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願石》第三卷:步向終結的開始 第十八篇 最後的冒險

第六章 凝聚的黑暗

第三卷:步向終結的開始 第十八篇 最後的冒險

第六章 凝聚的黑暗

說著,紅髮少女全神貫注地用尖石划著複雜的圖案,搜索腦中的記憶。四天了,她一直在做這個枯燥的工作。魔法和武技都沒用,她只能冀望于大規模的結界術。幸好這方面的知識還算豐富,問題是如何發動。
「你母親因為雙子的迷信不得不殺你,這不是她的錯,更不是肖恩的錯!」怒視那雙毫無昔日澄凈,只有嫉妒和仇恨的琥珀色眸子,楊陽義正詞嚴,「你把一切都發泄在無辜的弟弟頭上,這豈是男子漢大丈夫的行徑,又哪裡是一個哥哥的作為!」
「他是肖恩!」
但只片刻功夫,這一切波動就收得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壓抑的陰冷,飄浮在室內。
創世歷1038年霧之月10日·東城伊維爾倫·下界王宮——
俯視微波蕩漾的海面,他若有所思地笑了。
然而守在門口的希莉絲等了會兒,不見另兩人出來,擔心地喚道:「肖恩,維烈,怎麼了?」這一叫,餘人的注意力也轉過來。
「他有沒有說昭霆和希莉絲的情況?人在水裡怎麼能活!」耶拉姆搶先道。
「嗯,你到中城的雷坦尼領應該還找得到墓。大概……如果沒壞的話。」說話間,馬爾亞姆有點奇怪:當年羅蘭埋起來的,就是他剪下的長發,舞衣和鈴鐺皮鼓之類的道具,難道裏面有什麼寶貝不成?
「又是魚!我想吃香噴噴的豬肉!」昭霆失望地大叫。希莉絲呵斥:「有得吃就不錯了。」她比同伴了解海精靈,和陸上的同族一樣,這種生物只吃素,埃娃肯料理葷菜給她們吃,已經是很給面子。
「啊!?」
是錯覺嗎?剛剛肖恩……按著我的魔核。
沒有取笑意味的笑聲響起,讓楊陽稍微寬心了些。
「只召喚出冥靈之杖,掃興。」
一時間,在場沒有人還能說得出話來。
希莉絲定了定神,道:「總之,我希望您看在我母親的面子上,借我們一艘船,我們自己去救人。」拉克西絲銳利地注視她:「你還不夠冷靜哦,丫頭。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你們離開了大隊還能平安嗎?簡直是最好的靶子。還是等我勝利后再說。」昭霆心急口快:「你能保證你一定勝利?」
「海盜船!?」
「那他就不會有事了。而他沒事,剩下四個也肯定沒事。」帕西斯把玩茶杯,神情始終淡然,「何況,就算我寸步不離地守著他,也未必能護得他周全,還是儘早成為死靈法師,保住他的元神,最最妥當。」
「嗯。」
『對不起,席恩。』
「先扶他回房間。」維烈用戴著力量手鐲的手托起友人。「我要設下隔離結界,叫普路託過來。」楊陽攔住他,眼睛卻看著希莉絲:「一個身體是不是最多只能容納兩個靈魂?」
同感。羅蘭在心裏嘀咕。
從極細微的表情變化,法利恩看出對方是在為難,不禁好奇心大起。
「法利恩,備酒,我要去師父那裡。」
※※※
羅蘭沒有進去,他雖然不是術士,也知道術士施法時是不能打擾的,而且帕西斯一定布了防禦法術。
「可以啊。」馬爾亞姆大方地應允,比了個邀請的手勢。第一眼他就看出面前的人是女孩子,雖然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但任何男子都不會拒絕一個姿色不差的異性。楊陽忐忑不安地坐下,無心進食,小聲道:「那個,如果不打擾你吃飯——」
擺脫了母親,埃娃穿過覆蓋王宮的膜狀結界,投入冰冷的海水,流暢地游著。雖然臉上依舊沒有明顯的表情,但她的內心的確可以用歡欣鼓舞形容。
「什麼喇叭花!我踩死你!」帕西斯當真提足踩下去,當然,沒有踩著。
馬爾亞姆吁了口長氣,找出茶杯倒了杯水給她,恢復正色:「有關月舞者的事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元……」希莉絲吃驚地指著她,叫得驚天動地,「元帥!?」
「沒能量的意思。」
「他不是被關在魔界?」
海底幽境——
「哼,你不承認也無所謂,我這裏都有字據。」
「沒錯,這樣席恩就沒有趁虛而入的機會了。其他的,我們可以慢慢再想辦法。」
「……你還沒釋放羅莎米亞的靈魂?」
「得趕快離開了,幸好這是巡邏艦,戰艦之類追不上。」肖恩先朝舵手比了個出發的手勢,再主動解釋,「一個法師發現了我們,我不小心殺了他。為了避免後遺症,只好偽裝成是海盜襲擊。」
擺脫了女魔頭的魔爪,肖恩一臉茫然地環顧四周:「什麼時候變成白天了?」
「賠?指揮官出事的機率還比他們大。羅蘭那偽君子一向照顧平民,他的部下也不例外,肯定讓他們待在後方。」
「不是,我在想要怎麼下注。」
「把海盜船的位置透露給東城的海軍,當然不是直接透露,是向他們求援。但是海軍的指揮有可能不管人質(楊陽插口:這倒不會)……嗯,肖恩先生也說可能性很小,不過還是要做好萬全的準備。而且即使平安獲救,也一定會被查問,甚至帶回東城首都,捲入麻煩的事態,所以最好的方法是:讓海盜和海軍都沒空管我們,沒法追擊。」菲尼克斯歇了一口氣,續道,「他說海盜頭子很精明,會跟蹤我,所以我們的位置已經暴露了,但海軍指揮也不是笨蛋,一問就知道,以他的個性,十有九會化劣勢為優勢,計算出海盜的攻擊路線先下手為強,或者用誘餌作戰,總之肯定會正面衝突,到時我們就可以趁亂離開。」
拄著手上的拖把,棕發青年微微喘息。迎面走來的傳令兵見了,關懷地問道:「肖恩,是不是傷還沒好?瞧你動作也不及以前靈活,笨手笨腳的。」
希莉絲立刻跳起來,和昭霆一起擺出如臨大敵的姿勢,直到對上來者平靜無波的眼神,才恢復自然的站姿,生硬地打了聲招呼:「埃娃。」
凝視她的背影,棕發青年遺憾地低語。
「詫異倒不詫異,傷腦筋是真的。」
