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信長3:侵略怒濤之卷》目錄

擂鉢嶺

擂鉢嶺

「是啊!是啊!」
「殿下,在我喜右衛門看來,年輕殿下已經成為年輕夫人的俘虜了……」
「哦!你這麼說就很奇怪了。正因為有那些奇怪的人影,我們才應該更警戒地一起走啊……」
出迎的淺井家這方面的人,全都具有完整的武裝裝備;然而悠然自得地騎著馬走在最前頭的信長,卻只是穿著平常的服裝……不!不僅信長而已,自木下藤吉郎秀吉以下的一百五十多人,完全像一副要遊山玩水的模樣,身著輕裝便服,只帶著幾把槍在身邊。
當信長的影子在滿是紅葉的秋樹中若隱若現時,已是午後一點左右。
因為他都還沒有出口邀請,對方就表示要到小谷城來了。
「是、是!」他平伏在那裏。
嘴裏雖是這麼說,但他的內心卻說道:
遠藤喜右衛門最後終於在久政面前,說出了想要暗殺信長的秘策,那是在市姬嫁過來一個月後的一個秋天晚上。
(完了!連年輕殿下都不知道有這件事情及那些人數,而信長這傢伙卻竟然發覺了!)
聽到這裏,遠藤喜右衛門的鬍鬚有如老虎一般地微微顫抖著,臉上一片土灰。
秋陽灑落他的身上,他低著頭,輕輕地撫摸愛馬,為牠擦拭汗水,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馬的軀體閃耀著一道道銀色的光芒。
假如他要從山上下去,只要雙面埋伏的兵力夾擊過來,要討伐他們這完全沒有武裝的一百五十人,簡直易如反掌,就像大人對付嬰兒一般的容易。
信長終於踏上期待已久的上洛之路了。
(從這件事情看來,搞不好信長已在中途設下伏兵也不一定……)
但是,事情有那麼簡單嗎?——喜右衛門又想到。
「你說的粗心大意是指……」
在尾張和美濃,市姬的美貌足以和天上的明月爭輝,有口皆碑。
「沒甚麼,你不用擔心。雖然我們並未武裝而來,但是一旦有任何突發事件,我們也都早已做好萬全的準備了。」
他不僅大膽,還相當有自信。他明明已經看到那些奇怪的人影,並且知道那不是與他同道的人,居然還堅持不與長政騎馬而行,顧慮到對方的安危而讓他先走。
「我要問他是否願意在最近前去拜訪織田家?你讓我試探試探他,好嗎?」
信長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看起來非常溫和:
「你們不必顧慮我,趕快走吧!」這時信長又說了:「你們這些家臣們既然已經知道有那麼多的伏兵,所以你們一定得小心護送我的妹婿,要好好保護啊!」
「要是他答應了,你就要笑長政,對不對?」
「是啊!你看!秋天的氣息使得空氣變得如此澄淨,整個日本都是晴空萬里,好像伸手就可以拿到伊吹似的!」
「那麼,請你允許我喜右衛門向年輕殿下進言!」
「甚麼?伏兵?」
(這個人為甚麼這麼大膽呢?……)
對淺井家如此寫著:
「正是!以後我們應該多多注意才對!」
「啊?」喜右衛門抬起頭來叫道。
「正是、正是!本來我們也想全副武裝……但繼而一想,雙方既然已經結成親家,算來你也可以說是我的義弟,我只是來拜訪一個親戚而已,所以就想到不如輕輕鬆鬆的就好。我是這樣想,但是……」
「好吧!這也沒有辦法了,總不能現在跑回去換了衣服再來。這一次,可能會讓淺井家的家臣笑話我們哪!」
對於朝倉家,他如此說道:
長政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這時侍臣已經把他們準備好的茶搬到這邊來了。
「不、不!你才辛苦了,還讓你特地到這裏來迎接我,真是不好意思!」
喜右衛門正愕然地想著時——
如此,在八月十一日,市姬等一行壯觀行列終於由岐阜進入小谷城,這也等於是為信長開闢了入主近江之道,信長終於完成了這項工作。
在反對派中,以重臣遠藤喜右衛門的反對最為激烈,為此他還在久政面前獻上一計。
(到底他會帶多少人來呢?……)
「——看來年輕殿下果真中了信長的陷阱。」
「——搞不好她受命要在閨房中刺死年輕的殿下呢!」
「你要如何進言呢?」
「哦!照你這麼一說,織田先生,難道你有一些隱者可以供你使用嗎?……」
「嗯!好啊!我也在想應該到岐阜城去拜訪才對。那麼,好,我就派你去打探一下信長先生的時間,看他甚麼時候比較方便。」
說到這裏,長政和信長就在侍衛為他們準備好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很輕鬆地觀賞著四方的景物。
他認為以信長的人相看來,屬於非常殘酷無情之相,而且將來一定會滅了淺井家,他經常在久政面前如此說道。
長政手指一伸,往他視線的方向指了過去,這時信長很高興地笑了起來,說:
「那麼,我們先回到城裏再說吧!」
「原來如此,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些奇怪的人影……」
「是啊!公方先生也想早日回到以前的京都去……」
對於這項秘密計劃毫不知情的信長,於九月二十日從岐阜出發前往小谷城的消息終於傳來了。
不讓長政知道,而把軍隊埋伏在國境上的擂鉢嶺裏,從那裏到達小谷城的這一段時間,已經足夠討伐信長了。等到討伐成功之後,再到長政面前向他說明一切,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
「對!我要看看當我這麼問時,年輕殿下會怎麼回答,是很嚴厲的拒絕,或是一口就答應了呢?」
這和以前他去見齋藤道三時完全不同,現在他可以說是毫無任何準備,覺得不會有甚麼事發生似的……
「淺井先生!」
長政聽了他的建議之後,果然甚表贊成。
在涼爽的秋風吹拂中,衣袖飄然的信長,滿臉笑容地對著站在他面前的長政說:
(好機會來了!)他的心裏正笑著呢!
