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伺者》目錄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她又到住處附近的市場,買了一些雜貨,包括一隻小火雞。她接著上花店買兩盆聖誕紅和一個冬青花環,打算掛在壁爐台上。她發現一棵及肩的聖誕樹,比較像樣的樹早就被人挑走,不過這一棵樣子還可以,針葉也十分濃綠。
當天下午白霞上街採購物品。她的頭一站是家藝品店,有一幅她父親留下的帆船版畫她想重新裝框。她想把它當成聖誕禮物送給森穆。
「其實我接到邀請。白霞,能跟凱倫和湯姆在一起當然很好——唉,只不過這裏是凱倫的家,不是我的。吃午飯的時候我只好咬住舌頭,不敢罵那個自大的蠢驢,因他手裏有份清單,把這一任政府犯的錯列得清清楚楚。」
「我不想賣。」
「這些人會對參議員造成多大的傷害?」飛立問。
「聖誕節那天妳有什麼計劃?妳會參加艾碧家的晚宴嗎?」
「你都發現了些什麼?」飛立問。
艾碧尖聲大笑。「就是指我。」
她利用一些廢紙和點火物把火生起來,然後把防火紗罩擺好。接著又煎了一個蛋餃,調製些沙拉,端著餐盤到起居室來吃。今晚她只好看看電視鬆弛一下。她覺得自己有些操之過急,現在應該讓記憶自然而然地展現出來。她原來曾預料這個房屋會令她厭惡,但除了那天晚上的恐怖經驗外,她發現這裏很平靜溫暖。它是否也會讓愉快的回憶駐留呢?
白霞揚起雙眉。「換上是我,也一樣會的。」她轉動著腰帶上的繐子。「那邊天氣怎麼樣?」
森穆哈哈大笑。「我真擔心這種事。我不會停留到新年,聖誕節過了之後我就會回去。妳沒再接到恐嚇吧?」
她把電視機打開,總統及第一夫人由螢幕閃出來。他們正要搭乘「空軍一號」專機回故鄉過聖誕節。總統再度受到記者的困擾,追問副總統的人選。「在新年的時候我會告訴大家她或者他是誰,」他說。「聖誕快樂。」
「家族裏有人要住?」德賓重複一句。「家族裏還有誰?」
所以我們的節目要在二十七號播出,白霞心想。
「熱得跟鬼一樣,老實說,我希望聖誕節能配上冬天的景致。」
「別跟我耍這一套,」德賓氣急地說。「我要馬上知道那棟房子屬於誰的,是那個親戚要住。」
正如森穆在她剛到華盛頓時所預測的,她可能會對首任女性副總統的選擇有些影響力。
「有一些,」飛立告訴他。「我們找到那家房地產公司,他們負責出租已經很多年了。本來他們已經安排好一個新住戶,可是產權所有人的代理銀行說他們家族有人要住,不打算再把它租出去。」
好一種奇妙的表達方式。「你是我最親愛的朋友之一。」
帶著極遺憾的心情,總統接受這位老友和同僚的辭職。當有人問起是否已決定繼任人選,他說:「我已經有些主意。」但他拒絕向新聞界透露人選的姓名。
信並不長:
幾分鐘後森穆打電話過來。「白霞,怎麼樣啦?」
「參議員,妳聽我說……」飛立道。
她細心研究那些資料,發現自己對於母親的事愈來愈關心。箱子裏有一些信函是她外婆寫給瑞娜的,其中一封的日期是在悲劇發生之前的六個月,它上頭寫著:「瑞娜,親愛的,妳來信的語氣使我很難過。如果妳覺得又受到情緒沮喪的影響,請妳立刻去找醫師看看。」
白霞忍不住要刺探。「湯姆的媽沒你為撮合一下,把合適的朋友還是表姐妹之類的介紹給你?」
白霞走到電話前,撥出這個號碼。鈴響了很多聲,她正打算掛上時忽然聽到有人急促地說聲「喂。」這人正是古凱琳。背景的聲音十分嘈雜,好像有一大堆人在那兒。白霞試著跟她約個時間見面。「非要等到明天不可,」那女人告訴她。「我開一家古董店,今天正好是大優待的日子。」
「安分地聽!」她打斷他的話。此時醫院的實況已經結束,攝影機的焦點又集中在電視台的潘魯德身上。
「森穆?」
「嗯,你沒被邀請令我很驚奇。」
這些紙箱裏有一口裝著聖誕裝飾品和彩色小燈泡,這使她得到一個主意。她要去弄一棵小聖誕樹來。有什麼不可以?倫妮和查林此刻在那裏?她查一下他們的行程,船明天會駛進聖約翰港。她無法確定是否可以在聖誕節那天打電話給他們。
他的口氣好像受到壓抑。「我也想妳,白霞,妳對我非常重要。」
照報紙上的說法,就是她外婆聲稱艾狄恩是個情緒不穩定的人。她還發現一封父親寫給母親的信,日期是在他們過世的前一年:
親愛的瑞娜:
她已經把所有的油畫都掛起來。她有時必須猜測它們原來的位置,但即使如此,起居室此時已非常完整。該生點火,她心想,這屋裏一向都生著火。
「那你就不應該離開。我買了一棵聖誕樹,預備死守在它旁邊,而且這裏也冷得夠勁。」
有一封信是波士頓有線電視台轉來的,信封左上角貼著發信人的標籤,印著:「維吉尼亞州理其蒙市波森路二十二號,古凱琳」。
她們約定時間,她又匆忙指點白霞路上要怎麼走。
親愛的崔小姐:
