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願石》第三卷:步向終結的開始 第十八篇 最後的冒險

第三章 女孩的心事

第三卷:步向終結的開始 第十八篇 最後的冒險

第三章 女孩的心事

「哦。」
「你看上的人,其他也有不少人看上。我數了數,總共有六個往他杯子里添了春藥,每種都是大劑量,別說周圍有女人,即使只有男人,恐怕他也會錯殺。」
「求證過了啊,說了大人看不見——對了,你們要留宿的話,推薦你們住【河風】旅館,大前天有個外鄉人在那兒被魔女抓走了。」
「哦。」耶拉姆反射性地拿出紙筆,等記完才發現——他這麼起勁幹嘛?楊陽擺擺手:「那就拜託你了,我回去照顧昭霆。」
陌生的嗓音卻透出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一如轉過來的臉龐。莎莉耶疑惑地道:「你是……?」
念及姑姑背了黑鍋,維烈有點生氣:「你不幸就向無辜的人報復,這種事沒有道理!」明妮柔柔地微笑,反問:「那要對誰發泄呢,我的恨?」維烈無言以對。
環顧空蕩蕩的二樓餐廳,服務生錯愕不已:「人呢?」
「是啊,要保密哦。」帕西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莎莉耶應了一聲,閉上眼墜入夢鄉。
「蘇克先生人不壞,只因為丈夫長得不好看就亂來的女人,很有問題。」
「只是味道難聞,喝起來不苦。」耶拉姆漸漸不耐。肖恩開的這味葯固然有效,卻完全不考慮味覺方面的問題,他試喝時差點吐出來,絞盡腦汁才調得容易入口。
「賀加斯……」基西莉亞不驚也不怨,只是嘆息,「你不累嗎?這樣子,你不累嗎?」
「騙人!」
維烈開始懷疑當初的決定是否正確,因為他想說的是:「好像感覺不太好,我們不要去了。」但轉念一想,如果有危險就繞路,還叫什麼冒險?於是打消了勸告的主意。
耶拉姆微微變色——他們絞盡腦汁就是為了逃離這個羅剎女,對方現在卻提這種建議,不是存心把他們往死里推么!
※※※
「好好玩。」莎莉耶嘗試著伸出手。基西莉亞立刻親熱地握住,與她攀談。耶拉姆也不問同伴是怎麼找到這個親人的,只道:「你準備怎麼安置她?」維烈恬靜地微笑:「我本來想把姑姑送回摩耶,但她不肯,說要多照顧我一段時間,所以我打算讓她住在肖恩原先住的鏡子里。」
才應同伴的指示戴上【尼布卡之耳】,眾人就聽到這一爆炸性的消息。魔界宰相笑得像個靦腆的後輩,一手放在親人胸前:「我來介紹,基西莉亞·賽普路斯。」
「被你愛上的女性一定很幸福。」她抬頭,笑了,眸子里有著與之前不同的光。帕西斯喝了口桌上的殘茶,冷笑道:「錯!她很不幸!」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耶拉姆納悶。昭霆怨氣衝天:「天曉得!剛剛陽鬼鬼祟祟地進來嘀咕了幾句,她們就一窩蜂地出去了……哎喲。」語尾接著呻吟。難得看見她這麼可憐巴巴的樣子,耶拉姆不覺放軟語氣:「我熬了葯膳,喝吧。」
基西莉亞搖了搖頭,對他莫可奈何。維烈終於逮到機會插口:「帕西爾提斯呢?他還活著嗎?」
「賀加斯。」黑髮少女凝視被綠光包圍的青年,眼神複雜,「你的模樣看起來很凄慘。」
『啊!?』
「不過,不是基西莉亞小姐的話,綁架犯會是誰呢?」楊陽抱胸沉吟。
「呼……」一口氣喝完,葯沒馬上見效,肚子里倒熱乎起來,人就舒坦了許多,昭霆小小聲道,「謝謝。」
「少裝蒜!」到了這個地步,莎莉耶不再掩飾,「你瞞得了別人,瞞不過我,騷狐狸!」
唉,也許我太輕率了,這把年紀實在受不了那種刺激。
「我也是看你好像很累,又不得不叫。」帕西斯反唇相譏,坦率地道謝不是他的風格,他另有一套謝恩方式。
「這種破歌也能讓你聽得這麼入迷?」基於樂師的自尊,帕西斯的雙腿自動走到這裏,一路火冒三丈。當看到少女的反應,太陽穴更青筋跳動——她懂不懂什麼叫藝術?!
「不會,很少有人能讓我欠下恩情。」
沒有反對聲,希莉絲甚至用點頭表示贊同。剛才的事,屬她打擊最大。
「你為什麼不回來?」莎莉耶抬起頭,淚眼指控。帕西斯回以淡淡的苦笑:「理由你知道的。」
「什麼?」聽出她語氣認真,維烈稍稍振作精神。
低柔婉轉的嗓音令人銷魂,女子略抬手腕,照亮一張美艷的臉龐,瀲灧的水眸微微一動便是萬千風情,宛如一朵月下綻放的夜來香。
蜜芙走出逐漸加深的暮色,甜美的臉蛋依舊笑意盈盈,手裡把玩著一把彈弓,「因為我想來想去,總覺得你們的行為很不好。」
精靈之眼的可視範圍比常人大,因此維烈先看見路標上的字:「正東兩百公里·莫爾斯港,東南四十公里·聯盟主村,好像……嗚!」
女孩不算絕色,卻有一張非常討人喜歡的甜美臉蛋,對於喜歡成熟女性的男子殺傷力不大,但是有戀童傾向的就遭殃了,肖恩立刻同情心泛濫:「不要動,我幫你看!」
※※※
「前面就是花村聯盟,冬天沒有花,大概只有梅村景緻好些。」
「是這樣嗎?不過調教處男也別有一番樂趣哦。哎呀不好,想著想著,就有點那個意思了,我要去找個人消火。」扭擺腰肢,明妮款款走向玄關。注視她的背影,蜜芙斂去笑意,換上關懷之情:「安分幾天吧,姐,不然你也會死於縱慾過度。」
啊咧!?眾人傻眼。
「嗯。」魔界宰相啜了口蘋果茶,眉間有一絲憧憬,「不過我沒見過,因為在我出生前,她就去世了。但每次談到她,父親和優叔叔——首代陛下都很懷念的樣子,應該是位溫柔的女性吧。」
「的確,男性最大的特徵就是性慾了。」楊陽就事論事。耶拉姆咬牙:「這是天大的誤會。」
「你看得見我!?」
「維烈,我已經不是ELEN E了。死亡的那一刻,我就失去了所有的能力。」
「來自遠方的愛之信件,一個叫神官的人寄來的。」肖恩從懷裡掏出一封折起來的信。楊陽愕然了好幾秒,叫道:「怎麼可能!!!」
「你們都是天真的孩子,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公平,自己的公道只能由自己討回,我和蜜芙已經看透了。」
基西莉亞呻吟了一聲。維烈苦笑:「您想必也感覺出他是什麼樣的人,事情變成這樣是很遺憾,但從客觀看,你反而幫了他。」
「懸崖下有花田,姐夫和其他人在裡頭幹活。」女孩綻開童稚的笑靨,「是月光花,很漂亮喲,下次帶你們去看。」
「維……維烈……」肖恩無法置信地呼喚,兩個少女冷汗涔涔地躲到他身後,耶拉姆質問:「為什麼要殺她?」
「啊!痛死了!」亂七八糟的呼喝伴隨著乒呤乓啷聲,讓人無法不往可怕的方向想。四個女孩匆忙衝出客房,直奔隔壁,打開門的同時,聽到嘩啦一聲響。
「陽她們應該快來了吧。」
青年全身僵硬,想掙扎又不敢,因為他坐的是無背的椅子,無論朝哪邊移都會碰到不該碰的地方。也許是看出他的尷尬,女主人收回手,彷彿無心地擦過他的左胸,另一隻手的小指觸及他的喉結。
那嗓音甜蜜而沙啞,宛如惡魔的邀約。
過了多久了……帕西斯昏昏沉沉地想。
「希莉絲,可能需要消毒耶,而且我很擅長處理骨折。」肖恩摸著腦後的大包抗議。看出他根本沒那意思,希莉絲笑了笑:「好啦好啦,你治。」
摸著摸著,黑髮少女微微一笑,是有別於先前,成熟而深沉的笑容:「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賀加斯?」
帕西斯腳步一頓,轉過頭,對上一雙晶燦的黑眸。見他注意到自己,女孩立刻回以真摯的笑容,使她清麗的嬌靨越發亮眼。
「哎,莎莉耶妹妹,你在說什麼呢。」
「那隻狗嗎?我……我把它放在森林的出口了。」
「沒錯,女人留下來也不會有問題。」楊陽點頭同意,「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必須兩個以上,就我和……」
「好像會發生很好的事。」維烈微笑。肖恩和莎莉耶歪著頭不解。其他四人曾親身領教過這個同伴身為魔族的第六感,聞言大喜:「真的嗎,維烈?」
淡金色的短髮在昏暗的視界里柔和地浮動,宛如清澈的月光;漆黑的軍服因為華麗的金銀邊線而與背景區分開來;冰藍的雙眸流淌著溫暖的波光,一如那充滿關懷的問候:「師父。」
「詛咒?不像嘛,倒像貼上去的。」少女一雙貓兒般的黑眼趨近他,期待地問道,「我可以摸摸看嗎?」
次日,因為維烈尚未蘇醒,一行人沒有馬上出發,由耶拉姆去向村長辭行。
又來了。眾人嘆氣。
獨自走在密林里的魔界宰相停下腳步,擔憂之情陡然爆發,朝聲源跑去。
※※※
希莉絲回過神,大聲提醒,卻遲了一步,莎莉耶兩手撐了個空,整個人向後翻倒。
「……」這個才是特例中的特例。眾人不約而同地選擇忽視,繼續吃喝。肖恩正要質問大家為什麼不理睬自己,希莉絲把一塊火腿肉塞進他嘴裏,堵住了他的聲音。
「那個,幫我把這個換掉。」本來寧死也不想求這個死對頭,但也許是吃人家的嘴軟,昭霆竟情不自禁地拿出冷掉的水袋。耶拉姆一怔:「換什麼?」
「就是!在磨蹭什麼!」
「哦,是月光花啊。」希莉絲疑惑盡消。昭霆問道:「月光花是什麼?」
「沒辦法,這幾年海棠的收成不好,賣的也不多。」女孩垂下纖細的頸項,增添了一份惹人愛憐的味道。和她共騎的肖恩輕拍她的後腦勺,以眼神示意情人別再盤問。希莉絲也覺自己多疑,乾咳一聲,用友好的態度補救:「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嗯,腳扭到了嗎?」肖恩匆匆下馬。
「嗚~~好痛。」
沉吟半晌,沒有結果,莎莉耶開始翻箱倒櫃,搜羅有用的物品。離開香都時,她只穿著一件睡衣,除了母親留下的布娃娃,可說是身無長物。儘管路上採集了不少草藥,但多數是安眠藥之類沒殺傷力的。要提煉毒藥又沒有相關的器材,只好用現成的。
「你沒事吧?面色很差。」黑髮少女關懷地凝視他,水晶般剔透的嗓音讓青年感到一絲涼意,神智也稍微清醒,忽而冒出個點子:「你吃過飯沒?我請你。」有個聊天的伴,也許會精神些。
「啊——」
把十幾隻藥瓶包在手帕里貼身藏好,莎莉耶熄了火折,輕手輕腳地打開門,按原路返回,卻在門口撞見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楊、楊陽!」
這時,每個人都聽出來者只有一個,心裏浮起不祥的預感。
「……承情。」帕西斯推開他,調整了一下呼吸,朝基西莉亞伸出手,「斗篷。」
『汪!』小狗親切地打了聲招呼。他依然冷漠,心裏卻有點不知所措,不明白對方想幹什麼。
房間里再度充斥著省略號,直到隔壁傳來一聲高喊:「維烈!你幹什麼!」
「不是葯,是葯膳。」
捧起對方的臉細細端詳,基西莉亞嘖嘖感嘆:「好像,好像哦,簡直是一模一樣。他到底怎麼生的?你媽媽是誰?怎麼一點輪廓也沒遺傳給你?」維烈神色一黯,好半晌才道:「我……我沒有母親,我是父親的複製人。」
「你記性好好,跟我哥哥一樣。」沒有在意對方的諷刺,黑髮少女依舊貫徹助人為樂的初衷,手指禮盒,「這是什麼?我可以拆開看看嗎?」
一張娃娃般漂亮的臉蛋清晰地浮現,他微微一笑。
「什麼!」
帕西斯的雙手不知何時掙脫了腦體的鉗制,頂著身後微微蠕動的觸手,神色有一絲緊張:「先把……先把我的斗篷拿上去。」
「是啊,唉!那位樂師真是太出色了,我敢打賭宮廷樂師也及不上他!本來我以為魔女抓走他是要他彈琴,可是等了幾天也不見動靜。」
『基西莉亞,基西莉亞·賽普路斯。』
「累死了,趕快找家旅館休息!」昭霆的大嗓門打破了友人的陶醉,以至換來一個暴栗。
