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起1938》第三卷 從德國到法國:巴黎此夜未眠

第78章 圍捕

第三卷 從德國到法國:巴黎此夜未眠

第78章 圍捕

她真覺得自己快吐血了,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連扇兩下,是個姑娘都不想活了。
很多人走上來,秦恬看到站在後面的人紛紛湧上前把她圍住,兩個醫生蹲下來,一個檢查她的臉頰和口腔,還有一個老醫生解開她的扣子,查看被踢的地方,秦恬看到,她的胃部一片淤青,觸目驚心,她抽抽鼻子,好不容易忍下的哭意又涌了上來。
「這兒是醫院!我們不會容許你再傷任何一個人!」有人大吼。
「不說,是嗎?」法爾曼點頭,轉過身看看旁邊的人群,忽然回身,一個巴掌狠狠的招呼在秦恬臉上!秦恬猝不及防,只感覺臉頰劇痛,摔在地上,感到眼冒金星,她捂住臉頰完全呆住了,只覺得委屈伴著憤怒瞬間漲滿了胸臆。
只見那領頭的警察忽然一把推開負責人,手裡拿過一個警察剛剛遞上來的一疊紙,大聲道:「202病房,207病房,309病房,412病房……這些病房的值班護士給我站出來!」
正當倖存僥倖的時候,警察頭頭突然朝天放了一槍,語氣陰森森道:「下一次,就不是空槍了!給我出來!」
大廳中的人全都看著他們,看著這些病人,斷腿的,斷手的,剛做過手術的,瞎眼的,耳聾的……他們茫然而恐懼,跟著警察走進了明亮的大廳,條紋病人服如此突兀。
「行!那全部帶走!收工!」
秦恬不說話,搖搖頭,眼睛盯著地面,她敢站起來,但她潛意識裡還是怕挨打的,對視是一個太挑釁的行為,她還沒那麼牛逼。
「他們只是病人……」一個女性的聲音嘶啞的傳出,帶著哭意,「怎麼可以這樣,你們帶走他們,他們怎麼生活,他們會死……都是你們,都是我們害死的……」
「我們要往哪去?」秦恬問身邊的護士。
警察頭子背著手在她們面前來回踱步,忽然道:「我剛才才發現,這些病房竟然是有專門護士護理的,我很想知道,你們病房裡的人,怎麼會全部消失了?怎麼偏偏是你們病房中的人,全部消失了?」
通告發了三遍時,差不多所有工作人員都在大廳集合了,照理說值夜班每個科室都只需要三四個人就行,加起來也就百來個人,但今晚似乎值夜班的特別多,滿滿當當站了一整個大廳,少說也有三四百,快趕上白天工作的人數了。
「你們不是犯人,但你們是猶太人!」蘇菲和她的駐守架著伊扎克老人努力往外跑,大聲道,「他們闖進病房,直接找人,才不管你們生什麼病,只要是猶太人,一律抓走!」
她剛一起身,身旁的護士就抓住她:「你要去哪?」
對著警察虎視眈眈的目光,和黑洞洞的槍眼,所有人都無力了,只能獃獃的看著那些病人被慢慢的帶過來。
秦恬感到很不安,她轉頭關上門,跑到走廊邊努力往下看,下面的燈一盞一盞的打開,還有手電筒在亂照。
竟然是一大群法國警察!
秦恬腦子正犯暈,她眼看著手揮過來,下意識的想躲,結果頭一後仰,人卻往前晃了一晃,那一巴掌正中左臉,秦恬再次倒在了地上。
喧鬧聲在逼近。
法爾曼挑眉:「怎麼,你這是想告訴我什麼嗎?」
「不,至少你站出來了。」秦恬苦笑,要是她,她也不敢站出來,甚至不會做到蘇菲那一步,所以她不憤怒,她慶幸,終究有人站了出來,不是嗎?