「——由於我們懇切地期盼而使這段姻緣得以成立,對於你的苦心,我方感到萬分感謝,所以我想還是我到小谷城去與你會面吧!在那之後,我再到貴國去正式拜候。我們的確有必要見一次面,因為這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再加上越前的朝倉先生極力反對這項姻緣,同時又引起你們家中許多人的反對及不快,我想為了消除兩家的不愉快,還是儘量避免騷擾你們淺井家,暫且等待一段時間再說吧!」
「哦!這是特別來迎接我的啊?」信長看著整齊並排在兩側的淺井家的家臣們,輕聲地向他們說著。來到茶屋之前,他下馬向長政走去。
在那之後,喜右衛門又再度到久政面前向他報告,然後馬上著手準備迎接信長。
雖然他並未直接見到喜右衛門,不過卻派森三左衛門拿了一封信來答覆長政。
「那麼,我這就去進行這項秘密計劃,請你不要生氣。」
這是由於送出足利義昭之後,越前的朝倉義景又再一次地向久政表明反對這樁婚事的意見。
「甚麼?你要長政去拜訪織田家?」
「哈哈哈……不是有甚麼隱者可以供我使用,只是一旦有萬一的狀況,馬上就會有五百到一千人出現,他們必定會在我的身旁保護我!不要管它了,你看!這裏的風景實在是非常美麗啊!妹夫!」
長政嚇了一跳,但是比他更嚇了一跳的是,原本自以為事情已經成功,內心暗暗竊喜,然而卻突然聽到信長說出伏兵這件事情的遠藤喜右衛門。
「辛苦你了,織田先生,走了那麼遠的路。」長政非常慎重地回了一禮。
「現在正是我們可以推心置腹好好談一談的時候!近江有一半還在戰亂之中,而你卻為我做了如此盛大的準備,今天還特別到此接我,真是謝謝你了!這也教我開了眼界!」
然而他卻忍了下來,因為這也有助於他所秘密進行的計劃。於是他馬上派人到信長那邊將這件事情告訴信長,但是信長的回答卻令人非常意外。他說:
「——不需要來。」
「喜右衛門,我……實在不知該怎麼說才好。但是,假如計劃內容不讓長政知道,而要他去見信長,對他是否不好呢?而且對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也應該去看一看,要讓他親眼觀察,這樣才能使他心服口服。」
偶爾他們也會這麼小聲地交談著。
「——無論如何,在那種氣氛下成長的市姬公主也好不到哪裏去,而且據說她的美麗具有魔性;女人太美總是不吉利的,你沒聽過絕色美人有傾國之危嗎?」
首先他必須要做的,就是先將妹妹市姬送往淺井家,以便佈好通往近江的道路。
「不!真是不好意思!原本我們以為織田先生當然會全副武裝而來,所以才會這麼做的。」
「不、不!」信長很乾脆地搖了搖手說:「那些殺氣不是對你,而是針對我而來的!這是個亂世,若是你跟我同道,很可能也會對你不利。現在先讓我們慢慢欣賞這北江州的景致,不要去理會他們,妹夫,你就先我一步走吧!」
即將迎娶她的長政心中自然十分高興,而長政身邊的侍衛及侍女們,也都睜大著眼睛,期待著年輕殿下的幸福到來,同時也有著無限的羨慕。然而,卻有一些人仍然固執己見地反對,那就是在父親久政身邊的家臣們。
久政和喜右衛門之間已經取得默契,而朝倉義景對於這項計劃則大表高興,並表示一定會盡全力協助事後的處理事項。
(到底不出我的意料,這傢伙自從迎接公方之後,就自以為天下已經到手,似乎有點得意忘形了……)
「——以我微薄力量,豈能夠防衛天下?對於朝倉義景殿下,我絲毫不曾抱有異心,希望您能明察。」
在淺井家,身為孩子的長政已經贊成,而父親久政卻還是頑強地反對著。
在他自己這一邊,光從嶺下到嶺頂就有三百人,嶺下到小谷之間還有八百人左右哩!