反應過來后,基西莉亞憤慨地大喊:「這是誣陷!我從來沒綁架過人!除了……」還沒說完,一隻手伸過來,緊緊捂住她的嘴。
「!」閃電般縮回手,魔界宰相面紅耳赤,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
「不要這麼不近人情啦,你幫我洗。」
「果然扭到了。」檢視了一下,肖恩握住腫起來的足踝,「忍住。」
「索貝克不行嗎?」莎莉耶聽出他語中的深意,關懷地問道。
「莎莉耶!」
「好有趣。」喜歡怪談的莎莉耶兩眼放光。怕鬼的昭霆寒毛直豎:「聽起來像是貞子一類的幽靈啊。」希莉絲奇道:「沒人去求證過么?」
「就連我唯一的知心朋友,也是把我當成他的慰籍。真是的,男人怎麼都這麼自以為是呢?」
啊啊啊——他竟然說好好休息而不是瘋婆子你活該飯桶女誰叫你吃太多肚子痛我看是拉肚子休息做夢馬上給我上路別裝死我知道你比牛還壯趕快起來不然我拿鞭子抽你跳五百個青蛙跳否則今晚沒飯吃……因為衝擊太大而歇斯底里的某人越來越語無倫次。
單膝跪地,生性拘謹的青年只能用最隆重的禮節表達內心的喜悅:「姑姑,我不是基連,我不是父親,我是您的侄子維烈。」
「呃呃,還不到這地步啦,如果你真的把肖恩吃干抹凈倒是應該弔頸——喂喂,別躲了!」見同伴又想和枕頭相親相愛,楊陽啼笑皆非,隨即笑意一斂,「快起來,我有正經事和你談。」
「本能?」昭霆不可思議地瞪著屍灰——魔族的本能是這麼可怕的東西?肖恩也有相同的感想:「怎麼有這麼不近人情的本能?」
被看到了!比剛才更絕望的黑暗籠罩下來,莎莉耶彷彿聽見自己血液結冰的聲音,一時間什麼也無法思考,連自己正往後退也察覺不出。
「好厲害!」儘管聽不太懂,希莉絲還是由衷欽佩。肖恩皺起眉頭:「真的有讀心術嗎?現存的心靈魔法沒有一個能做到啊。」維烈微笑著注視他:「當然不可能連思想也讀出來,只是對情緒的感知比平常人敏銳許多罷了。」
「嗯,我贊成肖恩的意見。」楊陽沉吟道,「銀髮是亞利安族的特徵,那人很有可能是神官的族親,為了神官,我也要參与救援行動。」本想反對的耶拉姆立刻表示支持,昭霆更是大聲叫好。
楊陽捶了她一拳,兩人打鬧著往浴池奔去,渾然不覺身後有雙眼睛注視。
果然,正確卻籠統的解釋,應該是索貝克告訴他的吧。楊陽尋思。肖恩還在噴火:「從維烈的行為看,這失常已經到達離譜的程度了!我一定要打斷那傢伙全身的骨頭,扔進爛泥里泡三天三夜,再吊起來餓一個禮拜!」
「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維烈失笑,輕輕帶過了這個話題。希莉絲見狀抗議:「再多說一點你姑姑嘛!難得聽你說自己的事!」其他人也一霎不霎地盯著他,臉上明白寫著「想聽!想聽!」。
眼看天色漸晚,目的地卻連影子也沒有,昭霆忍不住抱怨:「早知道就在農莊住下算了,省得來走這種泥巴路,還陰森森的,像隨時有鬼會……」
一定要廢除女尊男卑的制度!握緊雙拳,她在心裏起誓。
創世歷1038年冰之月9日。
拉開袋口聞了聞,再細看裏面的草粉,維烈的神情逐漸凝重:「是劇毒,雖然不及口服有效,但人如果聞一個晚上,也差不多了——誰放的?」
「你不必扯著嗓門叫,用比平常大一點的聲音就行。」
驀的,白影動了動,睜開一雙渙散的眸。
「蜜芙,你太淘氣了。」
明妮纖指劃過下唇,彷彿回憶什麼似的笑了。
「上廁所嗎?」黑髮少女笑容溫和,完全看不出異樣。
明妮的臉色由白轉青,最後定格為紅色。
「什麼都不是——你大概不知道,我們這種人的靈魂,冥界是不會接納的,肉體的死亡就等於靈魂的消亡。」基西莉亞苦澀一笑。維烈沉默片刻,輕聲嘆息:「我知道。」
「啊?」基西莉亞錯愕地看著她。維烈也皺起眉頭:「對了,姑姑,你為什麼綁架附近的青年少年?湖風鎮的人說你時常這麼做,所以才叫你魔女。」
「我有個主意。」莎莉耶插口,「我們假裝要參觀附近,叫一個村人帶路,中途放倒他,偷偷溜走不就行了。」清晨她去回收香囊,卻不見目標,顯然敵人發現了她的小動作,未免夜長夢多,還是及早上路。
「哈哈……抱歉,我是很高興的,可是又好難過。」少女用手背抹去淚水,「因為我突然發現,我連我的心事都不知道了。」彷彿被這句話觸動,帕西斯默然片刻:「無視太久的話就會這樣。」
回應眾人的期待,維烈無奈地放下茶杯,道:「我的姑姑是ELEN E,精神感應系的超級變異體……」
「你還在擔心索貝克吧?」
「隨便啦!只要有個地方歇腳就行,這風吹得我凍死了!」昭霆直打哆嗦,在冬季的野地里騎馬可不是件舒服的事。楊陽笑道:「嗯,還是選個近點的村莊吧,我們並不是來觀光的。」
難道我是潛意識被虐狂?
昭霆等人剛好爬上山,滿臉獃滯地凝視她。
床上的人依舊沒有動靜,眾人也只好陪他當木雕,突然,維烈翻了個身,將紅到不能再紅的臉藏進枕頭下面。
維烈晃了晃,反而是他身旁的人不為所動,漠然回應:
黑髮青年深深吐納了好一會兒,才得以平靜地說下去:「我改變了自己的體質,有性慾,受了傷不會馬上痊癒,力量也壓到原先的十分之一。」
對面旁觀這一幕的莎莉耶目光森然。楊陽看在眼裡,眉間浮起憂慮。
誠摯的笑靨再度綻放,這一剎那,天空彷彿也亮了起來。
和暖的風吹過兩人當中,時間靜止了一瞬。
「當然!一天不找到他,我就一天安心不了!不過仔細想想,他不回來是想忘記我推開他的那幕吧,讓我們彼此冷靜一下也好。」肖恩微一苦笑,刮刮對方皺起的鼻樑,「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
「是的,姑姑是個可憐的人,不但被與生俱來的能力折磨,還夾在親人和愛人中間——她的哥哥,我的父親和優叔叔原本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一直到她死也沒有和解。優叔叔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父親是不知道她的能力。嗯……總之這裏面的情由非常複雜,但是姑姑始終沒拋棄他們,默默安撫他們的心靈。在那個人心荒廢的年代,她可以說是至寶。」
迎面吹來的風充滿草木和湖水的芬芳,讓人感覺猶如身臨夢境。凝視眼前古色古香的小鎮,楊陽露出感動的神情:「哦哦,這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啊。」
蘋果酒,柳橙汁,煮蔬菜,奶油濃湯,葡萄枝烤牛肉和加熱過的鮮嫩火腿,構成美味而豐富的一餐。
維烈如釋重負,本以為是自己運氣好,卻聽得掛回腰間的手鏡里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哼,敢吃我侄子的豆腐,潑你一身水算便宜了你!」
※※※
而有了他的信就不同了,這將成為她支持下去的動力。
敲響隔壁的門,出來的是衣著有些凌亂的維烈:「楊陽!昭霆沒事吧?剛剛就聽見她的叫聲。」
「莎莉耶!」
至於賀加斯的力量,一開始就被那隻冰冷的食指封印。
宛如平地驚雷,楊陽、昭霆和耶拉姆不約而同地站起,齊聲喝道:「銀髮!?你說他是銀髮?」
「哎呀,還有條小狗啊。」泰然起身的少女一訝,笑著彈了下手指,「那就一併帶走好了。」
維烈愣住,隨即淡淡一笑。
『沒有為什麼。』他回答。除此之外,姿勢、表情甚至眼神都沒有任何變化。
燈火通明的大堂,美酒佳肴擺了幾桌,男子肩搭肩縱情歌舞;女子穿梭來去,添酒加菜。歡騰的氣氛讓少有類似經驗的魔界宰相很不習慣,坐立難安;其他人倒挺自在,主因是陪酒的蜜芙很會說,一張巧嘴吸引了周圍大半的注意力。
被那凄厲的控訴刺痛了心,賀加斯垂了下眼,語調泄露出一絲塵封的情感:「基西莉亞,我愛你。」
如果索貝克在這裏,想必能對他做出完美的解釋吧。楊陽心道,悔意如潮水般泛了上來。
「姑姑。」維烈好笑地搖頭,內心卻著實感激親人的幫忙,不然他恐怕會出糗。
「打開吧,就是給你的。」
怎麼辦?六神無主地抱緊黑髮少女,莎莉耶開始發抖。
湖風鎮,與樹鎮一樣歷史悠久的小鎮,卻有著開放的人文環境,座落在水質清澈的梅斯湖畔,邊緣生長著許多美麗又珍貴的藥用植物,對岸的森林更是藥草的寶庫。一到炎熱的季節,坐在小木屋的二樓,享受涼風習習,眺望波光粼粼和蓊鬱綠意,實是避暑的不二勝地。但吸引多數遊客前來的還是著名的【魔女現象】,引起古往今來無數探險家的關注和討論,卻至今沒有結論。
「不是的,我是在氣我自己,因為怕影響到你們才不吭聲,亂髮脾氣這種事最討厭了。」
「昨晚就記下來了。」不然她也不會想出這個計策。楊陽心下佩服,衝口道:「早知如此,我就不問蜜芙討地圖了。」
「這樣的能力很麻煩吧,成天被他人的情感包圍。」楊陽想起以前看過的漫畫小說。
輪到自己時,昭霆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為什麼搶美少年?」
「姑姑……」維烈不安地呢喃。明了他的心思,基西莉亞眸光轉柔,俯身在他前額印下一吻:「沒關係,姑姑疼你。」原以為會遭到嫌棄的恐懼如春陽融雪般消失,魔界宰相低垂的臉龐浮起紅暈。
師出同門的三人再次面面相覷。昭霆喃喃道:「不會是神官先生吧?」耶拉姆一臉沉不住氣:「恐怕是的,符合這特徵的人太少了。」楊陽最為冷靜:「我覺得不太可能,他前幾天才寄信給我,而且他沒理由來這裏。」
閃耀的黑眸黯淡了一下,『我是普通人啊。』
「我明明就聞到藥味了,還想騙我!」昭霆卯起性子不依,人不舒服時情緒最不穩定,而原來就孩子氣的她更加變本加厲。
「兵分兩路吧。」莎莉耶平靜地道,「一隊人先利用嚮導下山,另一隊人在這裏等,到了晚上還不回來,村人一定會分頭找,到時就可以趁亂離開了。」
※※※
「你們……你們……」希莉絲顫抖得無法言語,比出的食指也在空中上下起伏。楊陽拍拍她的肩,語重心長地道:「彆氣,肯定不是他們自願的。」
「呃……」黑髮少女回過神,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因為我頭一次聽露天演唱會。」
盒子里是一雙做工精緻的小牛皮靴,白底縫銀線的花樣,十分漂亮。少女驚呼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拿出來,把玩良久,才套在腳上,渾然天成的合適。
「喂。」他不怕女人流淚,但至少要讓他知道原因吧。
「我是不行了,走得太遠,恨得太深,我也……不想忘記。」深吸一口氣平息內心的涌動,他低下頭,微笑,「莎莉耶,不要再想著我,關閉自己的心了,你我雖是同類,內在卻截然不同。你渴望光明也願意成為其中的一員,而我從來不想踏進去——忘了我,快樂地生活。」
還真是個甜蜜的小東西。楊陽心下感嘆。
※※※
「嗚嗚,維烈……」基西莉亞淚眼婆娑地看著他,自責得語無倫次,「怎麼辦?我傷害了他,我恩將仇報……他是個好人,請我吃飯,送我靴子,還聽我說心事,我卻把他當成賀加斯報復,他一定恨死我了!」
他不恨。落到這個地步是他咎由自取,是他大意,是他輕信,活該遭此下場!但是他憤怒——為什麼我要代那個瘟神受苦!?
「只是想吹風罷了。」帕西斯懶懶地應道。
「說到男人,你這次帶回來的貨色,可真不錯。」
「我記得你是藥師吧,那這裏面的葯,你認得出嗎?」楊陽拿出兩個香囊。
剛要離去的眾人一聽見突然響起的豎琴聲,不約而同地浮現相同的感想。被差勁的演出氣發了興,帕西斯不再藏私,一首魔曲把在場的觀眾迷得七葷八素。然而,當他彈奏完,掃視泥塑木雕般的眾人時,才發現——那個少女不見了!
