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一片丹心照汗青
第二十八章 詐死之計
「如何設法找出他的行蹤，欒教頭可有主意？」呂雉問道。
出手，自己行跡必會暴露。不出手，安若素那具屍體就會膏于犬吻。
父族母族，皆是那淮陰城與韓家沾親之人。當初韓淮楚在臨淄時，就有轉彎抹角的親戚從淮陰城來向他這位齊王投親，只指望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能過上好日子。哪知這場無妄之災，卻將這些人送上了斷頭台。
卸力打力以柔克剛那是昔日鉅子莫庄的絕技。江湖傳言，鉅子莫庄生前曾將咫尺天涯大法傳給韓信。那韓信已經死在長樂宮鍾室大殿，今日遇到的這位高人又是誰？
「青陽侯，你說你們幾個輕而易舉就將韓信擒獲？」呂雉臉上顯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哎呀呀，我當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原來就是富貴人家一個教頭。我可不知道怎麼滾，要不閣下給我示範一下？」韓淮楚斜著眼笑道。
有頭的屍體中，一眼便見那替韓淮楚而死的韓信。那屍體張大著口，想是韓信死前被布袋罩住，拚命呼吸掙扎。
「欒某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大俠究竟是何人？」欒說顫聲問道。
「他奶奶的！呂雉那婆娘的手段真毒，這是要逼我現身啊！」韓淮楚暗罵一聲，手中扣了一柄飛刀。就等那巨犬竄來，給它來個一刀斃命。
韓淮楚望著那把竹籤，心中說不出的產生一股悸痛，就彷彿那把竹籤插在自己心口一般。
長樂宮椒房殿中，燭光吞吐。呂雉面色凝重地坐在座上，向立功者王吸詢問當時的情形。
「皇后明鑒，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若在淮陰侯府皇后還可防備，而今他遁跡江湖之中卻是防不勝防。小人以為，必要斬殺以絕後患。」欒說趁機奏道。
就在韓信屍體之旁，躺著一具女屍，臉色艷魅如生。這便是那安若素的屍體。臉色鮮艷，只因她吞金之故。
呂雉惑道：「欒教頭這是何意？」
「咫尺天涯大法！」欒說吃了這般大虧，方知遇到一位絕頂高手，大吃一驚，一雙怨毒的眼狐疑地望著韓淮楚。
「這麼說來，那日來長樂宮的並不是韓信，韓信知道本宮欲對他不利，故而找人代死？」呂雉焦躁不安地問道。
想那些死士對韓信是這般敬仰，被貶為淮陰侯無兵無權還要跟隨他造反，一定不會讓他暴屍荒野。以韓信的屍體為誘餌，釣出那些跟隨他的死士
一堆亂石之中，橫七豎八躺了十幾具屍體，無頭的，有頭的，其狀慘不忍睹，俱是這場滅門之禍淮陰侯府罹難之人。凄風嗚咽，鮮血染紅山野。
那隻巨犬之後看似無人，韓淮楚卻聽出有千軍萬馬伺伏在周圍，顯然是衝著自己而來。
呲牙咧嘴，站起足有一人高的巨犬只向死人堆衝去，餓了一天的它聞著那血腥味已經急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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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不對了。」呂雉說道：「那賊子的武功本宮清楚得很，若他那病是裝的，就憑你們幾個絕不是他對手。莫非在鍾室殿擒住的並不是韓信，而是一個替身？」
在那山澗內，水下趴伏了一個人。
