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願石》第二卷:黑與白交錯的世界 第十六篇 旋轉的陀螺

第六章 豐饒之風

第二卷:黑與白交錯的世界 第十六篇 旋轉的陀螺

第六章 豐饒之風

「有關這裏的賠償……」耶拉姆嘆息著準備討價還價。費路迪亞擺擺手:「不用賠了!你們是大姐頭的朋友,一切損失我們承擔!」費路迪爾白了他一眼:「是根本不用賠,販賣壯陽葯是禁止的,那老闆自己捅的婁子自己補。」
「龍鞭就是龍角做的鞭子對不對?我知道啦,那也不用氣成這樣。」
「???」雙胞胎不約而同地抱住腦袋,一團混亂。看到他們的樣子,幾個少女首先笑出聲;月和耶拉姆忍俊不禁;扎姆卡特也不覺消氣;惟有肖恩面露困惑,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對。
擔心維烈和肖恩的狀況,伍菲和希莉絲自發和他們共騎,多出的一匹馬就用來背行李。沿途的景緻並不如楊陽等人想象的美好,反而以斷亘殘壁居多。趁中午在河邊休息時,昭霆問起,雙胞胎異口同聲地答道:「還不是那群人渣乾的!」
夏普森沒有夜市,街上的行人也不多,看來頗為冷清,於是他們直接找了家旅館歇腳。下了馬,楊陽才想起一件事:「對了,扎姆卡特,你怎麼會騎馬?」
雙方都認識了,談話就熱絡起來。驀的,響起敲門聲,貝姆特說了聲進來后,走進一個抱小孩的士兵。
「月。」優雅、柔和如絲緞的嗓音,讓聽見的人都遺憾他的名字怎麼這麼短。
「啊!是嗎?真看不出來。」
沒有回答,投諸于虛空的視線也沒有絲毫搖晃,冰藍的眸焦距渙散,蒼白的唇吐出不同於平日的深沉聲音:「天杖……出世了……」
「……該死的。」畢竟相處了一千多年,彼此不可能沒有感情,扎姆卡特硬生生收回法術,胸口被反震力震得一陣刺痛,趁此機會,伍菲甩出電鞭,纏住他的手臂,往裡一拉。
「啊啊啊啊啊——」他悲慟地哭喊,緊緊抱住頭,在這狂亂的情緒中,卻有一個聲音宛如被火烤過的毒針,直刺他的靈魂:「封印太強了,我只能夠讓你看見一個的下場,不過,這個對你也夠了吧?」
城外·駐軍區。
「什麼!!狄克是索貝克!!?」
「你怎麼不講理……啊!」掙紮下碗脫手飛出,酒水灑了兩人一身不說,碗還不偏不倚掉在肖恩頭上,活像戴了頂帽子。看著他的狼狽樣,維烈撲哧一聲,爆笑起來:「哈哈哈哈!」
「哈!小孩?」扎姆卡特氣得無語問蒼天,然後一躍而起,撲向偷偷對他做鬼臉的伍菲,「我掐死你這裝嫩的臭妮子!」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楊陽同樣丈二摸不著頭腦。
「嗚嗚嗚。」帕西斯更是卯起來哭個不停。刃霧表示懷疑:「你哪來這麼多眼淚?」
「軒風……」貝姆特以為她的反應是委屈的發泄,心裏更是愧疚,右手輕拍她的背部,「你沒事就好。」卻不料懷裡的小女人聽了他的話,彷彿驚弓之鳥般掙開他的擁抱,然後拉拉裙擺,理理鬢髮,綻開一抹非常有氣質的笑容:「好久不見,貝姆特。」
「狡猾。」天杖咋了咋舌,「算了,和上一位誓約者比起來,你還算是比較負責任的,性格也更加合我胃口——那麼,作為再次見面的禮物,我來恢復你的記憶吧。」
「對啊,而且我覺得你一點也不笨。」肖恩不知何時拿回了酒罈,自斟自飲,「我也經常被人罵笨蛋,但你覺得我笨嗎?」
維烈一怔,回憶片刻,吃吃笑起來。
「我知道!可是,我沒辦法不在意!我在意他們的眼光,在意他們的態度!不過……我最希望的還是,父親能對我刮目相看。」
正當眾人被青年充滿韻律的聲音吸引的時候,七色的魔法障壁閃動了一下光芒,同時維烈迅速結了個手印,無聲無息地消失。
「我知道這種在背地裡發泄的行為很幼稚,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以前從沒談過戀愛,姐姐告訴我的法子也都不適用——希莉絲不肯跟我去甘藍菜田。」肖恩沮喪地趴在桌上,因而沒看到帕西斯快凸出來的眼珠。
除此之外,景色的變化也顯而易見,一層薄薄的綠意延伸到遠方的地平線,雖然沒有花香,卻有了草木特有的清爽氣味,水氣濃郁得令人直想打噴嚏,視界一片亮晶晶的光點,像是露珠也像是細雨。眾人看著這一切,好半晌才如夢初醒,有的捏臉頰,有的咬嘴唇,有的揉眼睛,還有的蹲下來撫摸地面。
「知道啊,首領告訴我們了,我們也看過他發飆,可是……」
「我沒有裝女人!是你自己認錯了!」
「……」楊陽的手頓在空中,對方的神情讓她想起以諾那一夜的情景,那個銀心月下的孤寂身影,由於睏倦引起的不耐煩立刻被關懷取代。她執起他的手,溫言道:「到底怎麼了,肖恩?」
驀的,他的視線定在楊陽身後的某一點,琥珀色的眸子逐漸睜大。
「肖恩、月、耶拉姆、攔住紮姆卡特!其他人,跟我疏散客人!」
「沒有!沒有!」維烈劇烈搖頭,紅著臉澄清,「自從我出來后,他就和我分開睡了!」
※※※
「不要!」
肖恩感動地接過杯子:「狄克,你真好。」
楊陽等人一致露出懷疑的神色:「大姐頭是什麼意思?」
「慢慢調息,不要急。」肖恩一手輕拍她的背,一手扶正她,以幫助呼吸暢通。過了會兒,伍菲緩過氣來,一頭撲進他懷裡,放聲大哭:「嗚哇哇哇哇——」
「問他吧,這是屬於奇迹的領域,我也無法解釋。」
「嗯。」
空氣的味道變了。
「嘿嘿,秘密~~」賣了個關子,肖恩跳上馬,繼續馳騁。餘人一頭霧水地跟在後面。
一行人前腳走,後腳一個人出現在原地,突然得令兩名守城士兵不住揉眼睛。
「這麼說你果然認識他!」楊陽和希莉絲異口同聲。軒風連連追問:「他是帥哥嗎?是帥哥嗎?」眾人無言,不約而同地採取無視態度。
「請原諒,但也是你違約在先——你沒有完成你的職責。」
「你發現了?」楊陽瞥了他一眼。
「哦,真是怪。」
「複製呢?」
一來餐廳里的人不多,二來生性熱情,老闆拉了張椅子坐過來。肖恩高興地道:「好啊。」把菜單遞給他。
「那當然!」血龍王毫不謙虛地昂起下巴,「我不管龍身還是人身都是最帥的!」
這樣,也好。
「維烈!?」
「定幻石塑造的假身是根據靈魂模擬反應,他的靈魂判斷受冷會發燒,身體就發燒。而現在的情況比較複雜,這小子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魂波亂成一團,連帶身體的機能也報廢。如果不能讓他的靈魂鎮定下來,燒就退不了,他也醒不過來。」
「罷了,罷了。」維烈灰心至極。
好吧,他沒帶。帕西斯安撫地拍拍師父的背:「不用擔心,你坐回原位,再叫幾個菜,我一會兒就回來幫你付帳。」錢嘛,有的是手段弄到。
「下次我會用別的面孔,要認出我哦。」
「這個,我們是很像,不知道為什麼。」
扎姆卡特一揮手,一團車輪大小的黑色火焰迎向槍頭,此消彼融,轉眼不見,只留下兩條不同的軌跡。雷槍經過的草坪都被烤得焦黑,黑焰掠過的地表則鋪了層冰——這是來自冥界的冷炎,能夠融化萬物、凍結一切。
「咦,我就是想吃就吃了啊。」肖恩滿臉困惑。餘人再次無語,心道:這便是理由吧,好一個「奇迹」,人類的食慾果然不可小覷!
準備工作並不止清理場地這麼簡單,月還花了半個時辰繪製魔法陣,有防止力量發散的,有保護施術者的,末了,還是不放心,對維烈道:「以防萬一,你來維持防禦結界吧。」
楊陽等人聽得目瞪口呆。肖恩一邊敲腦袋一邊回憶:「而且是我主動出手……耶!怎麼會這樣?還有,那個時候的你好像楊陽哦,第一次想起來時,我差點呆掉。」
楊陽緊急分派好任務,拉著猶不知禍從口出的老闆往店外逃去。下一秒,火山爆發。
眼前的景象在剎那間被漂白,肖恩下意識地遮住眼睛,巨大的能量波衝擊著他的身體,化為光的漩渦,拖著他往能量的中心移動,不知過了多久,燒灼肌膚的燙痛感漸漸冷卻,他遲疑地放下手,看到一件不可思議的物事。
※※※
餘人紛紛抬頭,看到這一幕,都臉紅起來。
自從在遺迹里失而復得神弓后,她就每天抽空苦練,以免再出現上次那樣驚險的情況。
「對不起,席恩。」
哽咽的話語滲入聽覺,渾濁的視野泛開小小的漣漪。
「也謝謝城主的關照。」楊陽壓著昭霆的後腦勺鞠躬行禮,餘人也有樣學樣。
「住手!扎姆卡特!」
「什麼是龍鞭湯?」某人毫無自覺地火上澆油。
「……」銀髮青年眯了下眼,解除了幻術的他並沒有抽長,依舊是孩童的模樣,秀麗的五官更為討喜,身周卻飄浮著令人不寒而慄的獰惡氣息。
「呃?」肖恩丈二摸不著頭腦地看著帕西斯走近,胸有成竹地問老闆:「多少錢?」
「快點掩埋屍體,帶他去附近的村莊休息。」月當機立斷。
被人圍觀的感覺實在很差,肖恩不自在地走到指定的地點,兩手圈嘴大聲道:「月——我好了!接下來怎麼做?」聞言,包括貝姆特在內,西城的觀眾都踉蹌了一下。雖然他們也不是抱著百分之百的希望,可是這個樣子,也太不可靠了吧!
「對啊。」肖恩習慣性地答腔。楊陽和耶拉姆則露出警戒的眼神。
是費路迪亞的部下。黑龍傭兵團長費路迪爾瞬間認出對方,但他並沒有澄清,只道:「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問題?」
用不著嚮導,直衝天際的濃煙已經成了最好的標誌,匯流的兩股人馬火速趕往現場,不一會兒就埋伏好弓箭手,團團包圍起火的旅館。兩名傭兵團長手持長劍,並肩走進大門:「什麼人在此鬧事?」
「你要他的斗篷幹嘛?」
「我正在請一位矮人朋友打,最遲一年你就能拿到了。」
「嘿嘿,其實要不是你們男的人數比較多(他也把楊陽當男的了),我還不會說——」老闆浮起神秘的笑意,一字一字道,「壯陽葯。」
「不是膽小鬼不膽小鬼的問題,你這破爛十字架!」肖恩火大地罵回去,「你根本不明白,每次我想起一點時,那種心也好像被撕裂的感受!」他深吸一口氣,讓情感沉澱,彷彿走馬觀花般,回想一千年來的經歷。
「嗯……說氣薩羅斯不太正確,多數是氣我自己,我又笨又不會說話。」肖恩不知道自己一句話挽回了某人的男性生涯。
他既不是救世主也不是聖人,從來沒有什麼濟世救民的偉大想法,但是……如果西城變得富饒的話,那種將怨恨遷怒到無辜的嬰兒身上,逼得母親只能淹死自己的孩子這樣不幸的悲劇,也許就不會發生了吧?
零張口結舌:竟然……竟然是這個原因么?先生啊先生,你自以為「笨兒子」的叫法親昵,卻不知道,你的兒子根本聽不懂親昵!
也是大胃王的扎姆卡特第一個回過神,問道:「你到底去裏面幹什麼?」
他張口欲叫,卻只喝到冰冷的液體;胸腔窒悶得快要爆炸;腦子裡像有重捶在敲。
刃霧只猶豫了半秒就點頭答應:「好!」
「狄克。」
帕西斯默然半晌,道:「寧靜的心情,對我而言是最大的敵人。」
「商業機密,恕不外泄。」帕西斯搖搖食指,咧開大大的笑臉,隨即足尖輕點,身子輕飄飄地浮起,一雙半透明的雪白光翼在清冷的夜晚空氣中展開,「既然被識破了,這一輪的遊戲就結束了,下次我會挑戰更高難度的扮相。」
「我……」兩位神祗都有詞窮的感覺。
因為談的是正事,維烈稍稍放鬆了點:「方法……是有,但裏面有個問題,才拖到今天也沒解決。」
「拯救了世界的不是他,是王!是王一千年來給世界樹能量,用身體支撐這個世界!」
「唉。」
「啊!」下一秒,維烈拚命閃避對方的雙手,「住手!哈哈……哎呀,哈哈哈……停——」
呼——餘人這才回過神,長長吐出一口氣。
「怪怪的?」肖恩一愣,隨即恍然地笑起來,「哦,不是的,我不認識他們,只是他們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不是,他們對我很好。」肖恩猶豫了一下,猶豫是否應該對一個小孩吐露心聲,話語卻不受控制地傾泄而出,「其實我是生氣,生氣他們把我當貪吃的小鬼看待,還有對我不理不睬,盡盯著那人笑。」
「順便測試看看那位英雄是否有真本事?」
基於「一日之計在於晨」的道理,眾人十分仔細地研究菜單,準備點一桌豐盛的菜肴犒賞自己的胃部,補充一天所需的能量。
「老女人!」
※※※
「我……我……」扎姆卡特一臉為難。月眼神一凝:「怎麼,你有事瞞我?」
「這個殺人犯!」昭霆義憤填膺地喊道。肖恩已奔到那婦女面前,一把推開她,奪過嬰兒,進行急救處理。稍遲趕到的希莉絲也二話不說蹲下來,施展治療術。
自豪地笑著,帕西斯舉杯就飲,「不過,變得強壯一點,倒是挺有吸引力的。」
一路上,使者不停地向他們打聽地下的情況,楊陽也巨細靡遺地告訴他。聽到一半,使者訝道:「這麼說你們還有一位同伴?」
「喂,鎮定點。」察覺主人的呼吸頻率大為急促,刃霧連忙提醒,順便問了聲,「你不會想殺了她吧?」
「那我們就聽二位的。」楊陽尊重主人的意願,微笑表態。
「你沒聽過嗎?」月誤解了他的反應,解釋道,「就像複製怪那樣,再重塑一份。不過我不知道記憶是否可以像形體一樣複製。」
「奇怪的感覺?」
「耶,索貝克來過了?」
「這就是魔界宰相?」軒風看得目瞪口呆,「根本是楊唯嘛!」楊陽嘆道:「事實上,我不止一次懷疑。」
「原來是這樣。」希莉絲握住情人的手,給予無言的安慰。扎姆卡特啐道:「我就知道那傢伙裝神弄鬼的!」月沉吟道:「從他遇見我們時的表情看,應該不是有目的的接近。」昭霆不服氣地反駁:「肖恩說認識他,那怎麼不是有目的的接近!」她本來對帕西斯印象很好,但被欺騙令她難以消受。
夏普森的總督名叫霍桑,是個相貌普通的中年大叔,有著西城人普遍擁有的豪邁氣質,還多了份熱情,笑得幅度很大,說話爽快,心思卻意外的細膩,見一行人風塵僕僕,衣衫凌亂,立刻叫侍女準備洗澡水和衣服。因為在地下遺迹弄得灰頭土臉之後又沒有好好凈身,就連扎姆卡特也很樂意洗個熱水澡,更不用說歡呼雀躍的女孩們了。
最後竟然有點鼻酸,她驀然驚醒,撩起被子蓋住頭。
夜涼如水,月光的紗縵輕柔地籠下,為青年罩上孤寂的外衣,突然一個聲音打破這片沉鬱的寧靜:「哎呀,維烈,你也在這裏?」
「外面有一群人在找肖恩!」昭霆鬆開手,氣喘吁吁地道,「樣子好恐怖!」
「咦?」為什麼聽是龍鞭湯就生氣?