「誰誰?告訴我!哎呀,不要告訴我是維烈哦。」希莉絲因為想到兩張相似的臉親熱的鏡頭而雞皮疙瘩直豎。楊陽好笑地道:「不·是·啦,是我師父。」
和莎莉耶一起進來的楊陽敏銳地看出其中的關節,一字一字道:「維烈,你醒了吧?」
「呃,這個稍微嚴重點,不過也沒大礙。他們會比較嚴厲地教育你,糾正你正確的處事方式。」
「別責問她。」維烈打斷,緊張地坐起來,喚出火焰燒掉了香囊,「這件事必須從長計議,千萬不可以刺激那個女孩。」楊陽鄭重頜首:「我明白,教訓只要有一次就夠了。不過,真是像啊,莎莉耶和索貝克。」
「不!你抓住維烈!」楊陽扣緊她的肩膀,滿臉悲壯,「我們不能過去,不然也許就是我們被維烈又親又舔又咬了。」死道友不死貧道,肖恩,你自求多福吧!
「有點。」
呼氣聲,楊陽三人放下提得半天高的心。即使神官吃了增發素,也不可能半年裡長那麼快。
「是……是啊,不過應該沒關係吧,她答應我會守秘。」楊陽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解釋。
還是期待你的冒險見聞吧,一定比這裏的生活有趣精彩多了,不過西芙利村的可愛就在於它的樸實平靜,當初我也是因此才會住下來,下回跟你說說我年少時的輕狂事。
『你的聲音真好聽。』毫不介意他的冷淡,女孩真誠地笑了,『可是如果有感情的話會更好,為什麼不快樂點呢?這片山坡的花都為你而開啊。』
「但是你聽我說話啊,一般的男人決不會有這耐心,也沒沖我發作。」黑髮少女再次托著腮幫,定定注視他,眼底閃過一道異彩。這時,服務生端著一隻沉重的托盤辛苦地爬上來,把飯菜擺上桌。
看著這樣的她,希莉絲的腦海深處迸裂了一角,一個模糊已久的意識逐漸成型:
「給她做點補血鎮痛的東西,我知道一味很有效的葯膳,你拿筆記下來。」
少女一震,慢吞吞地轉回來,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楊陽姐姐要走了嗎?」
「對啊,就是那個地方流血,肚子很痛很痛,一個月一次的玩意。」
生怕自己被吃掉,一開始大家都不敢照顧維烈,但也不能把人放著不管,後來肖恩想了個辦法:拿下力量手鐲。沒了力氣,以魔界宰相貧弱的運動神經,即使藥性發作也無法逼人就範。
將一動不動的銀髮青年拖上岸,黑髮少女不住啜泣,成串的淚珠滴落在遍布傷痕的肌膚上,泛出燒焦似的白煙,沒有意識的身體也彈跳了一下。發覺自己的陰氣只會給對方的自療帶來妨礙,她急忙胡亂抹淚,小心翼翼地扶坐起他,靠著一棵大樹。
呼救的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女,坐在山腳下不能動彈的樣子,旁邊是一堆碎石和一隻打翻的竹籃,裏面的湯和蛋類料理灑了一地。一見飛快趕來的楊陽等人,她頓時露出欣喜之情:「謝天謝地!終於有人……咦,你們是旅行者?」
「也算吧。」
「維烈先生,我不諱言我是個蕩婦,不過蕩婦也有蕩婦的好處哦,而且我真的很喜歡你,你不再考慮一下嗎?」明妮運用同情攻勢。心軟的魔界宰相遲疑:「我……」
肖恩鬆了口長氣,隨即勃然大怒:「春藥?你說春藥?是哪個混蛋?我要宰了他!」餘人不可思議地瞪視他:「你知道春藥?」
「什麼?」棕發青年眨眨眼,隨即會意,笑著揉揉她的發,「我沒生你的氣,你怎麼和維烈一樣喜歡把事情憋在心裏,這幾天不好過吧。」楊陽哀怨:「是啊,你都不理我。」
聽到「騷狐狸」三字,蜜芙彷彿面具的笑靨消失了,代之以一片陰冷。
這話已經露骨到兩個少女不得不捂耳,耶拉姆幾乎要噴鼻血的地步,當然肖恩是更加的一頭霧水。而維烈在極度的羞澀后,反而冷靜下來:「這種建立在肉體之上的關係,我拒絕。」
帕西斯不置可否,甩甩頭,道:「說說你的事吧。」該死!看東西又有三個了!
一邊調整呼吸,帕西斯一邊手扶著額頭站穩。熱心的村民紛紛慰問,一個服務生甚至從路旁的旅館跑出來拉客:「這位先生,看你臉色不好,要不要進我們店坐坐?」
「怎麼吃得這麼少,嫌我們招待不周?」一雙藕臂冷不防纏上維烈的頸項,豐潤的唇瓣吐出如蘭氣息。
「美少年也在範圍內。」商販又看向耶拉姆。
此刻他們是在梅迪城東部的大都市法倫特,過去是以風景優美著稱的湖風鎮和養殖花田為生的村莊聯盟,再往東就是世界五大港之一的莫爾斯港,從那裡可以搭船前往東城伊維爾倫。因為很久沒接觸時事,楊陽特地買了幾份報紙研讀,看到魔導國元帥的部分時隨口感嘆:「有這樣一個姑姑似乎是很不錯的事。」卻意外引起同伴對親人的緬懷。
好久不見,有沒有嚇一跳?應該沒有吧,那位好心的先生想必告訴你了,真沒想到他就是你宿命的另一半,際遇實在是很奇妙。
「不,是真的,而且是……咳咳,那種痛。」
『不過……還真是罕見呢,黑髮也罷了,連眼睛都黑色的。』
「對哦!」
「姑姑,是巧合,楊陽和我沒有血緣關係。」維烈略帶不自然地道。基西莉亞眼珠一轉,笑開顏:「失禮了,那大家介紹一下吧,我想認識認識侄子的朋友。」這是個合理的請求,眾人欣然報名。
「姑姑,肖恩也是靈體。」維烈解釋。基西莉亞激動地抓起棕發青年的手上下搖晃:「太好了太好了,我還是第一次遇上同類!」餘人見狀大吃一驚。楊陽衝口道:「她可以碰到肖恩?」
「對不起、對不起……」
「你你……」
「維烈,你沒事了?」肖恩沖在最前面。維烈無地自容地垂著頭,含糊其詞:「呃,嗯。」
「要了解做什麼呢,我喜歡你的臉,喜歡你的身體,這就可以了。我也允諾你,讓你非常非常舒服,每天都捨不得離開我,捨不得下床。」
耶拉姆力持鎮定:「沒這回事,是我們有急事。」
透明的風旋以女孩為中心席捲開來,將眾人遠遠彈開。圍繞著風眼,風勢還在不斷增強,颳起的碎石發出激烈的碰撞聲。莎莉耶緊緊攥著胸口的衣裳,感覺身體好像要爆裂開來,顧不得追擊,用盡全部的意志力對身邊的風發出指示:送我們離開!
可惡!不識貨的丫頭!還拿走了羅蘭的斗篷!
黑髮少女僵住,半晌,吐了吐舌:「你看出來啦?抱歉,因為我看你好像很困,又不想睡。」
「嗯,不過……好像只限我自己。」
「我死也不喝死小鬼煮的湯!」昭霆逞強道,心裏卻已經在幻想熱湯的美味。知道她不過是在嘴硬,楊陽連理也懶得理會,徑自走出房間。
在樓梯口徘徊的肖恩撞見從下面走上來的楊陽,後者頓時手忙腳亂,尷尬得不知如何自處。
楊陽怔怔地聽他說完,又確定信封上的字跡確實屬於無名氏神官后,喜悅之情陡然滿溢出來。
再次回到和風旅店,帕西斯對迎上前的服務生低語了幾句,引著女伴走向先前的座位。
過了幾分鐘,服務生拿著餐具嘀嘀咕咕地上樓:「明明只有一個人,還要兩副餐具,真是奢侈。」接近樓梯口時,他換上一張殷勤的笑臉:「讓您久等……咦!」
善體人意的女孩。帕西斯眯了下眼,剛剛在廣場交談時他就發現:眼前的人並非徒有美貌的花痴,但也不是別有居心的可疑份子。相反,天真爛漫的性子下有一顆玲瓏慧心。
「呸!」莎莉耶吐出一口血沫,準確地把袖劍刺進她的頸動脈,「這種事你去向神申訴吧!」
雖然外表沒表現出來,但他確實吃了一驚。
這三天,他不好過,也沒讓這折騰他的鬼東西好過,悄悄破壞了它的腦部。本來差一步就成功了,偏偏監禁他的牢頭在這時出現,刺激了綠藻最後的意識,連帶引發了它的競爭本能。
「進來。」裡頭傳出棕發少女半死不活的聲音。
「這邊!」莎莉耶指了個方向。楊陽一訝:「你認得路?」
璀璨的明眸變得霧蒙,慢慢的,兩行晶瑩的液體溢了出來。
「是某個除了臉蛋身材一無是處的大冰塊爛木樁臭石頭老頑固死心眼沒人味的傢伙制定的規矩!」
「謝謝謝謝謝謝!啊——這就是追星族的心情,原來真的有偶像崇拜症這種病。」將紅撲撲的臉頰在紙上摩擦,黑髮少女整個人沉浸在幸福之中。
「他好了。」楊陽從房裡走出來,一手拽著拖拖拉拉不肯露面的魔界宰相。眾人呼啦一聲圍上去。
「唔唔……」
莎莉耶走上前,將一枚藥丸塞進黑髮青年口中,然後肖恩就感到懷裡掙扎的力量小下去。
「真的?」昭霆懷疑地瞄了他一眼,掙扎著坐起來,「讓我嘗嘗,不好喝扁你。」
維烈彷彿驚弓之鳥般躲到肖恩身後。昭霆和希莉絲異口同聲:「是你!」
『大哥哥,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裏發獃?』
強烈的震動使她從短暫的昏迷中蘇醒過來,不同於剛才的悶痛在四肢百骸間肆虐,彷彿連腸子也被攪爛,她乾嘔了幾聲,臉色慘白如紙,汗如雨下,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努力睜開淚水模糊的眼環顧四周,勉強看出是一塊坡地,而一具溫暖的人體躺在她腳邊。
秋天時我常到後山的楓林獨坐,火紅的楓葉真是美極了,雖然還比不上里那,但我更喜歡這裏。那邊的情況——算了不說掃興話,等下次談到嚴肅的話題再聊。我見到元帥了,那天是我師父的祭日,我在墓園裡碰到她。她很精神,真好。啊忘了說,她是我師父的朋友,一位了不起的女性,有機會介紹你認識,你一定會像我一樣尊敬喜愛她。
「真的是被魔女抓走的嗎?會不會是悄悄離開了?」楊陽表示懷疑。旁邊一個客人插嘴:「不可能的!那天我就在門口曬魚乾,一上午沒見人經過,然後服務生就大叫人不見了。」
『別理她!』帕西斯早就發現這個跟蹤者,不耐煩地揮揮手。刃霧更加吃驚,這是第一次帕西斯對美女如此興趣缺缺,從側面反映了他的狀態確實不佳。
少女愣了愣,隨即又展顏:「那一定不是因為你的緣故。」
隨著雙腳飛離地面,她頗為不甘地低語:「三億年的囚禁只用三天的懲罰抵消,我真是太心軟了。」
莫爾斯港,位列世界第五的大港,面向達爾邦內海建造,近港數十公里的海域里,雙桅、五十槳漁船的白帆與湛藍的天幕構成壯闊的畫卷。隔開東南兩城的遙遠海平線帶著淡紫色調,優雅地搖曳著,飛濺的水沫閃著珍珠般的光芒。初冬的陽光照耀著這一切景物,形成一個宛如罩著藍色面紗的世界。
「這個村的人有點奇怪哩,未免太熱情了,不過那個小女孩倒是挺有趣的,比我們隊里的某人好多了。」昭霆邊脫靴子邊暗諷。
「我看是藥性過猛,燒昏頭了。」希莉絲量了量體溫,燙手,不禁大罵,「那個瘋女人!」
陽:
「天哪!」少女驚悔至極,連忙下令要綠藻釋放對方,卻得不到回應,情急之下不及多想,直接奔了過去,卻被一聲大喝定在當地:「別過來!」
「啊——好痛!」女孩的大叫有著明顯的撒嬌成分,但她是小孩,誰也沒覺得奇怪。
「就憑他做過的事啊,小姑娘。」明妮笑著抬起手,劃了個奇異的圖案。看出那是魔法符文,肖恩和維烈連忙布下結界。豈料對方並沒有攻擊,划完后,明妮腳下的地面隆起,托著她迅速升高,形成一個巨人模樣的土堆;而在眾人身後,也冒出一個一模一樣的土人。
「哼,你嗅出我們的味道,我也嗅出你的味道,小魔女。」
「不然你倒是拿出個好辦法啊。」
下一秒,他口吐鮮血地倒在幾米遠的地上。
※※※
維烈震驚得全身僵硬,剛才驚鴻一瞥,看清了少女的長相,和他曾在照片上看過的一模一樣,而且她使用的語言……摩耶語。
黑髮少女這一驚非同小可,捂著嘴連連後退,腦海一片混亂,「侄子?我的?基連哥哥竟然……對,對啊,畢竟過了三億年,他結婚也不奇怪——哎呀,讓我看看!」
「如果軒風看到這個場面,一定興奮死。」昭霆抹了把臉。
昭霆不耐煩地踢了腳附近的石子。希莉絲坐在一塊大石上,兩手托著頰抱怨:「好慢哦。」
「呃!」維烈呆了好一會兒,結結巴巴地道,「那……姑姑現在是?」
驚恐、身體突然發熱……隨著回憶的深入,她感到體內有股莫名的騷動,與此同時,男人們已經接近到可以抓住她的距離。
「啊!!!」
莎莉耶冷靜地道:「最有可能的是明妮夫人。」
將她放回地面,帕西斯猶豫了一下,沒拿回斗篷,反而裹得更緊,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瞥了一眼,用瞬間移動離去。
※※※
「謝謝你們救了蜜芙。」女子聽妹妹說了經過,盈盈一福,「我叫明妮·特蕾希,請到寒舍一住,讓我聊表謝意。」
「想逃,沒這麼容易!」蜜芙果然上當,撲過去壓住她,將風索套上她的頸項,雙眼噴出洶湧的怒焰,「我恨,恨死了!為什麼我和姐姐要受這麼多苦?同樣是女人,為什麼命運差那麼多!?」
你們剛走的那段日子,我真是過得和流浪漢沒兩樣(這點也千萬不能告訴耶拉姆),幸好大家把我拉出頹廢的谷底,把我打理得像個人樣。想想以前不是這麼怕寂寞的性子,一個人也就一個人過了,果然人是相處久了就會有感情的生物。不過……咳咳,你還是不一樣的。
「楊陽……」黑髮青年抬起頭,擠出可憐兮兮的聲音,「我想死。」
從這段不符合他平日為人的狠毒宣言,可以看出他憤怒到了什麼地步。
「姑姑?」
「好主意!」耶拉姆擊了下掌。昭霆有點吃醋,故意雞蛋裡挑骨頭:「那行李怎麼辦?哪有參觀帶行李的。」
※※※
「魔女的森林?」除了希莉絲和維烈,人人異口同聲。商販放下竹婁,解說道:「是很久以前流傳下來的故事了。說森林里住著個不老不死的魔女,侵犯她的領域會被殺,有時候會抓走看上眼的伴侶。但是大人從來看不見,倒是小孩經常說看到一個穿白裙的大姐姐在林子里晃悠。久而久之,魔女的名稱就這麼定下來了。」
「我可不會小瞧同行。」蜜芙再次一臉笑吟吟,揮了揮手,「吶,這兩個人就賞給你們了,隨便怎麼玩都行。」
「!!!」維烈倒抽一口涼氣,清俊的臉龐瞬間紅到脖根,險些打翻杯子。這時,耳邊啊呀一聲,一個路過的婦女將酒潑在明妮的背上。
黑髮少女反覆默讀,嘴角蕩漾著幸福的笑瀲。
莎莉耶憤怒地道:「別被騙了!她和她姐姐是一夥的!不,這個村子的女人都是一丘之貉!」
「賀加斯……」維烈的低語帶著絕望的顫音——賀加斯出現了,是否就代表帕西斯消失了?