「本宮並無否認愛卿功勞之意。韓信死前本宮也見過他，也認為是那賊子。只是韓信武功絕頂，就是那西楚霸王項羽也能斗得一斗，怎會突然武功大減，被爾等擒住？還有那韓信養的數百名死士，何以不見一人落網？青陽侯，你負責守衛京畿，居然那淮陰侯陰養死士也不知情。要是那賊子襲擊太子得手，盈兒被他捏住，只怕咱母子二人都要向他下跪求饒了。」呂雉措辭嚴厲起來。
韓淮楚一見那人，頓時一怔。
妻族就是臨淄城安家那一族。安若素千般不好萬般不該，到底與她曾經恩愛過一場。如今卻受韓信的牽連，累得合家被斬。想起當初成親之時安家那一張張笑臉就將成為黃泉路上人，韓淮楚不由心中揪然。
呂雉欲搜捕韓信養的死士，只是那些死士聽到韓信只是一個替身，早已一鬨而散，她算是白用了這番心機。但她這般設計，沒有釣出那些死士，卻將韓淮楚暴露出來。
「你是哪裡的大爺啊？」韓淮楚笑問。
「你是何人？到這澗邊來作甚？」那人被韓淮楚這麼一逼，只好跳出水中，渾身濕漉漉，向韓淮楚緊盯過來，目光中充滿懷疑。
欒說大怒，揮起海大的拳頭一拳呼地砸出。
果然如史書中所載，只見韓信心口上赫然插了一把竹籤。
「怎麼著也要把若素的屍骨收斂，埋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日後祭奠起來也找得到地方。」韓淮楚打定主意，就花重金雇來一駕馬車，來到這亂石崗。
韓淮楚望著安若素的死屍，想起她那絕代風華與往昔與她相處的日子，心中橫生一股悲思，彎下腰將她屍體抱在腕間。
白雲悠悠，並不能回答韓淮楚心中所問。
亂石崗下，傳來巨犬的汪汪叫聲。每一聲犬吠，聽得韓淮楚是心中揪然。
這欒說本是那韓信的師傅，韓信一身武藝都學自欒說。就因在齊國被自己逐走懷恨於心，又因誤將韓信當成自己，故而投在呂澤門下，為呂雉監視淮陰侯府的動靜。哪裡知道那韓信將計就計，利用欒說轉移呂雉的視線，以為他要襲擊太子。若不是自己查出韓信的計劃，韓信那計謀就要得逞。可說這欒說告發韓信，完全是衝著自己而來。
就見那仙鶴一個俯衝，停在死人堆旁。那安期生跳下仙鶴，先將韓信的屍體抱起放在鶴背，又抱起安若素的屍身，向那仙鶴一跨，就要離去。
就見韓淮楚右手一個弧形劃出，一牽一帶。欒說一拳砸老，未砸到韓淮楚，反而收勢不住砸到了自己的左肩。頓時只聽咔嚓一聲，肩胛骨敲碎，一支左臂垂頓下來。想要活動那垂下的手臂，一動之下，便是錐心的疼痛。
青陽侯王吸答這問題也是十分困惑：「為臣原以為擒那賊子將士們必傷亡慘重，卻料不到這般易與，五招之內就將他擒拿。」
「這賊子真是機關算盡！」呂雉嘆道：「他三族被夷，竟也能忍受，這是忍常人之不能忍，欲要行大事也。皇上遠在河北，他在暗處本宮在明處，且其黨羽至今一個也未捕獲。一旦他陰謀得逞，後果實在難以設想。」
黑道大嫂要出高招，王吸趕緊請教。呂雉便道：「這般，這般——等那奸黨出現，不要聲張，暗中尾隨其後，定能查到奸黨的巢穴。」
「他奶奶的！你這一個小小百姓，竟敢對大爺如此說話，敢情是活得不耐煩了！你知不知道大爺是何人？」欒說呲著牙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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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藏在山澗者便是那個告韓信謀反的欒說。
就算有千軍萬馬，以他現在的武功亦絲毫不畏。但是要帶上一具屍首，絕難脫身。
不用引路，崗上那些屍體的血腥味已經勾起那隻惡犬的食慾，直向崗上奔來。