「是啊,可惜不能喂它們東西。」希莉絲遺憾地嘆氣。沒多久,海豚們似乎覺得無趣了,紛紛游開,把兩個少女留戀的視線拋在身後。
還是被他本人親手埋葬的。
「魔界宰相和莎莉耶小姐平安無事,希莉絲小姐和昭霆小姐不在,但肖恩先生說已經找到她們了。」
維烈輕輕放下茶杯,溫和地道:「請問,如果我能夠確定楊陽他們的位置,元帥願意幫忙嗎?」拉克西絲沒有回答,疑惑地打量他:「你……好像有點眼熟。」
「我對他的恨深著呢。」席恩低下頭,觸及水面倒影的一刻,眼中燃起熊熊火焰,「他的痛苦,就是我的快樂,包括他周圍的人也一樣!」
※※※
綉著八頸黑龍王的深藍錦旗。
海精靈彷彿一尊雕像般佇立著,和往常一樣面無表情。不知為何,昭霆和希莉絲相繼打了個寒顫。
是押那個女元帥好呢,還是素未謀面的東城指揮官好。以前只有一個東方學舍,根本不用遲疑,現在的局勢好複雜,他來了幾天都沒摸清。
眾人面面相覷,覺得可行。維烈歉然注視她:「辛苦你了。」楊陽臉上掠過複雜之色,隨即綻開發自心底的笑容:「沒這回事,我很慶幸是他宿命的另一半。」
「我好無聊哦,希莉絲!」
「才怪。我也見過其他的死靈法師,都是陰風慘慘讓人望而卻步,就你像朵喇叭花。」
「是啊,真希望成為像元帥一樣的女人。」希莉絲由衷感嘆,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左顧右盼,「肖恩呢?肖恩跑哪兒去了?」
楊陽和耶拉姆鬆了口長氣,然而對方下一句話又讓他們大眼瞪小眼:「只是,希莉絲小姐和昭霆小姐困在海底,肖恩先生他們困在海盜船上。」
不用他通知,其他人也捕捉到作為標識的紅影——盤旋在三艘船上方的菲尼克斯。
不料才走到門口,就被一個水手趕了回來:「非常時刻,請不要離開房間。」
「沒胃口!」拉克西絲不假思索地道,震了震,隱約捕捉到什麼,突然瞪大眼,喊道,「下面的笨蛋閃開!」
看完密報,羅蘭久久不語。
年輕的伊維爾倫城主不知道,千年前,當少年以為最尊敬的師父死在英雄王的陰謀下,他也是硬生生吞下了仇恨,以驚人的意志策劃復讎,並且跪在仇人面前,發誓效忠。
果然,沒人監視了。滿意一笑,他垂下手,心道:那個海盜頭子還挺敏銳。不過再敏銳,再多疑,只要那小子一出馬,警戒心一律自動瓦解。
「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幾天?四天,四天耶!我和肖恩都快急死了!」
「暗號呢?暗號不知道的話還是沒法接近。」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羅蘭笑著圓場,倒了杯酒給他,「我今天是有事找你,不過是你的事。」
「原來,在海底啊。」
「不用了,沒關係的。」楊陽一笑,坦然坐下。她遠比一般女孩達觀,包容的範圍就更廣。比起神官的卧室,這裏還整齊多了。何況,她挺喜歡這個魯直的大個子。
「沒有,沒有。」連忙澄清,維烈打量室內,「肖恩呢?」
蒼冥色的巨大火焰跳躍了一下。
「抱歉抱歉,我再去倒!」肖恩連忙拿著水瓶衝出去。
「對不起,對不起。」馬爾亞姆只有比她更尷尬,急忙掃出一條通道,「你先在床上坐一會兒,我清理一下。」
楊陽更加吃驚:「中城!?不是貴城嗎?」馬爾亞姆不疑有他,笑道:「我是後來才和大家一起搬來伊維爾倫,和他認識也是在中城。」楊陽心念電轉:這下恐怕要改變行程了。不,等等,就算是為了找龍眠,盜墓這種事也太缺德了,何況是美人的香冢。而且,萬一挖出來也找不到,豈不白跑一趟?
「誰?」
「等等……」
「女魔頭!」肖恩猛然睜眼,驚恐地大叫。
「沒關係,停在這裏就行。」維烈胸有成竹地道,「我和肖恩隱身飛過去,把人救出來。」被指名的人一愣:「為什麼不用空間彎曲術?更方便吧。」維烈還沒回答,昭霆先叫出聲:「你忘啦,維烈現在不能用空間魔法。」
楊陽一直在尋找和馬爾亞姆單獨會面的機會,可惜總是無法如願,倒是他的副官經常在眼前晃來晃去。
「是是,你可真受歡迎。」
雖然很小,但這分明是……
「席恩,你這個畜牲……」唯一知曉內情的維烈衝擊較小,還能說得出話,但是,重溫舊事讓他心裏的憤怒更加滿溢,恨不得將對方撕成碎片。
「具體情形我也不清楚,但是他確實出來了,而且已經侵佔肖恩的身體。」
抬起右手,獃獃看了一會兒,他一骨碌坐起,拍打胸口,停在兩團柔軟上,捏了又捏。
因為精靈之眼被撥到一邊,視野也一陣歪斜,魔界宰相差點又暈過去。
淡淡的血腥味飄進鼻端,他毫不意外地探出身,迎接破水而出的下仆。
魔界宰相打了個老大的噴嚏。一旁的金髮少女立刻彷彿驚弓之鳥般跳起來:「你又感冒了!?」
這時,一個優雅而清冷的女聲響起:「我送飯來。」
「美人啊……確實是大美人。」馬爾亞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語氣異常複雜。沉默半晌,他嘆了一口和身材十分相符的氣:「可惜,『她』死了。」那個一舞天下醉的絕世佳麗,那個拿著蘿蔔和蘭花努力告訴他名字的孩子,那個吃驚他求婚的啞女。
※※※
「藍寶石?」馬爾亞姆腦中靈光一閃,臉色微變。見狀,楊陽急切地追問:「您想起來了嗎?」
兩人剛把罵罵咧咧的昭霆拉上甲板,拉克西絲已來到近處,一臉見到熟人的喜悅:「好久不見了,丫頭。」
她很清楚這種不明原因的焦躁來自與生俱來的第六感,卻不知道警告的具體內容。
「STOP!」昭霆大聲喊停,手指對方,一字一字道,「你是誰?」其他人也一霎不霎地盯著他。
「沒事。」帕西斯鎮定下來,將冥靈之杖擱在膝上,「我已經不是當年被他耍得團團轉的嫩小鬼,這一次不會再讓他得逞。」刃霧重重點頭:「嗯!」
隨著清澈的液體注入白瓷茶杯,裊裊白煙擴散開來,大神官兩手持杯遞給桌后的主君。