「啊,沒事。」魔界宰相發出如夢初醒的聲音,微笑帶過,心裏漲滿了擔憂。
眾人看著這幕嘆為觀止的景象,久久發不出聲。
銀髮青年一凜,與此同時,一股熱流沿著指尖滲入,使他的雙眼違背意識地合攏。
相反,魔界宰相身邊的空氣平靜得懾人,那張剛剛還浮現出情緒波動的臉龐突然喪失了所有的表情,空洞得像蒼白的人偶,連平板的聲音也彷彿機械的振動:「這是,威脅嗎?」
雖然一直沒表現出來,但每次看到昭霆和耶拉姆火熱地吵嘴,希莉絲和肖恩親密地手牽手,楊陽心裏是很難受的。
肉體的傷轉瞬就會好,雖然時不時的疼也可以算是一種折磨,但又怎麼比得上體內一浪高過一浪,無休無止的痛苦?用精神地獄形容也不為過。即使和賀加斯的戰鬥,也從來沒超過一小時。而現在,他估計起碼過了一天。
念在她是病人的份上,耶拉姆沒有發作,也幸好神官生病時比她更難侍候,要不他早甩手走人了。
是帕西爾提斯!今晚我要去一趟那個森林!
帕西斯愣在門口。
「咦,維烈有個姑姑?」
前方傳來輕微的異響,一個纖細的身影降落在草坪上。蔓延至岸上的觸手自動退到兩邊。月光靜靜流瀉下來,交織出迷離的色調。
※※※
只有健全的制度,才能孕育出健全的人格。
「等等!她真的挑逗維烈了么?」昭霆插口,臉色不是泛紅而是發青,「她……她知不知道維烈幾歲了?天哪!太可怕了!」餘人沉默,良久,楊陽才幹咳道:「如果她知道維烈幾歲,絕對挑逗不下去。」
「該死!」莎莉耶用力一踢馬腹,與此同時,她的坐騎發出一聲長嘶,將她甩下地。
他口中的人,是打他們一走進小鎮,就尾隨上來的陌生少女。
傍晚,一如預計,焦急的村人在明妮的分配下四散搜尋,兩個少女乘機溜進屋后的馬廄。禮儀周到的楊陽不顧莎莉耶的反對,堅持留下致歉的信,不過好歹放在了隱蔽的地方。
「他媽的!你也是,蘭修斯也是,都瞎了嗎?把我看成那個瘟神!我有哪裡像他?哪裡!」
「喲,師生戀啊,有一手。」
「請多指教。」黑髮少女鞠了個90度的躬。
「哦。」用另一隻手接過,耶拉姆走到門口,丟下一句,「好好休息。」
眾人推敲了一陣,覺得可行。肖恩伸手揉亂女孩的長發,贊道:「莎莉耶,你真聰明!」
「我!」莎莉耶自告奮勇。昭霆也不甘落後:「還有我!」楊陽斜睨她:「我們倆可以用身體不適的名義留下來,你這麼蹦蹦跳跳,誰會信啊?」
他有一頭閃亮的銀髮,在背部鬆鬆紮成一束;祖母綠色的雙眸宛如深冬的湖水般冰寒;秀麗的容貌讓不少行人尤其是女性駐足偷瞄;雪白的長袍沾滿塵土;右手挽著一件摺疊起來的黑斗篷,左手拉著肩上的背包帶子。
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一行閃光的文字浮在半空:再讓小公主傷心,決不饒你們。
寒冷的冬季少有吟遊詩人光顧,百無聊賴的鎮民在噴水池廣場彈起了自編的小調,雖然不專業,水平倒也不如帕西斯認為的那麼臭,博得不少掌聲。在旅館門口轉向的黑髮少女也站在人群外圍,雙手合十,白皙的臉蛋泛著興奮的紅暈,兩眼射出陶醉的光芒,一霎不霎地定在唱得起勁的鬍子大叔身上。
「媽媽,蕾亞,幫助我!」
「……」這不是魔女,是色女吧!
「可是我一開始不是這樣。」少女垂下手,把凳子往後挪了挪,耷拉著肩膀,不復先前的活潑,語氣也是無精打採的,「我希望他們能聽我說話,安慰我,但哥哥說女孩子只要會撒嬌就行了,任何東西他都會買來給我;優也是,只會對我傾訴,從來不管我想什麼。我不是人,是寵物,垃圾桶!偏偏……我還是愛著這樣的他們。」
「我去問老闆娘討個熱水袋。」還是希莉絲看不過去,匆匆出門下樓。莎莉耶手指繼續像條毛蟲在床上蠕動的昭霆,又是擔心又是不解:「她這是怎麼了?」
棕發青年垂下肩膀,臉上流露出刻骨的失望,半晌,他無法克制地喊出鬱積的情感:
熬好葯膳后,褐發少年輕扣隔壁的門。
不過他自己的事已經頭痛不完,沒閑情管別人。而且站的時間一長,頭又開始發暈。
「好像是,站不起來。」女孩抽抽鼻子。藉著夕陽的餘暉,看清她面目的楊陽哎呀了一聲。
「嗯……」
打開沒有上鎖的門,屋裡的空氣震蕩了一下。
「快住手!」
「太好了,是解藥……咦!睡著了?」
「你走吧,回到親人中間。」
「你都分得這麼細嗎?這樣做人很累耶。」
「水、水!」昭霆慌忙浸濕毛巾。
「你認識我們老大!?」流氓們倒退一步,吃不準眼前的人是什麼來路。
「在前面的海棠村,我帶你們去。」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賀加斯!」帕西斯以為自己是用吼的音量,結果只比說話聲大一點,加上一陣急咳,使他的氣勢降到最低,但光是內容就足夠讓對方吃驚了:「什……什麼?」
聽著對面傳來的叫好聲和乒玲乓琅聲,有一種久違的溫馨浮上心頭,帕西斯對於一個陌生女孩能帶給自己這種影響感到不解。
「陽,你有女人味了哦。」
「帕西斯!」
「我是神,愛上人類,已是罪無可恕,豈能再加深罪孽。」賀加斯迴避了她的問題。
就算這樣,也不能肯定是魔女乾的吧?也許是發生了案件;也許他是法師,用捲軸走了。楊陽等人交換疑惑的眼色。這時,旅館里唯一的女性客人紅著臉道:「不過,那位樂師真迷人呢,一頭銀髮好像寶石一樣閃閃發亮。如果我是魔女,我也會看上他。」
「這聲音……是帕西爾提斯!」
三天後的傍晚時分,楊陽一行到達了湖風鎮。
「也許你有點誤會,我並不想囚禁你。」
維烈苦笑了一下:「抱歉,你根本不了解我。」尤其不了解他的年齡。
※※※
「馬上就到魔女現象啦,要睜大眼睛看哦。」
嗯……該從哪裡說起呢,這裏完全沒變。還是一群精力旺盛老是淘氣的小調皮蛋,一個天天過來混吃騙喝的警備隊長,一幫純粹是我出氣沙包的憨士兵,一位好心的時常救濟我美酒的老闆娘(這點不能告訴耶拉姆哦),她那成天笑呵呵也不知笑啥的老公,一籮筐喜歡嚼舌根悠閑得沒命的村民(邊境的冬天是很閑的)。值得一提的只有沙莫家添了個壯丁,崔西家生了個女兒,珂特家多了三口豬,里維家少了一頭羊,夏那家抱了一匹小馬駒,尼爾家冒出一窩小狗……打住,越說越沒勁。
「為什麼?」
房裡的景象令人瞠目,棕發青年躺在地上,雙唇紅腫,衣襟敞開,裏面有幾個紅紅的印子,一副慘遭蹂躪的樣子;而魔界宰相壓在他身上,濕漉漉的黑髮散亂不堪,臉頰通紅,呼吸急促;旁邊的褐發少年保持施法的姿勢,顯然是他澆了維烈一頭水。
肖恩啞然,不管是怎樣的大人物,只要是同性他都能毫無顧忌地報復,而是異性的話,只有忍氣吞聲了。
聽到這裏,帕西斯越發肯定對方不是一般人,細看打扮也有異。正經的南城女性決不會穿露出小腿的連衣裙,還赤著腳。
「索貝克!」莎莉耶狂喜地叫道,死死抓著他的衣角,泣不成聲,「索貝克、索貝克……」
把菜單推倒對方面前,示意她點菜,帕西斯瞥向樓梯口,正巧服務生抱著一隻禮盒上來。
「夠了,你不必描述得這麼詳細。」希莉絲嘴角抽搐,沒放下的手揮了揮,「你走開。」
「哦?那我解釋起來就方便多了,其實我應該早就完蛋的,是那個笨蛋硬讓我活了下來。可是他是生之神,無法讓我以靈魂形式存在,就向他弟弟借了點力量,改變了我的體質,使我的身體可以容納死魂,所以現在的我,是人不人,鬼不鬼。」
「請幫我簽名!」黑髮少女的音量近乎尖叫,眼眸就像真正的星辰般閃爍,「你彈得太棒了!連當年風靡全帝國的超級巨星瓦倫三兄弟也要靠邊站!請務必留下您的大名,我要回家供起來,日日三柱香膜拜!」
「當然了!那種會讓人喪失理智,言行失常的藥物!」
正在做例行敷面的莎莉耶冷冷回敬:「那位把我們的廚師迷得神魂顛倒的美婦人,也比某個長不大的飯桶女好多了。」
「咦!!維烈的姑姑!!?」
他不知道,曾經他也是用這麼酸澀的心情,看著兩個弟子走到一起。
昭霆趴在床上哀哀叫,臉色慘白如紙,完全沒了平日威風八面的氣勢。楊陽毫無同情地俯視她,降下冷言冷語:「昨晚發現不對時就應該包包牢,還弄髒了旅館的床單,待會兒自己洗!」
「啊,我知道,生理痛是吧。」坐在床上睡眼朦朧的肖恩語驚四座。楊陽難以置信地道:「你知道生理痛!?」這是可比鐵樹開花的奇迹啊!
