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從德國到法國：巴黎此夜未眠
第82章 瘋狂
秦恬信他個鬼話，上回說聖誕能回來輪休，結果現在人變成了信，現在說半年能回來，估計有一年就不錯了。
秦恬囧，奧古又不在，她幹嘛去公寓。
「奧古，還給你寄信么？」海因茨忽然問。
孩子嗎？老人嗎？婦女嗎？
緊接著是德國民眾山呼海嘯一般的回應：「元首下令，我們緊跟！」
現在德國依然在法國佔優勢，那些法國人對於秦恬店裡時常出現德國軍官都抱以畏懼的心態，但是不久以後，諾曼底登陸，甚至義大利投降以後，一切說不定就會變了，她說不定會遭到報復。
「等等，你要去蘇聯？！」秦恬終於抓住了重點。
秦恬目瞪口呆的看兩人手挽手，笑眯眯的站在門口，伊萬手裡提著一個大籃子，籃子上蓋著布。
秦恬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然後順手打開郵箱，發現裏面竟然有一封信。
「這是你該管的嗎？」
聖誕前夕，愛倫娜回來了，就如秦恬所預料的，她精神很不好，看到秦恬，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然後給她帶了一個項鏈，便回家了。
「你說什麼？！」他眼睛眯起來。
海因茨慢慢睜大眼睛，緊接著突然轉身，逃也似的出了咖啡館，連一句再見都沒有。
說實話，對於奧古現在的狀態，秦恬還是很高興的，雖然見不到人，但至少知道他不在戰場上，只是訓練新兵而已，一個少校級別的教官是很受重視的，他不至於受傷，也不會被虧待。
耳邊彷彿還響著一個多月前廣播中聽到的錄音。
可能有點理想化吧……但她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秦恬一臉莫名：「阿媽，聽你說著我怎麼這麼覺得自己是孟姜女啊？我像是要哭長城的么？」
「他做了啥？」
海因茨頓了頓道：「是的，怎麼樣？」
「好吧……」秦恬同意，「弗瑞德無法理解，至少伊萬能理解。」
「但是他並不知道……」秦恬條件反射的從客觀角度想象弗瑞德的想法，覺得弗瑞德被甩的有點冤枉。
海因茨皺眉：「這是你該問的嗎？」
秦恬對這些人無語。
「那麼……再見。」
「真的！」秦恬忽然
「沒什麼。」海因茨突然起身，說，「後天我就要回德國了，說不定就會去蘇聯，奧古也要八月多才回來，這陣子你就不用去公寓了。」
愛倫娜看著大雪，表情很平靜。
「你很喜歡猶太人？」海因茨忽然道，表情平靜。
「你在柏林不是由在一個猶太家庭借住嗎？」他終於看過來了，眼神不大友善。
「你們……」
「呵呵，差不多吧。」愛倫娜朝手呼口氣，「我們該回去了，我去叫伊萬。」
德國只有八千萬人，卻硬是在二戰時期把一千七百萬士兵送上了前線，想到以後的德國在很長一段時間幾乎沒有青年男性，秦恬忍不住開始痛恨起那些發動戰爭的人。
秦恬點頭應和，心裏卻在汗顏，果然知女莫若母，只有女人才了解女人，秦恬平靜是沒錯，但那是因為她已經有了計劃，就算不為了奧古斯汀，她也得為了父母去做。
「沒怎麼樣，我沒話對你說。」秦恬嘟噥，「早死早超生。」
「……噗！」秦恬好不容易啜了口咖啡，全噴了出來，還好不多，她拿起餐巾就開始擦，白著臉道，「對不起對不起！」
他祝秦恬聖誕和新年還有春節都快樂，然後告訴她，再過大概半年，他大概就會回巴黎。
「等等，集中營怎麼會讓你寄信？」
看著信，秦恬忽然有一個想法，雖然有點太過未雨綢繆，可是，卻是個很好的保障。
從一九三九年戰爭開始，到現在一九四三年戰爭進入白熱化，想想四五年戰爭就會結束，彷彿做夢一般，二戰已經一半過去了。
而那之前，德國第六集團軍數百萬人在斯大林格勒戰役中全軍覆沒，僅在斯大林格勒就死亡二十五萬人，雖然蘇聯人付出的傷亡更大，但是比起有源源不斷人力和佔盡天時地利的蘇聯，冰天雪地中，德軍徹底喪失了東線戰場的戰略主動權。
「呵呵，不用這麼客氣呀。」伊萬擺手，有點不好意思。
連續三遍，一次比一次響亮，一次比一次瘋狂，彷彿巴黎，彷彿全世界都
