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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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上網搜尋。」
這棟公寓的某個地方傳來了喀嗒的開門聲。他們倆焦慮地看著對方,專注地聆聽,他們聽見打開水龍頭、流水嘩啦啦的聲音。西碧拉站起來,找地方躲藏。
他盯著她看。
格蘭大飯店的女子破壞了遺孀平靜的生活
也許他說的對,但是另一方面,也許他搞錯了。此外,把他牽扯進來的做法真的對嗎?
「那還用說。」
解剖知識是屠夫殺手的共通技巧
她只是哼了一聲,但是接下來卻覺得內疚,因為這句話聽起來似乎含有幾分奚落的味道。
「太多了,我看不下去了。」
然後房門終於在他身後關上了,派屈克的笑臉在床沿下方盯著她看。
針對三十二歲女子連續殺人一案,警方目前陷入膠著,這名女子因為拒不到案而被控涉及好幾樁屠殺被害人的事件。從一九六〇年代開始,一項針對瑞典境內「屠夫」兇手所做的研究顯示,這類兇手通常從事醫師、獸醫、獵人、屠夫等職業。根據刑事精神病學教授史丹.柏格曼(Sten Bergman)的看法,這樣的結果一方面是基於從事這類職業的人已經克服了大部分人感受到的解剖恐懼,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們擁有這樣的技術。
「待會兒見。記得喔!你媽回來之前,必須把這裡整理好。」
與妄想症有關的嚴重精神病是另外一種可能的先決條件。舉例來說,就某些案例而言,兇手忍不住要肢解被害人,這名三十二歲女子的情況似乎就是如此。在這樣的心理架構下,行兇者覺得有必要擁有一項戰利品,做為紀念死者或殺人行為的物件。這樣的人格讓他們相信,他們正在操控生與死。
蝙蝠俠爬到角落,津津有味的嚼著萵苣葉,一副十分滿足的樣子,所以在牠小小的心靈裡,世界幾乎是愉快愜意的。那一刻,她覺得好羨慕。
「我一直好害怕,」她坦誠:「這女人直接按門鈴,然後向我說了許多她剛死了丈夫的謊話。我始終不了解她要什麼,不過等我後來看到警方的嫌犯相貌重建照片,我馬上就認出她的臉…….」
聽到那則最新消息的時候,她不由得往前走,然後坐在附近公園的長椅上。他默默地跟著,不打擾她。她坐在那裡,望著空蕩蕩的校園,覺得自己的勇氣又消退了。她瞪著大大的鐘,心想,她應該繼續幾夜以前心中的那股衝動,將學校的閣樓當作自己最後的休息地。
「那是蝙蝠俠(Batman),我的希臘陸龜。」
「妳想想看!警方正在追捕妳,不追捕其他人。問題是:誰去追蹤真正的兇手?」
這個答案不錯。
「我會的。」
「什麼!你睡著了嗎?」
西碧拉停下來,不看了。成套的謊言!悲傷的遺孀止不住淚水。是這樣嗎?騙人。
西碧拉閉上眼睛,而派屈克似乎花了好長的時間才回答。天吶!說些話吧!說你撿到的。編個答案吧!隨便找個該死的答案吧!
「我知道,我答應媽要把房間整理好,只是有點忘記了。」
「那不是你的帆布背包,對不對?」
警方調查這名三十二歲女子的過往,結果顯示,她的背景沒有一項符合這些職業統計資料。當然,一個人會轉變成潛在的這類型殺手,不僅需要具備身、心兩方面的技巧,最重要的是,這種人往往有難以感同身受和強烈藐視他人的心理缺陷。
她覺得渾身不自在。假使他父親發現有一位頭髮黑得極不自然的女人帶著帆布背包住在他兒子的房間裡,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呢?更何況這女人還老到足以當他兒子的娘。
「妳還不明白嗎?我們必須去做這件事一我們必須找到兇手。」
他們悄悄穿過走廊,她覺得自己像小偷,心怦怦地跳。
「能不能把門鎖起來?」
她嘆了一口氣。
寂靜無聲。他在思考,一定是開始明白案情的複雜程度。
「幹嘛出現在這裡?」
「我沒辦法留在這裡,我要離開。」
「還有你母親,你確定,真的真的確定,她不會回家嗎?」
「我其實已經起床了,只是想躺一下。」
對她來說,這一切都很新奇、很不可思議,不過他似乎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桌上有另外一臺機器已經開始嗡嗡作響,吐出紙來。印出來的東西放在她看不見的那一頭,不過她抓起第一批紙張,然後坐在床上。同時,派屈克繼續點擊,將更多紙張送進那臺印表機。
「也許我們會找到某些證明兇手不可能是妳的證據。我敢說,妳並沒有看過報紙上所有和妳有關的新聞。」
「唔!我現在要回去睡覺了。你今天會在家嗎?還是有什麼事?」
他們經過開闊的玄關,來到一間寬敞的客廳,接著是一扇關閉的門,通到他父母親的房間。派屈克將一根手指頭擺在嘴脣上,要她別出聲,他父親在裡頭熟睡著。然後派屈克打開進入他房間的那扇門,招手要她繼續往前走。這一切動作都顯得非常笨拙,不過為了討好他,她仍照辦不誤。
雷娜.葛蘭堡蜷縮在家中舒適客廳的沙發裡。她在住家與我們會面,也就是不到一個星期以前,她和她摯愛的丈夫約根居住的那棟房子。上星期四,葛蘭堡成為冷血殺人魔的第一個犧牲品。這位出現在格蘭大飯店的瘋狂殺手顯然是一名三十二歲的女子,截至目前為止,儘管全國警方竭力搜尋,這名女子仍舊有辦法消失無蹤。不過在格蘭大飯店發生殘酷謀殺案後僅兩天,這位瘋女人拜訪了葛蘭堡家悲傷的遺孀。
這時,又印出一大堆新的東西,她一把抓起那一疊紙張。
很好,一開始她並不想來這裡。
他輕輕地點點頭。
不知道。
追捕殺手
「難道不能去警察局……例如,跟警方談談?」

