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起1938》第三卷 從德國到法國:巴黎此夜未眠

第77章 實習

第三卷 從德國到法國:巴黎此夜未眠

第77章 實習

過了一會又進來幾個家屬,都是中年婦女,她們看到秦恬后一愣,用半生不熟的法語和她問好,秦恬熟練的用波蘭語自我介紹后,家屬們立刻明白有了個能交流的護士,立刻圍過來問這問那,剛新官上任的秦恬哪知道很多,而且她對波蘭語中很多醫學上的詞彙也不是很懂,不禁有些頭痛,考慮著晚上回家去買本波蘭語詞典,再學習學習。
在土鱉秦恬的眼裡,這個醫院說是景區都不為過,就好像進入了一個城堡,一個世外桃源,高大的立柱排列在幽靜的長廊兩邊,庭院中花草精緻,還有小天使噴泉,裏面許多老人坐在石凳上看書,休憩。
但她忘了,她板臉,那些笑的最猖狂的病人是看不到的。
「哎……」她皺皺眉,「晚上,我也在。」
「哦。」秦恬放了心,看看那些空床的床頭櫃,確定那些人都吃了葯,便問這病人,「魯艾弗,你想去散步嗎?」
「謝謝謝謝!」年輕人說罷,拿出了一個髮夾,遞過來,「我路過,順手買的。」
「我知道我知道。」愛倫娜很高興的樣子。
斑點狗就是那個青年,是牧師伊扎克老人的獨生子,他們家的女主人不知道在哪,只知道伊扎克帶著父親逃出來后,在巴黎找了份粉刷匠的工作,所以進進出出身上總帶上白點兒,久而久之就被秦恬以及幾個病人家屬叫成了斑點狗。
愛倫娜並沒有因為沒有實習機會而低落,因為導師說過,實習位人人都有,只是早晚問題,而越晚的,越有可能直接上前線。
雖然她說的頗為誇張,但是看在蘇菲如此堅持,秦恬如此「誠懇」的份上,本著對親人的擔心,眾人還是壓下疑慮呆了下來,唯有幾個嬸嬸阿姨,她們現在支撐著家裡的生活,猶太人如今生活舉步維艱,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可不能因為這樣就失去了,於是猶豫不決。
秦恬看了一圈,大致明白了。
病人都沒出聲,都矇著雙眼,秦恬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睡覺。只好先記錄著牌子上有的,努力認著人,然後等中午家屬和病人都醒了再詢問情況。
這羞澀大男孩工作繁忙,拜託秦恬照顧他父親后,每天都會給秦恬帶點小玩意兒,秦恬見東西不值錢便收下了,誰知一收就收了半個月,明天一聲再複診一次,老人就能出院了,這種日子估計就可以結束了。
「我的妻子已經回去照顧孩子了,她不在。」魯艾弗道。
蘇菲護士長過來看了看,見滿室只有秦恬一個站著,嘆了口氣,有些疲憊道:「晚上,你值夜班。」
蘇菲護士長走後,秦恬呼了一口氣,指指更衣室:「我先工作了,你去換衣服吧,中午我們一起去吃飯。」
「我們醫院建立於1849年,雖然歷史還不到百年,但是在醫學界已經有了很多創舉……」負責帶領她們的蘇菲護士長穿戴嚴謹,聲音低沉,一邊快步走,一邊簡單的介紹著,路過一個浮雕或是壁畫時,只是簡單的介紹下,顯得很匆忙和漫不經心。
她把手中的記錄板交給秦恬:「上午給你的任務就是,記住他們的名字,了解他們的病情,記錄他們今天的情況,午飯時間找我彙報,好,就這樣。」
斑點狗更是需要打工,眼看父親要出院了,他卻連醫藥費都沒交上,所以工作更緩不得,上午有過醫生確診,他並不怎麼相信父親的病情會反覆,所以陪了一會兒后,也心急火燎的跑出去上工了。
秦恬接過記錄板,看看愛倫娜,又看看四周,小聲問道:「請問,我有同事嗎?」
此時有幾個病人在動,顯然是醒了,秦恬忙上前,先自我介紹后,根據醫囑給他們餵了葯,然後小心問他們的感覺,細細記錄下來,有不舒服的則備註一下,等會喊醫生過來檢查。
蘇菲護士長也沒法強硬留人,她似乎也有點猶豫不決,那幾個阿姨堅持要走,便同意了,只是表示病人必須留下。
她的實踐課成績是優,那是因為她膽子大,但她的理論成績卻是良好,所謂的膽大心不細說的就是她,所以能夠第一批就接到實習位申請單,她覺得壓力很大,反而是愛倫娜,沒有收到實習單。
「別看了,這不是你負責的地方。」蘇菲護士長利落的轉身,走完走廊,帶著兩人上樓道,「你導師在推薦信上說你會波蘭語,這兒有幾個特殊的病人,來,進來。」
「反正聽我的,伊扎克還需要住院三天,他病情反覆,不能出醫院!」