海因茨還是看都沒看她，回答道：「聊聊而已。」
「嗚，是的。」秦恬立刻道，忍不住笑彎了眼，「他那兒似乎很好玩，很多有趣的人。」
那是二月八日德國一次機會的轉播，德國的宣傳部長戈培爾在柏林體育宮進行大集會，代表希特勒宣布德國進入全面戰爭狀態。
秦恬對於侏德羅副官一向有點兒畏懼，這一點在她看到海因茨后竟然鬆了口氣后顯得尤為明顯，她不明白海因茨為什麼突然約她喝咖啡，但她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海因茨絕對不敢在巴黎咖啡館里開槍虐殺無辜平民。
「幾天後他要走了，又給我寄信，說，說我不該為了一群猶太人這樣放棄我和他相處的時間，說我讓他很傷心。」愛倫娜用手拍掉了郵箱上的雪，「我回信說，我們分手吧。」
忙碌的時間總是很快。
秦父也說：「你瞎擔心什麼呀，阿恬不是好好的嗎？」
什麼樣的經歷能把一個活潑的女孩兒變成這個樣子，秦恬覺得自己知道，但她又覺得，她寧願自己不知道。
「一群瘋子。」秦父搖搖頭，抽著煙走開。
「我是工作人員，為什麼不可以。」
「是你自己要求去的嗎？」秦恬聲音也響了起來。
「哦，我，我看得出來。」秦恬撓撓頭，「就是……你跟弗瑞德……」她不知道怎麼說。
秦恬有些反應不過來，愣愣的接過籃子，結結巴巴道：「謝，謝謝。」
秦恬明白了。
愛倫娜當然知道秦恬的反應是為什麼，對伊萬道：「親愛的，你要不進屋烤烤火，我跟媞安說說話。」
無論立場，無論國籍，只要想到有一個國家發生著這樣的事，是個人都會義憤填膺。
侏德羅走到門外守著，周圍還有幾對男女，有軍官也有普通人，海因茨坐在靠窗最好的位置上，他的左手虎口處包了紗布，此時正用右手撐著頭看著窗外的埃菲爾鐵塔。
她的想法很簡單，讓哥哥寫一封未雨綢繆的信，說明自己是中國的軍人，並附上一些證明。
海因茨嫌棄的皺起眉，凳子往後縮了縮，秦恬擦乾淨了，哂笑：「您，
愛倫娜把伊萬叫出來，兩人攜手離開了。
「瞎說什麼！」秦父怒了，「婦道人家就會東想西想，我們阿恬是這樣的丫頭嗎！」
伊萬看看愛倫娜，看看秦恬，笑了：「好。」
「你個大男人不懂！」秦母氣道，「女孩子就怕悶著瞎想，尋死覓活一哭二鬧的反而好，那樣的話只要阻止了就有台階下，要是悶聲不響的，指不定以後什麼時候干出什麼來，一愣神的功夫，就沒了！」
「恩。」海因茨似乎只是隨口一問，不大有興趣的樣子，秦恬便閉口不再多說，半晌，她忍不住問道：「您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是奧古的。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街頭巷尾那些鄰居們在看到自己時裝作若無其事的走開，不是沒感覺到路過店鋪時櫥窗里的指指點點。
所以阿媽，無論我做了什麼，不是我迷了心竅，而是因為我太在乎你們。
於是海因茨繼續慢慢的喝，秦恬只能沉默，左右亂看。
聖誕節的時候，她又一次見到了愛倫娜和伊萬，出乎意料的是，兩人竟然在一起了！
奧古斯汀縱然想到偽裝，但是他事務繁忙，軍規嚴謹，終究難以保證便裝出行，而海因茨等就更別說了，他們覺得他們特地來找你是你的榮幸……
「沒錯，德國要拼了。」秦恬咬了一口白糖糕，嘟嘟囔囔道，「他們要全民動員了，傾舉國之力。」咽下糖糕，喝口水，冷笑：「看著吧。」
「那……」
轉眼，戰爭的腳步踏上一九四三年，巴黎春暖花開，外面戰火連綿。
敗像如地震的前兆晃著所有人的眼，可德國卻緊接著宣布全面戰爭，在幾乎所有青壯男丁都已經在戰場上前赴後繼的時候，他們能拿什麼來全面開戰？
「什麼？」
秦恬坐回了椅子上，看著桌上的紅酒和咖啡，還有旁邊的價位表，默默發獃。
秦恬忽然覺得，有個做國民黨營長的哥哥也不錯，至少在紐倫堡審判的時候，他還是戰勝國合法政府的士兵，有他一個在，秦家全家的成分都會美妙不少。
「不，是怕等會回去睡不著，昨天剛上的夜班。」
這樣的話，到時候如果真
