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 不可思議的途徑
巴圖已然吃了一驚，但是他當然無法想像鐵砂掌的厲害處，所以他只是望定了我。
巴圖呢？巴圖在甚麼地方？我立即看到了巴圖，他還昏迷不醒，他的身子斜靠在牆上。
他一叫，立時有幾個人走了進來，將仍然昏迷的巴圖抬了出去。
那四人停了下來，面上都有得意的神色，其中一個道：「你倒識貨。」
我連忙拉巴圖向後退，當巴圖的臉上，有不以為然的神色顯露之際，我連忙用最嚴厲的眼色，來制止他心中所想的事，不讓他妄動。
我的手心已在冒汗。
「靈魂」「哼」地一聲：「跟我來！」
巴圖不等我講完，就自作聰明：「空手道？」
那四人仍然搖著頭。
我跟著他，走出了那間房間，在外面，停著兩輛樣子十分奇特的小車子，看來有點像遊樂場中的汽車，「靈魂」叫我坐在前面的一輛，他自己則上了後一輛，突然之間，車子向前滑了出去。
我和巴圖兩人，不禁面面相覷，這是他們玩慣的把戲！
我接上去道：「如果是奧斯的手術成功的話，也許他會活到一百二十歲！」
他退到了門口，才道：「給這兩人一點教訓，但我不要他們死！」
車子一到了「王宮」門前，便停了下來，兩名軍官上前去和守衛交驗證件，所有的軍人立時撤退，而由穿著淺藍色制服的主席特衛隊來接替開車子。
「靈魂」又笑了起來：「是的，而且，你所代表的國家，他們的反應也來得很快，對你們的失蹤，表示關懷。我們，也表示關懷，而且，正在盡力尋找你們的下落，哈哈！」
他們站成一排，慢慢地向我和巴圖逼近，我不禁大吃一驚，這四個人，他們既然有著這種厲害的功夫，我和巴圖兩人，當然不是他們的敵手！
看來我要和他們攀交情，已是攀不上的了。
而這一點，我一上來說得清清楚楚，是以我當時就警告巴圖切不可動手。
我的右手還能揮動，我就那樣盲目地揮著。
據我所知，這種鐵砂功夫，早已失傳，如何會忽然出現了四個懷有這等絕技的高手，令我驚駭不止。
他這句話才一出口，大約不會超過十五秒鐘，便看到十二名特衛隊員，一齊奔了過來，泰中將道：「你們負責看管他們兩人，一有異動，格殺無論！」
唉，現在我才明白知道，我上一次能夠一叫出桃版的名字來，便免於被人落蠱，那實在是極大的幸運！
我聽得巴圖在叫我，他就在我的身邊，當我循聲看去時，巴圖卻在翻筋斗。
四人中的一個道：「你說的于四哥，便是于文泰？」
我們當然大聲「抗議」，可是那位分隊長冷冷地道：「不脫也可以，但只要你們的身上，有一點金屬的話，等一會通過光環地帶時，就自
要是我的肩頭和左臂，索性離體而去，那或者倒也好了，可是它立即又回來了，但卻是支離破碎地回來，令得我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感到無可言喻的痛楚！
「兩位，」泰中將的年紀不算大，但是他講話的神情卻極嚴肅：「你們也胡鬧得夠了，你們也應該看得出我們的極度容忍。」
那傢伙發出一下怪叫聲，和他肩骨脫骱的聲音，混在一起，聽來驚心動魄！
可是我雙手在地上一撐的結果，卻是整個人又跌向地下，在一陣劇烈的痛楚之中，我昏了過去。
「靈魂」的臉色，陡地一沉：「誰和你講廢話麼？」
旁人是怎樣出來的我不知道，我是天旋地轉地跌出來的，一跌出來之後，還未曾看清是跌在甚麼地方，身子又向上升了起來。
那個人恰好向我跌來，這正給我一個機會，我身子一矮，頭一低，用力一頂，撞向那人，將那人的身子，又撞得向後跌去。
第二擊來得更重，是擊向我另一肩頭的，像是有一塊一噸重的鐵，在我的肩頭上重重地撞了一下，我整個人都跳了起來，發出自然而然的嗥叫聲，我倒向後面，雙手撐在地上，想掙扎著爬起來。
