默了。日吉是自己的親兒子,毋須客氣。她突然把竹五郎放下,揪住日吉的頭髮嚷道:「你這個不孝子,太不像話啦!苦口婆心地勸說,可你……」接著便發瘋似地劈頭蓋臉一頓狠打。
「到前面來!」
「剛強、不服輸是你最大的優點,同時也是你最大的缺點。」過了一會兒,他又以懇切的口氣說:「做父親的想讓兒子成為傑出的武士。據說你已故的生父也有這個願望。前些日子我到古渡去,委婉地拜託了身居要職的大人物。」
日吉認為是因自己講得繪聲繪色,逼真動人,大家一時無話可說。
「啊!」日吉不由得退後一步說:「為甚麼動手打人?為了帶馬肉孝敬你們,我煞費苦心。幹嘛打我!」他疾言厲色地反抗著。
「是……」阿滿很不理解,似乎有點捨不得,不得已把馬肉拿走。
「對不起,我對不起已故的彌右衛門先生和妳……我是真心疼愛日吉,但有些地方還是太寬容了。」
「啊!……」日吉大叫一聲,放聲大哭起來,「正像爸爸所說的,日吉一定能成為一個好孩子。寬恕我吧,爸爸媽媽都原諒我吧。日吉錯了。嗯……嗯……」
這時,日吉發現事態不妙。
日吉雖然低頭認輸,但把仁王說成是看墳的那幫小子這句話,使日吉覺得有點彆扭。
「阿滿!把這肉扔到糞坑裏去!」竹阿彌全身發抖,壓低聲音對日吉的姊姊說:「趕快給我扔出去!別玷污了我的家!」
一直腿痛的繼父竹阿彌也雙膝跪坐聽日吉把話講完。坐在右側的母親阿仲邊給阿竹餵奶邊傾耳細聽。只有姊姊阿滿時而搭話。
(你說甚麼?)
日吉驚呆地看著竹阿彌。平時一向忠厚老實的繼父,今天居然一本正經地向妻子致歉。突然間,歉疚、悲傷、氣憤、冷漠的心情一齊湧上日吉的心頭,不由得淚眼朦朧。
竹阿彌聽後,看著妻子說:「阿仲……」
「誰說讓你當茶坊主啦,我只是說在幼主吉法師(後來的信長)的身邊做些雜務,無論甚麼活兒都行,請求奉職。你的生父和我雖然都身分低下,但忠心耿耿地為大臣效力。這次我只是詳細地說明了第三代的願望,設法請求奉職……為了你,我四處託人。」
「甚麼事?明白爸爸說的話啦?!」
日吉感到狼狽。日吉一貫明快爽朗,愛揣測別人心理,同時也比一般人敏感。
儘管如此,但仍不想屈服於對方。
「你怎麼可以隨便闖入民宅!簡直是盜賊。揩盜賊的油還自以為得意,還以為父母會高興。對吧!現在我問你!」
他好像並沒有真動肝火,只是想按著自己的方法進行教育,他認為這是做父親的責任,責罵是出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