「哎呀。」棕發青年險險避過激射而來的風刃,一個輕巧的翻身躍出船外,懸坐在空中,撫摸胸口的划痕,嘖嘖連聲,「真捨得啊,這個身體可不折不扣是他的哦。」
「糟透了!」
「不對,希莉絲!」莎莉耶打斷。「她是跟蹤小姆才找到東城的海軍,她欠我們!」
「是啊!都怪那個瘟神!不過在我鍥而不捨的努力下,終於突破了瓶頸!」
果然是她!拉克西絲做了個手勢:「放小船!」然而沒等船放下,希莉絲已經抓住情人拋出的纜繩,飛快爬上,撲進他懷裡。
拉克西絲非常焦躁,從昨晚起。
參謀長嘆氣:「簡而言之,就是閣下在元帥府待膩了,出來找樂子。」
從房間出來時,黑髮少女的心情極好,哼著小曲走上甲板,正想把這個消息拿去跟耶拉姆分享,遠遠望見一道紅影飛來:「小姆!」
※※※
語畢,剛剛還侃侃而談的人雙眼蒙上渙散,直直墜落下去。
「可惜最後關頭還是發現了。不不,幸好沒淹死他,不然就沒有之後那麼多樂子了。」回過神,席恩掃視呆若木雞的眾人,定在希莉絲身上,嘆了口氣,「好遺憾啊,弟媳,你的吻真的很甜美,我本來想今晚就和你上床,卻讓某個好事者破壞了。」
「嗚!」肖恩捂著背痛呼。耶拉姆則是按住嘴壓抑反胃感。餘人見狀急忙上前攙扶。
「那就去打死人骨頭玩,別來煩我。」
「死小鬼,你怎麼這麼笨手笨腳!肖恩也是!」昭霆數落。被這句話觸動,維烈心中的不安更甚,驚疑不定地停下腳步,回憶剛才看到的景象。
「哦。」肖恩乖乖答應,慢條斯理地拖地,在心裏計算時間。當他拖第二遍時,瞭望的士兵大喊:「船長,有人騎海豚接近,左面!」
「帕西爾提斯,不是我危言聳聽,那把凶劍你最好別再碰。雖然你意志堅定,不會被它控制,但也必然會受到影響。」普路托語氣凝重地警告。帕西斯不在意地聳聳肩膀:「物沒有善惡,我的行為取決於我的意識,與劍無關。而且,好久沒見到前妻大人了。」
忍,只有忍,即使心被撕裂,靈魂被業火焚燒。
「十三個。」瀏覽了一圈,海精靈公主詭異地彎起唇角,「剛剛好。」
「我們就這麼衝進東城的隊伍救人?」昭霆的眉間寫著懷疑,她雖然頭腦簡單,卻不是傻瓜。掌舵的士兵翻了個白眼:「怎麼可能,沒看到上面的旗子嗎?」
對此楊陽早有一套說辭:「我的父輩是古董收藏家,一直希望得到一件寶物,無意間聽說它就在月舞者手上,才委託我出來找。如果將軍能告訴我月舞者的下落,感激不盡。」
「是有點痛,不過沒大礙。」抹了把汗,肖恩露出好奇的表情。「對了,到底要去哪兒?」
「是拉克西絲。」
「本來就是黑色,那時是有點原因。」維烈含糊過去,拉回正題,「就如希莉絲所說,我們不想牽扯進這場戰爭,而東城一方應該也不會讓平民參戰,所以只要元帥肯割愛,我們有把握自己救出同伴,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拉克西絲換了個閑散的坐姿,懶懶揚唇:「如果不是丫頭出現,你這個要求我絕對不會答應,不過現在嘛……」她瞥了希莉絲一眼:「我相信她看人的眼光。」
「呃,其實我那位長輩對寶物的外形也不是很清楚,他看中的是上頭一顆藍寶石。」
彷彿又聽見那悲痛的道歉,感到冷水灌進口鼻的窒息感,黑髮少女抓著領口,呼吸困難。
「主人,我找到肖恩先生他們了。」
利牙一閃,虎鯊咬下她胸口的肉。在反應過來之前,埃娃已然斃命。兩頭鯊魚動作飛快,轉眼將她撕成一具骨骸,瀰漫開來的鮮血和著籃里的食物,飄向遠方。
無懈可擊的笑容,無懈可擊的誓言。
「死了!?」楊陽跳起來,心裏充滿了驚惋:天妒紅顏,真的是天妒紅顏啊!
「不是。吞日喜魂,噬月愛血,我還沒收集到足夠的靈魂和鮮血,所以它們不理我。」摩挲久違的法器,新出爐的死靈法師微笑。
昭霆沉默下來,看著她畫了一會兒,道:「如果能成功就好了。」希莉絲手指一頓,嘆道:「是啊。」
※※※
「對不……咳咳。」說到一半,嗓子乾澀,維烈連連咳嗽。肖恩和莎莉耶不約而同地看向床頭櫃,一隻空空如也的水杯陳列在那兒。
染成鮮紅的尖牙間,一個白色的東西閃爍著凄冷的光輝。
「肖恩……」他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
埃娃留下一個奇異的笑容,轉身沒入水中,接近海底時,一群海精靈衝出來堵住了她的退路。
「這酒不錯,下次再帶一瓶給我。」帕西斯狀似悠閑地啜飲美酒。羅蘭反而有些煩躁地眯起眼:「師父,你想去就去吧,不必強忍。」帕西斯鎮定依舊,喝完半杯,才徐徐道:「羅蘭,你想必知道,他是靈體。」
希莉絲臉如白紙地蹣跚數步,被一隻手從後面扶住。
「喂,可以停止了吧?」最後是克魯索看不過去出聲,才結束了這場鬧劇。
想到這裏,她盡量委婉地道:「不好意思,將軍,請您仔細回想一下,是不是把月舞者所有的遺物都埋了?畢竟,打擾死者很不禮貌。」被她一提醒,馬爾亞姆也驚覺自己的冒失——墓里可是沒有遺體的!一打開來,不就什麼都穿邦了!當下有了主意,假裝受教地點頭:「嗯,你把寶物形容一下。」
隨著抑揚頓挫的咒語,火光越來越盛,最後爆出一片燦爛的青芒。暗度恢復后,火焰不見了,原來的位置出現一把精緻絕倫,纖細秀雅的法杖,骨白的色澤卻透出幾分不祥的死氣,中央流動著黑色的不明物質。
「嗯,我下去后,肖恩先生又跟那個獨眼的女海盜吵了一會兒,正確的說是對方糾纏他,肖恩先生根本不理會。他抱著我跑到一間儲藏室一樣的房間,布下結界,問我你們在哪兒,我詳細告訴他你們的處境。他想了想,要我帶回一個計劃。」
帕西斯握著杯子一言不發。羅蘭也不說話,一邊喝酒,一邊等待他的決定。
「好痛好痛,放手……」
「什麼!」肖恩和昭霆一齊傻眼。
「席恩……席恩……」維烈喃喃念著讓他血液沸騰的名字,全身發抖,「你竟然還敢出現——」
「小小年紀,就有這種程度。」耶拉姆感嘆。楊陽卻斂眉沉吟,有點懷疑:這個計劃狠毒歸狠毒,但十分老辣,不符合莎莉耶的年齡,莫非是出自維烈的腦袋瓜?