「我也是維烈。」
「幻術?你是說,有人冒充我?」索貝克恍然大悟,厲聲道,「是了!一定是他!偷走我徽章的傢伙!」肖恩喜出望外,扣住他的肩膀:「你知道他的長相嗎?」
維烈只猶豫了一瞬,就堅定地道:「不。」
耶拉姆的臉色幾不可察地一黯。肖恩及時捕捉到,若有所思。
隨著衣袖的收緊,紅髮青年臉上的霸氣盡消,轉為春風般的和煦溫柔。
「首領在赫拉特,我們護送你去吧。」費路迪爾對軒風道,隨即環顧眾人,「各位願意同行的話,我們也很歡迎。」楊陽和煦地笑道:「我們同行,我和貝姆特城主有一面之緣,想私下跟他談點事。」
不過,他們還是分不出誰是誰。
「小月月好像有點焦躁啊。」軒風不是很確定地道,因為從月的表情完全看不出端倪。肖恩恍然大悟:「是了,他一定很想儘快解開西城的封印——維烈?」
「好吧,我不再為席恩求情。」普路托放棄讓眼前的人改變主意,「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你為什麼要肖恩恢復記憶?」
一聲怒吼打斷了語尾,使者微顯不悅,楊陽等人則是震驚得面面相覷,只聽得幾個嘲噱的聲音接著響起:「喂,小鬼,別纏著事務員了。」
「按時上路。不行的話,就爬著去。」月的語氣毫無轉圜的餘地。肖恩和維烈面面相覷,從彼此臉上看到相同的絕望。楊陽苦笑著勸道:「別這樣,月,他們倆也很久沒見面了,才會一時忘形。」
「刮目相看啊。」肖恩將兩腳伸得直直的,雙臂撐在身後,彷彿想起什麼似的吐了口氣,「我也有過這種想法。」
「等級……」楊陽冥思苦想。昭霆喊道:「是D啦!他脫下斗篷時,我看到了!」
無數的泡沫在眼前散開,大量的水灌入口鼻,堵住呼吸。
「你是神子,天杖必然會回應你的呼喚。」月的語調一貫的冷定,眼底卻蕩漾著深切的感懷,「這固然是我的願望,但又何嘗不是你的願望。」
「兄弟,我們跟定你了!不,我們已經跟了首領,不過從今天起,我們就是生死之交了!」
「你們是英雄的同伴吧?請告訴我他的作息!」
「定幻石塑造的身體,並沒有逼真到連人生急事都可以模擬。」月從學術角度幫忙釋清誤會。楊陽訝道:「那肖恩怎麼還可以吃東西?」
「話說回來,也是你不好,你把他關在那種地方,日夜折磨到今天,他當然會想方設法逃走。」普路托的語氣更無奈。
「他們是我和費路迪爾的部下,和我們一起護送你們到赫拉特。」費路迪亞解釋。希莉絲失笑:「有這個必要嗎?這裏到赫拉特不過一天的路程。」
「啊……好。」肖恩一半神智還沒回籠,條件反射地回答。
「嗯?」
「好。」耶拉姆衝著最後一句點頭。扎姆卡特二話不說答應。餘人則是抱著捨命陪君子的心態,跟在兩個大胃王後面。
『肖恩·普多爾卡雷。』
趕緊把門關上,跑開幾丈遠,帕西斯才應道:「我在這裏,楊陽姐姐!」
「小姐,請自我介紹。」甩甩紅腫的手掌,楊陽若無其事地道。
『我可以拒絕嗎?』
一陣寒風吹過,吹得眾人涼颼颼的。
「啊!」看清落在庭院里的人,昭霆發出了驚叫。來人披著印有占卜師標記的斗篷,臉蛋稚嫩,可能連十歲也沒滿,一頭長發卻全白了;大大的金瞳充滿靈性,此刻燃燒著憤怒,一霎不霎地瞪視徐徐走出房間的紅髮青年。
痛恨?楊陽張口結舌,詫異這個詞會出現在肖恩身上,不過轉念一想,當她提到理應萬人景仰的英雄王時對方也有類似的情緒,她這個同伴可真是個謎。
「不過,我也覺得他很神秘,雖然不像有什麼居心。」想起帕西斯在走廊上的話語,楊陽斂眉沉吟,突然看向一人,「維烈,你認識他嗎?」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發火,但我不認為我做錯了。」一開口,普路托就咳了兩聲,更多的血液涌了出來,「你不要以為靈魂沒有辦法自殺,當情感達到一定強度,魂體就會受不住。肖恩當時的情況就是如此,如果……咳咳,我不再次封印住他的記憶,他絕對會當場消失!」
「我敢打賭!那個宰相絕對喜歡月!」軒風雙手握拳,語驚四座。伍菲正要斥罵她荒唐,楊陽衝口道:「對啊!維烈曾說他被迫分享扎姆卡特對月的愛!」
「咦,已經碰上本尊了?」帕西斯立刻猜出露餡的原因,同時喘了口氣——肖恩抱得好緊,「那我也不用屈就這張平凡的面孔,可以另外換張美麗的臉。」
「我……我想找他,我不放心。」
「咦?是的,是不熟,我們連他的真名也不知道。」
※※※
「這是王愛人的方式。」維烈卸過對方的指責,神色一黯,「而且,肖恩也必須想起來。」普路托訝道:「為何?」維烈轉過身:「我只能說到這個份上,剩下的你們自己猜吧。」
在被口水淹沒前,楊陽又丟出一道風牆,和昭霆三人一齊閃進房間,再次砰上門。
「我想跟他私下談談,你讓他出來。」
「貝姆特!」
『肖恩,你是我們選中的人,我們並不希望你痛苦,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我們可以還你自由。』
「可……可以。」維烈結結巴巴地道,表情十分奇異。月粲然一笑:「太好了,那就麻煩您了。」
「哎?」不止肖恩,楊陽等人也愣住了。
「嗯,行。」
「咳咳咳咳!」伍菲整個人軟癱下來,難受得涕淚交流。
維烈怔怔聽著,腦中閃過幾個畫面:為了讓父親和父親的助手們刮目相看,而成天泡在實驗室的自己;總是突然出現在手邊的便當盒,在門外探頭探腦的小身影;還有……原本沒他哄就不肯睡的小鬼們一個個變成早睡早起的好孩子。先是最寶貝頭髮的菲亞斯頭髮上粘著小黃瓜;然後是最寶貝臉的弗雷德臉上黑乎乎的;最後是卡蒂絲十根手指紅紅的像受了傷。對應的,他的便當盒裡就有切得奇形怪狀的黃瓜;炸得焦黑的雞腿;讓人看了就倒胃口的番茄汁拌飯。最喜歡撒嬌的伍菲不再纏著他抱;從來沒主君架勢的艾爾拉斯開始甩大牌,規定他幾點必須入睡……一點一滴,被他忽略的關懷湧上心頭,令他有想哭的衝動。
「少主……」零本想澄清,想起那麼多年來,維烈從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過,又縮了回去,長長嘆息。維烈用死氣沉沉的口吻道:「你回去吧,代我向緬長老道謝。」零猶豫了一下,道:「少主,你不要怪緬,他……」
「為了讓你痛苦啊,因為你讓我很痛苦。」
黑髮祭司臉上掠過奇妙的波動,默然片刻,淡淡地道:「不用了。」
「耶!?」眾人大吃一驚。另外三個少女立刻興緻勃勃地湊過來:「可以看到原來的樣子嗎?」
第二天早晨,恢復了精神的眾人聚在男士的房間里,研究從地底帶出來的寶物。
「是魔法陣!」幾個見多識廣的人衝口道。兩名守衛神情凝重:「小弟弟,可以跟我們走一趟嗎?」
「哦哦~~」楊陽和希莉絲異口同聲地噓道。昭霆一把執起軒風的手,連連搖晃:「你太了不起了,軒風!我也好想有人叫我大姐頭!」
「廢話!」
「那些清粥小菜,怎麼填得飽肚子——扎姆卡特,如何?大家也一起去吧,順便補充糧食。」
「哇——」
「是我,很榮幸你還記得。」
※※※
隱身坐在城垛上,帕西斯一邊打哈欠一邊意興闌珊地俯視下方。刃霧也懶洋洋地趴在他肩頭:「要怎麼處置這些人?殺了?吃掉?」
對哦!怎麼忘了維烈!餘人的視線也集中到魔界宰相身上,其中以肖恩的目光最為複雜,有期待也有畏縮。維烈看了他一會兒,轉過頭:「你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算了吧。」
啪!先前發出嘲語的大漢輕易接住飛來的拳頭,一使力,將對方推倒在地,提起粗壯的右腿,就要踩下。
目送黑髮少女一行,年輕的城主丈二摸不著頭腦。原南城滿願師掩嘴嬌笑:「呵呵,這個你就不要深究了。」
沉沉的嘆息,是無奈,也是愧疚。
軒風面泛紅暈,心裏有一絲竊喜。
棕發青年似是沒聽見,直到對方提高音量又叫了一次,才緩緩抬首,用一種讓希莉絲心寒的沉寂眼神望著她,默默遞出死嬰。
※※※
「真的嗎?」楊陽大吃一驚。
「你還敢來見我!」貝姆特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搖晃,「說好握著紅玉叫你會來,結果我叫了半天也看不到人影,害我差點被帳本淹死!」
「不錯。那麼有什麼需要我準備的嗎?何時可以進行?」
「甜食?甜食是有,不過都不是本店的招牌,我推薦你幾份甜味料理好了,也很好吃。」
「那是誤會、誤會!」軒風慌慌張張地道,殊不知她這種手忙腳亂的態度只給人慾蓋彌彰的感覺,「我和貝姆特什麼關係都沒有!是他的部下們誤會了,才……」
「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他才勉強擠出細微的顫音,「我不讓你……傷害他……」
「呃,小弟弟,你從哪兒來的?」一名守衛走上前,彎腰和藹地問道。因為倒映在他眼中的是小男孩的形象,而且是個非常可愛的小男孩:柔軟的栗色短髮,水汪汪的藍眸,粉頰紅唇,懷裡還抱著只大布偶,說有多討喜就有多討喜。
肖恩和幾個少女都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個孩子,因為他不但長得惹人愛憐,哭得更惹人愛憐,完全沒有鼻子通紅、涕淚交流的慘相。兩行晶瑩的液體掛在潔白粉嫩的小臉上;長長的睫毛下,一雙藍眼珠被淚水熏得霧蒙蒙的,宛如兩顆煙水晶;小手緊緊抱著一隻老虎模樣的布偶,可愛得令人想狠狠捏一把。
茶杯打翻在桌上,沾濕了尚未批閱的奏摺,桌后的人卻似毫無感覺,牢牢握著右手,神情恍惚。見狀,一旁的大神官發出訝異的低呼:「大人!?」
軒風首先拍案而起。希莉絲用力揪住情人的耳朵:「你現在這樣就夠好了!」昭霆指著對座的三人,厲聲道:「我警告你們,敢喝這種葯變成肌肉男,我嚴昭霆今晚就捅死你們!」楊陽苦笑道:「這個,我們不需要這種葯,謝謝你的推薦。」
「我不想你痛苦!我希望你幸福啊!」
月坐在靠窗的位子上,一手支頰,絲綢長袍下的雙腿優雅地交疊,濕漉漉的長發披散在肩背上,襯得肌膚更為瑩白如玉。扎姆卡特忽然心動,湊過臉去。因為兩人坐在一個沙發上,月得以察覺他的意圖,及時捂住他偷香的嘴:「幹嘛,你的發情期還沒到吧。」
因為昨天已經走了一半路程,不到中午,一行人就到達目的地。和想象中一樣,赫拉特有著符合一城首府的磅礴外觀,高聳的城牆上旌旗飄揚,只是沒有護城河,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深深的壕溝。背面是鳥的翅膀般伸展開來的山嶽,點綴著大片的針葉樹林。
「流浪傭兵。」這回楊陽很肯定地回答,想了想,補充,「會魔法的流浪傭兵。」希莉絲激動地道:「不!他絕對是神官!一次能發幾百個聖光彈,他不是神官我把頭割下來!」楊陽、昭霆和耶拉姆皺眉,半晌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此神官而非彼神官。
「他媽的!」維烈生平頭一次罵三字經,可見他內心的憤怒。
「嗯!」不愧是單細胞動物,肖恩立刻像個鼓起來的氣球般活力充沛,「今天就離開卡倫嗎?」
「我會。」片刻之後,維烈打破沉默,「不過我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楊陽,留下幫我。」
總是掛著明朗笑意的雙唇,一反常態地勾起譏諷的弧度,『都趕鴨子上架了,還來假惺惺地確認!』
在原地等了約莫兩三分鐘,棕發青年兩手空空地走出來。昭霆不耐煩地道:「你在裏面幹什麼?」軒風雙頰微紅,掩著嘴道:「討厭,小霆,你怎麼問這種問題。」希莉絲關懷地道:「怎麼這麼久,是不是吃壞肚子了?」
「不知道。」
「月!」肖恩生氣地喊道,自信被激起,迎視貝姆特的視線,「我一定會儘力而為!」
「不光是迷信。」希莉絲一臉無奈地道,「還有出氣筒的因素在。很多人遇到打擊就想逃避,雙子就成了他們發泄的對象。」楊陽三人咬牙切齒。費路迪亞和費路迪爾苦笑。
「原來如此。」楊陽恍然大悟,拍胸道,「好!交給我!我一定會把肖恩叫回來!」維烈還是不放心:「你千萬別勉強,實在不行就退出來,我再另外想辦法。」
維烈咽了口口水,緊張之色一閃即隱,拘謹地彎下腰:「見過緬長老,零長老。」仔細看可以發現,他放在兩邊的手握得死緊,而且不住發抖。
「謝謝。」一杯茶下肚,月蒼白的面容泛起紅暈,這才娓娓道來,「我本來想去解的,可惜沒有成功。」
「這是當然的,你不用理會他們的白痴要求。」月也不怕引起公憤,依然語不氣人死不休,「只要你自己不動心,還有放出點煙幕就行了。」貝姆特頗為意外地審視他,半晌笑道:「好。」
宛如一道驚雷打在耳畔,維烈驟然回頭,發尾旋出激烈的弧度。
「沒事啦!你別大小聲!」肖恩慌慌張張地捂住她的嘴巴,左右張望。一路上他被情人嚴格管制,中飯也沒能放懷吃,好容易偷了一包干肉躲在這裏大快朵頤,萬一希莉絲聞聲而來,他就完蛋了!
楊陽耙耙劉海,浮起「真搞不懂你」的表情:「為什麼不放心他?他的留言已經表明他平安無事了。」肖恩的神色也很困惑:「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放心。」
「維烈是第二次了呢。」楊陽勉強一笑,仰視他清俊的臉龐,「下次見面……是黑頭髮了吧?」
※※※
帕西斯形容了一下希莉絲的容貌。服務生琢磨片刻,自信地笑了:「我可以幫你們挑幾套合適的。不過,你們知道她的尺寸嗎?」
「笑啊!再繼續笑啊!」
老闆瞪大眼:「天哪!這位小哥……雖然不好說你孤陋寡聞,但你實在——唉,簡單的說,就是保證你在床上神勇無敵的葯。」
「當然是帶他回魔界。」伍菲變出把短刀,隨手一劈,又是條裂縫憑空出現。
「嗯,那我告訴你們他一百多年前的樣子,因為一百多年前我才進去。」維烈淡淡地道,「當時我看見一個瘋子。」
赫拉特就在不遠處……貝姆特會不會在那裡呢?
「找肖恩?做什麼?」希莉絲緊張地站起來。楊陽雙手環胸,開玩笑地道:「不會是尋仇吧?」
「帕西爾提斯,時代不同了。這個時代沒有東方學舍,也沒有英雄王。」
「一團亂帳。」月搖了搖頭。維烈把發尾拉到前面:「那麼,我讓扎姆卡特出來。」
『……』
「也許他本來想偷偷跟著我們,卻不巧在遺迹里撞見。」
看來,又是個年齡與面孔不符的魔族啊。眾人面面相覷,一齊嘆息。聽兩人越吵越起勁,楊陽咬了咬牙,用力拍桌:「統統給我安靜下來!」
「哼!」
「伊莉娜姐姐?」貝姆特不無意外地瞅著身後的人,「我還以為你出去了。」
「維烈哥哥!」
「廢話……從來沒人這麼對我說。我也不敢問可不可以休息。」維烈扯了扯嘴角,「肖恩,我父親的助手一直瞧不起我,我很難過,一心想做出番成績給他們看,可是我很笨,從來達不到他們的期望,不管我多麼努力……」
「我花了三十年醫治他,但我可以斷定沒有根治,事實上也不可能治得好。所以我才希望肖恩恢復記憶,給他點慰籍。離【最終時刻】已經沒多久,至少讓他平靜地去。現在,當然是什麼都不用談了。」
語畢,紅髮青年雪白的身影隱沒在黑暗裡。
接近事發地時,撞見從另一條小路包抄過來的一行人,正是帶領黑龍傭兵團成員的白鳳傭兵團長。
從不知名的彼方,傳來自暴自棄的低語。
「理論是如此。」月微微蹙眉,狀似煩躁地撥弄杯柄,「我本來不想通過這個途徑,因為我料到用天杖做了這樣的事,眾神不會放過我,就在一個山谷……今天的赫拉特附近布下大型的凈化法陣,可是我剛剛去看——」一段懊惱的沉默覆蓋了話尾。
生命女神反射性地伸手想為他療傷,想起兩人屬性相反,咬了咬唇,生氣地轉過頭:「賽普路斯,我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什麼要打傷我的丈夫?」她生性溫柔,雖然在質問,語氣卻毫無壓迫感。
「放棄了!?」維烈愕然。肖恩的個性他很了解,雖然平時大大咧咧。又開朗又豁達,可是一旦固執起來,哪怕撞得頭破血流,也是一股勁地往前沖。被強制轉頭還有可能,但……自己放棄?
