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願石》第三卷:步向終結的開始 第二十二篇 風暴之序曲

第三章 陰雲

第三卷:步向終結的開始 第二十二篇 風暴之序曲

第三章 陰雲

「什麼!」知情者都吃驚得張口結舌。諾因陰惻惻地道:「月舞者又是什麼玩意?」他現在很不爽,感覺好像被排除在對話之外。楊陽簡略解釋:「上屆東城城主馬修有個舞娘情人,送給她一把定情信物,就是龍眠。後來流落到她所在的劇團,這劇團又被一個貴族所滅。十五年前,一位名叫【月舞者】的絕世美女向他復讎,把他宰了。」原來絕世美女是絕世美男,唉唉。
「楊陽,什麼事?啊,史列蘭哭了!」肖恩慌忙用袖子幫學生抹淚。諾因大怒:「哭啥!你的樣子已經夠娘娘腔了!」史列蘭嚇得差點噎住。楊陽更大聲地吼回去:「現在問題不是這個!」轉向宿命的另一半:「你能聯繫上索貝克嗎?」
嗚,我也想和小史間接接吻。軒風心思不純正地長吁短嘆。希莉絲第一個將視線從那絕色的容光拔離,投向師兄,正色道:「元帥……不,陛下那邊更需要吉西安,暫時就別叫他回來了。但是最近情報部一定要提高警惕,一有風吹草動就回報。」雷瑟克沉著地道:「我已經吩咐過他們。」
風神依舊精神地回應,色澤淡青的長發宛如輕煙,秀逸的麗容笑意盈盈,眼神靈動,光彩無限,輕飄飄地落地,和友人親熱擊掌,「楊陽,好久不見。」
我想祈禱,祈禱大家平安無事,可是如今的我要向誰祈禱?何況神這種東西,我也領教過了。
「我……」
不過軍隊還是很賣力地訓練,因為諾因經常會跑來監督,把一身精力發泄在這兒。
「琳加,饒了我吧,沒看到我老婆來了?」
她的王位坐得並不穩當,雖然大部分貴族懾於她的威嚴和兵力不敢妄動,那些總督領主卻是各懷鬼胎,表面唯唯諾諾,一副忠直不二萬死不辭的模樣,私底下全是打著觀望的主意。反正只要身家性命得保,無論上頭坐著誰,他們都不在乎。
男妓嗎?和我也沒什麼區別。扣好領子,整理了一下儀容,凱伊走出軍部。這裏駐紮著四萬將兵和不到兩百艘戰船。去年東南兩城合作與尼普亞斯大陸通商,對外貿易帶來豐厚的利潤,加上有信賴的部下鎮守,儘管梅蓮可對羅蘭的野心和為人有所提防,還是漸漸麻痹大意。
第二天清晨,凱伊搭乘空浮舟來到上界。
空之月5日。天氣:晴。
「你到底有沒有身為王儲的自覺!?」
「我可以告訴你,非常的雄壯威武!」諾因已經在腦子裡構繪了無數遍。
餘音沉澱下來后,她竭力擠出破碎的話語:「沒關係,是賀加斯……為什麼是賀加斯?」為什麼是主掌創造的神祗要求毀滅?史列蘭露出困惑之情:「不知道,賀加斯說這是我的職責,那些生命沒有感情,我就……我就沒有多想。」
「對哦。」費路迪亞收回開門的手,撫胸鬆了口氣。隱捷敏亞人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災難。
「肖恩!」
伸了個懶腰,他收起情緒波動,深吸一口清涼的空氣,冷卻沸騰的心。
索瑪有露西照顧,應該不會有事,只怕……
「楊陽,我想跟你睡,昨晚睡不好,一直做噩夢。」
「嗯……我想去迷霧森林看看。」這是楊陽涉險的隱藏目的,在村子的時候她就有這個打算。不過當時是為了調查神官的身世,如今是為了一睹他的出身地,以及帕西斯的過去。
陶醉之餘,卻有一股深沉的悲涼從女將軍心底升起。
「如果可以和你在一起,
嬉戲般俘虜我,飄蕩的裙擺是記憶里鮮明的藍,
總是柔軟地笑,眉眼清雅如畫,聲音溫和。對這個安詳沉靜的男人,療養院的病人都很有好感,見他彈琴,不約而同地放下手邊的事,專註聆聽。
擁有印章,能模仿她筆跡的只有代理城主蕾雪·依娃。她的動機也很好推測,希莉絲借拉克西絲的幫助迅速崛起,要粉碎她的野望,當然和敵對勢力牽線。
※※※
其他時間,他就粘在楊陽身邊,辦公也要拉她作陪。
他沒去碰一鼻子灰,侍女也報告:房門是鎖上的。
還有諾因和莉莉安娜,那混蛋說要拿他們當實驗品,天曉得是動什麼齷齪的腦筋!
