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從德國到法國：巴黎此夜未眠
第97章 俘虜
受傷的戰士捂著肩膀痛苦的縮在地上，海因茨躬身過去扯開他的衣服，秦恬見有戰士受傷，條件反射的想也沒想就縮著身子跑上去，手不停的往口袋裡掏繃帶，結果當然是沒有。
秦恬終於清醒了，她手忙腳亂的開始推搡，海因茨似乎也覺得差不多了，抬起頭來，兩眼緊緊的盯著秦恬。
「一九四五年五月七日！」秦恬大叫，「那天你們無條件投降，然後九月二日！日本投降，戰爭結束！」
「一九四五年是嗎，那可還有個冬天。」他又恢復了那副蛋疼的優雅狀，「跟奧古說，棉襖不錯，我借去穿穿，這兩天可一直當防彈衣用，雖然熱了點，但很實用。」
隨之而來的，槍聲炮聲爆炸聲坍塌聲，還有……急促的呼吸聲。
「好吧。」海因茨整了整破爛的軍裝，「我投降了。」
秦恬知道這個傷員必死無疑了，她聽到外面有大吼聲，還有樓下的德軍喊著什麼，街對面傳來巨大的爆炸聲，震的這兒的房子也在顫抖，秦恬下意識的覺得這不像是手榴彈能造成的。
看來躲過這場爆炸，棉襖居功至偉，可那又怎麼樣？
一個蘇軍女戰士被人帶了進來，徑直走向她，她表情溫和，微笑的說了句什麼，秦恬沒聽清，只是獃獃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
兩相對望，各自無言。
「二樓隱蔽！」這一聲來自樓下的警告簡直撕心裂肺，海因茨一把抓住秦恬，抱著她往最角落撲去，兩人剛滾落在地，秦恬猛的感覺一陣勁風撲面，巨響轟鳴，爆炸裹挾著火熱的巨浪撲面而來，沿街二樓的整一面牆都爆炸了，巨大的碎石磚塊還有牆皮朝兩人鋪天蓋地的砸來，秦恬感到一
「啊？」
而此時，海因茨還在搖著她的肩膀，不依不饒，過了一會，甚至拉開軍裝上的風紀扣，秦恬一看，裏面竟然有個中山裝式的圓扣，赫然是她給奧古做的棉襖！
她想到海因茨嘲笑的話，別奧古沒死，你死了……
啵的一聲，秦恬的聽覺恢復了。
海因茨忽然動了，他右手忽的捏住秦恬的下巴，狠狠的吻了上來！
原來他不是自殺，秦恬遲疑的拿起槍，愣神：「在箱子里。」
她又想到奧古在巴黎時痛苦的樣子，我擔心他會自殺，德國完了，他說不定下一個動作就是結束自己的生命。
「俘虜我吧，偉大的中國姑娘。」海因茨一頓，忽然嘲笑，「你知道俄語的俘虜怎麼說嗎？」
她快瘋了，差十倍啊哥！打什麼啊，她不想死啊！
「別哭了。」海因茨低聲道，語氣冰冷，「你想被識破嗎！？」
秦恬不明白，敵眾我寡，既然打不過，為什麼不跑啊？！躲起來也行啊，他們這副全神貫注瞄準待射擊的樣子，貌似要進攻啊！
海因茨的手，正在掏腰間的手槍，他的機槍已經被掩埋在廢墟里了。
「可我，我寫的是中文！」秦恬還是想知道自己哪裡出了破綻。
爆炸之後，是絕對的靜謐。
秦恬回過頭望著破碎的天花板，眨眨眼，她腦中一片空白。
秦恬還是盯著他手裡的槍，海因茨一笑，把槍扔給她：「以前那把呢？」
海因茨又看了看樓下，他鬆開了秦恬的肩膀：「奧古也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能生澀而僵硬的任由他動作，就好像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和行動能力，只聽到心臟撲通撲通的狂跳。
沒等她反應過來，來自德軍的第一輪攻擊開始了，只聽到槍砰砰砰的響，下面傳來了吼聲和哨聲，俄語粗獷的命令聲響徹街道，海因茨和他的戰友面無表情，打了幾槍就躲在窗下，只見窗口一陣噼里啪啦，碎木屑和石屑飛濺，敵人的反擊來的相當快，位置也找得極准。
秦恬抖著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看著那些蘇聯士兵，她覺得自己眼睛模糊了。
「但你寫的是阿拉伯數字！」海因茨一副快瘋了的樣子，「告訴我！你不是知道嗎？！你都寫到2012年去了！」
她走到海因茨前面，一手拉著他，一手舉槍對著他，緩緩下樓，下面蘇軍正舉槍對著投降的德國兵大聲呵斥，陡然看到本以為該死光的樓上忽然下來兩個人，都拿槍瞄了過來。秦恬立刻往前站了一點，雖然是俘虜海因茨的樣子，人卻拙劣的擋在他前面。
秦恬使勁眨眨眼，她這才發現臉上的灰塵早就和眼淚一起混成了泥水粘一起，讓她的表情都僵硬了。
海因茨終於住嘴了，他任由秦恬揪著他的領口搖晃，唾沫橫飛，他滿臉污泥，但眼睛還是清澈的冰藍色，愣愣的看著她。
她口齒不清的叫出了俄語的俘虜，那是她為數不多的知道的俄語詞彙，剛喊出來，看清形勢的蘇聯士兵立刻有兩個上前，接手了海因茨。
「我，我不知道。」秦恬下意識的以為是這場戰鬥。
「……」秦恬沒有打開安全栓，她舉起槍，瞄準海因茨。