「開言,解印,記憶鏤刻於時間,在扭曲的迴廊里重拾語言;光流,夜動,文字付諸於思緒,以靈魂歌頌奇迹的詩篇;無限交錯,在時流的縫隙間窺視一切;重啟大地的脈動,永久之壤即是安息之壤;開放沉落的水滴,流動之海亦是不動之海;可視的火焰之舞,閃光與黑暗並存;規律的風之軌跡,在四方靜默中運行……」
伊莉娜毫無預兆地環住他的頸項,咯咯笑道:「軒風小姐回來了,貝迪高不高興?」沒有迴音,但是伊莉娜清楚地看到弟弟臉上等同默認的喜色,捏捏他的耳朵:「你啊,真不坦率。高興就找人家聊聊嘛,縮在這裏,誰會知道。」
維烈綻開感謝的笑靨:「好。」
「……」
「喲,發威了。」
「嘿,當然是總督府的地窖了。放心,我跟總督說過了。」肖恩解下綁在另一邊腰上的兩隻碗,遞給他一隻。
「零,你告訴我——」維烈痛苦地抓著胸口,再也控制不住地顫抖,「父親他是不是……是不是也認為我是他的恥辱?」
「屠城。」
出聲的是站在貝姆特身後的年輕男子,容貌在水準之上,尤其是嘴角一抹笑意格外勾人。軒風面露困惑,納悶以前怎麼沒見過這樣一條「肥魚」,於是偷偷問凱渥魯夫。
「我點清粥和沙拉,清粥每個人都上一份。」楊陽以謙和的笑容總結。
「記憶也是。」熟練地打了個結,帕西斯揮揮手,縱身躍出窗外。
「你的意思是,要我給那個奪取親弟弟的身體;強姦親弟弟的徒弟;把親弟弟的養女弄成世界樹的人渣好吃好睡,奉為上賓?」
「住口!」一直只是用法杖敲他後腦勺的月這時也撲上來捂住他的嘴。對情人不能使用暴力,扎姆卡特只得側過身想把他甩下,正好面向大門。
「現在可以為我們介紹了吧,這位到底是?」楊陽一手按摩太陽穴,一手輕扣桌面,用這個傷腦筋的姿勢做開場白。
一直默默旁觀的西城城主微笑道:「感謝之類的話我就不多說了,祝你們一路走好。」
「你覺不覺得這件很適合……」肖恩興奮地轉過身,看到空蕩蕩的視野,一愣,腦海里的名詞頓時模糊、碎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失落。服務生讚賞地道:「哎呀,先生,你很有眼光啊,這可是我們店裡最好的一件!不過我覺得它不太適合你太太,紅髮的女孩還是穿亮色的裙子比較倩麗。」
「撤走了,但是有殘兵留下。他們相當擅長隱藏,目前也沒有掃蕩乾淨。」
楊陽精通人情世故,自行告退:「我們帶狄克出去逛逛,不打擾城主了。」貝姆特瞭然一笑,指定薩羅斯做嚮導,陪眾人觀光。
「好,那麼到時對比貨色。」貝姆特笑道,下一秒笑容僵在臉上,「維烈!」紅髮青年揚起溫柔的淺笑:「老闆,好久不見。」
楊陽有些詫異,正要詢問,被伍菲打斷:「我也是!我也會和維烈哥哥一起來!」
「他們說,要亂棒打死才能驅除災難。」婦女泣不成聲,「我就想,與其那麼痛苦地死,不如我——」
聽不見同伴與神聖器之間的交流,眾人只看到華美難言的十字架懸浮在青年的胸前,隨著一聲巨響,白光暴漲,一種難以形容的變化飛快蔓延開來。
語畢,維烈不再開口,擺明了不想談下去。軒風不死心地纏著他問帕西斯的長相。楊陽環顧了一圈,睜大眼:「月呢?」
「放屁!」假象的平靜被怒吼打破,「你以為野心家只有從前有?每個時代都有野心家!」維烈提高嗓門:「即使如此,有我們保護……」
「路上。」
豐之月28日黎明,被西城人民視為救世主的一行人,以非常不符合身份的姿態,悄悄溜出城主府的後門。
當下兩人扭打成一團,從屋頂的這頭滾到那頭,再從那頭滾到這頭。
銀髮青年周圍的殺氣突然消失了,就連笑容也是淡淡的,優雅的,溫暖猶如三月的春陽,卻讓人感到一股從骨子裡透出的冷!
飯菜一一擺上桌后,老闆卻沒有離去,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掃視眾人:「我說,你們是冒險家對吧?」
肖恩默然,心情沉澱下來。
灰色的空間鋪展開來,一道白影掙扎似的晃了晃,勾勒出輪廓。栗色的短髮與藍色的眼珠,約摸7、8歲大的男孩,卻掛著與可愛的臉蛋不相符的狂怒之情,一霎不霎地瞪著這個灰色空間的製造者。
「我知道。」維烈竭力保持鎮定,效果卻不是很理想。
「去……去哪裡?」帕西斯怯生生地問。如果不是裝布偶,刃霧一定會吐出來。
「城主!」
「是啊,看就知道了吧。」費路迪亞和費路迪爾互相拍拍肩膀。肖恩「哦」了一聲,又沉默下來,楊陽和希莉絲都注意到他的異常,卻因為有生人在場,不好發問。
「是什麼料理啊?」昭霆總是不放過任何吃的機會。
「她會死的!」希莉絲也叫起來。肖恩更用力推了月一把,打斷了他的法術。
「呵呵,沒想到你真的追來了——替換的劍找到了嗎?」
希莉絲剛遲疑著接過,見對方身體晃了晃,往後軟倒。還沒來得及驚叫,一雙手臂從旁邊伸出,牢牢扶住昏暈過去的青年。
「帕西爾提斯?」
血龍王右手劃了個圈,洶湧的炎浪噴射而出。為了不讓同伴被熱氣所傷,他在身後築起一道水壁。然後烈焰破空而去的剎那,水牆就被蒸發,白霧瀰漫,遮蔽了楊陽等人的視線。在此期間,扎姆卡特和伍菲又交鋒了兩個回合,不相上下。受不了對方的死纏爛打,血龍王食指一劃,就要使出擊殺的咒文。
「我們吃過了,剛剛。」楊陽用無力的口吻提醒。
「不是啦!」
又笑了好一會兒,維烈才氣喘吁吁地坐起來。因為打架的關係,四肢很酸痛,身體也沉沉的,心情卻格外輕鬆,像放下了某個長久以來背負的包袱。
危急關頭果然有爆發力。
「你們這些神明,都沒有感覺嗎?」維烈垂下手,崩潰地大喊,「你們把肖恩和他身邊的人害成這樣,肖恩是不怪你們,因為他是濫好人!大笨蛋!難道他身邊的人也是濫好人?」普路托茅塞頓開:「你是說……帕西爾提斯?」
獨角獸傭兵團長相當善於言辭,哄得幾個少女笑逐顏開,而前者也很高興有美女相伴,一路上可謂賓主盡歡。經過小吃街時,肖恩問帕西斯:「狄克,餓嗎?」
「好……好可怕。」喘氣聲。
「有點感覺,他走了?」
「啊,這位是——」維烈站起來,綻開詢問的笑。軒風大方地伸出手:「我叫柳軒風。」希莉絲奇道:「咦,維烈,你不是和扎姆卡特共享記憶嗎,怎麼不知道軒風?」
「可是……這是肖恩的希望。」維烈的音量小下來。帕西斯綻開一抹苦澀意味多過嘲諷的淺笑:「不分輕重的傢伙,把錢偷偷塞進他的口袋讓他資助貧民和讓他出這樣大的風頭,根本是兩碼子事!好了,我不想同你廢話,馬上打開這個異空間,不然,即使是你我也照殺不誤!」
維烈面紅耳赤。月終於發現不對,微微皺眉:「您對我有好感嗎?」直截了當的問法令維烈窘得只想挖個地洞鑽進去,調息半晌,訥訥道:「有,因……因為我們共同分享彼此的記憶和……感情。」
聞聲而來的人停下腳步,臉上掠過難以名狀的神色,然後緩緩走近,蹲下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紅髮青年獃獃站在原地,蒼白的臉龐交織著迷惑與無措。他確實不懂,不懂那個眼色,不懂對方的話,因為他是魔界宰相,命運之外的存在。儘管看了無數的潮起潮落,花開花謝,但從未真正涉足俗世的他,如何體會得到滾滾紅塵中的眾生的悲哀與痛苦?
「是沒必要在此久留。」耶拉姆用一貫淡漠的口吻回應。
「完全看不出,底子也是。」伊莉娜兩手一攤,難得表現出挫敗,「他的氣息隱藏得太好了,要不是一種連我自己也講不明白的感覺,我真的會相信他是個普通的小男孩。」貝姆特沉吟道:「費路迪亞他們很快就會回來,到時就真相大白了。」
原本乾燥的氣流滲入清新的水氣,舒爽而怡人,以棕發青年為中心彙集,形成巨大的漩渦,層層往上,夾雜著無數光的微粒,晶瑩閃爍宛如光的洪流,最終化為一條直衝天際的龍捲,旋轉良久,豁然暴散,沖向四面八方,席捲了整個西方大陸。
※※※
眾人都無言以對。
※※※
「D……」使者露出無法置信的神色,「那他的職業是?」
「你……」沒等月發作,肖恩已經飛奔過去,心疼地看著伍菲慘白的臉色:「你沒事吧?」真是的!竟然對這麼可愛的孩子使用窒息魔法!
「這是不可能的。他們倆是雙胞胎,本來就有特殊的感應,席恩又在這個基礎上施加共生的法術,即使我也無法解開。」
「不過他現在這樣才和那張臉配。」
「好啦好啦。」伊莉娜宣告放棄。這個弟弟從小臉薄,儘管長大后好了很多,逼急了仍舊受不了,還會引發強烈的反彈,她可不想弄巧成拙。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見青年蹙眉苦思,黑髮少女拍拍他的臉,驚訝掌心的觸感,「熱度上去了!果然應該讓你好好休息!」
「斗篷是你的!?」肖恩驚叫,語氣充滿絕望。唯一知道內情的楊陽擔憂地瞅著他。其他人包括索貝克都一副大惑不解的樣子。
意識的一角響起微弱的質疑:不應該是這樣的。
「姐姐說的對。」帕西斯微微一笑,壓抑內心的波濤洶湧,「我也覺得這些比較適合希莉絲姐姐,不如我們全買回去吧?」
卡倫的冒險家公會座落在中心廣場,是一棟外觀敦實的三層石造建築,門口有許多告示牌,貼著任務表、通知單、排行榜和賞罰記錄,不少冒險家圍在前面指指點點,使者引著他們往正門走去:「先在大廳辦完升級手續,然後我帶你們去見分會長……」
「那他就是神官戰士了,他的武藝比我還高明呢。」肖恩總結。餘人十分驚訝:「真的?」
前往墓地的途中,費路迪爾沉痛地道,「舉凡收成不好、災難發生、村人病死,統統是雙子的責任。我和費路迪亞是運氣好,出生那年村裡開墾了一塊荒地,才沒被當成災星活活打死,而是被當成福星平安長大。」
「我可沒答應任何事!我只同意做你的主人!」
「我也不會,所以才叫你留下。你是肖恩宿命的另一半,可以進入他的意識,把他叫回來。剛剛我是想試試,因為同調的過程很危險,我不想讓你去,但我不行。」
一個快活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楊陽和肖恩同時瞪大眼,轉向聲源:「索貝克!」
「月?」血龍王詫異地看著情人。
「即使笨,我也還是我嗎……?」
「哦。」伍菲清清嗓子,用昂然的態度道,「我的全名是伍蘭夫·米路·羅達絲,魔界軍統帥,人類稱呼我為雷之幽鬼。」
門外的聲音一下子大起來,四個少女馬上猜到是隔壁的門打開了,於是撤去風牆,打開門。果然走廊上的人少了很多,相反隔壁房間擠得快要爆掉,裏面傳出肖恩詫異的低呼和扎姆卡特憤怒的咆哮。她們正想過去,被團團圍住。
「客人們不知道點什麼好嗎?那我來推薦幾樣如何?」
在馬市選好坐騎,拜託馬主牽去城門等著后,一行人回到旅館,整理行李準備上路。正理得差不多時,外頭傳來喧嘩,昭霆推門出去看,只見黑壓壓的人潮湧上樓。
喝問被爭執聲掩蓋,因此只有離門最近的楊陽聽見,張著嘴愣住了;其他三個少女和客人們縮在角落;中間,肖恩三人正拚命安撫某隻抓狂的暴龍。
楊陽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汗濕重衫,疲倦感如潮湧上。維烈表情僵硬,用一種平板的語調道:「我要出去一下,楊陽,你能不能再守著他一會兒?」
肖恩稍稍放鬆手勁,問道:「索貝克,我認識你,對嗎?」帕西斯眼裡浮起柔和的水光,那是感動與無憾交織而成的情潮:「你自己的事,還來問我?」
「傷害?」帕西斯一怔,氣勢淡了些。維烈得以大口喘息,把話說完整:「來不及了……你現在出去,也來不及阻止,只會引起反噬,傷到肖恩。」狂暴的怒火再次竄燒起來,迸出齒間的單字針刺般尖利:「你——」
眾人屏息靜氣,尤其是沒見過魔界宰相的軒風,緊張得手心出汗。
一室嘩然。費路迪亞、費路迪爾和薩羅斯齊聲道:「肖恩·普多爾卡雷!?是單人匹馬解救了提拉的那位嗎?」
「叫我軒風啦!」
「昭霆!嚴昭霆!」棕發少女首先精神地報名。
射第三箭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從上頭傳來:「真用功,這麼早就起來練習。」
「費路迪爾,到底什麼是壯陽葯?」
「封印有兩道,另一道,是我下的。」
「咦?」
但是帕西斯的最終目的並不是這個,一等紅髮少女歡歡喜喜坐回原位,他就滿臉甜蜜幸福地向她身旁的人張開雙臂:「哥哥抱!」
『咦?那隻不過是個啟示,我們給人類的方向……』
誰……?混沌的意識反應不出來人的名字,下一秒,聲音不再遙遠,近在咫尺,清晰而真切:「肖恩!!!」
「不趁這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殺了他嗎?」伊莉娜比比窗外。
「哥哥吃飽了嗎?」
「你給我乖乖待在摩耶!」
「……你真是個膽小鬼耶。」
「是虎鞭湯嗎?」月想起宮廷料理的一種。另一邊,四個少女開始商量將這四人打暈拖走的計劃。
「可笑,單單一個席恩,就能搞出今天的局面。不過,我也不會讓他好過的。」
「看清楚,這些書多半是搶來的。」帕西斯晃了晃手中缺角的書,「而且都沒整理過,這樣要我找到何年何月?」
「後來?對了,你第二天就走了!」肖恩投來惡狠狠的一眼。維烈苦笑道:「現在不要算舊帳好不好?」他也是身不由己啊!肖恩又瞪了他好一會兒,才憤憤地道:「還能怎樣,當然是放棄了!」
彷彿瘴氣的黑暗包圍住他,將他拉往未知的深處。在這片逐漸濃厚的陰影里,閃過一道微芒。
原本眾人商量的結果是偷偷解開封印,頂著無名英雄的名號一走了之,卻被月推翻:「你們以為這樣就完事了?如果不告訴那個城主,施行正確的護養,不出幾年土地還是會荒廢!別忘了,這裏可是貧瘠了一千多年!」
「這樣啊。」棕發青年喃喃道,若有所思。適才在店裡感到的空虛感,不知何時消失了,就好像被身旁的人填滿了似的。凝視一臉老氣橫秋繼續碎碎念的「狄克」,他心裏有了個大概。
「他們也只能威風一陣子!」
「如果不是被綁上世界樹,魔王陛下會願意拯救世界嗎?」
「嗯,這件事先放一放。」楊陽瞥了眼扎姆卡特,看出他不會為這位不速之客做介紹,於是轉向伍菲,和藹地道,「可以告訴我們你的名字嗎,小妹妹?」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肖恩,你自己想吃,就不要拿狄克做幌子嘛。」楊陽和希莉絲異口同聲,語氣也是相同的無奈。肖恩非常憤慨:「我才沒有!」他雖貪吃,卻沒墮落到和小孩搶食物的地步。眾人都不信,昭霆噓道:「是就是,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
優雅的口吻包含著平靜的決意,修長而白皙的手指劃出毀滅的弧線,將整座都市納入其中,「當年肖恩師父也是在某個城市一炮而紅,被東方學舍逮住,不得不接受那個詛咒的身份,我決不讓悲劇重演。」
「嗚~~」
「這個就是真實之眼啊?」
「就是!不過多等一天而已,有什麼等不了的!」昭霆也為兩人打抱不平。
幾個腦筋快的猜出他們在玩什麼花樣,興緻勃勃地觀看著。肖恩愣了會兒,手指一人:「費路迪爾。」再指另一個:「費路迪亞。」
※※※
「哇咧,你把這麼好的酒當毒藥啊!」啵的一聲,壇口被拔開,清冽的酒香直衝鼻端,令人心神一暢,饒是不好此道的維烈,也不禁贊道:「真是好酒!你從哪兒弄來的?」
他睜開眼,對上一雙漆黑如子夜的眸子,一瞬間,他以為黑暗抓住他了,恐懼地顫抖,但很快,他察覺明顯的不同。黑色的眼睛溫暖、柔和、包容,如同冬日的陽光。透過這雙眼,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及腰的黑髮,一樣溫柔的黑眸,坐在椅子上,寧靜地看書;不修邊幅的中年男子躺在沙發上打呼;神情冷漠的女孩麻利地整理帳本;幼小的他趴在地上逗弄寵物;壁爐里燃燒著橘色的火焰……
「討好女朋友的禮物啊。別看我這樣子,我對女人可是很有一套的。」帕西斯抬起頭,搖搖食指。肖恩完全搞不清狀況,愣愣地被他拉進店。
出乎眾人意料的,有【血魔】之稱的青年遲疑了一下,道:「我們一起比較好。」