銀髮聖職者開朗的笑靨,和他生活的點點滴滴浮上心頭,幾乎令她崩潰。
咚咚。諾因無動於衷地敲敲桌面:「夫妻吵架去外面吵。」希莉絲面紅耳赤。肖恩也神色微赧,隨即肅容正色,凝視義孫宛如紫晶的眸:「諾因,我也有件事要問你。」
※※※
「天哪!太慘了!」貝姆特由衷同情,「這對男人可是奇恥大辱!」軒風激憤地握緊拳頭:「是啊!太過分了!一定要把那個強姦犯大卸八塊!」她是女權主義者。希莉絲喃喃道:「這樣羅蘭·福斯就算踏平北城也沒人會說話了。」諾因蹙起眉頭:「對,所以我總覺得這裏面有水分。」
神殿的蘋果已經成熟,耶拉姆和昭霆采了兩大籃回來。看了一會兒,肖恩道:「叫維烈來吧。」
「嗯,我會親自去一趟。你們也別太緊張,我們佔據陸地,只要讓魔法師把守港口,他們就上不來。」凱伊淡淡地道,沉穩的語調隱藏了漏洞。雖然法師可以遠程攻擊,但南城的術士以白魔法師為主,白魔法只有到高階才有攻擊咒文,而且東城同樣有精銳的魔法師部隊。
旁聽的薩姆打了個大哈欠,搖搖頭:這傢伙,真是一點不像神。
「噓,芙爾,在這裏不能喧嘩。」凱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芙瑞爾嘟嘴不依:「討厭,見到久別重逢的妻子,竟然連親一下也不肯。」凱伊安撫地輕拍她:「乖,先辦完正事,到時你愛怎麼親怎麼親。」
「代替我,幸福。」
「繼續說吧。」耶拉姆扣扣桌面,拉回正題。楊陽附和:「麻煩你們詳細說一遍,不要漏了任何細節。」紅龍們東拼西湊,好不容易把羅蘭和麥先的對話複述完整。聽罷,席間出現片刻的沉默。
「那怎麼和諾因、楊陽不一樣?」
「反正絕對不是他。」諾因實話實說。他固然冷酷無情、自私專斷,卻不會顛倒黑白。楊陽衝擊得失神,一時無語。耶拉姆皺眉道:「我不認為,那封信就是鐵錚錚的證據。」
如果那名傳令兵在場,一定會大吃一驚:她的將軍居然隱瞞了東城的動向。
混亂神,蘭修斯。
「總之,這件事可以慢慢調查。」軒風溫言勸慰。她倒不是一味偏袒羅蘭,而是慎重考慮了冰宿、肖恩和帕西斯與兩方的複雜糾葛,所做的調解。只要沒看到帥哥,她頭腦之敏捷不亞於冰宿。這會兒史列蘭因為在慶生會上喝太多,正宿醉酣睡中,免去了外在干擾。
維烈的面色非常不好,人也無精打採的。見狀,同伴們都關懷地詢問,被他敷衍過去。
「不可能的,羅蘭城主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楊陽反駁,擺脫了仇恨,她恢復往日公平沉穩的心態,「一日夫妻百日恩,哪怕他不愛朵琳公主,把她當成麻痹北城的棋子,也不會這麼待她。何況時機哪能掌握得那麼好。他就篤定青龍騎士會大意,朵琳公主會碰上紅龍騎士?」
魔界宰相深深苦笑,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
那混蛋還不知會用肖恩師父的身體做出什麼事來。他強姦了瑪麗,如果再對菲莉西亞……該死!