「肖恩,在跟海豚玩啊?」路過的水手笑著招呼。棕發青年應了一聲:「嗯,麻煩你去拿點鮮魚給我。」
參謀長順著她面朝的方向看去,只見主桅搖搖欲墜,整面厚重的帆布飛快地往下滑,聲勢浩大。當下飛撲而出,她的上司動作更快,一手放出風炮打飛「下面的笨蛋」,另一隻手連用減重魔法,希望不巧砸到也不致喪命,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斷裂的繩索不偏不倚抽中還沒從風炮的衝擊中回過神的人,立刻載倒在地,似乎失去了意識。
被囚禁在這種地方,饒是她們倆都膽子大神經粗,也不免心惶惶然。
「我為什麼不敢?」席恩一臉無趣地反問,同時將滑到前面的長發撥回去,「你對我咬牙切齒,我還沒對你齜牙咧嘴呢。」
「對不起,元帥,我答應了陪同伴完成旅行。」希莉絲婉拒,然後四下環顧,用怪異的眼神端詳對方,「倒是您,乘著這樣一艘船,穿著這樣一身衣服是想幹嘛?連克魯索大哥也打扮得不倫不類。」
※※※
偵察兵喊道:「看到目標了!有兩艘護衛艦,接下來怎麼辦?」
「哦。」接不下去的希莉絲很是尷尬,半晌,還是小聲道,「謝謝你。」
海盜與海軍的戰鬥以勝負未果告終。
昭霆興奮地趴在壁面上,急得直跺腳。希莉絲猶豫片刻,道:「那個,你這麼做,會不會被其他海精靈處罰?」埃娃神色漠然:「這我自己會解決。」
楊陽和耶拉姆面面相覷,張口結舌。告密他們倒不反對,反正海盜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對身為恩人的東城海軍設計,害他們和敵人拼得兩敗俱傷,會不會太過分了?
「你別碰她!」維烈幾乎用撲的擋到楊陽面前,高度戒備的神情無論誰看了都覺得可疑。
「你怎麼還在甲板上?還披頭散髮的。」判斷出來人沒有威脅后,走出船長室的拉克西絲先數落了「奴隸」幾句,再回頭細瞧,頓時皺起眉頭,朗聲道,「減速!」
「漂亮話誰都會說。」席恩一笑置之。楊陽的語氣一轉為苟烈:「這不是漂亮話!我是肖恩宿命的另一半,我了解他的心情!你把他害到今天的地步,逼得他只能用忘記來逃避,不管有什麼苦衷,都不可原諒!」
「真是的,我走時還有水呢。」抱怨了一句,莎莉耶轉向病人,詫異地眨眨眼,「怎麼了,維烈?抓著胸口,這裏疼么?」
「去幹嘛,當心她也壓榨你。」
楊陽等人被這個變故搞悶了,呆立在原地。
※※※
「還有……」羅蘭難以啟齒地咳了咳,「你好像變妖艷了。」本來這個詞不適用於男人,但他實在找不出別的形容詞。
肖恩氣急敗壞地反攻,他可以任楊陽和希莉絲玩他的臉,但決不包括這個女魔頭!
「因為他壓根不記得!我也希望他永遠忘記這個豬狗不如的哥哥!」用吼的回答她,維烈踏前兩步,聲色俱厲地道,「立刻滾回摩耶!不要讓我親自動手!」毫不在意他的威脅,席恩淡淡冷笑:「現在的你做得到嗎,宰相大人。」
「啊!她的耳朵!」眼尖的副官大叫。馬爾亞姆循聲望去,倒抽一口涼氣。
開門聲響,棕發青年步履輕柔地離開客房,邊走邊解開髮帶,狀似不耐地撥弄睡亂的長發,另一隻手在胸前劃了個魔法陣。微光忽閃,歸於靜寂。
良久,紅髮少女才稍稍放鬆手勁,餘悸未平地道:「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棕發青年捂著嘴,似乎受驚過度還沒有回神,讓他清醒的是一個嘹亮的怒喝:「喂,你們要親熱也別忘了別人啊,快拉我上去!」
「……」士兵差點跌倒。維烈代為解釋:「是東城的軍旗。」昭霆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莎莉耶不失時機地譏刺她孤陋寡聞,兩人又吵起來。希莉絲詢問剛站穩腳步的士兵:「是你們俘虜的船?」
「他一會兒就下來,放心,有危險會通知你們。」說著,水手關上門。
※※※
「我們在這裏白吃白住,打工是應該的。」維烈包容地笑道。說不過他,莎莉耶只好帶路。
謹慎地布下隔音結界,讓變成麻雀大小的菲尼克斯站到窗台上,楊陽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和半躺在床上的耶拉姆一起等待它的敘述。
「這面旗子怎麼了?」
「對哦,剛剛還在。」被她一提醒,餘人也覺得奇怪。維烈蹙眉,忽而有些不安,道:「我們分頭找吧。」士兵不同意:「馬上就到預定海域了,你們還是待在這兒比較好,他這時候多半在船尾喂海豚。」
看出兩人的遲疑,菲尼克斯道:「我倒是很贊成肖恩先生的意見,這樣我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而且海軍的兵力占多數,即使正面衝突也足以立於不敗之地。」楊陽和耶拉姆頓時釋懷,對視一眼,點點頭:「好吧。」
幾隻海豚用鼻子拱著結界壁,一直到她們靠近也沒有離開,搖搖擺擺好像在表達善意。昭霆看得目不轉睛:「好可愛!」
兩張嘴兩個問題,以至菲尼克斯不知該先回答哪一個。楊陽回過神,指指師兄。
「我沒意見。」想不出反對的理由,維烈點點頭。於是肖恩吟唱咒文,一道閃耀的框形門扉漸漸浮現。
「是的,其實是他先看見我。海盜船設了隱蔽法術,我只感覺到魔力波動,在上頭繞圈子,然後一枚光彈打過來,力量非常強。我聽到肖恩先生叫它是我認識的,另一個陌生的聲音說你拿出證據,肖恩先生就沖我喊……」說到這裏,菲尼克斯頓了頓,因為當時肖恩喊的是:「你是小姆吧,楊陽的寵物?」
「唔……」棕發青年在嘈雜聲中悠悠醒轉,只覺眼冒金星,後背痛得像要裂開,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處,一陣粗魯的搖晃和熟悉的大罵讓他的神智頃刻回籠:「白痴!笨蛋!你那一身武藝都餵魚了啊?連這麼慢的攻擊也躲不過!」
「謝爾達的餘孽沒有這種能耐。」羅蘭雙手交疊撐著下顎,頭腦快速運轉,「就不知道她是親自出馬,還是……嗯,她應該不至於這麼輕率。」
「抱歉,這是軍事機密,我不能透露。你把這塊地拖好,就回房去吧。」
「是。」大神官立刻心知肚明。
一片鴉雀無聲。
「她們已經對我友善一點了,我不想前功盡棄。」
「帕西斯……」刃霧擔憂地凝視他。
「……」希莉絲和昭霆驚訝地看著他。拉克西絲主僕也浮起意外之色。
深夜,冷月如鉤。