她不明白了，海因茨要說什麼？
一上樓，海因茨幾乎是用扔的把秦恬甩向離窗口最遠的角落，他和另外一個士兵分別佔據了窗口和陽台，樓下三個士兵則趴在一樓的床前，秦恬看不到街上的情況，她只能從破裂的地板看到樓下的士兵以及同在一層樓的海因茨。
秦恬扔下牆，獃獃的看著海因茨，她覺得自己胸中在翻騰，呼吸不暢，全身都顫抖起來。
秦恬愣住了，就連剛才一連串驚險都沒讓她現在這樣全身冰涼，她結結巴巴：「你，你怎麼知道……」
沒人理她，所有人都在忙碌，很快海因茨幾個就被推推攘攘的趕出屋子，向別處列隊而去，海因茨和其他人一樣，都一言不發，走前，他看都沒往這邊看一眼。
海因茨他們趁著對方射擊的空襲又起身一串連射，立刻帶出一串慘叫，槍聲開始接連不斷，突突突的響個不停，看來是對方已經架設好了機槍，採取了火力壓制，海因茨他們當然不可能隨身帶這武器對射，感覺很久過去了，德軍都被壓制的抬不起頭來，海因茨伸手開始掏腰帶，而他的同伴反應更快，抄起一個手榴彈起身扔了出去，還沒等他再次蹲下，一聲慘叫響起，他被擊中了倒在地上，而下面轟的一聲巨響，手榴彈爆炸了。
「你只是個平民，記得多說法語。」海因茨拿起槍，淡淡的叮囑，「你還不至於笨到不明白吧。」
秦恬點點頭。
管他說什麼，說完自己要說的吧！
「你說什麼！？我聽不見！」秦恬回以大吼，她艱難的抬手摸摸耳朵，沒有流血，但也毫無感覺，她大吼，「我耳朵聽不見了！」
「那天你去打水，我看了你的
秦恬被他禁錮在懷裡，迷迷糊糊的往窗口看去，那兒已經成了落地窗，再沒任何掩護，炮彈可能在陽台外爆炸了，剛才那傷員的屍體完全被碎石掩埋，只有一隻腳露在外面。
「那他就一定活著。」海因茨忽然笑了，臉雖然髒兮兮的，但是笑容卻是秦恬見過的他所有笑容中最炫目的，「真好，沒多久了……該結束了。」
「戰爭什麼時候結束？」又是一連串的機槍聲，下面傳來慘叫，樓下還剩三個人，海因茨忽然悶悶的問。
這個突然襲擊似乎把秦恬腦中的神經都給崩斷了，她的反覆詢問就這麼被堵在了口中，她瞪大眼睛，只能看著海因茨臉頰上的泥灰，努力不去注意嘴裏的異感。
她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穿越以來從來都是她被海因茨用各種真槍假槍威脅，可是最終，到戰爭快結束時，卻是她舉槍對著海因茨。
海因茨被粗暴的拉上前，一個士兵狠狠的踢了他膝蓋一腳，另一個則拿槍托重重的擊向他背部。海因茨悶哼一聲趴在地上，又咬著牙起身，和其他幾個德軍一起跪在了地上，他雙手舉起，表情隱忍。
「如果我沒死，只要一天沒得知你和奧古墓地所在，我就天天去尋人處找你們！我會刊登我的住處！你們也要這樣做，知道嗎？！戰爭很快就結束了！沒什麼熬不過去的！活著！聽到沒有！？你聽到沒有？！受苦受難那都是你該的！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聽進去沒！混球！你應一聲啊混蛋！」見海因茨還愣愣的沒反應，秦恬不禁急了，悶著耳朵也不知道自己音量多大，只能一聲高過一聲的大叫。
這是個毫不溫柔的吻，侵略性十足
海因茨還是大吼著，順帶搖晃秦恬的肩膀，他指指下面，秦恬順著他的手看去，一樓的五個戰士還在拚死抵抗，他們不停的射擊，隱蔽，她甚至看到有人把蘇軍扔進來的手榴彈又扔出去。
「我問的是，這場戰爭！這場該死的！他媽的讓我遭報應的戰爭！」海因茨大吼，就好像秦恬還沒恢復聽力似的。
海因茨還在喋喋不休，秦恬火氣也上來了，她伸手一把抓住海因茨的領口，大聲吼道：「海因茨！我說了我聽不到！我不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你給我聽著！無論是不是下一秒戰死，只要有機會，你就給我活著！不準自殺！不準自暴自棄！如果被俘虜了，無論遭受什麼！你都給我活著！記住！無論遭受什麼！那都是你的報應！你應得的！你活該！你要是用自殺逃避，你就是他媽的懦夫！活著！記住沒！？想盡辦法的活著！」
「我真的聽不見！」看海因茨不依不饒的說著，就好像交代遺言的樣子，似乎指望秦恬用心電交流領會，秦恬知道，這一下是在劫難逃，就算是她也很有可能在蘇軍的下一輪炮擊中成為廢墟下的又一具屍體。
說罷，他慢慢的站了起來，樓下的戰鬥還在繼續。
「回去！躲回去！」海因茨大吼，伸手要推秦恬，秦恬不動，她脫下護士袍用力堵在那戰士的肩上，血液瞬間染透了白袍，而更恐怖的是，傷員的胸口正迅速蔓延出一大片血跡，原來他被擊中的不止是肩膀……
秦恬沒說話，她緊緊盯著海因茨的手，她聽到樓下的德國兵已經在喊投降，而蘇軍的槍聲也在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