想到這裏,她腦中靈光一閃:「史列蘭,在遇見我和諾因之前,你沒有接觸過人類?」
終於知道諾因和莉莉安娜這兩個名字的意義,是降神術的祭品。
※※※
空之月9日。天氣:多雲。
可是死了又怎麼樣?也見不到他。何況這個身體,已經死不掉了。
……我更想揍他了。楊陽咬牙。
在掌權者們勾心鬥角,為了各自的理想和利益彼此算計時,西境還籠罩在一片祥和中。
對僚友隱含痛楚的呼喚回了個爽朗的燦笑,凱伊舉了舉杯子:「擺什麼苦瓜臉,喝酒,喝酒。」卡特嘆了口氣,食不知味地喝了幾口,問道:「那你有什麼打算?」
「知道就好!差點被你嚇死!」昭霆餘悸未平地拍胸,敘述當日的情景,「要不是諾因手快,你就埋進盤子里了!」
「肖恩!」
「他不轟了伯都,和你姑息陛下,類似的心態。」
「漂亮是漂亮,可是看了一千年,也會膩吧。」楊陽一邊環顧一邊感嘆,專註下疏忽了警戒,一腳踩空,被史列蘭眼明手快地抱住。
※※※
「就是,多虧藍龍騎士,我們才保住小命。」希莉絲也瞪了同伴一眼,拍拍手示意大家把注意力轉回正題,「總之,無論有沒有內幕,這件事不會就這麼了結。如果巴曼不當場自刎謝罪,就會找道格拉斯算帳。而道格拉斯也不是白痴,這仗有得打了。」諾因頷首贊同:「可以想見北城會雞飛狗跳。」
霸道。眾人抹汗,不約而同地腹誹。
「薩姆,你在外面等我們還是……」語尾自動消散,紅龍已幻化成一個二十歲後半的青年。線條挺拔的俊顏,高挑結實的身材,前發在角的位置有一抹挑染的金色——和所有的龍族一樣,這位變身後也是美男子。
「是!」傳令兵心悅誠服地退下。她一走,凱伊就抓住女郎的手,無奈地嘆道:「別鬧了,蘭娜,沒聽到有緊急軍情嗎?」
「那時侯就來不及啦!」希莉絲大吼。諾因還是無關痛癢:「就算這樣,我也不能飛到東城去咬他一口。」希莉絲挫敗地抱住腦袋,拿這個師兄沒辦法。雷瑟克駕輕就熟地調解:「殿下,唇亡齒寒,我們不能置身事外。即使插不了手,也必須做好準備。」
「……我不會背叛您。」
這是鐵錚錚的證據。
希莉絲遺憾地嘆氣。諾因冷笑:「好一張王牌。」雷瑟克提出樂觀的意見:「既然知道了,就能設想對策。總比措手不及好。」昭霆舉手發言:「神官先生曾說黑龍王被封印在龍眠里,那龍眠是不是在羅蘭城主手裡?」
「哦,史列蘭。」肖恩習慣性地揉揉學生的發梢,這個純真乖巧的神祗總讓他想起已故的徒弟們。
「多少?」任臨時對象在背上畫圈圈,四璧之一的年輕將領不動聲色地問。
所以作為他的友人,魔界宰相免不了被他拎著成天到處晃,重整消極的人生觀,最後不得不逃回西城,因為實在受不了所謂強身健體的鍛煉,他可是一把年紀了。
「我做了奶油泡芙。」莎莉耶不甘寂寞地舉手。昭霆一挺腰板:「我也做了巧克力蛋塔和草莓布丁。」耶拉姆吐槽:「那東西能不能吃還有待商榷。」昭霆齜牙咧嘴地瞪他。
救救我,肖恩師父,我實在撐不下去了。
「但是這個法子並不可行。」雷瑟克反駁,「埃特拉人沒什麼信仰,如果沒有真正的神跡,宣揚蘭冰宿是唯一的真神也沒用。」諾因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疏漏。
※※※
「你自己不能判斷嗎?」重話衝口而出,楊陽驚悔地捂住嘴。那張秀逸的臉在她面前變白,連同他眼裡的光。
「維烈,你來了。」沒有詫異,魔王睜開雙目,冷厲如刀的視線直直扎進維烈的心,刺得他微微發抖。
更別說史列蘭昨晚衝進他的房間,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說經過。
七彩的光球從水面湧出,與溫暖的花燈交織出纖細的身影。半透明的舞衣與淡金的髮絲,挺直的背脊散發出凜然的魄力,和銀髮碧眼的青年遙遙相對。一轉眼,是換了獵裝的金髮男孩將睡眼惺忪的師父從房裡拖出來,扔下湖的光景。