穿過甲板,一道熟悉的身影躍入眼帘,海風吹動披散的棕發,露出蜂蜜色的頸項,其中隱隱有個紅色的東西。希莉絲一怔,正待細看,聽見她腳步聲的肖恩已然轉過頭,一邊整理髮絲,一邊朝她微笑:「希莉絲。」
紅髮少女怦然,心裏有股怪怪的滋味。情人一直對她很溫柔,但多少有點寵後輩的感覺,從來沒有這樣柔情似水地笑,很不適應,當下手腳僵硬地走近:「你在這裏幹什麼?」
「什麼非常時刻?」莎莉耶不滿地質問。水手朝維烈投以好奇的目光,如實回答:「我們要去獵船,非戰鬥人員不允許參加。」兩人面面相覷,維烈和氣地道:「我們無意違反船上的規矩,只是肖恩——」
這個名字,是她們四次偷襲未果,不得已休戰後問出來的。
清亮的笑聲響起,席恩好整以暇地揮揮手:「放心放心,我沒有惡意。」昭霆和莎莉耶異口同聲地罵道:「你騙鬼啊!」
「那位金髮的小妹妹也罷了,棕發的小姑娘也這樣說,可真是忘恩負義。你以為是托誰的福才能重見天日的?」迎視希莉絲和昭霆驚訝的視線,席恩笑了笑,「不錯,是我叫埃娃把你們放出海底的;楊陽和耶拉姆小哥那兒也至少有我一半的功勞。」
「收拾一下,我送你們走。」
「師父。」東城城主輕嘆,「你至少應該關個門。」
這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身體灼燒似的火燙,意識被高溫蒸發,維烈在這樣的狀態中迷失了幾個日夜,突然一道警訊閃過腦海,使他猛地一震,精靈之眼映出一張熟悉而親切的面容。
「友善又怎麼樣,她們是陸上人,終究不會接納你的。」
「謝謝。」即使在翻閱情報,羅蘭也不失禮貌。良久,他合上報告,眼神凝重。
「希……唔!」剛張開的唇被堵住,四下響起一片口哨聲。
寵物!雖然它由衷喜歡這個讓王重新振作的人類少女,也甘願做她的下仆,但寵物這個稱呼實在太屈辱了,使它對肖恩的印象大打折扣,哪怕這是他的無心之言。
「為什麼呢?我從來不給你添麻煩,靈魂都好好地收在吞日里,要麼就施法用。」
「啊——你好大的膽子!」
下一秒,一個石破天驚的叫聲震懾住所有人:
一黑一白兩個六芒星,沒錯啊,到底哪裡……
「肖恩!」
鏗!異常清脆,像是金屬敲擊的聲響與普路托的語尾重疊。看也不看冥靈之杖砸出的深坑,帕西斯咬牙低咒:「維烈那傢伙果然一點也不可靠!」
「哦。」肖恩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道,「但我會啊,用次元門,來回也比較快。」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握住杖身,輕輕拔了出來。
甲板上一陣鼓噪,人人圍上去觀看。那是個美麗的女子,碧藍的海水擁著她蒼白的面容和優美的肢體,墨綠色的長發海草般飄散開來,在水中載沉載浮,宛如沉睡未醒的水仙子。
一具凹凸有致的身軀冉冉上浮。
再來怎麼做呢?這麼有價值的棋子,只用來救那兩個丫頭太可惜了。
「我沒辦法在短時間內釋放三個那麼大的火球啊。」
法利恩冷靜下來,道:「恕我直言,大人,以她的性格和作風,很有可能。」
「那邊好像已經開打了。」
「行了,下次我自己動手。」不耐煩她的指責,也受不了這堆婆婆媽媽的人,肖恩推開她想走路,正巧船隻起航。耶拉姆暈船症又犯,手酸足軟下向他靠去,兩人一齊倒地。
兩人進去后沒多久,楊陽和耶拉姆就相繼跨出門。昭霆歡呼著抱住表姐,問長問短。見她無恙,耶拉姆顯然鬆了口氣。莎莉耶像要跟損友別苗頭似的給了他一個擁抱。
「哼哼,只要你不怕他傷心。」席恩無動於衷地冷嗤,投下致命一擊,「奉勸你們一句,別刻意疏遠他,不然他頹廢到極點,也是一樣的下場。讓他開心點,還有段好日子可過。」
「什麼?」
「放心,大人,將軍他們只是暫時失利,不會讓海盜猖狂太久的。」身為羅蘭的心腹,法利恩自然先整理了這些文件,再呈交上去。
「不許吃我豆腐!」本想給他一段緩衝時間,聽到評語,火氣上竄,黑髮少女忍不住扁了他一拳。
這天,她終於在士官餐廳撞見目標,當下一個箭步衝上去,結結巴巴地道:「將……將軍,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吃?」
「有護衛艦?不妙。」希莉絲皺眉,「即使用暗號上了船,一發現不對他們還是會攻擊。」掌舵士兵也一臉苦惱:「是啊,沒想到會對區區兩個平民施加這麼嚴密的看護。」
「胡說八道!我是出來懲奸除惡!」拉克西絲轉頭教訓部下。肖恩插口:「你是要去偷襲東城海軍吧,那我的同伴們怎麼辦?」
「可惜,差一點就能再送給那傢伙一頂綠帽。」
乘坐著拉克西絲撥出的船,一行人離開了海盜的本隊。
「你的頭髮怎麼變成黑色了?」沒理會兩人的拌嘴,拉克西絲盯著維烈。
「放心,知道,閣下做事不會有疏漏。」士兵的語氣充滿了敬佩。
『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昭霆興奮得跳上跳下,可惜這個距離,只能模糊地望見五顏六色的魔法光芒,具體什麼戰況完全看不清楚。
昭霆往嘴裏塞了顆魚丸,驀地瞪大眼:「海豚!海豚!」
過了好像一世紀那麼長的時間,結界終於浮出水面,兩個人類不約而同地發出歡呼。
漾開微笑,她加快速度,突然察覺周圍的水流有變,轉移視線,看到兩頭虎鯊游來。和俗稱人魚的水族一樣,海精靈是所有海中生物的朋友,因此她放心地任它們接近,還伸手撫摸那烏黑的鰭。
「現在還不到時間。何況,馬爾亞姆並不像外表那麼好對付,拉克西絲若小瞧他,吃虧的只會是她自己。」羅蘭對友人很有信心。法利恩不便反駁,走到窗邊檢查鴿籠,正好一隻信鴿飛進來。他取下竹筒,轉交給主君。
「你……你怎麼能用親弟弟當靶子,還侵佔他的身體。」震驚之下,楊陽有點語無倫次。維烈苦澀地低語:「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席恩露出孩子般的炫耀表情:「沒錯,第一次時,我用他的身體強姦了他的女弟子,再用他的手掐死了她,把他的養女和其他徒弟也折騰了一番,那時侯真是快樂啊。」
希莉絲焦急地搖晃濕淋淋的情人。昭霆緊張地道:「喂,別搖啊,萬一把那個席恩搖出來就糟了!」
來到甲板,他吹了會兒清新的海風,走向船尾。黑暗彷彿有生命般聚在他周圍,越來越濃,阻隔了氣息和聲音,使得瞭望的士兵壓根沒發現。
緊接著,海風送來兩個清脆的女聲。肖恩衝到船舷,叫道:「希莉絲!昭霆!」