當然,秦恬和愛倫娜是不會介意的,她們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一些病房中的病人和醫生身上。
應對這些人的熱情,秦恬回去和秦母一商量,明天最後一個病人就要走了,乾脆做點特色小點心歡送一下,好歹是秦恬意外進入護士行業照顧完的第一個病人。
「那個愛倫娜,今天來嗎?」
畢業三天後,愛倫娜陪著秦恬前往公共援助醫院,她們路過了巴黎聖母院沒多久,就看到了醫院,原來就在附近。
「至於你。」蘇菲看著跟在一邊穿著便衣的愛倫娜,「你來做義工嗎?」
她看看房間裏面……整整八個病人,雖然已經有幾個護士在忙碌,她還是覺得很蛋疼。
秦恬看了看髮夾,嘆口氣接過:「你每天路過的地方真多,還各不相同,斑點狗,你每天都這樣,我壓力很大呀。」
當初她上實踐課去的並不是巴黎公共援助醫院,此時拿著申請單,她有點凌亂的感覺。
中午斑點狗又來了,他滿臉憂傷的給秦恬送了一條小手絹,竟然還是絲綢的,上面綉著一個埃菲爾鐵塔……秦恬哭笑不得的收了手絹兒,幫著他一起給伊扎克老人打點回家的行李——上午醫生已經診斷過,伊扎克爺爺可以回去靜養。
醫院裏面,裝飾的絲毫不像醫院,房頂高聳,幾個大廳像極了大教堂,還有雕花的圓頂和華麗的水晶燈,幾個接待處和諮詢處就像是五星級酒店一樣擺在中間,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走在上面帶著絲絲涼滑和莊重,來來去去的醫生護士還有病人及家屬都悄無聲息,表情恬淡。
她嘆口氣,這小夥子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她神經再粗大也感覺到了,只是奇怪以前在艾森豪芬什麼的,好男孩接觸了那麼多都沒來電,到了這兒反而被人看上了,莫非護士服比較容易有制服誘惑嗎?
「我就是你的同事。」蘇菲護士長道,「全醫院都有你的同事……只不過,在這個病房,暫時只有你一個。」
秦恬藉著出去洗手,拿出髮夾來看看,很漂亮的布藝髮夾,看得出並不貴,但是很精緻,很適合她的膚色,顯然挑的人很用心。
「我的壓力也很大。」魯艾弗叔叔即使光聽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笑道,「媞安護士還要帶我去散步,我妻子就只送了她一塊餡餅,斑點狗,你這樣我多不好意思。」
「不不不,我,我真是順路。」斑點狗臉都憋紅了,見秦恬收了髮夾,立刻跑了。
秦恬搖搖頭,故意板起臉:「吃飯呢!嚴肅點!我可不管呼吸道!」
她帶了許多,到了那邊,一打開盒蓋就是一股香氣,引得滿堂喝彩,那些家屬還沒來,她就一個一個喂,直吃的眾人打著飽嗝意猶未盡。
度過艱難的備考期,秦恬順利完成學業,令她驚訝的是,她一畢業,就收到了來自巴黎公共援助醫院的實習位申請單。
「沒事,我可以帶你下去。」秦恬笑道,「照顧你們是我的工作。」
已經臨到中午,布置的工作完成後,秦恬根據以前的記錄,跑到藥房去領所有病人要吃的葯,她把每個人的葯分裝好,用小杯子裝了放在推車上,進了房間。
誰知正當所有人在吃午飯,伊扎克和斑點狗正準備走時,蘇菲護士長突然闖進來,見父子兩扛著大包小包,立刻道:「你們放下東西,先別走!」
魯艾弗今年三十七,鬍子拉雜,他得了白內障,在這時候還很難治療,但他表現很平靜……這兒的人表現都很平靜。
「反正逃來逃去沒逃過德國。」一個大叔笑著,他妻子在旁邊給他喂吃的。
一個小時后,陸陸續續的,又只剩下病人了,家人全走了。秦恬一番忽悠最終只成功留下伊扎克。
吃完后,他兒子收拾完東西,匆忙的走到秦恬身邊,剛開口就被秦恬打斷了:「我知道,等會我會帶伊扎克爺爺下去散步的,你放心去工作吧。」
他們大多吃得很簡單,黑麵包是主食,水果是一個番茄,蘋果等水果雖然不難買,但很貴,貴得超乎尋常。
「請問,其他人去哪了?」她問一個單獨坐在床上的病人。
「哦,這不半個月了嗎,第二批實習名單要出來了,她去學校了,今天應該不帶。」
「錯!」秦恬聞言,一本正經的回頭反駁,「你得不到實習位,就是因為我比你強!你不要自我安慰了!」
「都是猶太人。」蘇菲護士長道,「因為某些原因,他們被單獨放在這個房間里,有些能出院的都已經出去了,這些則還在觀察期,我們不能讓他們出院。」