「這不可能。黑龍王很重視那個人類,就是因為他被攻擊才發怒。而且他們已經締結契約了,龍決不會傷害自己的契約者。」
「喂,你想對我的孩子做什麼?」瞥見他的動靜,婦人大喝。
拉克西絲的嘴被無形的封條貼住,過了一會兒,才用明顯屬於強辯的聲音道,「我可只有他一個哥哥,但米利亞坦那老色鬼有一堆兒子女兒,留兩個不就行了。」
眼前一黑,楊陽險些暈過去。
「那這個會不會也害我睡覺?」
肖恩開心地道:「我會想辦法聯絡帕爾,問他真相!」宿命的另一半和徒孫冰釋前嫌,在場數他最高興。楊陽回過神,朝他笑了笑:「那就麻煩你了。」老實說她也鬆了口氣,否則報仇的那天再跳出個星華,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儘管兇手因此石沉大海。
「我是風神,風神希露菲爾。」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希露菲爾綻開淚濕的笑靨,走上前單膝跪地,托起一縷髮絲恭敬一吻,顫聲道,「願為您效勞,今後您有什麼差遣,請呼喚我的名字,我會立刻趕來。」
「哼。」諾因別過頭,滿臉無趣地攪拌杯里的液體。即使外表正常,那副要哭不哭,死樣活氣的德性,瞎子才看不出有問題。
『凱伊,我想叫媽媽把這裏買下來,你說好不好?』
「別想了,史列蘭。」楊陽嘆息著擁緊他,「過去無法彌補,重要的是未來。」何況如果是他的職責的話,是非也難說。
希望瞬間成空。
走出迷霧森林,喚回樂不思蜀的薩姆,一人一神重新上路。楊陽低下頭,只見午後的陽光照耀在蒼翠的綠蔭上,煥發出淺淺的金色,一如月舞者閃耀的長發。
「啊……」凱伊恍然大悟,垂下的眼浮起思量。女官繼續碎碎念:「大人甚至想發兵收拾那個叫伯都的混賬,說是賽雷爾大人暗殺,誰信!」凱伊保守地贊同:「我也不認為賽雷爾會做出這種事,但同樣沒有證據證明是伯都王子謀害了米利亞坦城主。」
空之月6日。天氣:陰。
習慣性地來到海邊,讓強勁的夏風吹散累積了一天的鬱氣,凱伊愜意地眯眼,遙望密密麻麻如樹榦的桅杆,和遠處的藍天碧海,思緒不由得跌回過去。
「我嘛,還是老樣子。賀加斯大人那個大壞蛋,把結界封得密不透風——你呢你呢?是不是有什麼麻煩?儘管說,能力範圍內我都幫你。」
梅蓮可站在窗前,似乎神思不屬的樣子,聽到聲音才回頭,比了個手勢:「凱伊,坐。」
「他很好,還是那麼調皮。」
見面的次數多了,妃梨的心意,他也漸漸察覺。
剛巧貝姆特也遞給自家宰相一個大蘋果:「收拾收拾,我們要回去了。」
「……」
「因為他太寂寞了啊!那麼長的時間都孤單一人,我希望他能幸福、快樂。」
「哦。」史列蘭似懂非懂,他並沒有私密的概念。楊陽幫他蓋好,抬首對上他清澈如水晶的黑瞳,突然想起一雙琉璃似的眸。
「還有件事。」維烈提高嗓門,清俊的眉宇凝聚著憂慮,「我始終不放心席恩。既然他已經逃出摩耶,就可以隨便選擇身體。大家最近要小心陌生人。」幾個少女一齊打了個寒戰,昭霆搓著手臂上的疹子道:「如果有照妖鏡就好了。」肖恩眨眼:「照妖鏡?」
「楊陽,你還小,不要學我,打開你的心,看看周圍吧。」
眾人都無言以對。細算起來,菲莉西亞就算把維烈抽筋扒皮也不過分。
恍然大悟的神祗乖乖跑到指定地點,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連氣息也隱藏住。
局勢朝最惡劣的方向發展。紅龍騎士團揭起反旗,在北城境內到處作惡。青龍騎士團緊跟在屁股後面,顯然不是抱著和平目的。空之月七日,白銀之谷的異變驚動世界,西境的高層為之失色。
「龍谷怎麼會變成這樣?難道那幫白龍把自己凍住了?」
空之月十六日,楊陽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這下麻煩了。」