「這是下意識反應,他都用冰錐丟我了。現在後悔也沒用,只好全殺光。」
「想點事情。」肖恩兩手倚著船舷,遙望遠方的海平線。希莉絲關懷地看著他深思的側面:「又在想以前的事了?跟你說過想不起來就別想了。」
「呃……嗯。」
帕西斯側對著他懸坐在半空,打成長辮的銀髮無風而動;雪色的長袍也微微鼓盪;圍繞著他,水銀色的光芒形成球形的魔法陣,不時變幻著符文和圖案;無數青色的光點飛進他體內,同時打出更多的白色光球,散化成陣陣黑氣,被結界壁吸收,迸射出條條青光,互相切割成點,繼續融入青年的身體,如此再三反覆,景色瑰麗而妖異。
「算了,這不是我有權置喙的問題,我今天來也不是為這件事。」普路托神色一緊。感到他的認真,帕西斯姑且聽之:「願聞其詳。」
昭霆立刻橫眉怒目。其他人的表情還是很沉著。
「不……不是。」黑髮青年略帶不安地注視友人離去的方向。
「是,遇上了船難,兩個被我的部下搭救,那一位不在其中。」
「喂,你這個冥王是怎麼當的。」帕西斯咋了咋舌,法杖改為靠在肩上,「是她自己不願意離開劍!我和她之間的恩怨,在我殺了她的一刻,就煙消雲散了,偏偏還賴在裡頭,弄得吞日和我都不自在——所以我討厭死心眼的女人。」普路托輕輕一嘆:「她愛你,帕西爾提斯,也許比魔王陛下更愛你。」
「……」海精靈微微一震,臉上浮起異色,隨即被死寂的表情遮蓋。習慣了她的冷淡,也區分不出其中的區別,紅髮少女不以為意,轉過頭,和同伴一起興緻勃勃地觀看海里的景象。
腦中驚雷乍響,他衝口道:「你不是肖恩!!!」
因為沒吃晚飯,昭霆睡得不深,當聽到異響時,比同伴更快警醒過來。
「您不派兵增援嗎?」法利恩吃了一驚。
「阿嚏!」
後方的變故被東城的幕僚判斷為敵人的伏兵,馬爾亞姆果斷地下令撤退。同時,拉克西絲在自己的旗艦上跳腳,咒罵破壞了她包挾計劃的小輩。
「能等早等了,我可沒那麼多力量維持次元門——進去!」話音剛落,維烈一個踉蹌出現在眾人面前,肖恩緊跟其後。
「我猜也是。」
「你的開心果在那邊,可以拿他稍微調劑一下,但不能過火。」
不一會兒,結界閃了幾下,所有的光一齊消失。銀髮青年落回地上,遞來詫異的目光:「哦呀,羅蘭,今天早的嘛。」
由天然的珍珠石和珊瑚築成的宮殿里走出一個優美的身影,墨綠色的長發彷彿水草般柔軟地飄動,手裡拿著竹籃,步伐不快不慢,似乎對身外事毫無感觸。
「肖恩!肖恩!」
「這件事不方便在這裏談,你跟我來。」馬爾亞姆拿起自己的餐點。楊陽正要跟上,幾個士兵噓道:「將軍,不要乘機吃了人家哦。」
「……對了,殺了席恩,肖恩先生也會死。」刃霧嘆氣,狠狠罵道,「這個卑鄙的東西!」受到影響,帕西斯沒有按捺住,眼神微微動搖,彷彿夢囈般喃喃道:「當年也是這樣……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偽?展現在你面前的是真實,你過去經歷的是虛偽……不!那不是他!」猛然搖頭,從即將滅頂的回憶中掙脫出來,他大口喘息,一手插進汗濕的發:「鑽入人心的縫隙,利用我對人性的懷疑,他還是和那時侯一樣。」
這是怎樣扭曲的恨意……楊陽情不自禁地搖頭,對方的下一席話更讓她顫抖起來:「就像那個時候,我看出媽媽想殺我,騙他玩互換遊戲。果然,媽媽把他當成我摁在水裡,那情景實在太美妙了。」
「楊陽?」肖恩反射性地抱著後腦勺,餘悸未平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我又跑進你的身體了?」已經和同伴串通好的楊陽不慌不忙地解釋:「簡單的說,就是定幻石沒電了。」
羅蘭又是驚訝又是困惑,帕西斯的決斷非常正確,就因為正確,才不可思議。以肖恩對他的重要,他的大腦根本不可能這麼冷靜地思考。
※※※
「可是……可是……」
「?」羅蘭一頭霧水地瞅著他。帕西斯扼要解釋:「普通人即使學會死靈魔法也無法施展,因為人體不能承受冥界的力量,所以必須先改造身體。改造得越徹底,能接受的量就越大。」
跟著主人把注意力轉回下面,它不知所措地道:「現在怎麼辦?以後席恩想出來就出來了,你是不是找個機會解除魂憑術比較好?」帕西斯搖頭:「關鍵不是魂憑術,是席恩本人。解決這件事的方法很簡單,就看他們想不想得到。」
裝飾得富麗堂皇的船長室內,長相清秀,一看就知道是女性的小廝把玫瑰紅茶分送到主客面前,退了下去。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拉克西絲掃視對座的五人,坦然道:「老實說,我本來不打算管你們的同伴。」
「肖恩!」
無聲的世界,是令人窒息的沉悶。
「禮尚往來!」
「這個時間他肯定在廚房,女魔……這艘船的船長規定他五點就必須上班。」莎莉耶言下有幾分不平。維烈想了想,道:「我也上船好幾天了,都沒跟船長打過招呼——莎莉耶,你帶我去好不好?」
帕西斯揮了揮法杖,以試手感。趴在他肩頭的刃霧道:「是不是你火候不到家?」
「殿下,那兩個陸上人呢?」領頭的男性精靈喝問。在他身後,頭戴珍珠王冠,披著墨綠色長捲髮的威儀婦女一臉痛心:「埃娃,你怎麼能做出這種傻事!」
「肖恩先生說他也不清楚,不過他會設法搭救,麻煩的是他這邊。指揮海盜船的似乎是相當有來頭的人物,幾乎不可能從她的眼皮底下溜走,你們也差不多,所以要製造機會。」
「你怎麼會欠這麼多錢!?」幾個少女驚呼。青年連連擺手:「不關我的事,是她亂加的。」
良久,帕西斯由衷感慨:「他們真是不太平。」
「這種邪劍邪鞭,虧你用得順手!」
這回,死寂中加入粗重的喘息。人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那個披著人皮,言笑晏晏的青年。
俯視忙亂的眾人,黑環白袍的青年一手抽離法杖,緩緩擦拭,隨著這個動作,混合著汗漬的血液染紅了原本乾淨的下擺。趴在他肩頭的冰藍色小獸道:「你為什麼不出手?」
「去!我有飢不擇食到這種地步嗎!」
「情況我已經了解了,元帥。」瞥了眼桌上的地圖,希莉絲代表發言,「這場戰鬥我們不打算介入,所以也無權要求你幫助我們……」
「怎麼了?」帕西斯察覺他不自然的沉默,不解地問道。羅蘭一臉無力:「你沒事搽香水幹嘛?」
小心翼翼地撿起斷骨,他慰勞地拍拍對方,即使那冰冷的皮膚已沒有觸覺。
「我們兄弟之間的事,幾時輪得到你插手了?」