年輕的城主強忍笑意:「我就叫你肖恩,不介意吧?」棕發青年怔了怔,漾開燦爛的笑靨:「不介意!我正想這麼說!」
「嗚嗚,不關維烈哥哥的事,是那個混蛋的錯!」伍菲哭了一陣,抬起頭,「你還好嗎?有沒有被那個混蛋欺負?」
箍住他的手臂僵了僵。
※※※
「好吧,知道職業和等級就沒問題了,一會兒我幫你們查。」使者點點頭。
紅髮青年一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大聲道:「看清楚!我是扎姆卡特,血龍王扎姆卡特!」
那是件淡紫色的連衣裙,削肩窄腰的設計,左胸至右腰斜綉著精美的銀色花紋,綴以光滑圓潤的珍珠,長長的下擺也以薄紗和蕾絲裝飾。華麗中蘊含高貴,嬌美中又融和了典雅。
※※※
楊陽等人後腳趕到,紛紛招呼:「索貝克,你果然平安無事!」
※※※
語畢,不給兩人反應的機會,他飛快地劃了個法印,直接將他們傳送回伊維爾倫,隨即看向遠方的人群。一道光柱正冉冉上浮,旋繞著五顏六色的魔法符文,構築成華麗而壯觀的景象。在那道逐漸變粗的雪白光柱中,有某樣東西緩緩成形。
「和南城的公主同名呢。」貝姆特挑了挑眉。希莉絲回以鎮定的笑容:「事實上,我長得也和她很像,這是見過南城公主的人說的。」她竭力使語調保持平穩,身在敵營,雖然不害怕,卻免不了有些緊張。肖恩注意到她的異常,正要詢問,感到貝姆特投來的目光,隨口道:「哦,我叫肖恩·普多爾卡雷。」
比了個「請坐」的手勢,月朝關上的房門揮了揮法杖,施以防止竊聽的隔音結界。
顫抖停止了,維烈整個人癱軟下來,一手蓋住臉,吐出絕望的低語:「完了,全完了。」
維烈苦澀地笑笑,岔開話題:「我給兩位長老寄了信,不知——」零仍是瞪著同僚,隨口道:「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你是要現在啟程嗎?」
帕西斯面朝里坐在窗台上,笑嘻嘻地望著他倆:「嗨!」刃霧也舉起爪子打招呼。
「我說了是盜賊偷的!」
「嗚哇~~你父親好變態!」肖恩睜大眼。維烈捶了他一記:「不許說我父親的壞話!他這樣說是有原因的。我是摩耶的宰相,大家的主心骨,我一垮,大家怎麼辦?」
「維烈!」雙胞胎失聲道,這一聲終於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軒風驚喜地睜大眼,叫道:「費路迪亞!費路迪爾!」
「真可惜哩。」肖恩和希莉絲齊聲嘆道。昭霆大叫:「討厭~~為什麼要走一起走啊!」
「索貝克!」肖恩激動地撲過去。幸好帕西斯早有預料,跳下窗檯,才沒被他撲出房外。楊陽也綻開高興的笑容:「見到你太好了。不過,這回你是不是應該說出真名,假冒的流浪傭兵先生?」
「我現在隨時可以發情。」(注:魔族雖然性慾幾乎為零,但碰上喜歡的人會恢復正常水位)
溫柔婉轉的嗓音突然響起,一道纖影翩然落下。那是個看來二十後半的女性,容姿端麗,儀態高雅。然而一瞧見吐血的冥王,她美麗的大眼立刻珠淚瑩瑩,顧不得裙子會弄髒,跪在他面前:「啊啊,你受傷了。」
「啊?撐得住,我一向這麼早起來,習慣了。」楊陽以聊天的口吻道,「你呢?不會昨晚就睡在樹上吧?」
※※※
「哎?」
「我知道我知道,首領比我這糟老頭有魅力多了。」
「哈、哈、哈……」
好容易冷靜下來后,費路迪亞和費路迪爾強邀眾人住進總督府,交代明天一早會過來和他們一起上路,便興沖沖地奔回營地收拾東西了,換總督招待他們。
「我一邊吃一邊哭,好幾次咽不下去,那頓飯是我有生以來吃得最痛苦的一頓。那時我就明白,比起我學會召喚術,成為了不起的召喚師,繼承珂曼家,他們更希望我健康快樂。當然,每次被其他親人嘲笑時,還是很難過,但是揚眉吐氣的代價是義父和姐姐的話,我寧可不要!」
「水魔法啦。」
弔橋前停著一支隊伍,望見為首的人,楊陽驚訝地睜大眼: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迎接下屬的上司!西城城主卻不覺得有任何不妥,泰然地下了馬。
「廢話!」
「男兒有淚不輕彈,不許再哭了。」楊陽點點他的鼻尖。帕西斯順勢用刃霧擦臉——他也不想再哭了。希莉絲讚賞地摸摸他的頭:「好乖的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有問題是吧?」貝姆特也不著痕迹地順著她的思路走。
一聲輕笑,清澈而動聽,卻在語尾漏出一絲不穩,象徵主人的心境:「知道?知道你還攔我?」
金黃色的神之血。
「……天杖?」
「倒不是他的外表有什麼破綻。」貝姆特坦承,「是一個小疏漏。我後來又問了那個守衛,他說那男孩是『摔』進魔法陣的,可是他出現時,卻是站著。」伊莉娜笑道:「貝迪好仔細,我是純粹憑第六感。」
「看吧看吧。」黑暗的彼岸,傳來尖銳的笑聲,「這些都是有趣的景象啊。」
雖然只在地下待了一天一夜,眾人的感覺卻像過了一年。因此離開遺迹時,每個人都是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連應付驚訝的公會成員的力氣也沒有,丟下一句「明天再說」,直奔旅館。
「混蛋!還敢用維烈哥哥的聲音說話!」伍菲的怒氣更上一個台階,右手一抄,數條青白色的光蛇從她掌心延伸開去,交集成形,匯聚成一把八尺來長的長槍,疾射而出。
「我哥哥算術不好,你說好了。」
「在錫維拉聽肖恩親口這麼說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明知道肖恩經歷了怎樣的事,還要他想起來?」
「幹嘛,擺這副死人臉。」肖恩沒有詫異,早在上來時,看到對方失魂落魄的背影他就知道不對,當下一把勾住某失意人的脖子,一屁股坐下,「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
「呼、呼、呼……」
『我們不知道賢者們對你說了什麼。』說話聲來自女性身旁的男子,全身被黑色的斗篷裹得密不透風,兜帽卻掀了下來,露出漆黑的長發與清雅的面容,『你確實有選擇的權利。』
維烈的視線自始至終沒離開肖恩的臉,見他一臉生氣勃勃地和昭霆爭搶食物,放下心中的大石。
「有人在街上鬧事!是魔法師!兄弟們攔不住!」傭兵壓根沒看出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團長」,反正認錯也沒關係,在無數次誤會下,費路迪亞和費路迪爾早已對彼此的傭兵團瞭若指掌,指揮起來也熟極而流,當下費路迪爾就點了一批弓箭手和步兵,朝市內走去。
「不好嗎?證明你是個活人——會哭,會笑,會生氣。」
「咦?」昭霆、軒風、希莉絲和伍菲傻在門口。楊陽止不住疑惑:「對了,月,我早上就想問你了,肖恩的身體怎麼會生病?」
「呃,那個,我……」肖恩一言未畢,被一雙手轉了個方向,撩起長發編辮子。
「喲!你看出來了?」
「怎麼,你們很驚訝?」維烈揚了揚眉,綻開諷刺的笑容,「真是怪了,連身為神明的你們都必須互相陪伴才能度過漫長的歲月,你們憑什麼以為他被單獨囚禁一千年,還能保持清醒的理智?」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一怔,掌心傳來異樣的觸感,低下頭,一張灰白的面孔躍入眼帘,紅髮散亂在床單上,他的手掐在她的脖子上。
離得近了,眾人倒抽一口涼氣,頓時明白同伴失態的原因。一個婦女跪坐在河邊,兩手像壓著什麼似的伸進水裡,看到他們,露出驚惶之色,往後退去,提起一個濕淋淋的嬰兒!
「晚了。」說著,肖恩咕嘟嘟喝完碗里的酒。維烈一把掐住他的頸項:「再去地窖拿一壇!」
「來四碗!」無視四個少女怒火沸騰的雙眼,扎姆卡特興奮地道,「不過多加點糖,我討厭吃苦藥!」他早就想為這個脆弱的身板添點肉了,想他原來的身體,雖然也稱不上魁梧大漢,至少還精壯有力,現在終於可以重溫那種感覺了——不!說不定比原來更好!
「啊,竟然融合到這地步了?」月一怔,隨即若有所思,「您另有心上人嗎?」
「才怪,我的床上功夫是一流的。」
「你這傢伙,竟敢對維烈哥哥如此放肆!」伍菲勃然大怒,舉起雷球就要丟出去,被肖恩攔住:「別這樣!」貝姆特鬆開手,瞅著在青年臂彎里掙扎的小占卜師:「你妹妹?」維烈咳了兩聲,苦笑道:「算是吧。」
「是啊,就算是『笨兒子』,我也是他唯一的兒子。」維烈毫無歡容。
帕西斯取下右腕的幻象手鐲,讓刃霧叼在嘴裏,右手一拉,撕下一片灰色的帘布,將刃霧拋了出去。這是個無言的警告,示意——再不放人,我要殺人了。
「天哪,天哪。」昭霆還沉浸在震撼的餘波里,抱頭呼喊。希莉絲嘴角抽搐,回憶起帕西斯撲進自己懷裡吃豆腐的一幕:「他可真會演戲。」軒風一臉無法置信:「真的嗎?他真的是索貝克?也就是說,索貝克是個小孩?」
維烈如釋重負。餘人則是哀聲嘆氣。十分失望。
『那預言是怎麼回事?』棕發青年瞪大眼。
於是,眾人只好讓貝姆特知道,至於具體怎麼安排,就由他決定吧。
笑聲再度響起,這次還攙雜了強烈的惡意:「那麼,過來吧,親愛的弟弟,把我從這個地獄解放出去。」
「那又不是你的錯。」肖恩皺起眉。
楊陽不答,伸手捏住他的小臉蛋,凝神觀察,捕捉到對方眼底一閃即逝的慍意,她確定了,鬆開手,一字一字道:「索貝克。」
「三個銀幣。」老闆存心逗逗他。帕西斯瞪眼,流暢地罵道:「你當我冤大頭嗎?這一桌頂多40銅板,給你一銀幣算給你面子!」說著,將一枚銀幣重重放在桌上,拉著肖恩離開了餐館。
一老一少親熱地寒暄,另一邊也沒閑著,開始相互介紹。貝姆特吃驚地瞪著楊陽:「你是……替罪羊!」饒是修養夠好,楊陽也禁不住咬了咬牙:「我的名字是楊陽,今後請城主別再叫我替罪羊了。」
肖恩眼中的問號更多。女孩們面紅耳赤。耶拉姆用凝重的口氣道:「我們不需要這種葯。」
不要!他驟然回過神,激烈掙動想擺脫那股吸力:我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
「……」
維烈沒有回答,愣愣地瞧著他們,衝口道:「為什麼你們可以互相看見?」
「嗯,他還說下次會用別的面孔出現,叫我們認出他。」楊陽撕下一片麵包,邊嚼邊道。
「好。」黑髮少女點點頭,拍手宣布,「那就按時出發!」
「索貝克!」肖恩和楊陽不約而同地奔到窗前。
「?」
清晨的空氣格外乾冷,刺得皮膚非常不舒服,直到踏進庭院,感受到迎面撲來的綠色氣息,楊陽才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四下環視,挑中一顆大槐樹,走過去用粉筆畫了個箭靶。
被同伴挖起來,趕到客廳,打著呵欠睡眼惺忪的眾人一聽見這個驚暴的消息,雞飛狗跳、鬼哭狼嚎,惟獨肖恩一點不吃驚。
帕西斯越聽越震驚,雙目圓睜。
「好名字。」昭霆和軒風也加入摸頭的行列。不想單方面被吃豆腐,帕西斯眼光一掃,投進希莉絲的懷抱。
想到這裏,他綻開一抹童稚的燦笑:「哥哥喜歡希莉絲姐姐嗎?」剛直起腰的肖恩面紅耳赤:「嗯。」
西城沒有王宮也沒有貴族,所以侍女拿來的,也不是什麼正式禮服,但都是好料子的衣裳,除了肖恩嫌束手束腳,其他人都穿得很舒服。
「喏,第三樣不錯,鹿茸湯,忑補的,不過價錢貴了點。要便宜又好吃的話,有包特大號香腸的黑麥麵包;絕對有嚼勁的蝦仁炒麵;非常清香的紅花飯;爽口的有煎肝和沙拉;還有推薦女孩子品嘗的養顏湯……」
月沉聲道:「薩克,你可以讓賽普路斯宰相出來嗎?」扎姆卡特吃驚得張大嘴,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道:「可……可以,你想幹嘛?」
月淡淡地道:「我知道你怎麼得到天杖,一定是眾神選中你,讓你繼承它。」
「賽普路斯,你是為了帕西爾提斯?」普路托重拾先前的話題。維烈苦澀一笑:「你們好歹也和他做了一千年鄰居了,都不清楚他的狀態?」普路托和秦蒂絲有點難堪地對視一眼,道:「我們只能從羅蘭……他的弟子口中得知一些他的近況,一來他不願見我們;二來世界之鑰的結界我們也進不去。」
今天早上,眾人翻遍整棟府邸,終於找到兩個睡在屋頂酩酊大醉的同伴。而在深秋的夜晚露天睡覺,感冒是當然的結果。
三個來自異世界的少女聽得皺眉:「這不是迷信嗎!」
「……」
「不會的!」零衝口道。維烈笑了,不是釋懷的笑,而是無力的笑,笑他——這時候你還要撒謊!
「你……不是維烈?」兩根顫抖的手指指著那張記憶中總是溫文沉靜,如今卻充滿暴戾的清俊臉龐。
「費路迪亞!」
「哦。」
「真是破爛的藏書室。」
「哼,你居然追來了。」
「討厭!」
「好,走吧。」沒有再讓人看戲的打算,月大步離開客廳。維烈磨磨蹭蹭地跟在後面,只差沒同手同腳。眾人目送他們的背影,良久沒出聲。
「……」
「我對你沒好感!」肖恩氣呼呼地嚷道,「你逼我和維烈打,害他差點死掉!」
「你真是一點都沒變。」貝姆特嘆道。他一直在擔心軒風會不會受到凌辱,現在看來是平安無事。軒風難得嬌靨一紅,別開視線,頓時驚喜萬分:「外公!」
「對……對不起。」
當總督府的人聞聲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吵鬧的景象。
這一回,除了肖恩,每個人都凍住了。
「我是笨,但還不至於看不清真相,維烈不是自私的人,他要我恢復記憶,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可能是責任,可能是義務,所以總有一天,我必須想起來,現在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請你等到那一天。」
「哈哈,小弟弟,你把錢包給你哥哥,讓他付吧。」見帕西斯人小鬼大,幾個客人笑著打趣。
清脆如碎冰的聲響震撼鼓膜,幾片灰色的裂片落下,露出一個白色的空洞。帕西斯收回拳頭,最後看了他一眼,是飽含恨意的一眼:「記住,維烈,你不但害了肖恩師父,也害了我。」
棕發青年臉一紅,掌心傳來的觸感撫平了他內心的混亂,不覺吐露道:「我感覺,我認識索貝克。」
但究竟是怎樣,他一點也想不起來。很快,連這小小的困惑也消失不見,神智渙散,一股強大的力量吸引著他往下墜,身邊不斷有畫面掠過,卻一樣也看不清。
「……」
「對!」
再三向總督道歉后,一行人移居客廳。伍菲兩手抱著肖恩的左臂,噘著嘴坐在上位;對座的扎姆卡特雙手環胸,一臉余怒未休;其他人圍著他們就坐。
「有。」費路迪爾正色道。費路迪亞也用凝重的口吻道:「這裏過去有不少死亡傭兵團的餘孽,必須小心。」軒風打了個寒噤:「死亡傭兵團還沒撤走?」她在被擄期間吃盡苦頭,因此種下畏懼的種子。
「嗯。以前,我都快忘了這種感覺了。因為父親總是叫我自製,不能動情,不能失去理智……」
「團長!團長!」
唉,一個兩個都是傻瓜。搖搖頭,零也走了。
「不可以!」月正要開口,維烈打斷,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慌亂,「不可以,月!別逼他想起來!」
※※※
「喂喂。」
太……太悲慘了。
遠遠的,一串笑聲傳來,如同逐漸遠去的身影,帶走所有的隱晦,將寧靜鋪滿整個房間。
「葯煎好了。」耶拉姆端著兩碗葯走進來。希莉絲和伍菲一人一碗接過去,喂兩個病人喝葯。
「嗯!」
「可是之前沒有這樣。」
「秦……秦蒂絲。」普路托露出受寵若驚的表情,因為他們夫妻目前分居中,還是對方提出的。
一路上,軒風設想了無數種見面的情景,惟獨沒想到這種的——她竟然像個思念丈夫的小妻子似的飛奔過去,緊緊摟住那個本打算私下狠狠報復的男人,還紅了眼眶!