她又坐下來,聽著那臺機器吐出更多印出來的紙張。別人寫了這堆東西,這樣揣測她,沒有人注意她的過往,然後她突然變成了瑞典境內文人筆下最紅的人物。
「剛才害怕嗎?」
書桌上那臺機器嗡嗡響,吐著剛印出來的一張資料。
她爬出來,邊示意他別出聲,邊試著刷掉身上的灰塵。
「我不懂,為什麼?」
「也許會在家,我不確定。」

她嘆了一口氣。
「十一點多了,你知道嗎?」
「資料,是嗎?那麼你為什麼穿著外衣躺在床上?」
他們來到他家門前,門上貼著一張金屬標牌,寫著:「非請勿入,後果自行負責」。
他按了個人電腦上的一個按鈕,電腦在些許旋律的陪襯下活躍起來,她告訴他把音量轉小。電腦啟動的時候,她環顧整個房間。除了那張書桌外,還有一張凌亂的床和一個書架。她將床罩拉過來蓋住床,好讓那地方看起來不那麼凌亂。
「他們只會在我的罪狀裡頭加一項誘姦罪。」
「那麼做為什麼有用呢?」
「你在裡面嗎?派屈克?」
「其實,我只是剛好十五歲。」
此刻,他的聲音聽起來更沒有說服力了:「可是妳只是把真正發生的事情告訴警方啊!」
「兇手也懂得這個道理。對他來說,我是理想的代罪羔羊。韋斯特維克那樁謀殺案發生後,他甚至留下我的名字,坦承犯案。」
「聽著,妳不能承認妳沒有做過的事!」
他又轉頭看她。
「你一定懂的吧?警方已經認定我是兇手,他們不會相信我說的話。」
「我明白。到我家去,看看報紙上寫了些什麼和妳有關的事情。」
她感到不安。
「走吧!」
「那是他昨天晚上犯案的地點嗎?」
他站起來。
他是真的心亂如麻。
派屈克的語氣不那麼肯定。等聽不到水龍頭流水的聲音,她立即鑽到床鋪底下,接著就聽到敲門聲。
他似乎在認真推敲。
雷娜訴說著她的故事,卻止不住眼眶裡的淚水。