有些煩躁地在船頭來回踱步,鐵壁將軍無意間一瞥,瞪大眼。
「當然是因為我比它們更邪惡。」
她們知道埃娃人不壞,不然不會送飯,當初也不會出手救人。冷漠的外表應該是環境造就,與本性無關,但以她們的立場,實在無法坦率地道謝。
「埃娃。」
希莉絲衝到船舷,指著席恩頸側的鮮紅圖案,「那個記號,是【魂憑術】的記號!你是靈體,卻佔用肖恩的身體,對不對!」
「未來弟媳挺有學識,不錯。」席恩笑著坦承,把玩胸口的定幻石,「真感謝那個叫月的人呢,給了他這麼好的法器,不然我還出不來。先旨聲明,那傢伙還在裡頭,隨隨便便攻擊的話,可是會讓他受傷,甚至一命嗚呼的哦。」
尖耳——她是精靈。
「恭喜。」羅蘭微笑。帕西斯卻狐疑地掃描他:「公事上遇到什麼惱人的問題?說出來讓師父聽聽。」羅蘭呼吸一窒,在帕西斯面前他從不隱藏自身的情緒,被看穿並不奇怪,真正的衝擊是對方的眼光,宛如實質,又冷中帶魅;氣質也有同樣的變化;以前包圍著他的藥草清香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酷似玫瑰的甜膩氣息。
「安啦,不是你這種水平,根本看不到我在幹啥——快快,拿酒來。」帕西斯跳坐到椅子上,動作輕巧得像個沒有體重的人。羅蘭依言走近:「你在做什麼?」
拍浪聲響,埃娃手指迅速游近的海豚:「它們會送你們去你們的同伴那兒,我們就此別過,永不再見。」放下心裏的大石,昭霆誠懇地道:「別這麼見外啦,你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也算朋友,隨時歡迎你過來玩,但你那裡我們是絕對不去了。」希莉絲點頭附和。
「希莉絲!」看到進來的人,棕發青年驚喜萬分,「你沒事!?昭霆呢?昭霆是不是也和你在一起?還有耶拉姆……怎麼了?你臉色好難看。」
「這張臉,這種說話口氣……」席恩目光閃動,斜睨維烈,「宰相大人,你屢次否認和她有血緣關係,我看未必哦。」
「困在海底!什麼意思?」
楊陽大喜:「能否割愛?當然,價錢我們可以商量!」
一瞬間,青年的前發揚起,露出額心的印記。
「心情不好?」服侍她多年的克魯索嗅出火藥味,關懷地問道。
「你們可沒答應讓我跟蹤哦,小妹妹。」拉克西絲眨眨眼,促狹地笑了,「所以我一·點也沒欠你們,反而是你身邊那位,總共欠我兩萬八千七百四十三金幣。」正在喝茶的維烈嗆住。餘人石化。
「哦。」肖恩彷彿看到節食的未來,陷入一片愁雲慘霧。楊陽正想再賞他一拳,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敲門聲響。
「那臭小子就跟你記憶里一樣活蹦亂跳沒有長進,莉亞倒是穩重多了。怎麼樣,跟我回去吧,他們都很記掛你。」
「叫我惡魔或暗之子不是更好?東方學舍那幫老兒就是這麼稱呼我的。你叫我畜牲,可是連肖恩也罵了。」席恩笑嘻嘻地糾正。昭霆跳起來:「你不是畜牲是什麼!做出那種事……天哪!我都不敢重複!」說到最後,她歇斯底里地抱住腦袋。耶拉姆臉色鐵青地質問:「你和肖恩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這麼對待他!」
「他出來了。」
「宮裡發生了一點事,再不走你們會喪命。」埃娃籠統地道。兩人根本無心聽她解釋,快手快腳地整理好衣物。而埃娃也料到會這樣,二話不說合起手施法,不一會兒,一個水球似的結界將三人包起來,緩緩上升。
穿過大片淡紫色的花田,羅蘭直接從窗子爬進卧室,大略整理了一下,走向對面的沙龍,看清室內的情景,愣在門口。
「我也不知道,他就說不清楚。」菲尼克斯不滿他的打斷。無論名字多可愛,它是擁有高貴自尊的龍之眷族,容不得一個人類小輩在眼前放肆。楊陽見狀連忙打圓場:「小姆,以肖恩的性格,至少應該托你帶兩聲安慰,所以我們才奇怪——他當時是不是不方便多說?」
耶拉姆微微蹙眉,神色有些焦躁。瞥見他的表情,同樣盤旋在楊陽心底的違合感化作言語衝口而出:「小姆,他就說了這些話?」菲尼克斯一怔:「啊?不止……」
「怎麼回事?」楊陽的質問與爆炸聲重疊,遠遠的,三道濃煙直衝雲霄。
「那又如何,我愛的是菲莉西亞。」
※※※
「這個……」火鳳凰躊躇不語。楊陽會意,比了個手勢:「我們回房說。」
轟!遠處穿來一聲疑似炮擊的巨響,希莉絲霎時回過神,反射性地推開他,紅著臉跑開。
「嗯?」帕西斯喝了口最喜歡的白蘭地,皺起眉頭,「他們?」
紅髮少女一言不發地走到床邊,伸臂摟住他,把臉深深埋進他的肩窩裡。
「嗯。」楊陽調整了一下呼吸,徐徐道來,「是這樣的,我聽說您十五年前是希魯沙傭兵團的團長,而且曾經和一位名叫月舞者的少女有所接觸……」
「唔。」羅蘭不置可否,「總之,最壞的打算也是她親自下場攪和。呵呵,如果是這樣,馬爾亞姆就有苦頭吃了。」
回應她的是壓抑的靜默,跟著爬起的希莉絲藉著頭頂的夜明珠看清來人,鬆了口氣:「埃娃……什麼事?這麼晚了。」話音未落,她想起這是海底,也許已經早上了也未可知。
「那,非常感謝!」楊陽誠摯地深鞠一躬,鞠得對方越發心虛。
醒來的一刻,棕發青年隱約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
「因為——」楊陽乾咳兩聲,無限嚮往,「她是個美人。」
埃娃點點頭,將一隻竹籃放在腳邊。裏面都是些海產,但葷素搭配得很均勻,看得出烹飪者細膩體貼的心思。兩人嘴唇微動,終究什麼也沒說。
「原來如此,肖恩好像被海盜俘虜了。」楊陽恍然大悟。耶拉姆的臉色也緩和下來。
沒有目送水手的背影,肖恩伸出左手,虛按在一隻海豚的頭上,下一秒,掌心浮現出青色的繁複花紋。彷彿得知了什麼訊息,他收回手,笑了。
喚住她的是個看來年齡稍大的海精靈,一樣顏色的波浪捲髮,眼底有著淡淡的心疼和不苟同:「又要去見那兩個陸上人了?就不能不管她們嗎?」
「是嗎?」帕西斯左看右看片刻,綻開無辜的笑容,「可能是死靈法師的通病吧。」
「哦,小姆,辛苦了。」肖恩抬起頭,誠心慰勞。他是真的認為這隻火鳳凰還比較有用比較機靈。楊陽第一個會意,臉色大變:「你要小姆殺人!?」
「是……你想!」
偏偏他不能。
「你……很可疑。」
「你有話要問我是吧,儘管問好了。」
※※※
不到最後關頭,她決不放棄。
「這是……」饒是他生性冷靜,也不禁驚噫了一聲,「精靈的骨骸!」