肖恩愧疚得抬不起頭來。希莉絲不忍心,道:「那麼,只要負能量消失,問題就解決了?」
※※※
維烈語塞,隨即,他的神情柔和下來,恢複原本的沉靜:「會的,為了肖恩和帕西爾提斯,王會願意。」這回輪到普路托無言以對。
早已潛伏在附近的冥法王應聲出現,依然是黑色斗篷的扮相,以嘆息的口吻道:「冷靜點,賽普路斯。」
「你還不是把我舉起來亂丟!戴力量手鐲,犯規!賴皮!」
「咦?」
彷彿被刀子劃了道裂口,原本碧藍無暇的晴空出現一條細細的裂縫,眨眼擴大為一個黑色的空洞,邊緣旋轉著波紋狀的黑線,越往外越模糊,從裏面跳出一個嬌小的身影。她一跳出來,黑洞就消失了。
西城城主的身影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然後是在塞維堡生活的點點滴滴,瑪莎等友人的音容笑貌……因為故友重逢和刺激的冒險而淡忘的記憶再度湧上心頭,令她思潮起伏,碾轉難眠。
說話間,墳場已經到了,只見幾十個土堆散布著,上面零零落落插著木牌。幾個傭兵很快挖好坑。楊陽和軒風溫言勸慰,好容易讓婦女悲傷稍抑,啜泣著將襁褓放進坑裡。希莉絲轉向抱著另一個嬰兒的人:「肖恩。」
「奇怪,那個城主有點像華爾特。」帕西斯斂眉沉思。刃霧不解地道:「他們是祖孫,這不是當然的?」
「不知道。」帕西斯心安理得地偎在肖恩懷裡。刃霧只有無言以對。
「只知道名字的話,恐怕很難,冒險家也有權隱瞞長相和行蹤——你們知道他的職業和等級嗎?」
「住手!月!」
「啊啊——」被他氣得連最後一絲理智也灰飛煙滅,扎姆卡特大聲道,「禁界……」
扎姆卡特卻沒有如他們預料的吻下去,雙眉一聳,跳起來打開落地窗。與此同時,一聲嬌喝傳入每個人耳中:
「你都不知道什麼叫羞恥嗎!?」刃霧忍無可忍地大吼。難怪它發火,一千多歲的人了,還裝小鬼,纏著師父抱。
八匹駿馬在小道上賓士,路面凹凸不平,蜿蜒而崎嶇,逶迤于村莊和田野之間,此刻正午剛過,毒辣的陽光照著叢叢的灰綠,一塊塊黃色的土坡和遠處一片黑檀木林。
「沒……沒必要做到這地步吧,只要把公會的記錄刪掉,再用催眠術消除市民的記憶……」儘管刃霧也不是什麼善良的聖獸,聽到這樣的命令還是不禁全身發抖。
「怎麼了?」餘人投來詫異的目光。月皺起眉頭:「不懂的人別亂玩。」軒風充耳不聞,發了會兒呆,移開真實之眼看了看,雙眼泛起陶醉的漣漪:「扎姆卡特,你好帥。」
「好了,完事了,一切也玩完了。」
兩位神祗為難地對視,半晌,普路托苦笑道,『可以,不過這樣,我們就要去找別人了。』肖恩抿了抿唇,硬著心腸道,『我……我管不了這麼多。他們都叫我救世主,命運之子,可是我自己再清楚不過,我只是個平凡人,本事雖大,頭腦卻簡單得很,老是給身邊的人惹麻煩,這次也是,如果不是我多管閑事,莉他們就不會被抓起來,我也不會站在這裏。所以……結論一開始就出來了,我只能接受,但是我不是為別人!不是為世界!是為我重視的人們!』
坐在席上,西城城主難掩激動之色,良久才道:「有把握嗎?」
「我認得她!她是和提拉的英雄在一起的小姑娘!」
可惡!刃霧在心裏咒罵,爬起來喊道:「去跟羅蘭解釋一下!你只扔給那兩個間諜一句命令,叫他情以何堪!」剛露出一點笑意的帕西斯全身僵硬,神情陰鬱地轉過頭。
楊陽大吃一驚,險些脫手讓箭射出。只聽得一陣樹葉急響,聲音的主人已穩穩落地。高大的身材,端正的五官,小麥色的肌膚,如鷹般銳利的灰眸,不是貝姆特是誰?
「你們不知道維烈是雙重人格嗎?」楊陽和顏悅色地問。
一跳出異空間,帕西斯就從刃霧那兒拿回手鐲,用原來的樣貌出現在兩名東城密探面前。
餘人獃獃瞧著這出鬧劇,半晌得出結論:有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樣的手足,似乎滿辛苦的。
算下來,這是第二次被他激勵了。魔界宰相在心底微笑,轉過頭。
這聲叫喊凄厲得宛如傷獸的悲鳴。眾人紛紛跑出休息的地方,只見棕發青年衝進河,濺起的水花遮蔽了他的背影。
「呃?」肖恩一愣。天杖以一種帶著優越感的語氣道:「我主宰『解』的力量,哪怕是冥神的封印,我也能輕易解開……」
「別裝模作樣了,軒風,你大家閨秀的形象早破壞光了。」楊陽和昭霆一齊吐友人的槽,換來兩顆大白眼。
這天,不少卡倫市民看到一個有趣的景象:八個年齡不一的男女在前面狂奔逃命,後面跟著一串尾煙。這場追逐戰一直持續到城門口,令兩名守衛為之失色。來不及選馬,八人選了最近的一匹飛快爬上,往城外的小路絕塵而去。
語尾重疊著爆炸聲,主僕倆無言地看向冒火的屋角。
「我殺了你!」肖恩舉起酒罈。維烈笑著做出抵擋的姿勢:「我投降,我投降。」
「嗯。」軒風也流露出濃濃的離愁,卻不掩堅定之色,「我想通了,跟著你們,我永遠只是累贅,所以我要留在這裏,努力學習劍術。」
「那個,摩耶最近的情況怎麼樣?」
戰戰兢兢地坐在位子上,肖恩緊張得不敢動彈,也不敢照帕西斯教的點菜,怕加深罪孽,整個付不出帳的窮鬼模樣。正當老闆懷疑地走過來時,一個清嫩的童音響起:「對不起啊,哥哥,我把你的錢包拿走了。」
前院站著四排士兵,一見他們出來,立刻挺胸行禮。昭霆驚訝地指著他們:「這些人是幹嘛的?」
白光消失后,嬰兒仍無生命反應,紅髮少女不敢迎視情人充滿期盼的目光,艱難地擠出答案。棕發青年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又轉頭去看那婦女:「為什麼?為什麼?」
「可以變得強壯嗎?」肖恩眼睛一亮,滿心歡喜。別的他都沒聽懂,但是最後一句他聽懂了。就連另外三個男士,臉上也露出心動的神情。沒辦法,誰叫自古以來,強壯就是所有男性的夢想。
「哎哎,維烈,月,等等。」軒風一手一個拉住準備先行的兩人,「離開魔界后,要第一個來見我哦!讓我看看扎姆卡特!」轉過頭,再囑咐楊陽:「路上見到索貝克,務必用真實之眼看他的長相,以後跟我說!不,直接帶他來見我!」
「這隻是飲鴆止渴。」維烈對這樣的消愁方式並不贊同。
將第九本古籍塞回書架,帕西斯罵罵咧咧。終於得以變回原樣喘口氣的刃霧不解:「怎麼說?雖然比不上卡薩蘭的,這裏的藏書也滿豐厚了。」
「講給我們聽你們在地下的冒險好嗎?我們就是因此確定他是真正的提拉英雄!」
紅暈染上蒼白的臉頰,楊陽瞥了眼對方的衣服,更是羞愧:白色,這麼顯眼的……
天未亮,楊陽就翻身坐起,穿衣下床。
「好好!我要這個!」軒風和希莉絲異口同聲地叫道。昭霆擦擦嘴角流出的口水,貪婪地道:「我都要。」肖恩滿腦子「特大號」三字,連聲道:「我要麵包!麵包!」月淡淡地道:「給我一碗紅花飯就可以。」耶拉姆介面:「我也是,再加一盤煎肝。」扎姆卡特問道:「有沒有甜食?」
澄碧的眸定定注視他,異樣的憂傷也異樣的羡慕:「真幸運,出生就有力量的生物。」
※※※
那婦女嘴唇抖了抖,嚎啕大哭,哭聲之悲切,使人無法不相信她真的是嬰兒的母親,那麼,她為什麼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
帕西斯沉默地注視他,綠眸閃動著思慮之火,半晌,擺了擺手:「好吧,不過一旦出了事,你負責。」
明知不開心還會來見你!?零真想大吼出來,好容易按捺住。
名震大陸的提拉英雄竟是這樣一個摯誠爽朗的青年,貝姆特等人著實沒料到,卻都不感到失望,反而覺得非常親切可愛。
「噗!」楊陽一口清粥哽在喉間,咳得差點死掉。其他人都是一副怪異的表情,惟獨肖恩茫然不解:「什麼是壯陽葯?」
※※※
「……」
「唉,這位小哥,你真不會舉一反三。虎鞭湯是老虎的那個,以此類推,龍鞭湯自然是龍的那個咯,哈哈哈……」
「稱呼您賽普路斯,不介意吧?」
「她沒用。」魔界宰相的回應極為冷酷無情,右手輕柔地拂開青年汗濕的劉海,食指和中指併攏按著他的眉心,下一秒,彷彿觸電般,手指被彈開,他整個人也倒退兩步。
『當然可以。』生命女神溫柔地道,『簡而言之,我們希望你能夠繼承其中一件神聖器,封印魔族,這不是你的使命,只是因為你是人類中少見的強者,可以承受得住神聖器的力量。』
「那希莉絲姐姐呢,不喜歡哥哥嗎?」帕西斯表面繼續微笑,心裏卻在咬牙切齒:不識好歹的臭丫頭,看我今晚把你洗乾淨打包丟到肖恩師父的床上!
「真是的,我不過睡個懶覺,他們就出這種狀況。」
「那就休息啊。」
「沒關係,我說了不餓嘛。」帕西斯讓刃霧躺在膝上,雙手遞出茶杯,「給!媽媽說的,飯後要漱口。」這的確是莉拉說的,因此說話間,他的眉宇浮上溫柔。
肖恩洒脫地笑了笑,眼神清澄如水,『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用一個臭名聲,換那些孩子的幸福人生也不錯。神子就神子吧,雖然我和魔族沒有深仇大恨。』
「喂!留點給我!」一看不妙,酒罈快被某人倒空了,維烈急忙阻止。
「那最好小心點,不要太接近他。那一家三口被襲擊時,妻子當場被凌辱;丈夫和孩子是後來才被拉出車子,亂刀砍死,所以那人必然是袖手旁觀了這幕慘劇。」貝姆特輕描淡寫地道。因為他是外人,不好太深入評判對方的朋友,但這席話,也足夠讓楊陽聽得冷汗涔涔而下。
楊陽捂著臉,喃喃自語;其他人則是呈現石化狀態。扎姆卡特啐道:「是那傢伙安給她的虛名,真正管事的是地之幽鬼。」
被某些人唾棄的他,在另一些人眼中,卻是珍寶。
騎著馬速度快了很多,當晚他們就趕到鄰郡的主城夏普森,這裏過去西城首府赫拉特只有一天不到的距離,但領隊的耶拉姆還是決定在此留宿一晚,這是考慮到隊伍里有幾人尚未習慣騎馬和長途跋涉。
「嗯哼,在我城,只有這個自然景觀足以自豪了。」年輕的城主噙起一抹複雜的笑意,目光飄向遠方。黑髮少女看著他,欲言又止。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維烈全身發抖,勉強克制住弒神的衝動。
啊啊——楊陽、昭霆、耶拉姆和希莉絲閉上眼,不去看接下來的悲慘情景,心道:維烈,你一定要撐住!
「什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是不希望他想起來。」沉默良久,維烈低聲承認。普路托毫不意外地點頭:「那是別人希望他想起來了。誰?魔王陛下?」維烈苦笑:「當然。」
「我不會怪他。」維烈打斷,聲音卻缺乏力度,表情也無精打採的,「任誰看到一個和自己崇拜的人長得一模一樣的白痴,都不會開心的。」
「誰會鎮魂魔法?」月直截了當地問。無人回答。
「臭妮子,別不識好歹!」扎姆卡特沒好氣地道,「不想死的話,就快滾!」伍菲聽而不聞,雙手高舉,又是幾條光蛇湧出,紐絞成一顆紫黑色的雷球,下一秒,炸裂開來,數以百計的光塊彷彿脫閘猛獸般,朝扎姆卡特襲去。
「嗯,放心,他還會再出現的,以更匪夷所思的面目。」
「嗄,不是,不是啊。」敘述情由的楊陽擺手。昭霆哇哇大叫:「是因為聽是龍鞭湯才生氣的!」這兩個人的耳朵怎麼長的?
「嗯。」軒風紅著臉把法器遞給她們,同時尖叫不迭,「好帥好帥哦!不亞於羅蘭城主!而且是我喜歡的有男子氣概的一型!」
「賽普路斯?」
月走進客廳對面的房間,先燃起壁爐,然後坐在沙發上等待,不出他所料,又過了好一會兒,維烈才姍姍來遲。
「啊?」血龍王呆了會兒,愣愣瞧著身下的坐騎,「對哦,我怎麼會騎馬……」餘人錯倒。
「早睡早起才是好孩子喲。」
服務生很快拿來幾件漂亮的衣裳,讓他們比對,可本應挑選的人卻定定注視櫥窗。帕西斯瞥眼間,也怔住了。
撲通!妖獸被無情的主人丟下樹,跌得灰頭土臉。
「知道位置嗎?」
「普路托!」
舒舒服服地讓人抱進城,帕西斯忖道:嘿嘿,不知道我這個造型,肖恩師父認不認得出呢?