車子停在一扇十分大的鐵門之前，門前，站著一排衛兵。
我向這四人望去，這四人已然分了開來，站在門的兩旁，我問道：「四位是——」
而那四個人，也迅速地變換了他們站立的位置。
泰中將冷然道：「現在，你們將會見一位偉大的人物，如果你們再胡鬧的話，那麼你們的運氣，就不會那麼好。」我和巴圖互望了一眼，心中暗忖，難道真的是主席要召見？
事實上，我身邊的一切，全固定不動，而自然也不是四壁鑲滿了哈哈鏡，我之所以有這樣的幻覺，是剛才旋轉得實在太厲害了。
泰中將翻起手腕，對著他的「手錶」道：「第一分隊，到正門來集合。」
「靈魂」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我們的話，顯然令得他十分惱怒，他冷笑了幾聲：「既然你們不合作，有必要使你們先受些教訓。」他講到這裏，身已向後退去。
同時，我道：「四位——嘿嘿，想不到在四位的身上，看到了早已失傳了的鐵砂掌絕技！」
他一開口，我就聽出他是山東半島，近膠州灣那一帶的人，我忙道：「四位可認識威海衛的王天成王大爺？」
我還不是直接向上升起，而是呈螺旋形向上升起，這更令得平衡組織失靈，接著，被一股大力，彈了起來，落在地上，我勉力睜大了眼，看出跌進了一間房間，我感到這間房間的四周圍全部鑲滿了「哈哈鏡」，一切全是變形的。
Ａ區的特衛隊是最高的特權階層，人數並不多，
在這樣的情形下，我們只好將一切全看開，我笑道：「啊，幸會，幸會，這裏就是著名的王宮了？主席要召見我們？」
那人沉不住氣，跨出了一步：「首長，請批准我和他單獨比試。」
整間房間，是一架巨型的升降機！
如果我不是以前已經見過他，此際在這樣的情形下見到，一定也已感到一分駭然。因為他是不折不扣的第二號人物。
巴圖似乎有些不服，但是我的神色實在嚴重，是以令得他不能不點頭答應。
巴圖當然也看到了他們這異樣的八隻手，但是他卻顯然不知道這樣的手意味著些甚麼，是以他只好奇地聳了聳肩。
「靈魂」道：「會的，來人，將他抬出去，立即吩咐醫生進行醫治，同時，對他進行嚴格的監視。」
一個看來是分隊長的人高聲答應，泰中將又道：「帶他們自第三路線，到會議室去。」泰中將的話，在我們聽來，莫名其妙，但是他不待我們發問，已向外走了開去，那十二名特衛隊員散了開來，將我們圍在中心。
由於他們雙手的樣子那樣奇特，我自然地向之多看了幾眼，只見他們的手，又粗又大，除了拇指之外，其餘四隻手指，幾乎一樣長短，顯得十分醜惡，他們的手掌，看來就像是一塊石板！
「靈魂」厲聲道：「你絕不是他們的敵手！」
他在向後跌出之際，雙臂不由自主，揚了起來，這更給我以對付他的極好機會，一齊用力砍向他的肩頭！
我和「靈魂」一齊跨出車，兩個軍官奔了上來，向「靈魂」敬禮，然後，又扳下電閘，將門打開，「靈魂」道：「進去！」
然後，他們操起整齊的步伐，向前走去，我們被挾在中間，自然不能不走，穿過了好幾條長走廊，那些走廊，簡直就像是迷宮，接下來所發生的一切，令得我和巴圖兩人，大開眼界！
「靈魂」得意的笑聲，令巴圖十分惱怒，他大喝道：「你是個卑污的畜牲。」
在我的神智已然半清醒之時，覺得出有一桶水，向我潑下。
我向那四人看了一眼，道：「是的，但他們是四個人，以多敵少，在中國武術的傳統之中，十分卑劣。」
那四個人中的兩個，倏忽地轉過身，對住了他。巴圖冷笑道：「你們大可以四個人一齊來對付我，我倒要看看甚麼叫做鐵砂掌，哼，我看那和義和團差不多！」
「是的，我們和他有仇！」
巴圖向前走了一步，兩個最高漢子，立時迎了上來。
這是一間陳設得十分華麗的房間，我們都奇怪：經由這樣秘密而不可思議的途徑，才到達這