「為什麼?」言下又警覺起來。
席恩沉默下來,但並不是被她的話觸動,而是發現了異樣。
「哦。」羅蘭恍然大悟,在他對面坐下,「那師父應該改造得很辛苦了?」
「哦呵呵呵,正是我。」拉克西絲翹起大拇指,比了比肖恩。「你看中的男人?不錯。」希莉絲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哪裡,獃頭獃腦的。諾因好嗎?還有莉莉安娜。」她懷念地問起兩個童年玩伴。
※※※
妖獸搖搖頭,突然綳起身體,瞪視再度燃燒的蒼色火苗。比它更早察覺的銀髮青年叮一聲讓法杖的尾端落地,閑閑笑道:「冥法王大駕光臨,有何貴幹?我回歸舊職,應該不會讓你詫異才是。」
「想起來了!你是搞砸拍賣會的小羊之一!」拉克西絲擊了下掌,轉向昭霆,「還有你!」棕發少女啐道:「什麼小羊,本小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嚴昭霆是也!」莎莉耶習慣性地吐槽:「你以為你是山大王啊。」
「哼哼哼,我偏不放。」拉克西絲繼續使勁,感覺手下的觸感雖不及諾因水嫩幼滑,彈性卻更足,也算極品了。
海精靈等了片刻,見她們沒有攀談的意思,眉間幾不可察地掠過一絲落寞,轉身離去。兩個少女對視一眼,蹲下來翻找籃子。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卻讓銀髮青年的雙眼瞬間籠上血霧,爆發出漫天的憎恨,目光之苟烈,連冥法王也不禁倒退三大步,周身發冷。
「香水?我沒搽啊。哦,是我剛剛磨的骨粉,忘了洗澡了,放心對活人沒有影響。」
※※※
「席恩,肖恩的雙胞胎哥哥,請多指教。」棕發青年左手平舉胸前,行了個標準的見面禮,卻只是讓眾人更加混亂。楊陽眼望維烈:「他是肖恩的哥哥?怎麼沒聽他提起過?」
「果斷的處置。」希莉絲首肯。其他人也挑不出什麼岔子,只是覺得很不舒服。這時一個聲音在頭頂響起:「完事了!你竟然叫我屠殺毫無反抗之力的人類!」
東城將領的房間就和少女預想的差不多,擁有所有成年男子的毛病,整個空間只有一張床是乾淨的,看來幾年的軍隊生活有磨掉少許傭兵的習慣,但是其他地方,就和豬窩沒兩樣了。楊陽還差點一腳踩上幾幅裸女畫像,臉頰微紅。
隱忍,早已化為帕西爾提斯·費爾南迪骨血的一部分。
「只要你們不添亂的話。」拉克西絲信心十足。莎莉耶咄咄逼問:「萬一楊陽他們在混戰中出事,你拿什麼賠?」
「進行死靈融合,就快成功了。」
※※※
「想起來了,想起來了,這個我沒埋,在我家裡。」幸好,沒錯到底。羅蘭,為了打發奇怪的古董收藏家,就請貢獻你的佩劍吧。再不行,城庫里有藍寶石裝飾的寶物多得是,隨便拿一樣就是。
「哈哈,商量什麼價錢,白送你好了,不過要等我回家一趟。」基於欺騙的補償,馬爾亞姆顯得極為大方。
「變態啊~~~」昭霆已經跳過歇斯底里的狀態進入癲狂的初期癥狀。耶拉姆感同身受地拍打她的背。莎莉耶躲到他身後。希莉絲握緊穿甲劍,用盡全力擠出聲音:「席恩,我以我的姓發誓,總有一天要宰了你!」
「以你對肖恩做的事,下十八層地獄也不夠償還!」
「這麼說你只是想要他身上的東西?」馬爾亞姆如釋重負。楊陽一愣:「呃,是的。不過我對她本人也很好奇。」
馬爾亞姆的刀叉和碟子發出巨大的碰撞聲,引來不少人的注目,楊陽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
突來的喜訊沖走了莫名的懼意,兩個少女異口同聲:「你放我們走!?」
※※※
「沒電了?」
「那個……小姆,這個計策真的是肖恩想出來的?」
「我怎麼出手?」帕西斯反問,一邊吐納調整情緒,再開口時語調已恢復了平靜,「現在也不是我出手的時機。」
希望今晚她們會多跟我說兩句話。
緩步走出火焰的正是一身黑袍的普路托,兜帽放下,露出微帶苦笑的清雅面容。
「什麼計劃?」
打小時起,她就和冷漠的同族處不來,討厭一成不變的生活,從而對充滿變化的陸上非常感興趣,經常靠近岸邊。後來被母親發現,三令五申,才打消了冒失的念頭,改為搭救遇難者。可是人類的男性一見她就露出不軌的企圖,女性多半歇斯底里,很少談得攏,即使談攏了,時候一長,不是精神失常就是拿她出氣。久而久之,她心冷了,失望了,不再時不時游到海上,救也只救同性。而這次救的兩個,給她的感覺很好。
「反正肯定不安好心!」莎莉耶堅決地道。席恩倒是承認了:「確實不安好心,我指望你們讓那小子振作起來。他這副自責頹廢的模樣,害我也提不起勁欺負。只有當他最幸福,最快樂的時候踩上一腳,才是最有成就感的。」
「嗯?」拉克西絲眼神一亮,咧開陰險卻快活的笑容,原本抓著他領口的手改為捏住他的臉頰,「竟敢叫主人女魔頭,你想必有受罰的覺悟了,奴隸。」
被這一連串變故駭呆的眾人急忙圍上去。
「維烈醒了!?」剛散步回來的莎莉耶聞言撲到床邊。維烈扶正法器,朝她微笑:「嗯。」
「他說是莎莉耶小姐想的,他只是再潤色一下。」
「停下來!前面的船停下來!」
「呃——」
「嗯?」希莉絲朝她指的方向看去,也露出驚喜之情,「真的!」
「真的!?」楊陽驚喜萬分,差點跳起來擁抱它,連聲問道,「他們都在吧?好不好?有沒有受傷?」
回應他們的是爭吵聲:「你幹嘛殺了他?」
「維烈,你醒了?」棕發青年滿臉喜色,放在他胸口的左手順勢抬起,觸摸他的額頭,「太好了,退燒了。」
海面上,一群海豚聚在船尾噗噗直叫,正給甲板上蠟的青年聞聲探出頭,嘴角上揚。
※※※
埃娃沉默片刻,道:「對不起,媽媽。」語畢,轉身離去。目送她的背影,精靈女子幽幽嘆息:這個寂寞而好奇的孩子,總是渴望接觸那片遙遠的陸地,到底要吃幾次虧才會學乖?
伸手撫摩那火焰般的紅髮,在頸項處游移了一陣,青年勾起她的下顎,緩緩俯下身。彷彿被蠱惑了一般,少女動也不動地任他靠近。
「那我一個人過去看看。」不放心情人,紅髮少女獨自走開。
「本來就白天,你昏頭了!」一人笑罵,和同僚一起七手八腳架起他,抬去客房休息。拉克西絲揉著臉頰起身,咕噥了一陣,發覺心裏的陰雲不知何時消失了蹤影。
※※※
「下注?」希莉絲愕然——難道他迷上了賭博!?肖恩轉向她,眼裡浮起一絲她看不懂的笑意:「緣分真是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