「這隻有上帝知道了。」
這不是秦恬實習期間值的唯一一個夜班,靈魂屬夜貓子的某宅到了夜晚精神得眼冒綠光,在值班室坐了許久坐不住,便晃悠到了202病房中,裏面八個人都在沉睡。
「想想這醫院多久歷史了……」護士小聲道,「下面有很多一戰就留存下來的防空洞。」
秦恬捂著嘴,難以抑制眼淚的流下,她抽噎著,看自己照顧了半個月的病人一個一個排著隊路過自己。
「他們瘋了!那群畜生瘋了!」蘇菲飛快的跑過來,一把打開病房門,巨大的響聲驚醒了本就已經睡不安穩的病人,幾個人撐起身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藏起那群人會對我們國家產生怎樣的惡果你們知道嗎!」法爾曼大吼,「畜生?!我們在保護你們!到底誰是畜生!」
只聽到周圍一陣轟隆隆的聲音,有人順著剛才他們撤離的樓梯下來,秦恬躲在一樓值班櫃檯旁,這才看到了入侵者。
「為什麼!?政府不是說會保護我們嗎!?」
「她的行為會觸怒那群人!」法爾曼直言,「如果交不出猶太人,你們,我們,全都要倒霉!」
秦恬鬆了口氣,連忙迎上去:「護士長,發生什麼事了?」
「還好,別擔心,傷得不重……」醫生安慰道,「孩子,你很勇敢。」
老遠的,樓下,傳來粗魯的踢門聲,還有哨子聲,皮靴踏在地板上的聲音,似乎有很多人,正踏著鐵靴跑動,他們粗魯的踢門,大聲的叫囂,奮力的吹哨子,很快,那些聲音中又夾雜了尖叫,和女性憤怒的呵斥。
秦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周圍沒人來得及告訴她,只能就近扶起了魯艾弗,他比較有力,站起來問道:「下面是不是在抓犯人?我聽到有人自稱警察。」
人群一陣嘩然,有人在低聲叫:「混蛋!」「畜生!」但卻沒人上來。
遠處腳步聲越來越近,耳聽另一頭的大樓梯已經有大部隊衝上來,他們立刻加快了速度,但是熬不住其中很多老弱病殘,魯艾弗這類盲人還好,還有好幾個都是骨折等病,需要幾個護士抬著跑,根本跑不快。
「我覺得我們應該逃出去,抓不到猶太人,他們會追究我們。」秦恬直言不諱。
「快起來!快!」蘇菲跑過去扶起幾個人,這時又有幾個在值班室的護士來了,她們是負責左右幾個病房的,她們湧進來,紛紛去扶病人。
「知,知道了!」
他們頭習慣性的微微上仰,側著頭,聽著四周的動靜。
法爾曼理也不理他,陰沉的看著秦恬,擠出一個笑容:「請問,小姑娘,你的病人呢?」
「你們,你們……」法爾曼氣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他手握在了槍上。
是蘇菲護士長!
前面憤怒湧上的醫護人員們和法爾曼爭執著,就差大打出手,周圍的警察卻沒人出手,顯然也不贊同法爾曼的行為,可就在這時,有一個警察跑過來大叫:「長官!找到躲藏的猶太人了!」
魯艾弗走在最後,他腳步沉穩,慢慢的跟在伊扎克爺爺後面,路過秦恬時,只見他側耳聽了聽,然後低聲微笑道:
她努力起身,在蘇菲的攙扶下走到最前面,病人一個一個路過,表情很麻木,有幾個和旁邊的護士善意的點頭微笑。
場面為之一靜。
她眼前一陣陣發暈,右臉頰痛的麻木,似乎大牙都鬆動了,還咬到了舌頭,她吞下舌頭流出的血,咬著牙又站了起來。
「安全嗎?」
護士們掩護著病人一窩蜂的往外走,秦恬隱約看到遠處也有個病房也在進行類似大轉移,醫院早就把所有猶太人集中在一個病房,方便集中管理,此時好處就體現了,不用一個一個病房找。
「媞安,別哭……還有,再見。」
「那就倒霉好了!上帝會懲罰罪惡的人!」秦恬聽到蘇菲話里的顫抖,她在哭,她竟然在哭。
有一個人站了出去,又有了第二個,秦恬是在無法僥倖,眼見前面已經站了幾個,她沒辦法,排開眾人也走了出去,和其他被點名的六個護士站在一起。
秦恬覺得,這時候身為護士,最重要的應該是逃出去……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們要抓猶太人!為什麼是他們闖進醫院抓猶太人!