「你再大幾歲就懂了。」楊陽愛憐地摸摸她的金髮,耳邊聽見表妹越發凄慘的哀嚎,雖然不耐煩倒也真的不忍心,「我去跟耶拉姆說晚兩天再走,順便叫他煮碗熱湯。」
※※※
討論完后,女孩們直奔浴室。由於有充沛的水源,旅館建了浴池,通過管道積蓄熱水。昭霆和莎莉耶一見就歡呼起來,楊陽和希莉絲慢條斯理地脫衣服。
「對了對了。」找到制勝的關鍵,明妮笑意加深,「你們的兩位同伴呢,現在在我妹妹的保護之下,如果不想她們有事的話,就乖乖聽我的話。」昭霆、希莉絲、耶拉姆和肖恩驚怒交集:「你說什麼!」
「只注重臉的女人!」希莉絲哼了聲,怒氣填膺地握緊雙拳,「還有那個一直斟酒給肖恩的蕩婦!也對他毛手毛腳的!她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可怎麼逃得過我的眼睛!」
「這個看你就知道。」昭霆啐道。餘人用力點頭。
「哎呀,你喜歡那一型的嗎?可是他是性冷感耶,沒看到他對挑逗都沒有反應嗎?還是黑髮的好啦,嘻嘻,絕對是處男哦。我可以借你,當然是在我玩過之後。」
「哼,不過我看你也不能施法了。」
「呃,當然也有特例。」
「什麼!」基西莉亞大吃一驚,隨即冷笑出聲,「果然是那個狂人會做出來的事。」
「無所謂啦,維烈現在還不能走動。」昭霆安慰道,「何況我們也有了提防,別再吃他們的東西就行。」
創世歷1038年冰之月12日上午,一個旅人走進湖風鎮。
「咦!」少女詫異地抬起頭。魔界宰相倒抽一口涼氣,近距離的對視衝擊更大,他顫聲道:「是基西莉亞,基西莉亞·賽普路斯嗎?」
基西莉亞面露驚駭:「你怎麼了,哥哥!不認識我了?」聽到這句話,維烈再無懷疑。
「你吃飽撐著?」這是昭霆的感想。餘人也大惑不解。莎莉耶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肯放我走?」基西莉亞難以置信地反問。賀加斯一字一字道:「不是沒有條件的。你的存在會影響法則,所以除摩耶以外的地方,你一天最多只能待半小時。超過期限,我就會親手毀滅你!」
「放心,事後我會跟他們說。」蜜芙睜著亮晶晶的大眼作發誓狀,「我也會保密。」
「哦。」
女孩又痛叫了一聲,隨即抬抬腳,面露驚愕:「咦,不痛了。」
帕西斯不答,積累開口的力氣。
「基西莉亞,恭喜你,和親人相會。」
「那你呢?索貝克一個人……不寂寞嗎?」
女孩淚如雨下,心臟撕裂似的疼。
「呃——」楊陽很是尷尬,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和盤托出,「不好意思,蜜芙,我們實在有急事,但又盛情難卻,只好出此下策,你姐姐和蘇克先生那邊……」
明妮冷嗤一聲:「那些骯髒的野獸,我早就不能忍受觸碰他們了,只有外面來的才能滿足我。」希莉絲腦中靈光一閃,喊道:「是你綁架男人!」肖恩也叫出聲:「啊——真兇竟然躲在這裏!」
身為成年的女性,一個月總有幾天尷尬日子。
乍見海棠村的村長,明妮的丈夫蘇克,楊陽一行浮起相同的感想: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蜜芙也沉默了一瞬,表情卻沒有絲毫動搖,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對了,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真的知道……楊陽和耶拉姆都呆了。維烈卻不意外,他的王就是眼前的人從小嬰兒一手拉扯大,要是肖恩不知道這些才怪。
隨著劍刃的動作,鮮血飛濺而出,染紅了莎莉耶的前胸。沒力氣搬開倒在身上的屍體,她喘了會兒粗氣,無意識地抬頭,不期然與四雙眼睛對個正著。
退退退,昭霆首先退到房外,還不忘發號施令:「死小鬼,快找繩子!」
這小子瞞了很多事呢,今晚一定要好好盤問他!基西莉亞白了侄子一眼。從這一眼,維烈明白姑姑已會意而且不會泄密,放心地鬆開手。
基西莉亞以協調神為對象設計了這套其實並不過分的懲罰項目,卻沒料到受罰的是個人類。
※※※
「咦,你額頭有個漂亮的花紋哩。」吃得差不多時,黑髮少女宣布自己的發現,一邊用手巾抹嘴。
『沒跟進來最好!』一不小心捏碎了茶杯,帕西斯扔給氣呼呼上前的服務生一枚金幣,指示他再去拿些可以醒腦的飲料過來。
『不知道。』
「鬼啊!」昭霆嚇得一拉馬首,擺出要逃跑的架勢。楊陽啐道:「什麼鬼,是有人在求助。」肖恩已策馬趕向事發地點。
此刻不是用餐時間,加上是旅遊淡季,二樓除了他們連一個人也沒有,更增催眠的氣氛,幸好有個聲音在耳邊聒噪,讓他不至於昏昏欲睡。
「呵呵,我可是大人啊,自然有辦法讓自己過得好,小孩子別瞎操心。」帕西斯彈了她一記,笑道,「睡吧。你亂用力量,身體差點爆掉。我幫你治好了,但是消耗的體力沒辦法。你睡一覺,會舒服很多。」
或許他天生就是這樣的人:偏激,冷酷,自私,乖僻。然而,即使是這樣無可救藥的生命,心裏也不會沒有柔軟的角落,和對光明的渴盼。
※※※
洪亮的歌聲和著琴音傳來,剎那間宛如一盆冷水澆下,澆得他無比清醒,不是因為好聽,而是——太難聽了!
「那就別說話了。」
『那女孩沒跟進來。』刃霧探頭張望,意識還圍著跟蹤者打轉。
「等等!你在說什麼?」屬於落後星球人的肖恩,首先一頭霧水地叫嚷起來。楊陽和昭霆則瞪大眼,驚詫他竟然冒出這麼科幻的用語。
「唔……」
二話不說披上斗篷,帕西斯轉身離去。目送他的背影,基西莉亞又哭得淅瀝嘩啦,這可讓維烈慌了手腳:「姑姑!?」
「馬馬乎乎啦。」喝了第一口,昭霆不甚滿意地咕噥。耶拉姆暗罵:不識好歹的臭丫頭!
「嗯,也是。」蘇克想了想,笑道,「那就由我帶各位參觀吧。」
打發了蜂擁而來的人群,帕西斯氣急敗壞地把豎琴塞回背包,這時,一張白紙遞到他面前。
「嗯。」
「是強力安眠藥,倉促間我怎麼可能調配得出解藥,不過藥效足夠他睡一天,應該撐得過春藥發作的時間。」莎莉耶撩了撩金髮,鎮定的神態完全不像一個孩子。
坐在靠窗的位子,他喝著有提神作用的藥草茶,若有所思地注視窗外。從這個距離可以看見梅斯湖畔的森林,而拉扯他的力量就來自那裡,但他才不要乖乖從命!
明妮不以為忤,笑得更嫵媚,語調卻微微一沉:「那種垃圾……你們也太天真了。」
『你繼承了絲蒂爾的血統,也擁有御風使的資質,如果好好運用這股力量,假以時日你會成為大陸屈指可數的御風使。』
「新手果然欠扁。」已走得不見蹤影的人丟下厭煩的交代,「叫史洛德不用賠罪,我喜歡安靜。」
手下可以感到蓄勢待發的力量,絕對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啊啊——」窈窕的身子不住顫抖,黑髮少女甚至熱淚盈眶,「沒想到我有也被搭訕的一天!」帕西斯無言了半秒:「從來沒人邀請過你?」這裏的男人眼睛都瞎了嗎?
「我只是換件衣服,你這孩子說什麼呢。」
維烈清俊的臉龐浮起紅暈,不是靦腆,而是出於憤怒。無論如何,他都活了在場誰也及不上的漫長歲月,被說成「天真的孩子」實在是奇恥大辱。但他的肚量也和年齡成正比,所以沒有發作。這時,昭霆終於發現一個疑點:「喂,你一直口口聲聲蜜芙,難道那孩子也和你一樣?」
「我就喜歡性冷感,更有挑戰性。」蜜芙嘴角上揚,紅潤的唇沾上紅果的汁液,給她甜美的容顏增添了一抹不祥的妖艷,「而且聽說比較不容易玩爛。」
「快去!」趕走了他,帕西斯把自己面前的餐具遞給對方,「你先用我的吧。」少女笑嘻嘻地接過:「謝謝,你真是位紳士。」
「吶,我們來聊天吧!」彷彿聽見了他的心聲,少女轉過頭,揮手道,「什麼都好,隨便找個話題!」
「他們不敢。」
「與其讓這位小姐回答你,不如自己看。」商販手指東北角,「喏。」眾人順著他的指點看去,只見半邊碧湖,從有些模糊的岸線延伸開去的是大片看不到盡頭的森林,越往上越暗沉的綠色上面是黃昏的天空。突然,綠與橙中間出現一條銀色的邊線,隨著亮度的提高,寬度也在不斷增加,整座森林像被一隻巨大的罩子罩住似的發著光。不知過了多久,中央迸射出一道碗口粗的光線,沒入已經變成藍黑色的夜空。
「骨頭對正了,但還不能走長路。」肖恩撿起竹籃遞給希莉絲,雙手一抄抱起女孩,「你家在哪?我們送你回去。」
「是我們的本能,決不接受威脅,決不忍受背叛。」
「我叫蜜芙,是種花卉的名字哦。」女孩笑得無比絢爛,差點戳瞎眾人的眼。
把七匹馬用繩子連在一起,兩人牽著自己的坐騎步行到村口。因為早上昭霆等人是從村后出去,這裏應該沒人轉悠,果然一路暢通無阻。
確認了彼此的心意后,是不像旅途一開始那麼絕望,然而一想到未來還有五年甚至更長的時間要等待,就無法克制寂寞感的曼延。
眾人越聽越莫名其妙:魔界宰相的姑姑當然也是魔族,怎麼和人心扯上關係?魔界的背景又為什麼那麼複雜?莎莉耶關注的卻是相當簡單的問題:「那她自己的心事呢?」
楊陽起身離開房間,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卻找不到人,於是走向外面。村子里意外的冷清,正錯愕間,迎面跑來一個人:「啊,楊陽姐姐!」
「之後的事就是老套的復讎啦,好不容易逃出去的我們倆,學會本事回來,把男人的天堂改建成女人的天堂。本來是想殺掉他們的,可是我們的身體已經離不開男人了。」明妮低下頭,唇邊的笑意摻入一絲自嘲,「像我,一天不和男人上床,就渾身不對勁。」
「住口!」
「綠色,就像綠寶石一樣。」
「忍一忍就過去了。」肖恩溫言勸慰,同時右手用力。
餘人也詫異同伴的反應,楊陽奇道:「維烈,你不是沒有性慾嗎?」
「姐,這裏沒有男人,你就別發春了。」
「我先旨聲明,那個綁辮子的小子是我的,另一個就給你好了。」
這一點,從她誇張的肢體語言就可以看出。
不知為何,竟然不忍心奪走她眼中的光芒,他頓了頓,生平頭一次對人類表示出友好,『我叫賀加斯,你呢?』
混沌的腦海被這句話刺激得運轉起來,莎莉耶裝出駭怕的樣子往後退,盡量引她遠離同伴。
希莉絲抄住丟向她的枕頭,頗有威勢地道:「你們倆別鬧了!這個村是很奇怪,我們必須謹慎,剛剛我還看到明妮挑逗維烈。」