閱讀來函使她得到休息的機會。她收到一大堆賀卡和來自波士頓友人的邀約。「如果可能的話,北上過一天節吧。」「我們都等著看那個節目。」「這次一定會得艾美獎,白霞——不僅僅是提名而已。」
艾碧的聲音放低一些,飛立和德賓交換一個眼色。
她下定決心要把父親的遺物完全檢視一遍。
對方停頓一下。她可以想像出他的表情——很擔心,急著想找句合適的話。你還是跟兩年前一樣,對我每一丁點都關心得很,她心想。
傍晚時分她已把聖誕裝飾佈置妥當,那棵樹擺在起居室後門的旁邊。壁爐台上掛著冬青花環,一盆聖誕紅擺在長沙發旁的矮圓桌上,另一盆則置於吧枱旁的小桌上。
魯德打電話過來,想要確定錄影時間。艾碧提高聲音,整個房子都之震動。「是啊,我看到了。你想知道一件事嗎?要是沒有那個討厭的節目糾纏我,那個位置我幾乎已經十拿九穩了。我告訴過你它是個很糟糕的主意。別只會說你只是想幫我的忙,你是想要我欠你一個人情,這件事我們兩個都很清楚。」
她希望別一聽到他聲音就覺得嘴發乾。「還好,你剛才在電視上看到總統了嗎?」
白霞注視著波多馬克電視台轉播副總統辭職的實況,心情感到很複雜。在潘魯德報導的最後,他提到總統相當不可能在新年以前宣佈繼承人的名字。
「我猜是崔白霞,」飛立嘲諷地說。
一等到大門關上,她的表情和神態頓時改變,連德賓也不敢去撩撥她。
她的睡眠再度被噩夢攪亂。難道她真把父母親記得那麼清楚?還是她錄影和照片看多了,把它們跟現實混成一團?她膝蓋受傷貼上膠帶,然後帶她去買冰淇淋,這一切都歷歷如繪,她確信自己不會記錯。但她不是也多次用枕頭摀住耳朵,因受不了那種憤怒的叫聲和歇斯底里的啜泣聲嗎?
在十二月二十三日下午兩點,參議員任艾碧在自宅的書房中和德賓及飛立一齊觀看電視轉播,因美國副總統將要發表正式聲明,向元首提出辭呈。
她!他是故意說溜嘴嗎?當然不是。
一小時後新聞記者群仍然在艾碧住處門外逗留不去,最後她同意接受訪問。在表面上她顯得很平靜,說她正忙著準備聖誕晚餐,要招待一些朋友。有人問起她是否期望被任命為副總統,她以逗樂的口氣說:「好啦,你們不會真指望我對這件事發表談話吧?」
「道是歷史性的一刻,」魯德道。他扼要地回顧副總統的簡史,然後歸結於重點上。「現在已經到了選擇一位女性出任這個職位的時候……一位擁有必要的經驗和專門知識的女性。總統先生,請立刻選擇『她』吧。」
沒等他答覆,她立刻把電話掛斷。
艾碧的嘴唇發乾,指甲不自覺地掐入掌心中,專心聆聽副總統的談話。他躺在醫院病床上,靠著枕頭支撐著,面色灰白,看得出來已油盡燈枯,但是說話聲音卻出奇地有力。「我本來希望延遲我的決定,直到過了年再宣佈。不過我也感覺自己有責任讓出這個職位,使國家元首的繼任順序不至於中斷。我非常感謝總統和黨對我的信任,使我能兩度成副總統候選人。我更感謝全體國民給我機會,能為大眾服務。」
「崔白霞上禮拜去過蘋果叉。她到過報社,弄到一些舊報紙。她又拜訪過桑傑明,艾碧年輕的時候那小子追求過她。他跟她胡扯了一陣子。後來她又見過那位退休校長,她對艾碧的事很清楚。就在我到白霞家的時候。桑傑明還打電話來。」
對於妳要帶凱莉到新漢普夏度過整個夏天,我感到非常難過。妳一定要瞭解我多麼想念你們兩個。可是我一定要到威斯康辛去,為什麼妳不試試跟我一塊兒去呢?等妳到了那兒,我們可以設法為妳租一台「史坦威」。我很清楚媽那一架老鋼琴完全不管用。親愛的,為了我請妳來吧。
德賓聳聳肩。「那要看情形。關於那棟房子的事你有什麼眉目嗎?」
白霞感覺自己好像正要把潰爛傷口上的膠帶揭除。她愈接近傷口的中心,要扯掉黏膠帶就愈感到困難。那種痛苦的感覺,包括情緒上和肉體上的,都愈變愈強烈。
我看到報上的消息,說妳正計劃為參議員任艾碧製作一個節目。我過去曾經觀賞過好幾集妳的專訪報導節目,因此覺得有必要通知妳,有關參議員任艾碧的節目很可能引起法律訴訟。我要先警告妳,不要讓參議員有機會討論任威理的死因。別讓她亂下斷語,說是由於駕駛員的過錯才使他丈夫喪生,這樣做是為了妳自己好。那位駕駛員就是我丈夫,飛機失事他也一齊死了。相信我的話,如果她還敢擺出傷心寡婦的模樣,那實在是個很惡毒的笑話。如果妳希望跟我談談,可以撥下面這個號碼:804—555—6841。
德賓吹聲口哨。「嗯,該來的已經來了,艾碧。」
「看到了,看樣子我們的副總統人選已經降成兩個,而且他自己已承認可能選一名女性。我打算跟艾碧通個電話,她一定急得直咬指甲。」
「小姐,要一個禮拜。這是一幅很好的版畫,要是妳想賣的話可以值一些錢。」
「連一個上氣不接下氣的電話也沒有,我好想你,森穆,」她故意添上一句。
電話鈴開始響起。「一定是記者,說我不在,」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