不好的預感包圍了她,這是久經陣仗帶來的附屬品,秦恬不知道如何是好,正當她惶惑之際,黑暗中二樓走廊盡頭一個人跑了過來,叫到:「媞安!媞安!」
「誰能告訴我?」
「失職,還是叛國,或者是知錯能改,你們選一個吧。」
「是的!都藏在地下室里,一個沒少!」
「不知道就給我去找!去!」
「他們在哪!說!」他又抬頭看前方的人,冷笑道,「你瞧!沒人來幫你!也沒人敢來幫你!他們在哪!」
秦恬覺得自己很沒出息的在發抖,這種靜謐的情況下,被一隻鬣狗用如此不懷好意的目光盯視,被一群同僚用警告而擔心的目光看著,她咬緊牙,不知道該說什麼。
秦恬起身,不滿的走出去,想看看是誰這麼沒道德大半夜鬧事。
蘇菲紅著眼睛:「不,應該是我對你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看到你挨打,竟然沒敢站出來。」
「對!上帝會懲罰你們!」終於有人開始幫腔,緊接著幫腔的人越來越多,群情激奮,幾個男醫生甚至要走上前來。
大廳邊緣黑衣圓帽的警察兩三層的圍著,虎視眈眈,正前方的大扶梯上,醫院負責人和一個大腹便便的警察正站在那兒,低聲說著什麼。
「要知道,本來你們醫院中,按照登記,應該有一百三十七個猶太人,可因為你們,整整少了四十八個,為此,我可能只是瀆職,而你們,卻可能被冠上任何罪名!」
「現在到底誰當權!」
「看看地上的女孩兒!」秦恬感覺聲音越來越近,很快,有人手把她扶起來,蘇菲護士長大叫,「這就是你所謂的保護!?」
本來就在哭的秦恬此時更是悲從中來,她不怨自己白挨了一頓打,她恨的是自己的無能為力,她恨自己為什麼要看到這些,看到這些老弱病殘被帶進死神的懷抱。
很多護士開始哭泣,她們大多都參与了轉移病人的行動,以前也和這些病人相處甚好,現在想想外面流傳的各種傳言,不禁泣不成聲。
法爾曼擦了把汗,冷笑道:「很好,那都帶走吧,人全齊了?」
命令落下沒多久,旁邊的樓道傳來腳步聲,十來個警察押著四十多個病人,他們相互攙扶著,走了出來。
「誰說是去死的!只是暫時集中關押而已。」法爾曼粗聲道,一臉昂揚的揮手,「全部帶走!」
依然無人說話。
「我兒子,還有我兒子……」遠處突然傳來伊扎克斷斷續續的呼喊,很快被身邊的護士安慰下去,「他不會有事的,年輕人,跑得快。」
秦恬只需要牽引著,魯艾弗就能自己在後面快速的跟著,他們在護士群中快步的從樓梯另一邊往樓下走。
「好吧,讓我看看。」警察頭子看看名單,「202病房的,哦,實習護士,媞安·秦……是哪位……」
躲藏的隊伍已經有一半在樓梯下面,秦恬帶著魯艾弗不斷往下跑,看到就在樓梯旁,一張地毯被掀起,下面是厚重的木板門,已經被打開,猶太病人們魚貫而入。
秦恬不否認,她很害怕。
「你以為他們想不到,能出去的路全堵死了……記住,他們不敢對我們怎麼樣,什麼都不要說就行!」
那護士拚命搖頭:「我,我不知道。」
全是警察,沒有一絲德國人的身影。
「既然這樣,你何必站起來!」法爾曼還是有被挑釁的憤怒,他狠狠的踢腿,一腳踹到了另一邊的一個護士,那護士痛叫一聲摔倒在地,緊接著法爾曼又舉起手,對著秦恬一巴掌扇過來。
秦恬看到,202的盲人們,手搭在前面的人肩上,排成一串,跟著一個警察快步的走著。
「法爾曼大人,法爾曼大人,她才來沒多久,什麼都不清楚……」長得極為敦厚的負責人跑上來,連聲道。
很快,到處都有擴音喇叭在叫:「請所有醫護人員到門診大廳集合!所有醫護人員到門診大廳集合!請不要試圖躲藏,被搜到一律以叛國處理。」
很快,他們這一波的病人全部藏進了地下室中,木板厚重,憑空敲是聽不出下面空心的,蘇菲一聲令下,所有護士立刻全部散開裝作沒事人,二樓傳來呼喝聲,還有人在咒罵。
秦恬真的已經無法思考了,她不知道一般人遇到這情況怎麼辦,乾脆眼一閉豁出去了,舉起了手:「是我。」
眾人被法爾曼瘋狂的樣子嚇住了,正愣神間,法爾曼又一次大吼。
等了許久,沒人站出去。
說罷他陰狠的環視四周:「誰敢阻攔,就等著接受叛國罪的指控吧!」
沒人說話,大廳一片寂靜。
「……知道了。」秦恬蹲下,那還用她說,這時候一條繩上的蚱蜢,檢舉揭發什麼的,吃力不討好,裡外不是人,傻子才幹。
「你們這群畜生!」終於有人大聲呵斥,那熟悉的聲音,是蘇菲護士長,「沒有你們要找的人!這兒沒有你們要找的人!」
有個被扶出去的病人立刻道:「我們又不是犯人,為什麼抓我們?」
秦恬擦著眼淚,轉頭對蘇菲道:「護士長,謝謝。」
秦恬盯著他們,像餓狼一樣踢開每個病房門,搜索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憤怒的大喝著,領頭一個拿著名單的警察忽然抓住一個護士大聲道:「你們負責人呢!?負責人在哪!讓負責人出來!讓所有醫生和護士都出來!」
秦恬哭了,她兩輩子加起來沒遭過這種罪,今天一天全齊了,她感覺自己內臟混著骨頭要從嘴裏冒出來,疼得她想打滾,可又沒有力氣,只能躺在地上抽抽。
遠處忽然喧鬧起來。
說罷,又重重一腳踢在秦恬肚子上。
她打開燈——反正這些人都看不到,搬了把椅子坐在窗前,看著遠處的夏夜的星光,拿著這幾天對眼科的筆記,有一眼沒一眼的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