「如果出去的話,請別在十點以後才回來,而且必須打電話說一下你在什麼地方。」
「你很確定你爸睡著了嗎?」
被害人曾經遭到肢解,這點符合所謂的「侵犯」模式。這整個情況和所謂的「被動屠殺」不同,執行被動屠殺的目的在於隱藏犯罪的本質或增加事後調查的複雜度。在這名女子犯下的謀殺案中,並沒有證據顯示有這樣的跡象。這名女子的唯一意圖一直是汙辱被害人。警方目前仍舊不願意透露該女子的所作所為以及哪些身體部位……
那雙毛毛腿走得更近些。下一秒,派屈克那雙穿著牛仔褲的雙腿突然出現在她的鼻子前方。他一定是抓起了那張紙。
書桌上的電腦螢幕跳出許許多多的符號,他坐下來工作。她走到窗邊一只顯然空蕩蕩的魚缸前面,因為魚缸裡有東西在動。
「當然。直到明天晚上之前,她都不會回來的。」
「放輕鬆!他可能只是進洗手間。」
「我會把這些資料全部印出來,要看的話,隨時可以看。」
沒有回應。西碧拉看見他那雙腳不見了,接著聽到他躺在床上。門開了,一雙光光的毛毛腿走了進來。
「你說得對極了。」
「呸!不要!別那麼做!」
他坐在床上研究剛才藏起來不給他父親看的那張紙。她從他的肩膀上方看過去。
她將聲音提得老高,派屈克轉頭看她。
「是維多(Viktor)的。」
「派屈克,我有過這樣的經驗。倒不如承認了,然後結束這整個事件。」
「喂!安靜!」
他的房間看起來像經過強風襲擊,幾乎看不見房間地板,上頭是一堆堆衣服、舊漫畫、光碟盒、書籍。她將自己的帆布背包扔在這些東西中間,用疑惑的眼光看著他。
她看過有關「線上」世界的報導,卻很詫異自己不知不覺地進入了這個陌生的世界。派屈克已經在捲動看起來像新聞紙一樣的東西。

「是什麼意思?」
「只是一些資料。」
「我上了一下網,沒什麼特別的。」
哦!網際網路,她在報紙上看過這個東西,那是個驚人的新世界,她一無所知。她對上網搜尋感到疑惑,疑惑的程度就像她對眼前這名十五歲的男孩邀請她回家一樣。
她把頭埋在雙手裡,輕聲地對眼前的地面說話:「更糟的是:我沒有辦法面對被關起來這件事。」
「他忘在學校,我答應要看管的。」
無論如何,即使有機會說服警方她是無辜的,在調查期間,譬方還是會將她關起來,那會把她逼瘋的。她以前進過牢,知道會談些什麼話。
「那還是一樣。」
「好極了!」
她想不出該說什麼話。
他的聲音聽來氣急敗壞。
「哦!你在印什麼?」
「前天晚上,我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在哪裡。」

「不知道,我不知道。」
「快了。」
「搜尋妳和妳的瘋狂殺人行為,我們得到六十七筆資料。」
這句講得更好。那雙腿又開始往前走。
第一張的開頭是個引人注目的標題:
「聽好!我可以告訴警方妳昨晚都跟我在一起。」
連續殺人犯西碧拉。
「那是什麼東西?」
然後她把跟約根.葛蘭堡有關的事情告訴他,包括她的指紋如何印在葛蘭堡的電子門房卡上,假髮和瑞士刀為什麼會留在飯店的房間內,還有她過去的一切:曾經是精神病院的病患、遊民,沒有任何的社會聯繫,這種種描述結合在一起,使她成為頭號嫌犯,警方勢必磨拳擦掌,視她為超完美的對象。沒問題,她就是有罪。
派屈克的聲音聽起來頗不耐煩。「放輕鬆!他值夜班,通常要到下午才會醒。」
她站起來,將那些紙張丟到地板上。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他在波納斯(Bolnas)也採用同樣的手法。」
「哦!是嗎?譬如,到哪裡去?」
「走這邊。」

他們小聲地說著話。
她整個人一垮,倚著長椅的靠背。就算是前天晚上也一樣,儘管那時她正窩在閣樓上。現在警方懷疑她犯了四樁謀殺案。
她可以聽見派屈克嘆氣的聲音。那雙光光的男人腿朝房門走去,然後停了下來。
「妳不知道,對不對?」
「那麼你有什麼建議?」
他們倆走到派屈克居住的那棟公寓,在樓梯的底端竊竊私語。
他喀嚓地點了一下,電腦開始運作,幾秒鐘後,跑出結果來。六十七筆資料,他微微一笑。
「這話怎麼說?」
他試著說些有希望的話,想提振她的心情。
那陣沉默持續了幾秒鐘,令人難以忍受。
實在是他媽的恨吶!
還有其他選擇嗎?
派屈克正透過小型鍵盤寫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