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邏輯課》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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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她姑姑和姑丈,他們住在上展路。」
「她離開貝爾市時還只是個小朋友,十九還是二十歲吧。這裡不是她會來的地方。」
調酒師瞪著他。他又擦了一只玻璃杯,高高放在櫃子上,眼睛一直盯著布萊恩。「那當然,」他語氣平緩地說,「大家都認識她。」
「馬可叫我們來的。」她說,一邊對男人微笑。
「如果你說的『很像』是指都是青少女的話,那麼那些人說的沒錯。這正是問題所在。我一直在貝爾市看著波麗長大,事情發生之後,當然也有在報紙上看過迪安娜的照片。她們長得根本不像。是警方自己搞錯的,還宣稱星已經自首了——我才不信。如果他供出所有的事,那警察為什麼沒有把他抓起來?」
「她跟星之間是什麼關係?」布萊恩問,慫恿男人繼續往下說,腳簡直抖到瘋狂的程度。
「某些人?」布萊恩問。
「可是馬可不在這裡。」瑪麗冷靜地說。
布萊恩越來越焦慮。他的腳在下面抖著,可樂也快喝完了。坐在後頭的男人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在封閉的酒館空間裡,聽起來竟像槍聲。「你認識波麗嗎?」他最後終於問。
「像是,波麗從小就被父母親遺棄;她和姑姑、姑丈住在一起,因為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就像我說的,他們都是很好的人,處處希望波麗好,可是卻讓她學壞了起來。她開始迷上爬行蟲車隊,唐.斐德列克開始和她交往——要知道,那時唐三十四歲,波麗才十七歲——他也是那個車隊的人。她也是因為那樣才認識星的——迪安娜的父親。」
他們都想佔據調酒師的時間,套他的話,讓他多講一點波麗的事。他現正解釋其中一個理論——這個宇宙裡其實有很多星系是像薄煎餅般「擠壓」在一起的。「在這個理論裡,地球外的生命是確實存在的。」他說,語氣裡有一種駕輕就熟的嚴肅。然後,他往那群人靠近一些,手指著丹尼斯.佛萊赫提的胸膛。「百分之百確定。」
「很不錯,」老闆說,「很乖巧甜美的女孩,不過和某些人扯上關係。我們大家都一樣,會犯錯、會後悔,日復一日。總是這樣的。除此之外,她就和其他年輕人沒什麼兩樣。」
他依舊盯著他們看,眼神彷彿在燃燒。他搖搖頭,微微笑了一下。吧檯後方的燈光很強,可能是郡政府的命令使然,要是因為燈光的關係而讓偽造的證件在此有機可乘,搖擺旅店肯定承受不了這種損失。男人的臉被光線照出銳利的輪廓。
他們轉頭準備離開。他們走出旅店時,瑪麗對布萊恩小聲地說:「他沒有把所有的事告訴我們,他講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們已經知道的。馬可說我們可以在這個男人身上挖出我們要的答案。」
瑪麗突然有一個點子。她一隻腳踩在外面,在門口停住。
「像是?」丹尼斯問。
調酒師眨眨眼,終於移開定在他們身上的視線。「聽著,」他說,「我知道的都只是二手消息,而且也都是從馬可那兒聽來的,我實在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叫你們來。不過,如果你們真的很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些包準讓你們的尾巴捲起來的事情。」
「你知道嗎?每個人的說詞都不相同。馬可以前和星一起在卡爾唸書,所以滿了解他的。對波麗來說,星這人的確很具有新鮮感,這點我很確定。因為有一晚他來這裡喝酒時,說她是一個很甜美的女孩。這剛好發生在迪安娜的事之前」——瑪麗突然發現,這裡的人都把時間分為迪安娜之前和迪安娜之後——「沒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我們都很無知,就像站在橋上看著暴風雨逼近的人,突然間『轟!』的一聲,閃電劈下來,當場被擊中——因為他沒有足夠的判斷力,沒辦法未雨綢緣。真是可憐的傢伙。」調酒師突然在自己的故事裡停了下來,回過頭望著那些在玩牌的人。他們也都停下來聽他講。他現在吸引住全場的注意力,看起來他並不準備放棄這些目光。「馬可說星在和波麗的姑姑交往,可是誰知道呢?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會來這裡。我其實一直不相信他和波麗有……你們知道的。這個男人可以擁有全馬丁郡的女人,幹嘛要找上一個小女孩?」
「有些人說,波麗長得很像他自己的女兒。」布萊恩說。
「你有帶那本書嗎?」她問布萊恩。他把書從口袋裡拿出來,就像那天在兄弟會屋頂拿給丹尼斯看時一樣。
「我只知道這些。」他說,聲音非常微弱。
「那你在哪裡認識她的?」丹尼斯問。
他突然停下來,給自己倒了杯啤酒。他的手微微顫動著,顯然這個故事讓他感到激動。坐在後頭的男人繼續回去玩牌。(不,)瑪麗心想。(他略過了某樣東西。)
「他只知道這些,瑪麗。」布萊恩說。他們走到門口,打開門,外面聞起來有濕濕重重的雨的氣息。就像馬可說的,她聽得見州際公路上呼嘯而過的聯結車聲。樹木彎曲,附近有一條小河潺潺流過,朝塞區河的方向流去。
「她有來過這裡嗎?」丹尼斯繼續問。
「馬可?」
調酒師的口風突然變緊;瑪麗看得出來,他想刻意隱藏一些關於波麗的資訊。他不信任他們。單單是這個名字、這個字——波麗——本身,就對貝爾市的居民有某種影響力。
「她是怎樣的一個女孩?」丹尼斯試著問。
男人的眼睛瞪大。「嗯,」他說,「我看過他。他是波麗的姑丈。」
(他知道些什麼,)瑪麗心想。答案就在那裡——(如果我可以讓他說出口就好了。如果我可以——)
「謝謝。」丹尼斯說。
「你有看過這個人嗎?」瑪麗問,把書拿到吧檯的燈光下,好讓他看清楚李歐納.威廉斯在書封底上的照片。
酒館調酒師是專門吸納超高智商人士的「門薩協會」成員。他跟他們抱怨他屢次無法順利取得資格的經驗,還有那些「成規」是怎樣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撓他。當丹尼斯問他有什麼興趣時,他反問:「你們有多少時間?」於是他開始一一列舉:十七世紀的詩學、流體力學、弦論、賽局理論、混沌理論。他仔細端詳他們的反應,度量他們理解的程度。布萊恩靜靜地喝一口健怡。「總之,」男人說,一邊用披在肩膀上的長毛巾擦一只玻璃杯,「這些在現實世界裡都沒辦法應用,所以我才會落腳這裡。」他張開手臂,指著窗外那條人煙罕至的雙線道。酒館裡有四五個人,清一色都是男人,全都擠在後面的角落玩德州撲克。瑪麗懷疑上展路的那個男人是不是報錯路了。
她轉身回去找調酒師。「怎樣?」他問,顯然不樂意再見到她。
「我們剛認識他。」布萊恩加進來說,一邊把椅子往吧檯拉近些,讓調酒師可以幫他加汽水。
「或許他自首的不是迪安娜的事。」丹尼斯說。
「你是說新墨西哥的鬼扯淡嗎?」調酒師說,「不,不只這樣。我不是陰謀論的專家」——雖然他顯然就是——「但是,拜託,笨蛋都看得出來波麗不是迪安娜.沃德。」
「拜託,馬可知道的比我還多呢。」老闆說,一邊把飲料倒進布萊恩的杯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