我走前一步，在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如果你是說，這樣一來，便可以令我屈服，或是可以使我害怕，那你就錯了！」
那是中國武術之中，最難練，也最厲害的鐵砂掌！
也就在這時，一扇門打開，四個身子又高又瘦的人，走了進來，那四個人走進來的姿勢，十分特異，他們的雙手，五指伸得很直地放在他們的身邊，那樣子倒有點像美國西部的槍手。
可是，巴圖卻已不顧一切推開了我，向四人一招手，道：「來！」
「靈魂」一講完那句話，便立時退了出去，那扇門也已自動關上。
特衛隊的司令官是「靈魂」。
那四個傢伙，居然掉了一句戲詞兒：「上命差遣，兩位莫怪！」
我的上半身，仍極其疼痛，但是我總算掙扎著站起，喘著氣：「巴圖受了重傷，必須得到醫治。」
巴圖嘻皮笑臉地道：「還有我們的運氣好，這一點也不可否認。」
我不明白「光環地帶」是甚麼意思，巴圖已低聲道：「脫吧，那是一種對金屬有特別效應的光，會使金屬發出高熱，但對人體卻又無害。」
我喘著氣，身子不由自主地打著轉，眼前只看到一大群亂飛亂舞的金星。
車子向前滑出的速度，快到了極點，我根本來不及看清兩旁的情形，車子已突然停止了。
我又道：「等一會，如果有甚麼意外的話，你要切切記得，不可以和這四人中的任何一人動手！」
那一擊的力道之大，實在難以形容，而這一擊所給我的痛楚，也永遠不會忘記，在那一剎間，只覺得我自己的肩頭，像是突然離體而去。
他厲害的是鐵砂掌功夫，肩頭已脫了骱，雙臂不能揮動，自然不必再去怕他了，是以我連忙又轉過身來。
我是在一陣冷笑聲中醒過來的。
我雖然知道身在險境，但是我對「靈魂」仍然寸步不讓，我道：「勸不勸他，那得看我是不是願意。」
「靈魂」斜著眼望著我，道：「有機會，不是現在！」他的面色突然一沉，道：「衛斯理，要不要去看看奧斯？」
我們先到了一間房間，看來正像是會議室，我們以為已經到了，可是，一被命令坐下，突然有下沉的感覺。
「靈魂」冷笑道：「你也好不了多少，朋友，你真是來做外交工作？還是另有所圖？你們想找回奧斯教授，是不是？」
如果是的話，那麼，我們的一切猜測，當然全不正確，因為我們推斷那位大獨裁者，在死亡的邊緣！我先道：「很樂意會見這位大人物。」
我們向上爬著石級，又穿過了一道小河（那是真的小河，流水淙淙），然後，經過了許多道一吋厚的鋼門，最後，我們到了一個圓筒之前，那圓筒徑約六呎，所有人
我呆了一呆：「你們認識他？」
可是這四人卻望也不向我望一眼，當然更別希望回答我的話了，我只得訕訕地住了口，就在這時，門又再度自動打開，一個身形矮小的人，大模大樣地走了進來，竟是「靈魂」！
我冷冷地回答他：「你敢於坦率承認在你們主席治理下的國家是地獄，那倒很難得，因為你們宣傳家稱之為天堂。」
「你不但要去見他，而且必須勸他！」「靈魂」強調地說著。
那人的身子一側，向旁跌來，恰好跌向我。
「靈魂」冷冷地望著我：「現在，你多少已得到了教訓，是不是？」
我忙道：「那麼，煙臺褚三爺，你們一定熟的？」
我向內走了進去，身後的門關上，當我來到了走廊盡頭的那扇門前，門自動打了開來，那是一間囚室，而囚室中，奧斯正低頭坐在床板上。
我發出了呻吟聲，然後才睜開眼來，我仍然在地上，那四個人在我面前，他們之中的兩個，正在替其中的一個按穴推拿。
四人冷漠地搖了搖頭。
他的左半邊面，可怕地腫了起來，而他的左臂骨，也顯然折斷。
我當真又好氣又好笑：「你只知道空手道，以為一掌可以劈碎幾十塊土瓦片，或是一塊木板，就是不得了的功夫？可是你可知道，所謂空手道，本來是中國末流功夫，傳到琉球去的？這四個人練的，是正宗中國武術中極上乘的鐵砂掌！」