「吾乃江湖一隱士也。今日被你言語衝撞，施以薄懲。半年之內伏卧在床，你那肩上的傷當可痊癒。」韓淮楚悠悠說完，
韓淮楚望著那仙鶴在空中翱翔的身姿，內心一陣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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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說陰陰著臉道：「一江湖絕頂高人耳。此事正要向皇后稟報。」說罷看看左右，欲言又止。
呂雉會意，屏退左右，只留欒說一人在宮中。欒說這才開口，說道：「小人懷疑被皇后誅殺在鍾室殿死去的並非是韓信，而是一替死者。」
「這等小人，今日撞在我手，少不得要讓他吃點苦頭。」韓淮楚拿定主意，不露聲色道：「這位老兄，我沒聽錯吧。這亂石崗又不是你家的，我怎來不得？」
博浪沙天池真人弟子姬風以一曲萬妙清音吹得秦軍千軍萬馬陷入沉睡，而今這安期生拜赤松子為師，竟也學成這手驚世駭俗的絕技。
王吸冷汗出了一背，忙不迭道：「是為臣失職，讓皇后與太子受驚。好在有驚無險，終將那韓信除去。但是以為臣看來，韓信陰養死士之說，恐怕是子虛烏有。為臣奉命搜查那淮陰侯府，掘地三尺也未查出有什麼藏人之處。這長安城城內城外，哪一處為臣手下都探查過，絕不可能有藏數百人的地方。」
擒韓信之時，雖有三千御林軍護駕，呂雉依然如臨大敵不敢在場，只為懼怕那韓信的「絕頂武功」。只是在擒住韓信之後這才擺駕鍾室殿。
「好傢夥！原來韓信那屍首拋在荒野是個誘餌。」韓淮楚心中已經徹然。
「這人除了面貌不像，單看他身形，卻是極像那死去的韓信。韓信有絕頂武功，怎會輕易被幾個御林軍將軍擒住？」站在亂石崗下的欒說卻在愣愣地盯著韓淮楚那遠去的背影出神。
能將身體藏去水下者，閉氣功夫那是了得，應該是一流高手。只是因憋得太久，剛才出來換了一口氣被韓淮楚聽到動靜，這才暴露行跡。
韓信就是他的影子，他就是韓信，韓信就是他。呂雉殺韓信的理由是因他造反。但韓信縱是不反，安安分分地做他的淮陰侯，漢室又何能容他在世？自己若是不及時抽身，真能安然一世嗎？
韓氏三族被夷，是哪三族？父族母族妻族。那淮陰侯府里，只要是與韓信沾上一點親的韓氏宗族，都被拖到菜市口砍頭。不沾親的家丁婢女，本是侯府買來的奴隸，就被官府收監，等到日後送到奴隸市場叫賣。另外快馬頒下
「小人問過青陽侯，在鍾室殿擒那韓信之時，韓信所出的招數儘是我聖劍門的路數，且內力不深。想那韓信當年在泰山日觀峰大破大三才劍陣，一人力壓聖劍門二十七名弟子，那是何等精妙的招數，怎會用上聖劍門的武功？而傷小人的高人，用的是昔日墨家鉅子莫庄的絕技咫尺天涯大法，內力深不可測，而且體型與韓信一模一樣。小人據說，莫庄曾將此絕技傳於韓信，除他之外並無傳人。就連關門弟子虞姬也未傳授。而且小人看見那人走到亂石崗上，起初將淮陰侯夫人屍體抱起。後來識出小人在暗中窺視，又將那屍體放下。想那人無緣無故抱著一具屍首作甚？故而小人以為，傷小人者極有可能便是那韓信，他是不忍其夫人拋屍荒野，為她收屍而來。」欒說稟道。
「聽好了，大爺姓欒名說，是當今呂皇后長兄周呂侯府中兩位少爺的教頭。趁著大爺心情好快快滾開。滾得慢了，大爺一拳砸下去，叫你變成肉餅。」欒說昂起頭，很矜驕地說道。
「這倒不會。為臣隨那賊子多年，他長什麼樣子就是燒成灰也認得出來。咱們擒住的確實是韓信無疑。」王吸很斷定地說道。
韓淮楚正欲振腕抖出飛刀，突然從天空飄來一陣悠揚的笛聲。笛聲一起，那兇猛的巨犬陡然一停，眼珠子直往上看去，整個身軀紋絲不動，彷彿陶醉一般。
