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一會兒後，德瑞克便回到車上，臉上若有所思。「跛腳婦人的底細查出來了。她住在往聖大莫尼卡的路上，一處老市區的公寓。已經住了兩年多，很少出門。很巧，她也姓吉爾曼。」

麥迪森的聲調突然強硬起來。「佩利，她沒有騷擾你吧？」

「當然，」梅森說。「我們可以現在去見他嗎？」

「我看事情有些蹊蹺，」德瑞克說。「梅森，這個案子你有事情瞞著我，是關於一筆錢的事。」

戴拉點點頭，一會兒後她說：「老闆，接通了。」

「因為她賣的鉛筆好啊。她也賣原子筆，品質也很好，說來你可能不信，有很多員工向她買呢。她生意滿不錯的，不過，當然還是不夠她坐計程車。」

梅森拿起話筒說：「喂，麥迪森，生意還好嗎？」

「有可能。」梅森說。

「沒有，」梅森說。「是我在騷擾她。」

「在這邊賣鉛筆怎麼會有生意呢？」梅森問。

「不。」

梅森微笑頷首說：「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妳幫了很大的忙，謝謝妳。」

「我想和你那邊的一個服務生凱瑟琳談談，」梅森說。「她可不可以在非尖峰時間請一小時假？」

「我會叫她去的。」

梅森說：「讓你的手下繼續盯住她，看她出門都去些什麼地方，我要把這個婦人的行蹤弄得一清二楚。」

「我本來就很會注意事情。嘿，我告訴你這麼多事情，可不知道吉爾曼先生會不會不高興。你要不要先和吉爾曼先生打聲招呼？我不希望……如果我所說的話會引起外界對我們公司過度注意，那吉爾曼先生一定會不高興的。」

梅森和德瑞克走出來，兩人互望一眼。

「她可能是證人，」梅森說。「她現在在哪裡？」

「是的。事實上是有兩個婦人，一個腳很正常；另一個左腳正常，但右腳有點腫。」

「德瑞克說，妳發現她的腳有點特別。」梅森說。

德瑞克說：「嗨，我又來了，不過，這次我多帶了一個朋友。」

接待小姐笑起來。「還是要問瞎眼婦人的事吧？你到底是誰？是警察嗎？抓她乞討還是什麼？」

「謝謝。」梅森說。

「我確定。」

德瑞克說：「我的手下覺得她已經知道被跟蹤了。」

她疑惑似地望著德瑞克。「德瑞克先生，你也是律師嗎？」

在吉高公司座落的地區，很多工廠都圍起一塊空地，供員工停車用。吉高公司是一幢三層樓的工業樓房。德瑞克把車停在路邊，和梅森走進去。一樓大廳的接待櫃檯後面坐著一個三十來歲的漂亮女子。她身後的總機小姐正拿著管線插進拔出的，忙得不可開交。

