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兩個人一同走出大樓，順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梅森冷冷地說：「我要是吆喝的話，就早去談生意了。」
「我得考慮考慮這件事。」他說。
洛克聳聳肩。「我們不在乎，」他說，「你也不需要登什麼廣告。我們賣給你版面就是了。如此而已。」
「我一直在考慮這個事。」弗蘭克．洛克似乎猶豫不決。
佩里．梅森說：「你是說我們按合同交賠償金便會一了百了？」
弗蘭克．洛克稍作遲疑，說：「請原諒我得出去一下。我去看看能不能走得開。我手頭正忙著幾件事情。」
「現在心情該輕鬆舒暢了吧。」他說，淺褐色眼睛盯著梅森。
「那好，說下去。」
「我明白了。」梅森說。
洛克站起來，在地上來回走了幾步。他的腦袋往前探著，那雙巧克力色的眼睛不停地眨著。
「是嗎？」他說，並露出一副並不感興趣的樣子。
「那是自然。」洛克說。
弗蘭克．洛克身穿一套花呢套裝。他皮膚粗糙，顏色深紅，不像是由於戶外活動所致，倒像是吸食了太多的尼古丁的結果。他的眼睛呈淺褐色，像牛奶巧克力，沒有半點兒光澤。他大鼻子，小嘴巴。乍一看去，一副溫和向善的模樣。
「那當然了。」
洛克點著一支煙，神情略顯倦怠。
「我是說會提高，就現在這個情況而言。」
梅森搖搖頭：「我想找個不需大聲吆喝的地方說話。」
「然後呢？」
「不錯，」梅森說，「讓我再說一遍，還是一樣，不能提誰的名字。哎，我說，你我坐這兒像牲口販子一樣你欺我詐的有什麼用。你開價多少？」
出租車司機看看他，略感意外，但還是把車停了下來。梅森扔過去一枚五十美分硬幣。兩個人下車後走進一家廉價旅館的前廳。
弗蘭克．洛克
梅森說：「我要你不要把一件事捅到報上去。」
「是你來找我，」洛克說，「我可沒求你呀。」
「那好吧，」梅森說，「作為你們的一個廣告客戶，我們不願看到你們報紙和那樁命案扯得太近，也就是說，我們不希望你們報紙披露一個可能在場的目擊者的名字，你知道這個目擊者的名字不在那份名單上。我們更不希望你們報紙披露一個聲名顯赫的目擊者的名字，這個名字也不在名單上。不要對此糾纏不休，慫恿警方把他作為證人傳訊。作為你們的廣告客戶，我還要說非常不希望你們報紙渲染任何有關這目擊者有一個女伴這類緋聞，並對其同伴的身份做任何臆測。事情就是這樣。現在我想知道，廣告版面要花多少錢？」
洛克大笑：「咱們挺謹慎的，是吧？」
「你什麼意思？」洛克問，眼光閃著懷疑。
「不行，不行，」洛克說，「這得要考慮一段時間呢。」
「這份廣告合同，」洛克說，「得加上限制性條款，如果一方違犯，將付二萬美元罰金。」
「這個嘛，」洛克說，「如果照章辦事，你們得買相當篇幅的廣告版面。這要根據合同辦事。我們要訂立一份廣告合同，確定買賣廣告版面的時間長短。合同要包括違約一方賠付罰金的條款。合同訂立之後，如果你不想要全部版面的話，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使用這塊版面，就得按合同支付違約金。」
「噢，是這樣？」梅森說。
「去休息室怎麼樣？」洛克問。
佩里．梅森搖搖頭：「不行，你
梅森冷冷地說：「這個嘛，我早想到了。」
洛克笑了：「那很榮幸。哎，順便說一下，你按一下電梯按鈕好嗎，要不你讓開點，讓我來按。」
「我不正跟你說麼。」梅森說。
「好啦，」他說，「我要說的全說了。現在我該聽聽你的了。」
「那麼，」他說，「你就在這兒說好了。」
洛克猛一轉身，那雙巧克力顏色的眼睛因吃驚而睜大，盯著梅森。
洛克用他那雙巧克力顏色的眼睛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位律師，「也許我們可以在這裡談。」他說。
「你看啊，」洛克說，「你說的這個情況麼，一個名字也不提，似乎有著重要的政治背景。」
「不，不需要。」梅森說。
「脫不了什麼干係？」洛克說。
「那好，」梅森說，「去打電話吧。我就在這裡等著。」
「有人跟我說，」梅森繼續說著，「交給地方檢察官的目擊者名單可能有點兒問題。」
梅森立刻走到電梯那兒，按了牆上的電梯按鈕。乘電梯下去後也走出旅館，來到街對面。他站在一所房子門口，抽著煙，注視著對面的那家旅館。
「我剛才想起來，」梅森解釋道，「最好打個電話試試看能不能和我的委託人聯繫上。這樣我可以當場給你答覆。可電話沒人接。這不，我在等我的錢退出來。」
洛克點點頭。但目光裡仍存著疑問。
梅森說：「也許你的時間是這樣。」說著又折回電話間，輕輕把聽筒搖了幾下，然後吐出幾個厭惡的字眼，聳聳肩，走出電話間，和洛克一起又乘電梯到原來坐的地方。
梅森轉身按了按鈕。他們一言不發乘電梯下到底層，然後步出旅館前廳。當他們來到
三四分鐘後，洛克從一家雜貨店出來，又進了旅館。