「靈魂」卻若無其事他說：「甚麼？我們的主席要進行手術？哈哈，你們的情報工作，未免太差了。主席的身體極好，他至少可以活到一百二十歲。」
那「房間」一直沉了多少，我們自然不可能知道，在時間上而言，大約三十秒，然後出來，又經過了許多曲折的走廊，到了另一間房間，在那裏，我們被命令脫下所有的衣服。
可是，我才轉了一半，肩頭上便受了重重一擊！
我吸了一口氣，低聲道：「巴圖，小心這四個人，他們的手掌——」
而另一個，則正雙手叉著腰，在對我作冷笑。
巴圖的身形，極之靈活，他身子一閃，避開了那兩人的掌擊，橫射向外，用力撞了出去，「砰」地一聲，已被他撞中了一個人。
我幾乎已不存在這希望了，但「靈魂」卻反而向我提了出來，我忙道：「自然我想見他！」
車子一直駛到了極其巍偉宏大的「王宮」之前。「王宮」是主席府，我們竟被帶到主席府來了，真不知道他們想將我們怎樣。
足足有十分鐘之久，我才能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兩人各自伸手搭住對方的肩頭，這樣可以使我們站得穩一些。
緊接著，第二擊又來了。
我忙道：
那四個人面有怒色，我則緩緩地左右搖擺著身子，來增進我身子的血脈流通和減少痛楚，然後道：「如果一對一，那麼你就可以問剛才我擊倒的那個人，誰的身手高！」
但是一則，我已經見過他，二則，我們一心以為，會在「王宮」中見到那個大獨裁者本人的，是以看到了「靈魂」，便不覺得有甚麼特別，我在「靈魂」的哈哈笑聲中，甚至還有點失望地道：「原來是你？」
巴圖向他們的手望了一眼，便站住了身子：「是的，奧斯是世界著名的科學家，你們用這樣的手段，將他擄劫來——」
「靈魂」笑了好一會，他站在那四個人之間，並不再向前走來：「衛斯理，你來了，好，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
那一個，正是雙肩受了我一擊的那人。
我苦笑道：「巴圖，當你捱了一頓之後，你就會知道，寧願苦苦哀求了！」
我的話未講完，那四人已冷冷地齊聲道：「是狗熊，不是英雄。」
巴圖這個人，毛病出在他在西方住得太久了，是以對於東方的玩意，多少有些輕視和不信的觀念，他這句話一出口，我就知道糟糕了。
我攤開了手：「我們是正式的外交人員。」
巴圖毫不容情地道：「一百二十歲，太少了！應該是萬歲，萬萬歲，你有謀反的嫌疑！」
我苦笑了一下：「四位有這樣的身手，若說不認識掖縣的于四哥，那我可不信。」
果然，那兩個人立即揚起了手，向前疾衝了過去，翻掌就拍。
我苦笑著：「四位，那你們真要和我們過不去麼？咱們可無冤無仇！」
我嘆了一口氣，只聽得門打開的聲音，「靈魂」又闖了進來，向巴圖望了一眼：「唔，你們下手太重了些。」
我們的囚車繼續向前駛，穿過了一條兩旁全是名貴花卉的大道，直來到了王宮的門前，然後，車門打開，當我們下車的時候，看到一位特衛隊的官員，正等在車旁，那軍官居然和我們握手：「我是泰中將，特衛隊的副司令官。」
巴圖既然已動上了手，我心中對這四個人，固然害怕，可是也絕沒有退縮之理！
我啼笑皆非，巴圖卻已然冷笑道：「衛，要是你再這樣苦苦哀求下去，那我寧願捱一頓揍。」
我們脫清了衣服、鞋、襪，然後，再穿上他們拋過來的衣服，才繼續向前去。
我試探著問道：「那樣說來，奧斯教授，已經答應替你們主席進行那項駭人聽聞的手術了。」
「靈魂」縱聲大笑，打斷了巴圖的話頭：「你完全錯了，朋友，你就可以看到奧斯教授發表的，他自願留在我國，繼續進行科學研究的聲明書，聲明書由他親筆簽署。」
我的感覺不同，看到了那樣的手，感到一陣異樣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