到了辦公室後，梅森說：「戴拉，打電話給劃時代餐應的麥迪森，我要和他談談凱瑟琳。」

梅森掛上電話，站起來走到窗前，有些鬱鬱地望著街上，良久才轉身說：「戴拉，鞋子的事，妳確定沒看錯嗎？」

大約等了三十秒，電話才接通，她說：「麻煩接吉爾曼先生的辦公室……喂，請問吉爾曼先生現在有沒有空見梅森律師？」

「說得有理，」德瑞克說。「那現在要怎麼辦？」

「就是她。」

「什麼產權？」梅森問。

「現在怎麼辦？」德瑞克說。

「他是幫我做調查的私家偵探。」梅森說。

「好，我們來假設一些問題吧，」梅森說。「保羅，如果你是瞎子，收入又有限，你會怎麼辦？你不會出去吃飯，但你又請不起廚子。」

「顯然你的兩個手下已經跟蹤她走了。打個電話回去，看看有沒有什麼消息。」

「為什麼？」

「吉爾曼先生……」他才開口，接待小姐便截住他。

「你們調查的事和那個瞎眼婦人有關嗎？」

「我明白了，」她說。「兩個有錢的老闆閒著沒事幹……喂，你不是那個名律師佩利．梅森嗎？」

「我的辦公室。」

「那一定是走了。她半個鐘頭前還在的。」

「她來這裡賣鉛筆有多久了？」

梅森轉身，開始來回踱步，頭微向前傾，兩眼俯視地板。

「她不就在外面那塊我們的產權地上嗎？」

「妳怎麼注意到的？」

「就是人行道旁，那是我們公司的產權。因為是私人產權，市府管不到的。吉爾曼先生叫我們別理她，討個吉利。」

戴拉深知她的老間在聚精會神地思索，便靜靜地坐著，深恐打擾到他。

「吉爾曼？」梅森說。「和吉高公司的吉爾曼先生有沒有關係？」

「是啊，至少我的手下是這樣想的，因為他看到那個司機回頭對盲眼婦人說些什麼，盲眼婦人突然坐挺身子。我的手下認為司機一定是告訴她，有人在跟蹤她。」

「叫你的手下繼續跟蹤，」梅森說。「我們先回辦公室，把吉高公司前面那排車子的主人查出來。」

麥迪森大笑。「那就好，這是客人的特權。我會叫她過去的。」

「他為什麼這麼覺得？」梅森說。「跟蹤一個盲人應該……」

「這可有點意思了，」她說。「那個婦人不是牽涉了什麼謀殺案吧？」

「等一下。」她說著，拿起電話。

「如果不坐計程車，她怎麼來這裡？」梅森問。「坐巴士不太方便，瞎了眼，步行當然也很困難。搭計程車總比另外僱車便宜。」

德瑞克搖搖頭。「她不在她平常的位置。」

德瑞克說：「發現被人跟蹤的，不是那個瞎眼婦人，是計程車司機。有些計程車司機很精明，這一個顯然就是。我的兩個手下是用夾擊的方式，也就是說一輛車超前，從後視鏡監視，另一輛車在後跟蹤。路上這兩個人會互換位置一、兩次，這種一前一後的方法可是很高明的跟蹤技術。這樣被跟蹤的人是很難發現的。」

「你最好只知道我告訴你的部分，」梅森字斟句酌地說。「我只能告訴你一件事，剛剛接待小姐稱呼那個年輕人迪翎先生，如果他的名字是胡柏，這件事就不簡單了。所以我們現在要把停在前面這些車子的牌照號碼都抄下來。稍後你再把車主都查出來。抄了牌照號碼後，我們就打電話回辦公室，看看有沒有消息。」

「什麼話！現在這個時段，客人再多一倍也應付得了……嘿，凱瑟琳不就是前幾天買你那一桌的服務生嗎？」

「但是這個司機怎麼卻發現了？」梅森問。

「兩個多禮拜。」

梅森點點頭。

德瑞克對他的手下下了指示，便和梅森開車回去，一路上兩人都陷入沉思。

她突然望向他們身後的一個年輕人。年輕人提著一個皮箱，匆匆忙忙走進來。

一會兒後，她對梅森微微一笑說：「很抱歉，吉爾曼先生沒空，有客人等著見他，還有一大堆電話要回。每年這個時候他都很忙的。」

「但你可害慘了我。」她抗議道。

「我知道，」她說。「我有一次問她為什麼要坐計程車，她的回答和你說的差不多。她還說，像她這種必須到不同地點的盲人，計程車行或司機好像都會算便宜一點。反正她坐計程車有享受某種優惠就是了。」

「你要告訴我嗎？」

「迪翎先生，請直接上去，他正在等你。」

路邊停著十幾輛車子，梅森和德瑞克一人一頭，很快就把牌照抄完了。然後他們開車到一個加油站，德瑞克下車去打電話。

「現在還不知道，」梅森說。「目前只知道有幾條線索似乎和她有關，所以要對她多了解一些。請別告訴她我們在調查她。」

「不是，」梅森說。「我們只是好奇。」

「會不會對你造成很大的麻煩？」

她做一個誇張的嫌惡表情說：「你敢，我就殺了你。」

「和平常差不多，」麥迪森說。「已過了午餐的尖峰時間，待會兒酒吧的客人會多起來，然後陸續會有晚餐的客人。」

梅森說：「身為我的祕書，妳所聽到的都必須保密。但當妳自己親眼所見時，又不一樣了，妳變成了證人。也就是說，妳所看到的就是證據。而隱藏證據是違法的，問題是，我們必須非常確定這個證據的真實性。」

「我知道的全告訴你啦，」德瑞克說。「她姓吉爾曼，住在一所公寓，人很古怪。有時候兩、三天也沒見她出門。出門時則是拄著枴杖，沿著人行道，摸索著走到轉角的市場。市場的人都很認識她，她從不賒帳，市場小販常會幫她提東西回去。一個盲眼婦人，自己住又自己料理三餐，是很麻煩的。」

「還真神祕呢！」她說。

梅森溫和地笑一笑說：「別擔心，我們會傳妳當證人。」

年輕人疾步走向電梯後，她又轉向梅森說：「你們調查的是大案子嗎？」

「大律師，既是你的要求，我很樂意配合，」麥迪森說。「你要她去哪裡和你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