弗蘭克．洛克那雙淺褐色的眼睛漠然轉向律師。
「怎麼樣？」梅森說。
「你只有十分鐘。」梅森堅持。
洛克盯著他。
「昨天夜裡在比奇伍德酒店發生一起凶殺案，是一起槍擊。我不知道是不是謀殺。我知道被開槍打死的那個人企圖搶劫。」
「你他媽的很清楚脫不了什麼干係，」梅森說，「老天有眼！你們這夥人以辦報為名敲詐勒索，逼人就範。我告訴你，我知道你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我不管別人怎麼對你說，」梅森說，「我要你聽著這是我正在跟你說呢！」
佩里．梅森掉過頭去，說：「見你媽的鬼。」
梅森馬上穿過大街，緊跟著進了旅館，比洛克只差幾步。在經過電話間時，他跨進其中一間，然後探頭叫到：「喂，洛克。」
「你是說會降低？」梅森試探著問。
佩里．梅森搖搖頭。
「那麼，」梅森說，「戴上你的帽子，跟我出去，我們一塊兒選個地方。」
「好吧，」洛克說，「你是佩里．梅森，一個律師。你在代表著誰，是吧？有什麼事，請講。」
「你知道下文。」梅森說。
「即使我知道，我恐怕也不會承認。」洛克說，「我只賣廣告版面，不幹別的。你得開門見山把話說明。是你跑來找我的。我洗耳恭聽，你就實話實說吧。」
梅森拿出錶看看：「那好，給你十分鐘考慮。」
他等了快十分鐘。這時，弗蘭克．洛克走了進來，頭上戴著帽子。
「別管那幾個錢了，」他說，「我們的時間可比它更寶貴。」
梅森說：「哦，咱們先談談辦事的程序。你願意不願意直截了當地談價錢？」
洛克撇撇嘴。「我看見了，」他說，「我可不
「好啦，」他說，「我終於解脫了。」
「不，」梅森說，「我們去叫輛出租車，叫司機隨便開。要是你不放心，你來挑旅館好了。」
「你瘋了！」梅森叫起來。
「好的。」梅森說著坐了下來。
梅森說：「別裝糊塗了。我是在代表我的委託人來和你談的。必須要由你提出個方案，然後由我傳達給我的委託人。和委託人聯繫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佩里．梅森說：「那好，往前再走走看有沒有合適的。別告訴司機去哪兒，讓他開著走就是了。沿途經過的旅館，你來挑一個好了。」
「需要。」
「你可以去我辦公室。」梅森說，語調裡不帶什麼希望或熱情。
「那好，」梅森說道，「你明白了我的意思。走著瞧吧，從現在起我不會放過你們這些傢伙的。」
「這種事情我見過多了，」洛克說，「你說的事是什麼？」
出租車向左拐去。「哎，那兒有一家旅館。」梅森說。
「我來說個地方。」他說。
「那我得做什麼廣告？」梅森問。
他們走過前廳，乘電梯上到底層和二樓之間的夾層樓面，經過設備間，找了個地方兩人相對而坐，中間放著一個擱煙灰缸的小桌子。
「那麼在這一兩天裡該不會有什麼舉動吧？」
「對，是這樣。」洛克說。
洛克搖頭，意思很堅決。
「是這樣。」梅森說。
洛克揚起眉頭。「噢，是這樣。」他說。
梅森接著說下去：「我知道這件事有些撲朔迷離。地方檢察官正著手進行調查。」
「你在為誰辦事？」他問。
洛克說：「你還是沒說到正題上嘛。」
「就繞著商業區開吧。」佩里．梅森說。
「那麼合同訂立後我馬上就違約，
「不行，」洛克說，「我們不喜歡這樣。你得等個一兩天。」
「我們去找個旅館。」梅森說。
突然洛克敲敲車窗玻璃，對司機說：「我們就在前邊那家旅館那兒下車。」
洛克馬上走向電梯下到底層。梅森走到夾層樓面的欄杆處，在那兒看著他穿過大堂。洛克沒有去電話間，而是徑直出了旅館。
梅森站起來：「你這樣也不像是想賣什麼。」他說著走向電梯，洛克起身相隨。
「我們的報紙可不是敲詐人的，」他說，「我們有時可以給我們的廣告客戶一點兒優惠。」
「好，說下去。下文呢？」洛克催道。
弗蘭克．洛克笑起來，笑聲有些刺耳，透著不情願。
「這麼說你已經選好了？」洛克問。
「好極了。你說說你的事吧。」
洛克咧嘴一笑，說：「我習慣了聽人對我吆喝。」
「有人已經對我這麼說過。」他說。
「我聽得見，」洛克說，「你不需要抬高嗓門。」
「算是你們報紙的一個潛在的廣告客戶吧。」梅森答道。
洛克說：「這個嘛，我可以在十分鐘內考慮好。不過，我得給辦公室打個電話。」
「喂，你聽著，」他說，「我明白我遇見什麼對手了。我可以直言相告，你脫不了干係。」
「啊，是這樣。」梅森說。
「也許哪天你還會想買廣告版面的。」洛克在後面說，「我們的價格多少會有彈性的。」
「隨你的便。」梅森說。
「那麼去哪裡呢？」弗蘭克．洛克問。
洛克鎮定下來，聳聳肩。
弗蘭克．洛克聳聳肩。「是你想買廣告版面的，」他說，「我可沒有強賣給你喲。」
梅森拿出一個香煙盒，用他那長而靈活的手指從裡面夾出一根，點著，然後用冷冷的目光打量洛克。
他停下腳步，轉身，盯著洛克。目光冰冷，充滿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