「狄克,狄克。」過了好一會兒,肖恩才回過神,「你哪來的錢啊?」
「那些都是事實啊,有什麼好顧忌的。」
……
「啊,好啊,薩羅斯。」
「哼!狄克,我們自己玩,不理他們!」肖恩氣壞了,抱著帕西斯一溜煙衝進人群,眨眼不見,過激的行為讓眾人嚇了一跳。
「按我的原意,是想殺了她,可惜現在不是動手的好時機,而且她也失去繼承人的資格,對我們沒威脅了。」
「嗯,在打那個包子怪時,我就有感覺,他是我認識的人。」
「沒事啦。」肖恩兩手撐著屋頂的邊緣,朝他露齒一笑,然後將一隻用繩子綁著的酒罈提上來,使勁一撐,穩穩站在平地上,「嘿呦~」
一邊滔滔不絕一邊還能準確地把飯菜掃進嘴巴,咀嚼吞咽,這份絕技讓周圍的客人看傻了眼。對座的男孩卻毫不納罕,時而再叫幾盤菜,時而捧杯品茗,神情動作都不像個小孩子。
「索貝克……」她艱難地擠出聲音,「應該不是壞人。」
「和你們一起旅行,會讓我耽於快樂,使我變得軟弱,最終毀了我自己。」月下的稚嫩臉龐浮起一絲絲的憂傷,但片刻間,這抹脆弱就消失得乾乾淨淨。
「應該是吧——哎,言歸正題……」肖恩還沒說完,被好幾個大嗓門吼住:「什麼言歸正題!繼續說!」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就天杖好了。』
被同伴評價為「實際年齡33歲,心智年齡3歲」的某人穿過兩條街,在一家餐館坐了下來,把滿腔怒火發泄到食慾上:「可惡可惡,我又不是真的飯桶,只不過因為一千年沒吃了,才稍微貪吃點,他們竟然什麼都想到這上頭,好像我是餓死鬼投胎似的……」
「希莉絲·佛羅倫茲。」
「昨天?昨天我還沒到卡倫。」
「薩羅斯啊!他好會說,我連他的一半也及不上。以前希莉絲上街都牽我的手,和我有說有笑,今天卻看也不看我,只聽薩羅斯講話,只對他笑……」
坐在採光良好的休息室里,品嘗香濃的咖啡,有一種久違的寧靜浮上心頭。在這樣的氣氛里,平常最多話的棕發少女也沒了聲音,靜靜擦拭大劍;餘人或閉目養神,或瀏覽書刊,或品茗飲料,用各自的方式體味這份難得的安逸。
「……」
我不是席恩啊!他想澄清,喉嚨卻發不出聲音;力氣飛快地流逝,只能夠抓著母親的衣襟,而且手指也開始鬆脫,身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往下沉……
「就這點了啦,我說過零零落落的。我記得我拿著天杖朝維烈攻去,後來怎麼樣,以及我是怎麼得到天杖的,全不知道。」
「歡迎光臨!」美麗的女服務生迎上前,笑吟吟地道,「請問想買什麼款式的衣服?」出乎她意料,聲音從下面傳來:「我和哥哥要買送給嫂子的衣服。」服務生笑得更歡了,親切地蹲下來:「好可愛的小弟弟。你嫂嫂長什麼樣?」
糟糕!彷彿彈簧般蹦起,瞥見身旁的人安詳的睡顏,她才鬆了口長氣,倒回床鋪:如果肖恩在她睡著期間出了什麼狀況,不用維烈責怪,她先扇自己一巴掌。
伍菲跳起來,眼淚汪汪地沖向他。維烈抱住她小小的身子,滿懷愧疚地道:「對不起,伍菲。」
「不!不要傷害伍菲!」魔界宰相大喊。
看著面前噴嚏連連的兩人,楊陽覺得真是樂極生悲的典型。
「切!」
「我只不過笑你兩聲,你就撓我癢,還咬人——有你這樣打架的嗎!?」
「咦?」
「你怎麼從這裏上來?」
房裡的氣氛變得有點低落,餘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最後是肖恩擔起調解大任:「吶,我們慢點再測試法器的用途,先去吃飯怎麼樣?」
「嗯,我會儘快回來,和你們一起旅行,成為你們真正的同伴。」魔界宰相的語氣極為堅決。銀髮青年的話提醒了他,不真正踏進世間,體味「人」的喜怒哀樂,也許最後他誰也了解不了,誰也救不了。
「真是的……」好不容易恢復了點力氣,維烈一手捂住臉,逸出輕輕的笑聲,「我頭一次玩得這麼瘋。」
※※※
「找到了!快把身體還給維烈哥哥!」
「阿嚏!阿嚏!」
「啊!」被他提醒,肖恩才注意到滿桌狼藉,臉騰地紅了,「對……對不起,光顧著我自己吃。」
「!?」
貝姆特專註地瀏覽從佔領區送來的收穫名單,攸地一隻白皙的小手抽出一張,拎到他腦門的位置:「唔……成果不錯嘛。」
「狄克,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數字?」肖恩奇道。帕西斯乾咳道:「一種新型的丈量詞。」
「耶拉姆。」和她截然相反的冷漠聲音。
「少主,我是說真的。」零正色道,「我不敢說你是先生的驕傲,但你絕對是他最疼愛的人!」
當晚,月明星稀,銀白的月盤高掛夜空,散發出凄冷的光輝。紅髮青年獨自坐在屋頂上,雙手環著膝蓋,一動不動似乎在等待什麼。不知過了多久,他驀然站起,轉過身。
「看不出他的真面目嗎?」
「哈哈哈,抱歉。」維烈竭力忍住笑意,「但是……咳!你那個時候的樣子,真的好好笑。」
「天杖是兩件神聖器之一,制衡眾神的存在,卻被那些神明轉交給人類,用來對付魔族,因為他們自己無法使用。第一代神子,也就是天杖的繼承者是我。我被剝奪資格后,他們選擇了你。」
「肖恩。」維烈轉過頭,看清棕發青年的樣子,嚇了一跳,「你你……你小心啊!」
「什麼!!!」楊陽等人傻眼。只有肖恩不言不動,垂著頭髮呆。
「是~~」楊陽和維烈口不對心地應道。月更是連回答也懶得回答。幾位傭兵團長不滿地道:「大姐頭,你太不象話了,有了首領,還朝三暮四!」
「……今晚你笑上癮了是不?」肖恩也知道他在笑什麼,咬牙切齒地亮出拳頭。
等等!還不能確定是沒事!倒下的人重新跳起來,用力搖晃青年的身體:「肖恩、肖恩、醒醒!」
「哼!你不是裝嫩嗎,繼續裝啊!」扎姆卡特嗤笑。伍菲大怒,厲聲道:「閉嘴!臭龍!」
「可以休息嗎?」
「我……」肖恩一窒,情不自禁地咬緊下唇。
※※※
「我以為你會抱楊陽。」
維烈受教地低下頭。肖恩抗議道:「什麼叫我也罷了?」希莉絲拎起他的耳朵:「你還不夠胡鬧么?」肖恩一邊咳嗽一邊叫痛。見狀,希莉絲立馬鬆開手,心疼地幫他量體溫。
「你怎麼知道!?」這句話等於承認,可見銀髮青年受打擊的程度。
維烈喝了兩口酒,忽而泛起異樣的感受:「話說回來,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坐在一起喝酒。」
「你好像對自己的不死之身很有自信。」他看似漫不經心地把玩手指,實則熟悉這份幼嫩的身體,「要不要打個賭,維烈?我賭我的劍快得過你的魔法,硬得過你的魔核。」
在像是市政府的建築物里,楊陽一行享受了一頓熱騰騰的中飯。菜肴不豪華,但是很美味,用餐的氣氛也很自由,所以每個人都吃得很愉快。
「你剛剛在上面?」楊陽手指樹梢。貝姆特似笑非笑:「是啊,你的觀察力還不夠哦。」
「抱歉,我不會讓你出去的。」
「他是獨角獸傭兵團長。」
懷抱著小小的希望,棕發青年開始吟唱不知何時出現在腦中的咒文:
「沒關係,我也喝了茶嘛。」帕西斯左顧右盼,指著一家店:「啊!找到了,服裝店!」
「我是說『我』,你比我老!」……
「……你這傢伙,還笑!」肖恩惱羞成怒地拿下碗,往他頭上扣去。以毫釐之差躲過,維烈順勢倒在地上打滾:「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肖恩咧開一抹陰笑:「笑?好,我讓你笑個夠!」
貝姆特但笑不語。伊莉娜一手揉亂他亞麻色的短髮:「你這狡猾的傢伙!」
「知道了。」楊陽坐在床沿,握住青年滾燙的手,閉上眼集中精神。在西芙利村時她就學會如何與右腕的神器【飛焰】取得同調,因此不一會兒就摸到竅門,意識慢慢抽離。
屋頂上,帕西斯用悠然的動作輕晃白瓷茶杯,若有所思地凝視瀲灧而清澈的液體。見狀,刃霧綻開一抹曖昧的笑容:「你是不是也想喝那種壯陽葯?」
「總之,他沒有惡意,你們不用擔心。」
「首領,這裏風大,不如進去再聊。」
「這可不是什麼好的變化。」說歸說,月還是鬆開手,本來他抗拒就只是出於疑惑。
不想了,不想了,那個負心漢,有什麼好想!
「……」
「不——」
「呃?」
普路托和秦蒂絲呆在當地。
「又不是再也見不到面。」耶拉姆白了她一眼。維烈莞爾:「是啊,會再見面的。」
啪!
肖恩好容易停下喘口氣,瞥見對方眼神寵溺地看著自己,愣了愣,再定睛看時,又是一臉的純真無邪。
「看來是真的錯怪他了。」楊陽掩嘴反省。希莉絲更是後悔。薩羅斯詫異的是另一件事:「那位仁兄,到底幾歲啊?」
刺耳的撕裂聲劃破空氣,碎裂的布帛彷彿飛舞的黑蝴蝶,冥法王連退數步,單膝跪倒,裸露出的面容清雅而蒼白,一道黃金溶液般的液體從他嘴角逸出。
「算了,改天到羅蘭那兒查。華爾特的兒子是被魯西克帶走的,他那裡應該會有記錄。」帕西斯跳回地上,收起光翼,摸黑朝大門走去。剛推開門,就聽見一個壓低的呼喚:「狄克!狄克!」
走出店門,他才真正清醒,敲了敲太陽穴:「我們去找希莉絲他們?」帕西斯搖頭:「不,先回城主府,不然怎麼解釋錢的事?一定要是你自己買的,才能顯出誠意。」
唉,人說蒙也有蒙對的時候,為什麼他們總是抓錯自己的頭兒呢?傭兵們非常沮喪。
「在城門口給我們一塊場地就行,至於何時進行,要看這傢伙何時召喚得出天杖。」月凝視自己的繼承人。
「84,59,85。」帕西斯面不改色地報出三個目測數據。服務生點點頭離去。
「需要我自我介紹嗎?」黑髮祭司的口吻帶著明顯的嘲諷。
「好。」貝姆特笑了笑,環顧眾人,「你們有什麼要求嗎?我的意思不是指報酬,這樣的禮物已經不是財物能報答的了,但是不回報點東西,我實在很難心安。」楊陽不假思索地道:「請城主為我們守秘!我們不想出名!」肖恩以小雞啄米式的點頭附和她的條件。
「沒這回事!」帕西斯急道,「我就喜歡肖……喜歡你!」
「他們為什麼都用那種眼光看著我?」
「打草驚蛇就得不償失了。他不像有惡意,犯不著主動惹他。何況,有血魔和提拉的英雄在他身邊,諒他也耍不出什麼花招。」
「那也不能這樣啊!」肖恩坐起來,使勁給他捶回去,「你又不是鐵打的,一直綳得緊緊的不要瘋掉!偶爾的玩樂也是需要的!」維烈的神情朦朧起來:「事實上,我是很累,很累很累。」
又是一陣嘩然,緊接著是四人十分熟悉的清亮嗓音:「楊陽、希莉絲、大家、快從窗子跳下來,我會接住你們的!」原來某人被逼得跳窗了。
※※※
「可是為什麼要親生母親……」耶拉姆沒說下去。
結果還是不知道壯陽葯是什麼——這是被擁抱了大半天後,肖恩得出來的結論。
「謝謝,零。」傷人的話維烈說不出口,即使心痛如絞,也依然維持最低限度的禮貌。
普路托困難地道:「賽普路斯,以摩耶的能力,也找不出讓那個孩子解脫的方法嗎?」維烈忍不住吼道:「找得到我還會要肖恩恢復記憶嗎?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痛苦!」
帕西斯抽噎了一聲,擠出兩泡淚霧:「我和爸爸媽媽一起來的。」可憐巴巴的表情、顫抖的童音擰疼了在場所有人的心,另一名守衛和其他進出城門的民眾都圍攏過來:「你爸爸媽媽呢?」
「嗯……」
「太好……喂喂!」楊陽一把揪住他的辮子,用受不了的口吻道,「你這種行動派的作風能不能改改?你想這麼晚去打擾人家嗎?明天再去!反正有斗篷在,他跑不了的。」
將病人安置在借住的民舍里,幾個少女匆匆忙忙地準備冷水和毛巾。月揮手制止:「別做無謂的事,他這不是真正的疾病。」
貝姆特忍不住嘆氣:「我不想瞞你們,失敗的話,你們肯定出不了名;但成功的話,我無論如何努力都瞞不住。」除了月和希莉絲,人人相顧愕然,顯然沒有料到。
「是啊,說是盜賊偷的,天曉得是不是你自己上茅廁時掉的,哈哈。」
「因為想通了。」肖恩平靜下來,仰頭凝視夜空,「即使學不會召喚術,我也還是我。」
不過……算算還漏了一個,眾人的視線集中到占卜師身上。她哼了一聲,別過頭不理。
「那個,我是魔法師,瘦也沒什麼關……」
「不!是追星!他們管他叫提拉的英雄!」
聽了這席話,楊陽等人一致朝貝姆特投以同情的目光。
強撐著抹完身,楊陽正要上床休息,聽見敲門聲,連忙披上外衣去開門,只見棕發青年一臉焦急地站在外面。
「你們認識我?」索貝克一臉錯愕。眾人比他更詫異,昭霆衝口道:「你在說什麼!我們昨天還一起冒險!」
「後來怎麼樣?」
「好不容易習慣你這張臉,再想起來我又要花一段時間調適了。」一貫溫文的語調包含著惆悵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責,扎姆卡特也沉默下來。
肖恩脫力地坐到在地,劇烈喘息,汗如雨下。楊陽等人飛奔過去,擔憂地問道:「沒事吧?」
「哈!好好玩!」昭霆提起興趣。她是小孩心性,雖然曾氣帕西斯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一頓飯後,就忘得乾乾淨淨了。希莉絲一指點唇:「不知道他真正的長相是怎麼樣的。」軒風斬釘截鐵地道:「絕對是帥哥!我打包票!」
二話不說,先是火得快殺人的扎姆卡特,然後是輕聲嘆息的耶拉姆和四個少女,最後是變成Q版大小飛下來的月,一行人瞄準城門方向,落荒而逃。
「我實在不想慢條斯理地跟你解釋。」一字一字,彷彿壓抑沸騰的殺意,「天杖這一出世,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
「如果是那女孩單方面對肖恩師父有意思,我會殺了她。」帕西斯冷靜下來,眼底卻燃燒著冰焰,「肖恩師父是我和菲莉西亞的珍寶,豈容他人染指!不過……是肖恩師父動心的話,意義就不同了。」
「有。」維烈頓了下,聆聽體內的聲音,微笑起來,「你不用介意,她已經去世了。」
「那他去哪了?這麼晚。」昭霆一句話讓眾人緊張起來,正忙亂的當口,響起一個他們熟悉的柔和嗓音:「我在這裏。」
伊莉娜吃吃笑起來:「因為我怕被從前的主人看到嘛。」貝姆特眼中精光一閃:「她果然是南城的公主?」
除了趴在維烈大腿上酣睡的伍菲,人人面面相覷。軒風衝口道:「他不是和維烈一間嗎?」
「那我主持,你輔助好了。」月轉過身,示意肖恩站到法陣中央。
餐桌上,見過流浪傭兵的都露出驚喜之情,沒見過的則歪著頭納悶。
「好可憐哦。」不但肖恩心擰得生疼,幾個富有母性情懷的少女也同情心大起,上前安慰,反而冷落了扎姆卡特。被同伴遺忘的血龍王火冒三丈地撐起還隱隱作痛的身子,吼道:「什麼可憐!你們知道她是誰么?」
「月,有什麼話就直說好了。」
「我聽薩克說,魔界的技術相當先進。」一句寒暄也沒有,月直接切入正題,「所以我想請問有沒有讓你們兩個分開的方法?畢竟這樣無論對我和薩克,還是你都很不方便。」
鴉雀無聲。
隔著衣料,楊陽清晰地感到掌下的肌膚繃緊了一瞬,這是武者的自然反應,但是接下來的反應就不像武者,而像賴床的小孩:「嗯~~讓我再睡一會兒~~~」
一頭咖啡色短髮的青年轉過身,看清來人,怔了怔。
「沒·錯,貝迪想怎麼樣?」
※※※
楊陽好笑地道:「怎麼可能,當然是變的!但到底是怎麼弄的,他沒告訴我,說是商業機密。」耶拉姆最先鎮定下來,陷入深思:「他這樣跟著我們的目的是什麼?只是為了變裝逗我們好玩?」昭霆回過神:「咦,不是為了肖恩嗎?肖恩說他認識索貝克啊。」
身體在被纏住的瞬間就麻痹,扎姆卡特跌倒在地,滑行了一段距離,摔在伍菲腳邊。這時霧氣散開,楊陽等人看了個一清二楚。昭霆首先質問:「喂!你想把他怎麼樣?」
「啊?啊,不是!」肖恩回過神,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驚惶之色溢於言表,「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肖恩·普多爾卡雷,我是無名小卒!只是碰巧同名同姓!不,我不叫肖恩·普多爾卡雷,我叫……叫……恩肖!對了,我是叫恩肖嘛,我怎麼會忘了自己的名字呢?」
「夠了!緬,你回去!」零忍無可忍地喊道。趕走同僚后,他心疼地看著臉色慘白的維烈,安慰道:「少主,別聽緬瞎說,你決不是白痴!」
「怎麼可能,那樣我不要凍死。」貝姆特被她逗得笑出聲,閑散地靠在樹榦上,「我是爬上去看日出的。」楊陽眼睛一亮:「是嗎?視野一定很好吧!」
「不不,比那個更高級。」老闆豎起食指,壓低聲音,「是龍鞭湯。」
軒風好奇地拿起其中一件端詳,這是個外觀像掛飾的銀色薄片,上下都有可以掛的鉤子,中間打造成眼睛的形狀,眼珠的部分是一塊綠水晶似的寶石,清澈剔透。她試著把它舉在右眼前面,頓時叫出聲:「哇——」
「為什麼不要看?怕想起自己的罪嗎?」
「我的布偶是存錢罐。」帕西斯隨口胡謅。刃霧聽得直翻白眼:把它變成布偶不夠,連存錢罐也要客串?肖恩哦了一聲,紅著臉道:「對不起,還要你幫我付帳。」
「有件事要告訴你。」再次發揮登峰造極的岔開話題功夫,伊莉娜正色道,「那個叫狄克的男孩……」
「魔王陛下也太自私了!她就不能設身處地為肖恩想想!?」
「哥哥的同伴對你不好嗎?」帕西斯開始考慮幫師父另外找一群同伴。
這是意料中的答案,貝姆特並不氣餒,耐著心問道:「那麼,有沒有什麼特徵?比如路邊種著什麼莊稼?還是荒地?」帕西斯裝作冥思苦想的樣子:「河邊……有很多蘆葦。」他說的是真話,是有一家三口被盜賊襲擊,裏面也有魔法師。他看中那個小男孩的長相,就借用過來。盜賊的消息,算是附送吧。
楊陽一行慘不忍睹地捂住臉,貝姆特等人則是哭笑不得:從沒見過這麼不會說謊的人!