那欒說被自己所傷之後，這崗上又換了別人在暗中窺視，而且窺視者不只一人，竟有十來名一流好手。想為那安若素收屍，一直苦於等不到機會。
「是否因韓信練功走火正在病中，故而眾位將軍能輕易將他擒住？」呂雉猜測道。
椒房殿中，呂雉望著那上身緊纏繃帶由擔架抬回來稟報的欒說，驚訝道：「欒教頭奉本宮之命去查韓信亂黨。你武功不弱，誰能將你傷成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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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韓淮楚一個轉身，虎目向那坡下一條山澗探去。
夜幕罩下，從那上坡之下的小道上，緩緩馳來一輛馬車。月色之中，趕車之人帶著一斗笠，滿臉悲痛，正是那書中的男豬腳韓淮楚。
「到底是血濃於水，安期生一個仙道中人，也不會忍心他孫女暴屍荒野。那韓信是他孫女婿，他也一併將屍體搶走。安期生既然到此，不知天池真
那馬車到了亂石崗下，韓淮楚將馬車停住，沿著那山路向崗上走去。
王吸搖頭說道：「他那病是裝的。當時他曾奮力反抗，身手矯健得很，絕不似練功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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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妙清音！」韓淮楚聞著那笛聲驀然一震。
呂雉騰的一下從座上站起，面孔頓時變得刷白。
一隻巨大的仙鶴出現在樹梢之上。仙鶴上跨坐了一位老道，鬚髮皆白，手中橫著一笛，湊在唇邊吹奏，飄飄有出塵之態，卻是那隨赤松子修仙而去的安期生，渾不似在論戰大會上韓淮楚看到的又老又糟模樣。
韓淮楚很快鎮定下來，放下屍體，大踏步向那山澗走去。
這肩胛骨一碎，不要一年半載休想複原。且要上夾板躺在床上不得動彈，痛苦難以忍受。
尤其韓淮楚聽說安若素的屍體也隨那韓信一起拋棄在這亂世崗無人收斂，韓淮楚如何能夠忍心。
卻哪來得及？只聽一聲鶴唳，仙鶴載著安期生與韓信安若素兩具屍體，直衝雲霄摩雲而去。
呂雉果然手段毒辣，說給王吸的辦法是將韓信的屍體拋在城外的亂石崗，看誰來為他收屍。
欒說陰陰一笑，說道：「建成侯府中養有一巨獒，先餓它一天，再放它到亂石崗去。」
「韓信夫人暴屍荒野，上次他收屍不成，必會復來藏在暗中等候機會。若是縱犬咬他夫人屍身，他如何能忍受得住？只要他一露面，就地將他斬殺永絕後患！」欒說惡狠狠地說道。
聽聞那韓氏三族被夷的消息，雖然這是歷史書所載韓淮楚無力改變。可是那韓氏一門被屠，韓淮楚心中還是十分難受。
山澗只半人高，清可見底。韓淮楚不往那山澗走近，那人還藏得住。韓淮楚往那澗邊一站，如何藏得住人？
呂雉看著王吸那緊張樣，淡淡一笑：「愛卿之謹慎本宮清楚。但韓信那賊子狡計多端，只看他打的那些仗就知道，哪一仗不是出乎對手意料之外。本宮以為，死士一定會有，只是難以查出而已。只要本宮略施手段，定能將奸黨一網打盡。」
呂雉大吃一驚：「欒教頭何出此言？」
「韓信能忍三族被夷，未見得會為他夫人屍體暴露行跡。這辦法只能姑且試試。」呂雉揣度道。
欒說在擔架上看了呂雉一眼，哼了一聲：「韓信能想出這詐死之計，一定是算出來長樂宮有性命之憂，欲瞞天過海，實施他更大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