「沒錯，以前我也討厭猶太人，我跟他一個公寓長大，我們的父母都在猶太人手下吃過虧，我理解他的感受……可是，媞安，我跟那他們相處了那麼久，他們跟我們一樣，甚至，比我們更可憐……」愛倫娜拿出了一個吊墜，那是一個鑲著黑曜石的十字架，「他們的信仰那麼虔誠，這讓他們很淳樸，比周圍的德國人，可愛的多……我無法忍受，弗瑞德這樣，這樣毫無根據的形容他們。」
「我說，小心點。」
「我認識的親猶太的人，基本都死了。」
只是……
秦恬看著伊萬雀躍的背影，回頭看著愛倫娜。
秦恬坐下，看看海因茨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手，握了握……哎呀，似乎甩他巴掌真的是很久前的事情了，他竟然沒追究還請她喝咖啡，這果然就是變態的思維嗎？
這可能會讓秦九很奇怪，但她相信，只要她要求，這個哥哥肯定會照辦。
「你以為我會信！？」
「不不不，只是，只是……」秦恬不知道該說什麼，這遠比得知凱澤爾要上東線感覺複雜的多，她是希望海因茨受點教訓的，也知道他犯罪良多，但是一個錯誤的社會中誕生的被誤導的年輕人不應該受到死亡的懲罰，她實在無法想象自己或是奧古在聽到海因茨陣亡的消息時會是什麼感覺，「你必須去嗎？」
「你的德國小伙兒呢？」秦母忽然問道。
「……」秦恬鼻子發酸，「你自己要求去的？」
「阿靜！」秦父在旁邊低斥一聲，秦母愣了愣，不再說話。
「哼，與其和一群猶太人浪費時間，不如到國家需要的戰場上去。」海因茨扶了扶帽檐，「別一臉看死人的表情，勝利永遠屬於德意志！」
「全面戰爭啊，德國要拚命了。」康叔在搖椅上曬著太陽，捧著一杯茶，低聲的嘆道。
「哼，你倒會撇清關係。」海因茨喝了口紅酒，見秦恬面前的咖啡一點沒少，挑眉，「不愛喝咖啡？」
他大聲的呼號：「你們要全面戰爭嗎？！」
「哎呦，德國早就到處打仗了，怎麼這時候才宣布全面戰
秦恬卻不淡定了，她斟酌半晌，半真半假道：「沒喜歡，但也，不討厭，沒怨沒仇的。」
秦恬忽然想起以前看到的一個小故事，具體內容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村莊屢次把所有的子弟都送上前線，最終一個都沒有回來，他們留下的只有廣場紀念碑上刻著的一句話：即使我們全體戰死，德意志仍將存在。小城僅僅是戰時德國的一個縮影。
「奶奶做的蜜汁豬蹄，聽說還是問你媽媽學的，不過她覺得燒得更好，特地讓我帶過來炫耀。」伊萬把籃子遞過來。
「哦……」秦恬有些擔心，她就怕自己嘴巴沒把好門，亂說話就慘了。
秦母忽然擔心了：「阿恬，你，你可別迷了心竅啊，你們倆的立場本來就不一樣，人家小夥子人雖然不錯，但以後會有更好的，你，你可別……」
「我實習的時候，弗瑞德來信告訴我，他要去英國工作了，他問我願不願意等他，我說願意。」愛倫娜輕聲道，「集中營里每一個婦女都在等著被卡車送走的丈夫，我為什麼不能等？我甚至覺得，能夠等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是我的榮幸。」
秦恬看著日曆上的數字，有種恍惚感。
「呵呵，說了你也不信。」
「他知道，那麼多信，我跟他說了很多……」
秦恬沉默了一會，搖搖頭：「他有他的責任，我沒法強求，順其自然吧。」
「那是……不是……」秦恬張口結舌，「他們，他們是好人，不過，不過我也給錢的呀。」
「好吧。」秦恬聳肩，「無非就是在德國人眼皮子底下幫忙而已。」
海因茨張張嘴，卻沒說話，忽然抬頭望著秦恬，一直望到秦恬想落荒而逃了，才快而急促的嘟噥句：「我，我是不是錯了？」
前陣子家裡收到了來自秦九的信，他已經成了國民黨一個炮兵營長，屢建戰功，而且現在抗日已經成型，日本兩線作戰，也頗為吃力，總的來說，前途光明。
「我們在一起了。」
「對啊。」愛倫娜笑了，「他理解的，而且比我更多，媞安，你無法想象，這個我們以前一致認為是個腦子少條筋的大男孩，能表現的那麼，那麼有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