不敢?帕西斯正思忖間,少女已經用空著的手挽住他的胳膊,蹦蹦跳跳地往前跑:「走啦!走啦!我有很多想吃的東西呢!」
銀髮青年的眼底燃燒著陰鬱的火苗,近乎暴躁地道,『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裏,有股力量拉著我不得不來!』看出他心情不好,雖然滿肚子問號,妖獸還是明智地選擇轉移話題,正巧眼角瞄見一道倩影,『那女孩跟上來了!』
少女雙目一亮,激動地道:「這是搭訕嗎?」
次日清晨·風鈴草旅館——
「你竟然推薦我們這種旅館?」耶拉姆質問,嘴角抽搐。商販爽朗大笑:「因為我看這位金髮的小姐滿感興趣的。話說回來,魔女一向只對美男子下手,所以你們……挺危險的。」他瞪著肖恩和維烈。眾人啞然。楊陽道:「魔女只抓美青年?」
撕心裂肺的聲音被暗夜吞沒,沒有傳入遠去的人耳中。
「啊!?」
莎莉耶轉過頭,視野中映出蜜芙踉蹌上山的身影。她的樣子很狼狽,長發散亂,臉上有幾道血痕,甜美的笑容也不見了,只剩下切齒的猙獰。
「聊天,吵架……唉,我也好想有年齡相仿的朋友。」黑髮白裙的少女趴在窗台上幽幽嘆息,落寞地轉過頭,掐指算了算,「嗯,三天了,該去釋放那個大混蛋。」
「對不起對不起……」婦女連聲道歉,神色驚惶。明妮笑著擺手表示不在意,落落大方地道:「我先失陪一下。」
雖然因為是靈體,不會出現生理上的厭惡感,但身為異性戀男人,情感自然會強烈抵觸,這和個人的好惡無關。
「傻丫頭。」帕西斯從心底發出嘆息,將她抱到膝上,溫言勸慰,「不會有那種事的,即使他們發現了,也不會嫌棄你。」
「不會。」莎莉耶回以甜甜的笑容,拿起她給的《魔獸圖鑑》揚了揚,「這本書很有趣。」
肖恩把兩串烤好的牛肉放在盤子里,遞給對面的友人。維烈剛伸出手,正好希莉絲起身舀湯,手臂不偏不倚擦過她的胸部。
觸手纏上他的頸項,逼出他強咽下的血液。溢出唇角的黃金溶液襯著譏諷扭曲的笑弧,分外詭譎。
「一種背陰的植物,冬天也開花,不過聽說很難種——你們村的人興緻真好。」
花痴!下了個不留情面的評語,青年轉頭繼續走,沒走幾步,眼前的景象大幅扭曲,他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
「什麼?」
「叨擾了。」耶拉姆的語調略帶不自然,面對這麼艷光照人的女性,就算是他也有點害羞。昭霆打鼻腔哼出不悅。
帕西斯反射性地按住前額,隨即覺得這個動作太孩子氣,又放了下來。
耶拉姆第一個鎮定下來,指出目前最緊迫的問題:「楊陽她們危險了,快回村子。」
青年捏著茶杯,沒有答話。
「跟你說了別介意!」用力拍了他一掌,楊陽正色道,「剛剛的話我聽到了,你們還漏了一樣——馬!」
因為她喜歡的人在遙遠的彼方,而她自己居無定所,連通信也做不到。
眾人獃獃聽著這段駭人聽聞的往事,無法言語。自始至終,明妮的語調都十分平靜,甚至是悠然的,因此,揭示的罪惡才格外深沉。
「那就這樣吧。」維烈開口總結,「楊陽沉穩,莎莉耶機靈,最好不過的安排。」
啊,拉拉雜雜寫了這麼多,都不知道要講什麼了,抱歉抱歉,最後說一句:我很想你,希望你、耶拉姆和昭霆都好好保重身體,平平安安地回到我身邊。
黑髮少女屏住呼吸,好一會兒才道:「什麼都可以?包括我的心事?」帕西斯奇怪地瞄了她一眼:「只要你願意說的話。」
「姑姑的存在比較複雜,你們也可以摸得到她,但是看不見她的樣子,聽不見她的聲音。」
「……哼。」儘管對方的某些話很怪,但感動的意思毫無二致,帕西斯情不自禁地接過紙筆,寫下了自己的全名。不管再怎麼排斥,亞利安族的血也在他體內流淌,使他擁有一個樂師的靈魂。
明妮晃了晃,險些摔下去。靠著土巨人扁平的臉部,她放聲大笑:「哈哈哈……蜜芙看走眼了,你根本不是性冷感,是性無感!」希莉絲從這番話里隱隱感到恐怖的訊息,卻歸結不出大概。
回頭的剎那,基西莉亞看到了奇迹。
「我希望理解一個朋友說的話。」維烈有些惆悵地笑道,「所以需要體驗一回做人的滋味。」
「土傀儡!你竟然是法師!」希莉絲大吃一驚,不是她狗眼看人低,蕩婦搖身一變為術士實在太出奇了。
話音剛落,明妮驚呼了一聲。兩隻土傀儡同時被火焰包圍,熾白的光芒轉瞬吞噬了慘叫和人體。焦煙散去后,原地只剩下一堆黑灰。
「劇毒啊……」楊陽苦笑著抓抓頭髮,「是莎莉耶,不過不是放在我們門口,是放在村長和蜜芙的房間外面。」維烈愕然。
「放心,肖恩不會有反應。」楊陽斷言。希莉絲捶胸頓足:「我知道!但還是氣啊!」
一聲輕笑,嬌媚而動人,性感得足以讓自制力差的男人當場腳軟。隨之出現的女子有著不亞於聲音的魅力,杏眼含春,菱唇抹艷;舉手投足散發出誘惑的氣息;衣著更是大胆,緊身的上衣露出大半胸部,下身的半透明長裙在兩邊高高開叉,一雙修長的美腿若隱若現。
「魔女現象?」眾人面面相覷。希莉絲擊了下掌:「就是這裏最有名的景觀吧?我也沒看過,一定要好好見識一下。」肖恩好奇地問道:「是什麼景觀?」
制止了想開口的肖恩,楊陽用手勢示意其他人暫時退出房間,獨自走到床邊,拍拍某隻鴕鳥:「好了,我讓大家出去了。」
「怎麼說,大叔?」楊陽端出一貫的和煦笑容,絲毫不見剛才的暴力。
難堪地抿了抿唇,賀加斯只須臾就恢復了一貫的淡定:「也罷,我也料到會是如此。三億年不見你,只是自欺。」基西莉亞微微一顫,但還是不說話。
一個窈窕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輪廓柔和的臉蛋笑意盈盈,五官非常清麗,但是所有看到她的人,第一眼注意到的必然是她的雙眼,宛如綴滿星辰的夜空,深邃而明亮;黑絹般的秀髮隨風飄逸,戴著寬邊草帽;白色的連衣裙與白色的涼鞋,予人優雅而不失活潑的印象。
「……」維烈一時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倒是基西莉亞先重整旗鼓,叉腰道:「把身體還給他!這本來就是他的身體!」幾近放肆的命令卻得到正面的回應,一道白光閃過,創世神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生氣了?不會吧,這種花招對你不過是小兒科,頂多傷了你身為神明的自尊。」
完美的雙唇吐出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動聽嗓音,卻欠缺人氣,就和那張超凡絕俗的俊顏一樣,木然無情。基西莉亞雙手環胸,冷冷一哂:「恭喜我?你心裏真的在恭喜我?」
「別打維烈的主意!」昭霆又跳到他面前,雙手叉腰,「你要男人,去找你丈夫!或者村裡的帥哥!」
「……啊?」維烈發出如夢初醒的聲音,手扶著額頭回憶片刻,綻開苦澀的笑容,「真是的,好死不死竟然——」
帕西斯默默俯視她,從那雙寶藍色的眼眸里看到和自己相同的黑暗。
正如香都之於莎莉耶,灰色的童年也是浸染了他身體心靈的毒液,雖然因為那抹背影稀釋了一些,但最終還是湮沒在了仇恨里。
「你也有即使抹殺自己的心情,也要保護的人?」少女透過指縫看他。
「楊陽,你怎麼在外面!?」肖恩也是一訝,卻神色如常,「正好,告訴我昭霆好些沒。我想進去看她,又怕不方便。」
倒不是說他醜陋,但確實是個其貌不揚的男子,而且臉色蠟黃,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加上和明艷動人的妻子站在一起,更是黯淡。不過人很熱情,作風也海派,一聽客人救了小姑,立馬呼朋喝友辦起酒宴,把推辭統統打了回票。
「什麼?」基西莉亞一怔。知曉內情的維烈咬了咬牙:「不是他的罪。」賀加斯淡淡瞥了他一眼,答道:「他還活著,但只是時間問題。」
屋裡全是和性有關的道具、藥品之類,從上面的痕迹看,一定被經常使用,赤裸裸的罪惡令人觸目驚心,莎莉耶卻彷彿司空見慣般毫不動容,心如止水。
黑髮少女是無論身處什麼情況,都能自得其樂的人,捧著一本《海上遊記》看得津津有味;另一個就沒她這麼悠閑了,不時把警惕的目光瞟向窗外。
「沒關係。」希莉絲不是忸怩的女孩,愣了一下就不放在心上,何況這是個意外,卻見他一手按住胸口,像哮喘病人一樣大口呼吸,不禁錯愕,「你沒事吧?」
「帕爾——」
耶拉姆一臉鬱卒地回來:「村長不肯放人,堅持要我們多住幾天。」其實光這樣還不足以讓他敗退,是蜜芙在一旁用淚眼攻勢,才使他無功而返。
「喂,凱子,你很有錢啊。」流里流氣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帕西斯掃視突然冒出來的幾個流氓,玩味地笑了:「史洛德的部下?」
哼……罷了,至少不會想睡。
「回來了,正想去找你這小淘氣——對了。」明妮轉過頭,極盡柔媚地一笑,「外子就是本村的村長,所以可能會叫全村的人上門道謝,你們可別嚇到。」
「真……真的有人。」昭霆茫然地瞪著虛空。希莉絲還有點回不過神:「魔女竟然是……這名字起得真貼切。」肖恩打量基西莉亞,笑道:「挺像你的,也是黑髮黑眼。」
「不客氣。」耶拉姆板著臉拿回空碗。
「難怪我剛剛痛死了——那個,索貝克,這是你真實的樣子嗎?」
※※※
竟然追來了,這女人……真不知該說她饑渴還是膽大。
萬籟俱靜的深夜,一道纖影悄無聲息地溜出客房,快速穿過長廊,停在村長夫婦的寢室前,側耳傾聽片刻,扔下一個小香囊,然後在隔壁房間重複了一遍,調頭從後門出去,在村子里轉悠,最後潛入一幢像是倉庫的屋子。
「沒問題,我正想去問各位。那就由內子做嚮導,帶你們四處逛逛吧。」
繞過山坳,一座小村莊躍入眼帘,但眾人首先注意到的是一個站在路口的修長身影,手上拿著提燈,臉孔背光瞧不清楚,不過從身形看應該是女人,果然蜜芙歡呼道:「姐姐!」
「什麼!」莎莉耶猛然回頭,驚駭大叫,「你問蜜芙討了地圖!?你告訴她了?」
「這……」楊陽本來一肚子火,聽到她的指謫又底氣不足,畢竟他們的做法是非常失禮。但為了不破壞那對夫妻之間的關係,以及避免維烈的遭遇再次發生,只有如此。可是,這裏頭的關節,要怎麼對眼前的女孩說明?