「咦?」天杖詫異他態度的突變。
肖恩摸著被拉痛的地方,不情願地瞅著她。楊陽視而不見,拍了下他的後腦勺:「走啦,去睡覺!」
「怎……怎麼了?」帕西斯被她看得毛毛的。
「放屁!你知道龍鞭是什麼嗎?」
「啊!還有一個!」軒風叫出聲。餘人這才注意到婦女的腳邊躺著一隻濕透的襁褓。費路迪亞嘆了口氣:「是雙子啊……難怪。」維烈臉色大變。
一晚他受兩人所託去勸解,還沒進門就聽見嚶嚶的哭泣聲,走進一看,床上鼓鼓囊囊的一團,活像顆蠶繭,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對不起,首領,有急事。」那士兵放下男孩,行了個端正的軍禮,然後將事情經過扼要敘述了一遍。聽罷,貝姆特和幾名傭兵團長都露出鄭重之色,轉向目擊者。
「是降魔戰爭時嗎?」楊陽首先反應過來,興奮地喊道。
「維烈,我真不敢相信你會做出這種蠢事。」
「可能是自然因素吧。」維烈安撫,「在自然的力量前,任何魔法都是無用的。」軒風擔憂地道:「那現在怎麼辦啊?」
「什麼!」眾人都被搞糊塗了。軒風觀察片刻,道:「他不是我們認識的索貝克。」經她提醒,餘人才發現眼前的青年雖然面容和他們昨天遇到的人一模一樣,但身材略有不同,是很普通的體格;神態也明顯不對勁,他們認識的索貝克,決不會露出這種傻乎乎的表情。
老闆再次滿臉堆歡:「哈哈,這位小哥儘管放心,說是壯陽葯,其實是料理,所以一點也不苦。」扎姆卡特喜出望外。
剛剛熄下去的戰意又隨著吵架升溫,兩人不約而同地撲向對方,再次扭打起來,直到筋疲力盡,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為止。
※※※
「他長什麼樣?是不是很帥?」
「安啦安啦!」
「知道個屁!他趁著夜色偷襲我,將我敲暈,偷走了我的徽章和斗篷……」
說話的人眼眶微濕,不,應該說,每個圍觀的民眾都激動得無法自己。
聽到關門聲,楊陽一邊回頭一邊走到床邊,用猶豫的口吻道:「維烈,我覺得你應該讓希莉絲留下。」
※※※
名叫「緬」的長老神態倨傲,哼了一聲算是回應。零長老頜首還禮:「少主。」
魔界宰相控制不住地發抖,冷汗流經下顎,匯聚成水珠,在他腳下形成一攤水漬。屬於武者的威壓感糅合了奇妙的狂氣,徹底震懾住他的靈魂。
費路迪亞和費路迪爾睜著眼發愣。老闆和其他客人茫然片刻,尖叫逃出。
伍菲先是笑吟吟的,聽到最後的稱謂,垮下臉:「我不是小妹妹啦~~」
月催促道:「該走了吧。」遭來眾人怨懟的瞪視:「重色輕友。」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別怕,我們只是帶你去見一個人。見到他時,你只要原封不動地把剛剛的話說一遍就行了。」一名守衛抱起「小男孩」,對身旁的同僚道:「我帶他去見首領,你派人到附近打聽打聽。有魔法師的盜賊團,決不是小角色。」
※※※
「原來是這樣。」聽完事情的始末,兩位傭兵團長湧起同仇敵愾之感,「竟然在大庭廣眾推薦那種葯,擺明了說他不行,難怪維烈生氣!」任何男人都無法忍受這樣的侮辱。
「她的胸部太小了。」
「冷靜點!」耶拉姆死死抱住紮姆卡特的左臂;而壓制戴著力量手鐲的右手的艱巨任務就落在肖恩頭上,累得氣喘吁吁:「你到底在氣什麼嘛!就算他用龍鬚——那個龍鞭做龍鬚面,也犯不著殺他啊!會再長出來!」
「不管!」
「不,再過幾天,月……扎姆卡特的戀人還有點事要辦。」維烈頓了頓,露出驚詫之情,「你說已經準備好……難道,你們早就想到了!?」
※※※
「呃。」維烈尷尬地摳摳臉頰。眾人這才注意到他背對著月,恍然大悟。希莉絲懊悔地捂住嘴。
「雙子歷來是受到迫害的一群。」
「是……是啊。」這個顫抖的回應屬於軒風。
原來問題出在薩羅斯身上啊。這回帕西斯是真的笑得燦爛無比:竟敢勾引肖恩師父的女人,看我拔了你的舌頭!不,直接閹了省事!
接收到弟弟投來的困惑目光,伊莉娜笑容更深,灰綠色的雙眼也如蒙了層霧般,朦朦朧朧看不真切,「不用擔心,就像你說的,現在不是動手的好時機,所以不妨再觀察一段時間。」貝姆特頜首贊同。
「費路迪爾!」
「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事實上,他是我們認識的人,而且他已經走了。」楊陽不無尷尬地道,畢竟帕西斯和他們之間的「遊戲」,把本來無關的人也牽扯進來了。貝姆特的眼神變得深邃:「認識的人?你們和他不熟吧。」
「這樣撐得住嗎?」
「首先我解釋一下封印的原理。」未免敘述過程有人插口提問,月乾脆從頭講起,「索美維禁區你們都知道吧?那裡是封鎖水氣的地點。水氣可以通過負能量或火元素驅逐。我就是在赫拉特附近布下結點,釋放本不屬於這個地區的負能量,將水氣趕到索美維山脈,封印在早就準備好的魔法陣里。而在負能量的影響下,這裏的土地會逐漸貧瘠,加上空氣乾燥,水源缺失,就形成一個惡性循環的荒涼區。而這小子(他指指肖恩),雖然打破了索美維山脈的禁區,但西城本土的負能量並沒有消失,水氣就回不來。如果不是外圍的結界沒壞,水氣早就散開,即便負能量消失西城也恢復不了原樣。」
「月!」
杖身部分則是黑曜石打造,襯著精緻的銀線,更添高貴。
「你沒看到嗎,我去拿酒啊。」肖恩指指酒罈。
「你的意思是,她對我們有威脅?」貝姆特眼神一寒。伊莉娜跳上扶手,背靠弟弟,一手把玩他的頭巾尾端,懶懶地道:「嗯,也有可能是相反的情況。」
「很好。不過你不在,很多事都沒辦法推行,比如安撫工作……」
「我就是在保護他!你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傢伙給我閉嘴!一開始就擁有強大力量,超脫于命運的你怎麼會明白命運的殘酷!我早就發現了,肖恩師父在重複過去走的老路!時代又一次把他推往人前!這一次比上次還糟,連退路也沒有——他不可能再死一次!所以我才不想讓他出名,你卻……保護?你弄清楚敵人的含義再來說這兩個字!別忘了,當初害肖恩師父形跡暴露的是他真心幫助的民眾!而嫉妒他要殺他的,是他的好友!」
「果然不行。」紅髮青年咬了咬牙,以無奈中帶著擔憂的表情注視黑髮少女,「楊陽,只有靠你了,你去握著肖恩的手。」楊陽更是驚詫:「握著他的手沒問題,可是……靠我?我不會鎮魂魔法啊!」
「你真是。」維烈忍不住微笑,鬱卒的心情被他這麼一攪,淡化不少,「大夜天的好覺不睡,爬到屋頂喝酒。」肖恩撇了撇嘴:「你還不是在這裏發獃。」這句話觸動了心傷,維烈又沉默下來。
又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楊陽露出下定決心的表情,道:「我也有件事要告訴城主。」
「索貝克!」肖恩第一個衝進去,正好瞧見一個人從櫃檯前轉過身,掄起拳頭。介於栗色和褐色之間的短髮,平凡的面容,不是索貝克是誰?
高高的祭壇上,美麗的女性略帶傷感地俯視他,『你真的決定了嗎?』
「看來今天是走不了了。」瞅著裹著毛坦瑟瑟發抖的兩人,楊陽嘆了口氣。
「這一段我已經想起來了啦。」肖恩擺擺手,笑道,「只是不太清楚,零零落落的,所以才問月,你不用緊張。」維烈繃緊的雙肩卻沒有絲毫放鬆:「你……想起來了?」
「再等一段時間。」
「等等,索貝克。」楊陽拉住他的手,誠懇地道,「留下來吧!肖恩已經知道你是他的舊識,你又何必再裝?就算你不肯露出真面目也無妨,我們保證不用真實之眼看你——留下來,和我們一起旅行,好嗎?」
「肖恩!肖恩!」見同伴剛清醒又失去意識,楊陽焦急地搖晃他,一隻手搭住她的肩膀:「沒事了,他只是太累才會睡著,辛苦你了。」
「歷代西城城主應該都跟華爾特沒有血緣關係才對,改明兒我要查查史籍。」
「哎,對哦。」肖恩愣了愣,回憶道,「不過坐在一起看星星倒是好幾次了。嘿!那時我還小得一嘟嘟呢。」維烈臉色一變:「你想起來了?」
「提拉?哦。」楊陽和希莉絲恍然大悟。軒風掩嘴笑道:「追星族啊,我倒挺想和他們套套近乎。」昭霆瞪目:「你沒看過!不知道可怕!」
當先一人叫道,滿臉喜色。人群頓時鼓噪起來,爭先恐後地撲上。被他們的氣勢所懾,昭霆啪地關上門,死命頂住。楊陽反射性地放了個「風牆」的魔法,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呃——」眾人尷尬地面面相覷。半晌,月柔和卻毒辣地道:「實際年齡33歲,心智年齡3歲。」
楊陽想了想,道:「算了,找到他,就能真相大白了,你快找吧,我也在這裏陪你。」肖恩用力點頭,露出開心的笑容,然後摸出一隻粉筆,直接在地板上畫起魔法陣來,畫好后,將疊得整整齊齊的斗篷放在中間。
『可惡可惡!』肖恩憤慨大喊,用力踐踏腳下的地面,『就因為這樣,我和莉的一生都被毀掉了!』普路托和秦蒂絲恍然大悟,露出歉疚之色。瞥見他們的表情,肖恩勉強壓抑住怒氣,『不關你們的事,是人類自作聰明。』
「那就閉嘴!」維烈怒吼,「告訴你,我現在還要去折磨他!我殺不了他,但我會讓他痛到沒空耍心機!」
「中午我們去接軒風他們時,你不是突然跑得沒影么?」
「我沒臉去見那個孩子。」
第二天清晨,楊陽被雞啼聲驚醒。
「是苔蘚……」
「我殺了你這臭女人!」昭霆拔出無刃,高高舉起就要劈下,費路迪爾伸手攔阻:「住手!她是孩子的母親!」
「哇——你土匪啊你!」
「……」
「什麼事,肖恩?」楊陽壓低聲音問,因為和她一個房間的三個少女已經睡了。肖恩也輕聲道:「把索貝克的斗篷給我。」楊陽愣了愣,依言把斗篷翻出來給他,卻沒有關上門,反而推著他往外走,直推到走廊盡頭才停下。
「才怪!大家都知道你是為了不讓我們擔心才這麼說!你一定被他欺負得很狠很狠!」
「哎呀,這是兩碼子事啦,我是純欣賞,純欣賞!」
除了扎姆卡特,每個人的意識都停留在倒數第二句。昭霆伸出食指比著她,顫巍巍地道:「你……你是魔界軍統帥?」魔界軍是娃娃軍啊!?
「全是村莊和農田,法陣一個也沒有了。」
「絕對不行!」
「肖恩!肖恩!」希莉絲不假思索地追上去,餘人緊跟在後。昭霆邊跑邊問:「他怎麼了?」
「大姐頭,你就別再害臊了。」費路迪亞打斷。費路迪爾續道:「你被綁架期間,首領擔心得茶不思飯不想,雖然他裝得若無其事,但又怎麼瞞得過我們的眼睛。」
「對了。」貝姆特回過神,眼中射出明犀的光芒,「那個叫狄克的男孩你們要留心。昨晚費路迪亞和費路迪爾傳回消息,的確有一家三口被盜賊襲擊,但是那個丈夫和孩子都被殺死了,這是被賊頭擄去的妻子親眼所見。也就是說,你們身邊那個,是冒牌貨。」
「只有召喚天杖,用它收回負能量了。」月只片刻就冷靜下來。青色的雙眸卻沉澱著猶豫,掠過維烈蒼白的臉,轉向肖恩,欲言又止。
「不,我是白痴,和父親比起來。」
「那個,請問是什麼意思啊?」肖恩不解地問道。希莉絲半是寵溺半是無奈地睨了他一眼:「意思是,至少在西城境內我們是不用擔心了。」
那是他到肖恩家第四年發生的事情。珂曼家主終於決定教十歲的小兒子召喚術,然而這位十項全能,文武雙全的【薩桑之子】,就如大賢者預言的,無論如何學不會。小鬼倔脾氣發作,鉚足了勁練練練,整整一個月,廢寢忘食,弄得人瘦了一大圈,潔西卡和莫里瑞心疼不已。
「抱歉,我對你的龍身沒有興趣。」
眾人會意:死亡傭兵團逞威了一段時間后,引起附近的警備兵注意,沒能進一步破壞下去。倒是楊陽看到昭霆和兩人聊天的模樣,想起一件事,嚇出一身冷汗——她怎麼忘了昭霆是西城的滿願師!
不知為何,楊陽覺得他的語氣不像質問。
「別睡了!太陽曬屁股了!」楊陽又好氣又好笑,又是如釋重負,不覺提高嗓門。肖恩雙眼睜開一線,咕噥道:「根本沒太陽嘛。」
「肖恩!」
「很有可能。」楊陽點點頭,拍拍某失意人的背,「打起精神來,肖恩,索……索貝克不知道我們見到了真的索貝克,還是有機會見面的。」說話間,她心下納悶:肖恩一直不願恢復記憶,照理應該對和自己過去有關的人採取迴避態度,為什麼這次如此反常?
一出農舍,他僵硬的表情立刻崩潰,直衝不遠處的小樹林,厲聲道:「普路托,滾出來!普路托!」
「別這麼悲觀,帕西斯。」刃霧勸道,「你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無能為力的小鬼,你有力量改變你和他的命運,所以,別再垂頭喪氣了。」帕西斯收回遠眺的目光,幽幽地道:「也許是我杞人憂天吧。」
淡淡的,一股清香隨風飄來,越往前香味越濃郁。不同於花香,黑檀木香是幽雅清冽的,不甜美,卻沁人心脾。騎在最前面的肖恩一勒馬首,道:「我進去一下,你們等我一會兒。」餘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身形一閃,消失了。
之後,肖恩一直顯得沒精打采,連分會長問話時也垂著眼發愣。走出冒險家公會時,希莉絲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怎麼了嘛,肖恩?」楊陽連忙解釋給她聽。
「什麼!」一片驚呼,肖恩叫得尤其大聲:「你怎麼不施加防護魔法?還有在外圍設結界?!」月狠狠瞪視他:「我做了!我都做了,所以才奇怪!」
「你們是在哪兒遇見盜賊的?」
「哦。」
聽見呼喚,兩邊的人馬一齊嘆氣:又·猜·錯·了。
這一夜,兩人總共打鬧了三次,喝光了總督府所有的藏酒。
「維……維烈。」看到這一幕的每個人都鬆了口長氣。
「呵呵,不用緊張,我沒有別的意思,是我們店有一款專門推薦給冒險家的料理,所以問問。」老闆和氣地笑道。耶拉姆稍稍放鬆戒備。楊陽不好意思地一笑。
就在維烈以為會被大卸八塊時,殺氣再一次消失了,不同於剛才,這次並非收斂,而是怒火燃盡后的無力。
「世間的事——」銀髮青年咬著髮帶,因此發言有點模糊,卻有股別樣的溫柔,「不必一一去計較,不然計較到死也計較不完,還會錯失眼前的幸福。」
※※※
吟唱完咒語,魔法陣的一角閃動了一下光芒,楊陽問道:「怎麼樣?」
秦蒂絲嘆了口氣,道,『那麼,你願意繼承哪一樣?天杖與你的個性比較合,世界之鑰更有助於你封印魔族。』
「對了,各位還沒自我介紹呢。」喝飯後茶時,貝姆特微笑道,「除了軒風、維烈和楊陽小姐,其他幾位我都不知道名字。」說著,他特別看了眼希莉絲。
「你也感覺到了吧,那個人渣的小動作!」維烈充耳不聞,激動地道,「馬上解開他們之間的聯繫!不然肖恩遲早被他逼死!」
好難受!他拚命捶打按住自己的雙手,不明白這雙手為什麼要這麼對待他——好難受!好難受啊,媽媽!!!