在這已被滿山楓葉染紅的山上,終於有這一行人的出現。看著他們閒適的姿態,一時之間讓人產生一種錯覺,以為亂世已經結束了,因為這個畫面看起來是那麼美而又安靜,非常調和。
「真到那個時候,我會說這完全是我遠藤喜右衛門一個人的計劃,絕對不會牽涉到主上一家。」
「——當這樁姻緣結成之後,信長也希望和越前的朝倉家結成長久的親戚,不再有敵對的關係——」
他以相當溫和的聲音叫道。
織田家的女婿長政,在嶺頂的茶屋等候信長的到來。當天小谷城道路的兩側,到處埋伏著武裝部隊;正因如此,所以喜右衛門才讓長政在嶺頂的茶屋裏等著。
在信長這方面,完全不把這當一回事,他離開長政遠遠的,獨自騎著馬慢慢地走。他們就只有這麼一些人,而且沒有武裝,又明知有伏兵,卻一點也不感到驚慌,這是為甚麼呢?
這是義景對於義昭和藤孝的行為無法諒解所致。替義昭和信長兩人牽線的,竟然是曾經為自己所用的明智光秀!當他明白這件事情的始末之後,更是覺得他們不可原諒。
這麼一來,負責揭開第三幕的信長,再也不能像以前扮演那般兇猛的野人了。
「啊!到底還是淺井家的人有禮貌。你看!他們都穿著完整的武裝來迎接我們,真叫人感到舒服啊!然而你看看我們這些人,卻以這個樣子就來了,實在有點失禮!對不對?藤吉郎!」
「喜右衛門,你說話可要小心一點,再怎麼說長政還是我的兒子啊!他不可能為了女色而忘記前後左右,他不是那麼笨的人呀!」
(看來信長這傢伙終於要中了我為他佈下的陷阱了!)
這種作為和昔日暴躁的信長相比,簡直判若二人。現在他的作法相當溫和,先將這封信傳送於兩家,懇請兩家的諒解,致使他們對於擁立公方的鄰國強將信長,再也沒有藉口來拒絕這樁姻緣。
信長的答覆,使得遠藤喜右衛門內心一半警戒,一半卻又暗自歡喜。
有這麼多伏兵……當聽到這裏,遠藤喜右衛門突然不由自主地說了聲:
「雖是相同的手段,但是由於如今信長已經擁有義昭公,或許反而會使他疏於防備也說不定哪!」
「嗯!」久政長眉之下的雙眼突然發出亮光,微微吸了一口氣,說道:「嗯!這種手段就是以前齋藤道三在富田所用的,你想信長會再次上當嗎?」
「噢!他就只帶了這麼一些人啊?」長政也嚇了一跳地睜大眼睛。
於是遠藤喜右衛門來到新婚的長政夫婦所住的中城。
「嗯……萬一討伐不成,你有所覺悟嗎?」
(那麼,這封信就表示對方已經不似從前那麼小心防備,或許我們真的可以在小谷城一舉摘下他的人頭呢!……)
「——哦,對呀!信長的妻子以前就是受了道三先生的命令而要刺殺自己的夫婿啊!說到這織田家,一定都跟陰謀有關係。」
單膝跪在地上,安靜地聽著他們談話的遠藤喜右衛門,再一次地對著地面微微笑了起來。
「看來這是我的粗心大意了!」
遠藤喜右衛門對於長政那麼一心想到岐阜城的表現,內心感到非常生氣。
「而且根本沒有任何武裝。和我方比起來,他們也未免太寒酸了吧!」然後喜右衛門又說道:「嗯!這個人是個相當輕率的人啊!」
當淺井家的使者傳來這項消息之後,信長只是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分別寫了誓書給淺井家及朝倉家。
「啊!他們已經到了,大家趕快出迎。」
「——唉!你這麼講就不對了!真正有陰謀的,應該是齋藤家才對啊!」
「不是!……要是他答應了,我們就可以派遣使者到織田家去,而他們一定不會讓我方進入岐阜城,因此雙方必會計劃在中途會面,這麼一來,我們不就能誘出信長而趁機討伐他了嗎?」
長政話聲剛落,信長的影子就在嶺頂上悠悠然地出現了,他似乎正專心地欣賞著秋天的景色。
在喜右衛門面前,信長停下馬來,他看看那已經僵硬了的長政,然後又慢慢地走向他。
「啊!真不好意思,打擾你了……由於這附近又可以看到那些奇怪的人影,為了你的安全,請你先我一步走吧!」
「告訴你吧!當我們一行人從嶺下來到嶺頂時,就發覺有不太尋常的事情,這裏到處充滿一股奇怪的殺氣啊!無論在森林裏、山丘上、野草中……都隱藏著一些奇怪的人,這大概是六角、佐佐木派來殺害我信長的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