「她肚子痛。」楊陽推他進去,關上房門,對顯然早已起床正整理行李的耶拉姆道,「所以,今天恐怕不能上路了。」後者皺了皺眉:「有這麼痛?不會是裝病吧。」
「到底怎麼回事!?」
「這沒問題,我一直好好保管。」楊陽解下垂在腿側的手鏡。基西莉亞把注意力轉向她,尖叫:「啊——你長得好像維烈!」
「維烈,喏。」
「……」
「還有我!我也可以作證!」一名士兵模樣的壯漢介面,「那天上午我值勤,沒看到有人出村!」
「我去問明妮夫人討點吃的,想來她不會對我們倆下藥。」
「呵呵,沒錯,是我,不過為了不讓當年的事重演,我都把他們的屍體好好地埋在花田裡。」
「我們去梅村吧。」擅長騎術的紅髮少女即使在馬上說話也能保持流暢。
「今晚不能趕到莫爾斯港嗎?」耶拉姆蹙眉。
深呼吸長達一分鐘,抱著忐忑不安又期待的心情,楊陽用汗濕的手小心翼翼地撕開封口,拉出信紙,一封無裡頭的長信躍入眼帘。
「梅村?」與她並肩的肖恩反問。
「是索貝克。」楊陽認出字跡,掩住嘴。肖恩一震,跳起來四處張望,焦急地呼喚:「帕爾,帕爾,你在哪兒?」
「羅蘭……」
黑沉沉的樹林深處,無數淡綠的熒光在半空浮動,或聚或散,照亮了一方沼澤地。不時有更多綠光冒出粘稠的濕泥,詭異地彎折延伸,竟是彷彿水藻的觸手。光最密集的地方有一道白影,被綠線絲絲纏繞,衣衫上金痕點點,與慘綠的光交相輝映,形成一種奇詭的美麗。
「真的?即使我殺了人?」
「對……對啊。」女性顯然嚇了一跳,反射性地縮起肩膀。楊陽追問:「眼睛呢?眼睛什麼顏色?」
察覺身上的人有蠢動的跡象,肖恩連忙翻身把他壓在下面,大喊大叫:「你們快來看看維烈!他好奇怪!突然抱住我又親又舔又咬……」
「喂!要怎麼定義男人是你的事,但是別荼毒別人的耳朵啊!」昭霆忍無可忍地大喊。明妮回過神,瞥了她一眼,笑道:「幸福的小姑娘,你什麼都不知道,所謂的花村聯盟,其實只是做給別人看的,這裏原本是男人的天堂。任何男人,不管老的小的丑的美的,在這裏都可以盡情地玩女人。啊,因為他們平時受盡女人的欺壓,玩法就特別粗暴,還有許多許多變態的花招,比如讓小孩子在一旁看等等。我和蜜芙就眼睜睜看著我們的母親被玩死,還有莉莉阿姨,她是從外面被捉進來的,所以教會了我們這樣被男人玩是不對的,不然我和蜜芙還以為自己天生是妓女、賤貨,活該被人騎呢,嘻嘻。」
「可是,為什麼叫魔女現象?」肖恩發現一個問題。
點燃手中的火折,她冷笑了一聲:「哼,果然。」
「肖恩,他已經走了。」不忍友人像沒頭蒼蠅似的瞎闖,維烈不得已說出事實。
※※※
交織著金錢、暗殺、陰謀與人性醜惡的童年,是烙印在她靈魂深處的毒,也許終其一生也無法磨滅。
「哎,我是……」
「不是。」耶拉姆搖頭,既是否定對方,也是安撫自己。
「啊——就說你吃飽了撐著!」
「我……我現在有性慾。」
是個美人胚子。
「對了!那個人!」基西莉亞氣得直跺腳,「你怎麼能用人類做附體!」
※※※
「唉,果然還是大前天那位樂師彈得好啊。」隔壁桌的客人卻摸著花白的鬍子搖頭。肖恩拉著椅子靠過去:「老伯,你是說那個被魔女抓走的外鄉人?」
「……唔。」
演唱會?帕西斯皺眉,正好鬍子大叔結束了彈唱,他把背包扔在地上,斗篷丟給她:「拿著!我讓你見識什麼叫真正的音樂!」
PS:代我感謝肖恩·普多爾卡雷先生。
「咳咳……」帕西斯又咳嗽了幾聲,冷靜下來,露出一抹歪斜的笑容,「我是他的附體。在你們這種人看來,我就是他本人吧。」
「閃一邊去。」希莉絲飛來一拳,不滿他的起勁。
「什麼!」昭霆驚呼。楊陽的反應就平靜許多:「有那樣的丈夫,她想紅杏出牆是可以理解的。」
莎莉耶全身緊繃,瞪視緩緩逼近的村人。她很清楚他們想幹什麼,在香都她看過好幾次父親的部下凌虐女性。
「哎呀。」帕西斯被她熱情的態度嚇了一跳,有些無措地拍打她顫抖的背部,「你這麼歡迎我是很高興,但是別太激動啊。」
曾經有兩年,他就在這種街道過活,而和母親共同生活的小鎮,是比這裏更骯髒醜陋的地方,所以回歸故土,他半點也沒覺得不妥,反而有種「終於回來了」的感觸。
我情願他罵我還自在點。無力地倒回床上,棕發少女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也可以這麼說。」
生怕她抖出香囊的事,莎莉耶厲聲打斷。蜜芙咯咯一笑,迅速劃了個符文,楊陽頓覺呼吸困難,像有一根無形的繩子纏住她的脖子,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發不出聲音,神智也漸漸模糊。
應該和侄子一樣活了n年的基西莉亞卻完全沒有滄桑的痕迹,很快就和女孩們打成一片,但在小關節上又顯出細緻的考量,臨走前要維烈放了個法器在森林里。
※※※
臉頰充血,頭頂冒煙,心跳一百——比先前更難過。
莎莉耶放下提得半天高的心,隨即又擔憂起來:「那,如果我改不掉呢?」
「……對哦。」眾人的注意力回到現實層面。昭霆靈機一動:「就用那個瞬間移動嘛,別用莎莉耶的法子。」維烈浮起為難之色:「空間魔法超過我現在的能力範圍。」
「莎莉耶做的葯還真有效。」昭霆用絞乾的毛巾擦去同伴臉上的汗珠,一邊發出如果在本人面前絕對不會吐露的讚美。
「哥哥,基連哥哥,幫助我!」她跳起來,撲進來人懷裡,嚎啕大哭。無數的情感在胸口翻湧,其中有憎恨也有怨懟,卻都比不上乍然看見親人的狂喜和安心。
風神的話驀然浮現,彷彿在絕望中迸出一星希望的火花,莎莉耶拚命回想唯一一次使用能力的情景。
「姐姐和其他人送飯去了,有什麼事嗎?」
「斗篷?」黑髮少女左顧右盼,藉著綠光的照明,很快找到漂浮在腳邊的黑天鵝絨斗篷,隨手撿起,「可……可是你……」
「對不起啊,楊陽姐姐,我還是告訴大家了。」
「醒了?真是亂來的小丫頭。」
雖然多了一個人,不能再快馬加鞭,但是眾人對這樣的情況只有高興——沒有嚮導,還不知要轉悠多久。楊陽柔聲道:「你一個孩子,怎麼會跑來這種地方?」
「咦咦!」黑髮少女反射性地用內衣遮住胸部,滿臉通紅地驚噫。希莉絲賊笑道:「不是外貌,是氣質上的變化,難怪那個商人沒誤會你是美少年——說!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是人類的罪孽。」
「是詛咒。」帕西斯冷哼,灌了一大口茶消火。這個代表協調神的印記,即使用幻術也遮不掉,所以作為【索貝克】期間,他都小心地用劉海或髮帶掩蓋,現在變了回來,索性也不管了。然而一被人注意到,還是很惱怒。
「楊陽!」莎莉耶摟住失去知覺的同伴,擔心地搖晃她。
「這可是很失禮的。」希莉絲白了她一眼,面露堅決,「我去說!就用維烈當借口,說他得了傳染病,看他們放不放人!」餘人啞然,肖恩首先回過神:「這……這太損了吧。」
天籟。
「蜜芙。」楊陽親切地招呼,「你姐姐呢?」
「神的愛,我要不起。」
「是你們認識的人嗎?」幾個回過神的客人問道。希莉絲解釋:「是他們的師父,你可以說得再詳細點么?」女性結結巴巴地道:「可……可以,頭髮和眼睛我已經說過了,五官……他長得很秀麗,皮膚很白,似乎不太健康,人也不太精神,走在路上差點昏倒——啊!他頭髮非常長!都長到地上了!你們的師父是不是也這樣?」
與繁華熱鬧的港口和鬧市相反,這裡是呈現出頹廢與墮落的一角。充斥著租借地氣息的商館,散發出刺鼻味道的情色酒巴,在角落簇擁著吞食迷幻藥的失業者,出賣肉體的私娼,抱著酒瓶只剩半口氣的流浪漢,一看到獵物就包圍上去的地痞,化了妝的男妓,眼神猥褻的下級傭兵……醞釀出灰暗的世間百態。
楊陽輕聲嘆息:姐姐嫵媚,妹妹嬌俏,真是一對標準的姐妹花。
楊陽慌忙伸手去抓,結果也被帶下去,落地的瞬間,她抱著同伴轉了一圈,逃過了被馬蹄踐踏而死的悲慘命運。
「你有什麼資格叫他垃圾?」希莉絲蹙眉。
莎莉耶啪地擱下梳子,轉過頭,一字一字道:「你們不覺得,那些饑渴的女人很有可能在肖恩他們的酒里加料嗎?」
「等等,莎莉耶,後面是——」
坐在樹下的人披散著宛如日陽的長長金髮,全身散發出聖潔的光輝,如止水般深沉的眸一霎不霎地回望她。
她被怎麼樣都無所謂,是她自作聰明才落到這個地步,可是楊陽……楊陽……
「他還要稱我一聲老大呢,去去。」懶得跟他們糾纏,帕西斯揮揮手,從縫隙間鑽了過去。不滿他目中無人的態度,其中一個面孔還殘留著稚氣的青年偷偷從背後欺近,戳下手中的匕首。
從有暖撲撲的床可睡到風餐露宿,本來叫得最響的是昭霆,幸好一行人在湖風鎮補充了食物,在野地里也可以吃得很好,誰都沒有怨言。當晚,眾人就圍坐在溫暖的篝火旁,大快朵頤。
「我姐夫在山那邊,聽不見哪。」
「哇哇,這裏視野真好!你很懂得享受!」黑髮少女一坐下來就撲到窗台上。
「是真的,這世上能傷到他的只有兩個人。不過……因為你的緣故,他可能會更加憤世嫉俗。」
『這是我家威爾。』上一波驚訝還沒過去,下一波接踵而來,女孩抱起一隻小白狗遞到他鼻前,讓他與一雙狗眼互瞪。
看到耶拉姆去而復返,村長蘇克有點驚訝,當聽完來意后,臉上的表情轉為高興。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終於忍不住吐露疑問。她浮起與剛才意義不同的微笑,『即使看了無數遍的景色,仔細看還是會發現不同的。』
「是一段很長的故事了,唉。」維烈兩手蓋住臉,懊悔地自言自語,「這是我第一次因為本能殺人,以前我都會小心注意的。」希莉絲不忍心,拍拍他的肩:「不是你的錯,這不是能夠控制的對吧。」
『你不是普通人。』他一字一字道,『你是誰?』
耶拉姆把沒了用處的繩子塞回行李,皺眉道:「這個村子大有古怪,明天一早離開。」若不是對附近的地形不了解,他今晚就會堅持跑路。
在場的聽眾都眼冒金星。頭暈目眩的狀態過去后,昭霆問耶拉姆「她說的是不是你」,得到一個「你是白痴嗎」的眼神。
真是栽到家了。他自嘲。
餐廳重新恢複原先的熱鬧。肖恩拖著椅子坐回來,道:「我建議明天去森林探探。以前的就算了,這個樂師就在大前天被抓走,能救他出來盡量救他出來。」莎莉耶不以為然:「你太雞婆了,那人和我們又沒關係,何況也未必是魔女擄走了他。」
「因為有你這樣默默忍受的女人。」帕西斯尖刻地頂了回去。黑髮少女怨懟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那三個男人是怎樣的大人物么?他們根本沒空聽一個小女孩嘮叨!而且我是我哥哥養大的,他要把我養成什麼樣的人,我根本毫無反抗之力!」
「救命——」
「熱水。」
「楊陽!」嗓子乾澀得幾乎發不出聲音,但她還是掙扎著爬起來,想檢視同伴的情況,這時,尖銳的叫聲宛如一桶雪水澆下:「想不到你也是風術士!」
希莉絲注意到席間有個人一直沒說話,表情也很不對勁,便道:「維烈,怎麼了?」
「沒關係,大家都不會怪你的,你是被葯控制,不是出於自主意識。」
希望那個女孩,能夠得到我無法擁有的幸福。
「嗯,小心別吵醒昭霆和希莉絲。」
「!」身體又是一陣劇烈抽搐,帕西斯咬牙忍耐。
「性無感的男人我是欣賞的,不過沒興趣。」明妮依然風姿綽約地倚著傀儡,朝黑髮青年伸出手,「我看上的是你,維烈先生,成為我的伴侶好嗎?」
創世歷1038年冰之月20日·風化區。
「啊啊——現在不是寒暄的時候!」想起昏迷的青年,黑髮少女一蹦三尺高,轉過身,當場愣住。
「不會的。」他摩挲她的金髮,夢囈般呢喃,「你還小,又沒有被仇恨弄髒,總有一天會忘了那一切,重新開始,成為一個好姑娘。」
「上次送你的靈魂去那個小村莊時我記下了位置,本來也沒想到,過年時才冒出來的點子,沒趕上新年祝福真是抱歉。我想是你和耶拉姆的導師,一定是位了不起的術士,果然他會【魔法快遞】。可惜你的法力還不夠開闢地址,只好由我接收,以後有什麼話也可以通過我傳達給他哦。」
一直保持沉默的刃霧跌到地上,在落地的瞬間解除隱形術,焦急地拉扯主人的衣袖。
「我和莎莉耶餓了,有沒有什麼剩飯給我們?」
「各位客人,為什麼急著走呢?是嫌我們招待不周嗎?」
「哪裡,你們才讓我驚訝呢,兩位先生都是魔法師。」明妮好整以暇地笑,腦子卻動得飛快,「如何,來個平等友好的對話吧?」說著,她看似無意地撩起裙擺,交疊起雙腿,雪白的肌膚在夜色里更引人遐想。維烈和耶拉姆滿臉通紅地別過頭,肖恩困惑地眨眼:「你不冷嗎?」
「虧你有臉!」
「姐夫回來了嗎?」蜜芙勾住姐姐的手臂。
「因為那個森林是【魔女的森林】。」
「姑姑……」維烈遲疑著摟住親人,笨拙地安慰,「這不壞,我……我……大家都會高興的。」基西莉亞綻開真心的笑靨:「你這孩子,跟你父親的性子完全不同呢。」
瞧見下榻的小屋,帕西斯輕輕吐了一口氣,感到一股深沉的倦意。
「姐姐一定留了熱乎乎的飯菜給你們,我去拿。」蜜芙剛轉過身,楊陽想起一件事,喊住她:「等等,蜜芙,你有沒有這附近的地圖?」
問清楚價錢,多算了小費給他,帕西斯報出少女點的菜,自己只要了壺苦茶。
告別了好心的嚮導,莎莉耶的提議因為昭霆的竭力反對而作罷,其中不光光是出於怕鬼的心態。於是一行人住進河風斜對面的旅館【風鈴草】,品嘗了一頓以湖魚為素材的美味晚餐。更幸運的是:老闆請了個路過的吟遊詩人表演。聽完后,楊陽等人都覺得不錯。