銀髮青年立刻明白師父為什麼會被它吸引住,因為這件衣服就像是為那個人量身定做的。
回到地面,是23號晚上的事。
琥珀色的眸子閃過一絲迷惑,在來回的審視間,褪去敵意。
「不,不用,去跟外面那幫偷聽的傢伙聊聊吧,反正也沒幾天了。等到了赫拉特解開封印,我就跟你們一起去魔界。」
個個挺著大肚子回到旅館,撞見等候多時的公會使者,肖恩不得不放棄立刻尋找索貝克的計劃,和同伴一塊兒去冒險家公會。
「何必呢!你可以叫我一起去嘛!」肖恩叫道。月白了他一眼:「那裡有很多精密的法陣。怎麼能讓你這種粗手粗腳的傢伙去。」肖恩委屈地扁嘴。維烈沉穩地道:「那不能解開的原因是什麼?」
「記憶。」維烈苦笑道,「身體是可以分開,但是記憶不行。如果硬要拆開,我們當中的一個勢必要放棄記憶,這是我們都不願意的。」聞言,月陷入了沉思。維烈也恢復了戰戰兢兢的狀態,兩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的樣子活像等著挨罰的小學生。
「嗯。」月拖著步子走到最近的椅子坐下。看出他的內在遠比外表疲累,楊陽連忙拿出隨身攜帶的小藥包,泡了杯提神的香草茶給他。
「是挺笨的。」
「難道是……幻術?」楊陽一手放在唇上,怔怔地道。
「哈哈……你太……哈哈哈,過分!不……不行了……嗚哇——你還——我要殺了你!!!」
貝姆特看了她一會兒,笑起來:「日久見人心,你也不必太掛懷了。何況有維烈和肖恩在,那小子也傷不了你們。」楊陽展顏而笑:「他恐怕比城主年紀還大,叫他小子可不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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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顆頭顱一齊轉動,四隻迸射出千瓦光芒的眼睛牢牢盯著發話人。肖恩被他們瞪得一陣陣發毛:「怎、怎麼了?」費路迪亞和費路迪爾不答,交換了一個眼色,起身走到屋外,再走進來,用大拇指比著自己:「叫我們的名字。」
「呃!」
「哎,你——」費路迪亞指著她,「剛剛沒發現,你長得很像維烈啊!」
就知道是鱷魚的淚水!
話音剛落,羅蘭痛哼了一聲,驟然回神,攤開手,一個鮮紅的印記映入他困惑的視野,一個鑰匙形狀的印記。
「什麼!我明明比維烈哥哥年紀小!」
「是的,他叫索貝克,公會可以查到他的住處嗎?」
「很近!」言下充滿喜悅。
「從來沒有小孩能認出我的性別,我也沒說過我是女的。」楊陽略帶不悅地點點他的鼻尖,「你可真會裝,把我們騙得團團轉。」帕西斯的自信瞬間恢復:「嘿~~我裝得挺像吧?」
沒有錯!!肖恩師父真的戀愛了!!!
那是把十字型的權杖,杖柄尾端用各種寶石修飾成日光輪,由內向外發射。中央為珍珠,外圈按順時針方向分別是石榴石、紫水晶、藍寶石、鑽石、祖母綠、貓眼石、紅寶石、橄欖石、瑪瑙、琥珀、蒼玉和璧璽,極為華麗。
黑髮祭司站在玄關,神情有些疲憊,雪白的長袍下擺沾滿塵土,與他平日一絲不苟的形象大相徑庭。肖恩腦中靈光一閃:「你去解封印了?」
窒息的死寂瀰漫在三人周遭,良久,秦蒂絲低低的啜泣聲滲入停滯的空氣。
半刻鐘后,粗重的喘息為這場毫不雅觀的格鬥劃下句點。維烈余怒未休地一拳甩過去:「你這傢伙,差點害死我!」肖恩不甘示弱地回嘴:「是你先笑我的!」
「其實說雙重人格不是很正確。」楊陽詳細地解釋,「就如他說的,他是扎姆卡特,也是維烈,他是他們倆的合體,現在出來的是扎姆卡特的人格。」費路迪亞和費路迪爾恍然大悟,他們不是魔法師,搞清楚原因就好,對具體的過程完全沒興趣,當下把注意力轉向另一個人:「大姐頭,看到你平安無事太好了,首領也會很高興的。」
「怎麼?」眾人一齊追問。
「等等,賽普路斯!」普路托拉住他,急切地喊道,「別再逼肖恩了,他想不起來的!」
『那個,對不起。』他搔搔頭,有點不好意思,『因為那幫老頭實在太討厭了,就以為你們也不是好東西。如果不麻煩的話,可不可以解釋一下?』冥王夫婦不約而同地輕笑出聲。
怔了怔,魔界宰相會意,微微一笑:「我沒問題,我的體質再過半個小時就會痊癒了。」棕發青年笑嘻嘻地道:「我比你壯,更加沒問題。」紅髮少女不放心:「真的沒關係嗎?」
月微微挑了挑眉,用風系魔法【傳音術】道:「有人會來搗亂嗎?」維烈幾不可察地苦笑:「可能。」
普路托嘆氣,換了個角度勸說:「賽普路斯,席恩的確是罪無可恕,我們也不同情他,但是不論動機,他終究拯救了世界,看在這一點份上……」
「可是,你認識的人,應該都已經死了啊,莫非……他是魔族?」
點了兩間四人房,眾人簡單地吃過晚餐,就互道晚安走向各自的房間。可是躺在溫暖的被褥里,軒風卻二次失眠了。
「肖恩也罷了,維烈你竟然也陪著他胡鬧。」
「我認識她!她就是那個突然消失的占卜師!」昭霆叫道。楊陽、耶拉姆和希莉絲露出驚訝的神情。伍菲咧嘴一笑:「你還記得我啊?」
似曾相識的感覺流遍全身,腦海深處有什麼東西一點點浮上,褪色的,破碎的記憶……
「……不行了。」
「呃?」楊陽意外地指著自己。餘人會意,相繼離開。希莉絲欲言又止地動了動唇,還是跟著走了出去。
「軒風,你真的不改變主意嗎?」楊陽握著友人的手,眉間儘是不舍。
「呃?」秦蒂絲完全不清楚前因後果,一時懵了。普路托會意地道:「因為我們都是神,無論屬性如何,存在方式是一樣的。而亡者不同,是另一種存在形式,不是特殊體質或相同屬性就無法接觸。帕西爾提斯的情況更加複雜,原本生者就看不到亡者,加上賀加斯大人的影響,使他的靈識徹底斷絕。」
「我很好。」維烈輕柔地拭去她滿臉的淚痕,語氣是加倍的溫和,「伍菲,你不用擔心的,我說過我們從不爭鬥。」
「嗯。很懷念,很悲傷,很自責,很……痛恨。」
「住手!」情急之下,肖恩沒有想到以索貝克的身手怎麼會如此不濟,揪住那大漢的衣領,硬生生往後拖了三步,再甩向角落,關懷地蹲下,「你沒事吧?」
「不是!」素來毒言毒語厚顏冷麵的祭司難得臉紅了一下,略帶不自然地道,「既然後會有期,就不必磨磨蹭蹭了。」眾人這才緩和顏色。
「我明白了。」貝姆特乾咳道,「肖……呃,恩肖……」楊陽打斷:「他叫肖恩!」肖恩哀怨地瞪著她,認為她「戳破」他精心編織的謊言。看到他的表情,三位傭兵團長撇過頭去悶笑,老傭兵也忍俊不禁。
「嗚!」伍菲立刻抽噎了一聲,往肖恩懷裡縮了縮。女孩們頓時朝扎姆卡特怒目而視。肖恩回罵道:「輕點!不要嚇壞小孩!」
那一夜,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抱著那顆「蠶繭」到天亮,因為他再清楚不過,這種心結只有本人打得開,旁人的開導毫無用處。
「等等!」眾人正要搶上,見伍菲扔下刀子,兩手掐著自己的脖子,小臉漲得通紅,雙唇一張一合,似乎在喘氣,卻聽不到半點聲息。軒風納悶地道:「她怎麼了?」楊陽一個激靈,轉過頭,果然看到月眼神森冷,握杖的手關節泛白。
維烈笑了,與平常和煦如春風的微笑截然不同,是一種猙獰的,殘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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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說完,這位小兄弟,我們這葯啊,和一般的壯陽葯不同,不然也不會推薦給冒險家。它不但能增加房事的能力,還能強身健體,讓你在短時間內成為魁梧大漢!」
楊陽因為在夢裡看過扎姆卡特的原樣,先讓昭霆和希莉絲欣賞。輪到她時,儘管已經看過好幾次,楊陽還是暗暗贊好,突然想起一個人,探頭問道:「月,你要不要看?」
「被盜賊殺死了。一個黑黑的伯伯要抓我去做實驗,我拚命跑,摔了一跤,摔進一個畫著好奇怪圖案的大圓圈裡,一眨眼,就在這裏了。」
「不餓,我吃過了。」
「伊莉娜姐姐!」
「耶!真的不要嗎?我看你身材最瘦,應該最想要這種葯才是。」老闆十分失望。
「沒事。」肖恩回以燦爛的笑靨,隨即低下頭,凝視手背。蜜色的肌膚上,有個烙印般的黑色圖案,和天杖的形狀一模一樣。
「女人的直覺!」軒風站起來,一手握拳,昂揚地道。眾人無言。
借如廁的名義將友人拉到僻靜處,楊陽耳提面命,囑咐她謹言慎行,千萬不可暴露身份,然後去找其他同伴串供,最先找到的是坐在樹下吃東西的肖恩,正好把兜在心裏的疑問倒出來:「昨天你見到費路迪亞、費路迪爾時,為什麼反應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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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不過,你是怎麼變得這麼小的?幻術應該做不到這地步。」楊陽納悶地比對他的身高。
話雖如此,她還是想了很久才入睡。
做這個女人的假冒男朋友已是超級可憐,何況還真的有意思……兄弟!你保重!
楊陽愣愣地看著這一幕。本應該親昵非常的畫面,卻絲毫沒有曖昧的氣息,因為帕西斯的眼神是那麼虔誠,動作專註仔細,就連神的侍者也不遑多讓。
「回去告訴羅蘭,不許對肖恩·普多爾卡雷出手!」
「嗚嗚~~狄克~~~」肖恩衝過來一把抱住他,帕西斯也任他在自己身上製造洪水,突然想起一件事,小聲問道:「哥哥,你帶錢了嗎?」
維烈走到離他最遠的位子坐下,對這樣不禮貌的態度,月並不感到生氣。當他還是皇子時,就被人當作毒蛇猛獸看待了。
「嗯,老實的模樣也很像維烈。」貝姆特眯著眼笑了:「昨晚睡得好嗎?」楊陽也不知不覺回以笑容:「哈哈,床是很舒服,不過和大家討論到半夜,根本沒睡多久。」隨即詫異自己的多話,這個青年似乎有著讓人卸下心防的魅力。
自見面以來,這對雙胞胎說話的語氣、動作一模一樣,直到此刻,眾人才察覺微小的不同。
「沒錯!別多想,免得瘋病發作!」
魔界宰相點點頭,轉身離開房間。
「想起一部分。說到這件事——」肖恩語氣一沉,拋下喝空的酒碗,用力掐住他的脖子,「你竟然騙我!裝嫩也罷了,還裝女人!騙我叫你大姐姐!你哪裡像姐姐!?」
當晚·城主府。
「要用什麼理由?我們之間已經被傳得沸沸揚揚了。」
「那要怎麼鎮定?」好幾個聲音一齊道。
月沉默片刻,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房間。餘人目送他的背影,又是詫異又是不解。
「是蘆花村附近!」負責周邊治安的薩羅斯第一個想起,貝姆特立刻調派人馬前往該地搜查。趁此機會,早已心癢難搔的少女們圍住帕西斯,溫言勸慰:「小弟弟,不哭。」
沒多久,費路迪亞和費路迪爾來了,重演了一出擁抱的戲碼。見到維烈,兩人都很高興,於是寒暄了幾句后,一行人就告別總督,走出大門。
「……」
溫馨的畫面驅走了慘酷,他放鬆身體,沉沉睡去。
「沒有!」像被針刺到似的往後挪了挪,血龍王轉向黑髮少女,「楊陽。」這次沒有現成的髮帶給他,楊陽只好撕下一片衣袖,幫他綁起長發。
「第二天,姐姐病了,我才發現,她好瘦好瘦。義父也是,瘦得一把骨頭。一定是那個月他們陪著我吃不好睡不香。我後悔極了,拚命道歉。姐姐說如果你要我們原諒你,就把早飯吃完。」
「啊啊——」雙胞胎激動得熱淚盈眶,撲上來緊緊抱住他,「這是奇迹、奇迹啊!」
「為什麼為什麼?」他心痛得幾乎發瘋,「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不用。」魔界宰相僵直地轉過身,羞得耳根也紅通通的。視線相觸的剎那,他呼吸不穩地連退幾大步,才用比蚊子叫還小的聲音道:「你……你好,我叫維烈。」說完時,頭已經低得不能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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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妹伍菲。」維烈代為介紹,安撫地拍拍她的小腦袋。對他不能張牙舞爪,伍菲只好朝貝姆特扮了個鬼臉。堂堂西城城主怎麼會和小女孩一般見識,當下淡淡一哂。
肖恩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觸摸權杖,一個非男非女的聲音頓時響起:「又見面了,誓約者。」
毅然抽出手,帕西斯笑道:「告辭。」
緬的嘴角彎起鄙夷的弧度:「白痴才想不到!」維烈如遭雷擊,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她也喜歡我。」肖恩更害臊了,「所以氣她理薩羅斯不理我。」
「你現在這樣就差不多了。」楊陽涼涼地道。肖恩突然開口:「那個,請問你們是雙胞胎嗎?」
遠遠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市街趕回來的傭兵一邊揮手一邊奔過去,「有急事!團長!」
天杖沉默片刻,道:「好。」
「不介意。」
「走之前,先買幾匹馬吧。」想起情人在礦山上的慘狀,月提議。軒風熱切贊同:「好啊好啊,一人一匹,反正現在有錢了!」剛剛公會把他們從地底帶出來的寶物換了現金,還給了額外的獎勵。
「我知道,有人要抓他是吧。」楊陽凝視他,眼神複雜,繼而扭頭為床上的人掖好被子,「你去吧,我會看著他的。」
「沒良心的小丫頭,外公在這兒站了半天才看到。」鐵甲傭兵團長凱渥魯夫強忍激動,用慈和的語氣說著責怪的話。軒風一臉撒嬌地偎向他:「抱歉,人家一時沒注意到嘛。」
「他也只有這個用處了。」
「哎呀,不過是和你幹了一場罷了,又沒死,有什麼好斤斤計較的。」
「罷了,是我信錯你,反正也不是沒有解決方法,不是第一次失去……」
「我可——不這麼認為。」伊莉娜淡淡一笑,這個笑容與她稚嫩的臉蛋一點不搭配,精明而犀利,「我服侍了她三年,她的性格和能耐,我非常清楚。」
「呃——」肖恩訥訥著不敢看他。月坦然道:「如果是我做,有十分把握,但既然是這傢伙,你就要做好失望的心理準備了。」
兩個身影憑空出現,都穿著白大褂,五十來歲年紀。只是一個身材瘦削,形容冷峻;另一個神色就和藹多了,鼻樑上掛副眼睛,看起來像是學者。
鍥而不捨的尾巴正要追上,前面的幾人突然摔倒,害得後頭的人也跟著跌交,一時間,哀聲四起。
「混蛋——」
「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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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你的壯陽葯已經變成灰燼了。」
「果然。」
「原來如此。」月輕笑出聲,換了個坐姿,「告訴薩克,我的心眼沒這麼小。不過,他應該聽得見吧。」
貝姆特發出接近嗆咳的咳嗽聲:「胡、胡說八道!」伊莉娜點他的臉頰:「還不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