秦恬在一旁看著,半個月下來她已經看出蘇菲的為人,雷厲風行,絕對的女強人,絕不做沒道理的事情,既然她不肯說,那自己就配合下,於是她走上前一臉神棍的表情道:「冷靜點,最近天氣反覆,對敏感的眼部影響確實會很大,反正你們也不差這一天,今天雖然我值班,但是一個人也看不過來,你們能陪著,那就最好了……你們也不希望到時候我顧不過來吧。」
這不就是護工嗎?秦恬想到以前外婆生病住院時大姨給請的五十塊一天的大媽,都是外來務工者,說著一口聽不懂的方言,打飯送水,方便換衣,就連翻身都要幫忙,一天下來累得要死。
愛倫娜忙點頭:「我和她是同學,只是暫時沒得到實習崗位,所以想盡量來幫幫忙。」
「什麼?」粗神經某人看著病床后的名牌以及病情記錄。
這其實不是醫院吧……秦恬心想,這比療養院高級多了,國家領導人療養院也不過如此。
這些猶太人其實都不大愛說話,也不喜歡說自己在波蘭經歷了什麼,有的只是喜歡說說自己的見聞,還有天氣,有一個大爺,即使矇著雙眼也捧著一本經書,念念有詞,虔誠的不行。
於是,一個下午,她陪散步,陪聊,陪吃陪喝陪上廁所,總算體會到了這看似輕鬆的活兒內涵的艱辛。
秦恬覺得這些病人很有可能是最幸運的猶太人,雖然他們生了病,但是從蘇菲護士長字裡行間的意思看,醫院無論如何都會庇護他們逃過納粹的魔掌。
「哈哈哈!」圍觀群眾都在笑。
秦恬一頭霧水:「哦,好,我知道了。」
她們這一批中,有一半得到了實習機會,大多數人都是雙優成績,而很多沒收到的,則栽在了實踐課成績上,秦恬忽然覺得,這實習看的是不是也要膽子大的,莫非這個培訓班培養的都是戰地護士……
病房中的人大多生活清貧,醫藥費也是賒欠一部分的,所以醫院不包飯菜,以此抵押一部分醫藥費,這減輕了大部分病人的負擔。
她打開一扇門,一樣的八人間,住滿了,大部分人都睡著,還有幾個病床邊有人打著地鋪在睡覺。
「因為他們病情穩定,而且他們基本都有家人日夜照顧,勞累不到你,你只要關鍵時候和他們交流一下就行,有六個是從波蘭逃過來的。」
「那……謝謝了。」
「好吧,我會努力的。」秦恬表決心。
「恩。」本來排班就這樣。
病房盡頭,伊扎克老人的兒子正在給他喂午飯,老人手上不離舊約,吃前大聲的禱告,他鬍子一大把,花白花白的,他兒子還要給他父親戴上圍兜遮住鬍子,免得湯水掉在鬍子上。
「好,那隨便你吧,旁邊的更衣室有媞安的備用服裝,你們可以共享一下,只是,沒有酬勞。」
秦恬七月初進了醫院實習,眨眼就過了半個月,這一個病房的病人大多都快完成規定的觀察期,明後天沒什麼問題就能出院了,這兩天大家都相熟了,幾個中年婦女對秦恬尤其喜歡,總是表達不舍之情,告訴秦恬他們的住處,一副「我家大門常打開,站在門口等你」的感覺。
「怎麼了?」秦恬幾人都一頭霧水。
中午她把工作成果交給蘇菲護士長,和愛倫娜一起到醫院食堂打飯,穿著護士服的愛倫娜也得以蹭一頓中飯,旁邊蘇菲護士長並沒有說什麼,這兒的菜色還不錯,兩人吃完飯後,秦恬又回到她所負責的202病房,裏面少了幾個病人。
這些從波蘭逃過來的猶太人,大多都有他們的故事,有兩個甚至和秦恬一樣,是先逃到波蘭,然後見勢不妙,又歷經千辛萬苦逃到法國的。
「眼科是我們醫院的長項,很多眼部受傷的病人都會來我們醫院治療休養,一般眼睛不好的人,聽力會比較敏感,所以我們要求人們能夠盡量保持安靜,不至於困擾到別人……」蘇菲護士長走到一個房間門口指了指裏面:「這裏面都是動了手術超過一周的人,一般實習護士的任務就是照顧他們,技術要求不高,但是事情比較多,畢竟他們需要拿什麼東西或者要去哪都需要你幫忙。」
「為,為什麼?」
「都去樓下散步了。」那病人道,「家人陪著。」
真悲劇。
「臭美吧你!」愛倫娜低聲笑罵,走了出去。
第二天,秦恬帶著一大盒子各色點心去了醫院,眼傷病人不能吃太刺激的,擅長川菜的秦父沒用武之地,只能秦母出手做點愛心糕點。
愛倫娜恩了一聲,躊躇了一會,道:「媞安,對不起啊,昨天晚上我還生悶氣。」
「什麼?!醫生明明說……」斑點狗著急了,放下行李就要出去,蘇菲立刻擋住,眯起眼道,「你也給我等著!這兩天守著你爸!誰都別回去!」
「我的成績不差,為什麼得不到實習位,現在我知道了……」愛倫娜笑了,「原來就是因為你有語言特長啊!波蘭語,太不得了了。」
現在的幾個醫院已經都很現代化了,至少秦恬去實踐課的醫院和秦母當初生病去的醫院都很中規中矩,所以剛看到公共援助醫院時,秦恬以為她進了榮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