「維烈?」楊陽轉頭一瞥,只見他緊緊按住嘴巴,會意,「咬到舌頭了?」真是運動白痴啊。
在旅館栽了跟頭,一覺醒來,他發現自己被鎖在這堆噁心巴拉的水藻中間。之後,沒日沒夜地承受身心兩方面的折磨——那些分不出是實體還是精神體的觸手既可以傷害他的肉體,也可以凌虐他的靈魂。而將他的雙手腕脈扣在頭頂的腦體則壓制了他的【氣】,害他別說鬥氣了,連力氣都使不出。
猛烈的失重感傳來,凄厲的風聲在耳邊呼嘯,壓迫著受傷的內臟,不知過了多久,一團金色的光芒托住她下墜的身體,溫柔得宛如去世的母親的擁抱……
莎莉耶點點頭,從她身邊跑過。在原地佇立良久,楊陽嘆了口氣,攤開手,掌心上赫然是兩個小香囊。
「那就……沒辦法了。」
黑髮少女一句也沒聽進去,獃獃瞪視他:「你不生氣了?」
「哦,那你一定很厲害。」
「撲哧!」少女破涕為笑,「你是個好男人,因為你懂得反省。」帕西斯很是尷尬,情不自禁地別開眼:「沒這回事,我是遷怒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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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一臉天真無邪地道:「對了,剛剛就想問——什麼是性慾?」
黑髮少女更動搖了,比起最後的質問,開頭的大罵更令她心驚——那位超級自重的神祗,決不會口出污言穢語:「你……你不是賀加斯?那你的額頭上,為什麼有他的印記?」
「幹嘛啦,還計較?又不是你的錯!」
「莎莉耶,會不會無聊?」看完一章,楊陽終於暫時離開書本的世界,和藹地問道。
「……」
「……」
「那誰留下來呢?」這回昭霆並不是在刁難,而是純粹的疑問。希莉絲斬釘截鐵地道:「男人先走!」
『帕西斯,你為什麼跑來這裏?』隱身趴在他肩頭的刃霧問出多日來的困惑。
「放維烈的包里,拍賣會那次不也這樣。」反駁的是希莉絲,還嘉許地摸摸莎莉耶的頭。肖恩振奮地道:「好!等維烈康復,我們就出發!」
祖母綠色的眸子笑眯了一下,妃色的雙唇也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才多久沒見,就不認識我了?」
「小小年紀,不可以這麼冷漠。」肖恩輕責。莎莉耶臉色微變,不再吭聲。
「呃,恐怕不太妥當,我們是想往山裡走走,尊夫人一個弱女子,跟著我們走山路太辛苦了,最好請方便的男性帶路。」反正不管多孔武有力的男子,他和肖恩都能輕鬆撂倒。
「呃,這個……」服務生面露難色。
「山那邊?在山那邊幹什麼?」希莉絲回憶,「那邊好像是懸崖。」
魔女現象來源於她本身,因為她異常的存在而歪斜的【氣】,每晚以光線的形式散發出去,通過大自然的力量平衡凈化,如此周而往始。所以她走了之後,森林就會恢複原樣,不再有魔女現象,這麼一來以旅遊為主要業務的湖風鎮將大受打擊,才需要能製造出類似幻象的法器。
通往花村聯盟的岔路初時很平坦,中途轉入山區后,漸漸崎嶇起來。座落在南城東部的塔西恩山脈擋住了達爾邦內海吹來的風,給予嬌弱的花朵一個適宜的成長環境,不過從地理位置而言,近乎與世隔絕。往返內地和港口的旅人更願意在大道周邊休息補給,村人也只需要每年花季採集、提煉出香精瓶裝,交給固定來取的商販即可。除了一些日用品,其他東西在山裡都可以自給自足。
創世神緩緩站起,動作無比優雅。期間,那身被蹂躪得不成樣子的長袍轉為原本的乾淨潔白,還鑲上了華麗的金色邊線。
「是烙印嗎?」
「因為你是孩子啊,孩子有什麼對錯觀念?何況他們知道香都是怎樣的地方,頂多罵你幾句,告訴你不可以那麼做就行了。」
「……請。」反正被摸也不會少塊肉,還可以看作是對那瘟神的侮辱,帕西斯大方地允了。觸及肌膚的手指卻意外的冰涼,令他顫了顫。
「謝謝你。」楊陽由衷地笑了。
「這個就沒有人知道了。」
作戰成功!海棠村村長領著一行五人朝深山進發,楊陽和莎莉耶借口不舒服留在村裡。
「啊?」再度泛起愧疚的楊陽立刻被轉移注意力。
可惡!困死了!粗暴地揉亂劉海,帕西斯努力與腦中一波波湧上的睡意對抗。他已經連續三天沒合眼,之前三天也只睡了不到一小時,可是他不能睡!一睡著,賀加斯絕對會趁虛而入!
雖然增加了一個同伴,但是對冒險隊伍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一來這位新成員不需要進食,二來她每天只能出來半小時,就和寄居在肖恩胸前口袋裡的沙之精靈一樣。對此好奇心旺盛的昭霆曾提出質疑,被維烈以「體質問題」含糊過去,倒是基西莉亞本人乾脆地予以解答,然而她的答案更讓人一頭霧水。
晴朗的藍天,棉絮般輕柔的雲朵,鋪滿各色花卉的山坡,在常人看來無比美麗的風景倒映在他眼中,卻是一幅早已看膩的黑白畫。
讓她在意的是,這裡有許多針對女性的性具,而就她觀察,海棠村明顯是女人當道,莫非裡頭還有什麼曲折?
「我知道!」耶拉姆虎著臉翻找行囊,一邊壓抑著反胃感——可惡!剛才的景象要多久才會從腦子裡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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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對不可能!」希莉絲斷然道,隨即露出底氣不足的表情,「不過,這附近的地形我也不是很清楚。怕被逮到,自家我反而沒敢逛。去前面的岔路看看路牌吧。」
不是她自誇,類似的東西她早看得要不要了——香都那些有錢沒處花的大佬,什麼花招想不出來?
沒理她,帕西斯繼續索要:「刃霧。」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晨,實際九人看上去卻只有七人的隊伍拔營上路。沿途是大片的農莊和果園,換作夏秋兩季,景色一定美不勝收,堆滿了各色瓜果前往莫爾斯港的篷車絡繹不絕。現在卻顯得蕭條冷清,修繕得十分平整的大道上空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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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是……」
「帕西爾提斯!」維烈及時扶住癱倒的銀髮青年,感到懷裡的身軀從柔軟到緊繃,關懷地道,「你沒事吧?」
狂歡過後,一行人在村長安排的客房裡休息。
「哦。」因為自己看書一向聚精會神,楊陽也無法確定她是否在說謊,只道,「那肚子餓不餓?」
昏暗的視野出現几絲銀線般的流光,閃閃發亮十分漂亮,莎莉耶虛弱地眨眨眼,看清那光芒是一頭瑰麗的銀髮,沿著挺直的背脊流瀉而下,直延伸到蓋著她的黑天鵝絨斗篷上。
這一刻,昭霆四人的心情比在奎拉圖森林看到扎姆卡特發飆時更衝擊。
「熱度又上去了?」肖恩接著把手按在友人的額頭上,下一秒,震驚得跳起來,「哇哇哇——這麼燙!不要緊么?」希莉絲有點疑惑,重新測了一次,也驚叫出聲:「真的,好燙!比剛剛更燙!」
「切!」昭霆嗤之以鼻,「空歡喜一場!」希莉絲笑道:「這也很好啊,恭喜你。」維烈正要說話,一個路過的商販道:「你們是冒險家嗎?運氣真好。」
全身上下只披了一件性感薄紗的艷麗女郎從衣櫥前轉過頭,柔柔地微笑。盤膝坐在床上的少女抓著一顆紅果大口咬落,含糊不清地道:「你那套就留著騙那些蠢男人吧,我才不會上當。」
帕西斯以懷念的目光打量這幕在常人眼中污穢破敗的景象,踏著散步般悠閑的步子,走進小巷。
「怎麼只有一副餐具?再去拿一副。」帕西斯微微蹙眉。
「來了。」耶拉姆首先捕捉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肖恩卻皺起眉頭:「不對。」
「呀!」黑髮少女驚呼了一聲,奔過來想攙扶,關懷之色溢於言表。但是只跑了一會兒,她就停下來,因為對方的背影透出強烈的拒絕意味。
「是啊,你只是想救我,又不能破壞平衡,才把我關在這裏。」漆黑的雙眸蘊著深不見底的哀傷,「三億年啊!你知道我是怎麼過的?我寧願當初死了算了!」
停頓了半秒,明妮回過頭,露出不同於剛才的悲哀笑容:「我們這種身體,還有做主的權利嗎?」
總算明白前因後果,魔界宰相長嘆一口氣,輕拍對方的肩膀:「不會的,他不會恨你。」
房裡死一般的寂靜。
「你是顧忌你的同伴嗎?」明妮微笑,很清楚男人愛面子的心態。對方堅定的語氣卻粉碎了她的自信:「不,是出於我自己的意識。」
「很棒吧,不管看幾次都不會膩呢。」商販浮起自豪的笑容,顯然是湖風鎮的人,大概是出去送貨之類,背上的竹婁散發出鮮魚的氣味。眾人如夢初醒,幾個少女由衷感嘆:「太棒了。」
「謝謝,謝謝,肖恩!」緊緊抱住宿命的另一半,再意猶未盡地在他臉上親了一記,楊陽雀躍地下樓,準備去後院拆信。肖恩略帶複雜地目送她,頗有點嫁女兒的感覺。
「對不起。」剛剛威風八面的少女此刻卻像個無助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將疊好的斗篷遞給他。
「哦,原來不是嫌我們怠慢,可是有話好好說嘛,為什麼要一聲不響地溜走呢?」明妮嬌嗔。耶拉姆不由得臉紅。昭霆肝火大動,跳出來擋住他的視線:「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就是因為你才走的!而且要不是看在你老公份上,我們還會把你的醜事抖出來!」
冬天我就待在家裡,靠地下室的存糧過日(我堆得滿滿的,放心)。為了把荒廢的秋天補回來,我非常、非常努力,一天起碼有八個小時撲在學習上。別擔心我會累垮,艾里總是上門督促我休息。這傢伙越來越雞婆了,可能是談戀愛的關係。猜猜看對方是誰,下回公布。不過我很喜歡去他家,喬伊斯太太做的通心粉和木薯奶黃酥實在太太太好吃了,只比耶拉姆差一點點,幸福。利夏也很爭氣,我正式收了他做弟子,所以他已經是你們的師弟了,將來別欺負他。至於他姐姐莉妲……不說了,會害我做噩夢的鬼靈精,從沒見過這麼能折騰的小鬼,我甚至考慮把她嫁出去,可是她才六歲,有人會收么?
猶豫片刻,帕西斯走進這家名叫【河風】的旅店。
「可是我好怕!我怕他們哪天也發現我的真面目,嫌棄我是壞小孩,不要我了!我已經無家可歸,我不想離開他們……」
但做完這件事,她就不知如何是好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造成的結果咀嚼後悔的滋味。漸漸的,眼眶又濕潤起來。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帕西爾提斯!」
『別看它是基因公司量產的寵物狗,但是和別家還是有許多不同喲。比如特別懶、愛泡澡、嗜好咬光碟、喜歡對美人搖尾巴等等等等。』
「是……是啊,你也去?」女孩心跳稍緩,竭力使聲音保持平常的語調。
外表看不出,其實他早已油盡燈枯,只是靠著毅力對抗睡意,支撐疲憊不堪的身子。
咔嚓一聲輕響,解除了昭霆的凍結狀態。
「別管我!保住它!」帕西斯厲聲道。少女不由自主地退上岸,將斗篷抱在懷裡,下一秒,綠藻像撒開的巨網般膨脹開來,觸手伸向四面八方,伴隨著如瀑的鮮血和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呼……
遠遠望見躺在地上的同伴,楊陽等人急忙趕過來,檢視后確定無礙,紛紛鬆了口長氣。這時,昭霆叫道:「那是什麼?」
「除了誰?」眾人懷疑地瞄著像演獨角戲的同伴。維烈乾笑:「就是那個外鄉人,姑姑擄他彈琴,昨天已經釋放了。」
「對你下藥的很可能是明妮夫人,但要她死也太過分了,而且怎麼連蜜芙都——」
「葯?不要!」
「那群笨蛋!!!」
「不過,你真是好人哩,不但請我吃飯,還送我靴子。」黑髮少女兩手支頰,笑眯眯地道,「謝謝。」帕西斯恢復冷嘲的表情:「是我欠你的,不必謝我。」他從來不是好人,只是不喜歡欠人情。
「我來給我姐夫送飯,一不小心摔下山,幸好及時拋掉籃子,抓住塊石頭,嚇死我了。」女孩拍拍胸口,一臉餘悸未平。希莉絲一怔:「你姐夫?他怎麼不來救你?」她想小孩子出來送飯,親人應該距離不遠。
「咳,抱歉,她是超能力者,用這裏的話說,就是【異能術士】,能力比較接近【讀心術】和【催眠術】。只要她有心,建立一個十萬人以上的傀儡大軍也不是難事,不過她的性格不會做出這種事。」
「你真的很奇怪耶。」明妮的眼神有些迷惘,「男人應該是除了天生的性冷感,可以直接稱作野獸的生物。為什麼你不撲倒我,撕破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