「楊陽,我再也不殺人了。」
「因為她看上我,大人又賞識我,我才能出頭。所以咯,一旦我變回小不了子,哪怕芙爾捨不得我,也是踢下去當情夫,她們再扶植一個將軍出來。啊~~我應該會成為居家育兒的新好男人,帶他們孩子的免費保姆。」
「無論殺幾個,只要出手就是對米利亞坦城主的背叛。」克魯索理智地分析,「以賽雷爾大人的為人,一定認為讓部下動手和自己意義相同。從當時的情況看,也只有賽雷爾大人退讓,才能避免內亂。」
「維烈,你和肖恩師父一樣,都是善良的老好人,可是你們造成的傷害,卻比席恩那種惡人還大。」回首過去,魔王蒼涼地總結。魔界宰相黯淡的黑眸直視她,久久說不出話。
「……你也不用這麼貶低你姑姑。」
定定注視主君快意的神情,維烈終於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不行不行決不行!」
在心裏下了個粗俗的比喻,肖恩繼續啃楊陽烤的蘋果派,把逐漸熱鬧的討論當作耳邊風。
「對啊。」楊陽笑吟吟地抬高下頜。她早就不爽父親為某個朝三暮四的女人痛斷肝腸,千年來念念不忘。妃梨看起來是個好女孩,能夠治愈他的心傷。
「應該不會,她是神使,殺她會遭來北城人民的不滿,十有八九會拿她做傀儡。」希莉絲提出異議。莎莉耶人小鬼大地補充:「也有可能趕來我們這兒,作為出兵的借口。」希莉絲用力拍桌:「對!」
「還是我做的橘子凍糕最好吃。」品嘗了每個人的成果后,諾因得出結論。眾人露出無力之情:那個只有你吃得下去。
「什麼!你找死?」
「看不下去了。」黑髮少女深深苦笑,蓋上手中的卷宗,猶豫片刻,道,「史列蘭,幫我個忙。」
「不行的啦,一靠近就被發現了。」希莉絲也反對。楊陽揮手:「可以用隱形術嘛,破壞結界后馬上潛入,也不會被抓到。而且上界現在不是有序的狀態。」
「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的父親還是處男。」楊陽笑著又丟下一顆爆彈。維烈臉紅得快燒起來:「楊陽!」妃梨也面紅耳赤,明白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
因為內政已經上了軌道,貝姆特特地關照部下好好休養,不必急著回來。於是接下來幾天,維烈不是和女兒朋友一起逛街遊玩,就是到療養院幫忙。
半邊天空染成瑰麗的金紅色,地平線清晰可辨,像一條熾白的光線,漸漸變粗變深,突然,火紅的波動噴涌而出,萬物都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下,深藍色的氤氳一掃而空,四周一下子亮起來。
「好怪的坑。」
「嘻嘻。」女軍官用另一隻手纏住他的脖子,大胆地偎近,「有什麼關係,反正你會擺平。」
眾人一愣:「咦!」希莉絲反應快,叫道:「銀龍王他們只是被封印嗎?」
具體日期不詳,我不知道我被封印了多久,姑且當它是空之月1日吧。
太多的牽絆:神官的仇,與諾因的交情,滿願師的頭銜,戰亂的時局……綁住了那雙曾經無憂無慮的雙翼。
「到!」
「我沒意見。」肖恩說真心話。即使有他也會憋著,要知道他的對手可是徒弟和徒孫。看出他的心結,希莉絲眯起眼:「你到現在還沒覺悟?萬一哪天你和索貝克面對面作戰,你怎麼辦?投降?」
「對啊!」諾因衝口道,「他當時被老妖婆軟禁,根本不可能搞花頭經!」楊陽眼前金星亂舞,激動地起身:「那……那是誰殺了神官?」難道她找錯仇人了?這……這……
父親,我該怎麼辦?
但是……這還是太悲哀了,難道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嗎?
「楊陽,那是什麼?」好奇寶寶發問,悅耳不似凡人的嗓音聽傻了周圍的人。
略一思忖,有了計較:「開放東部邊境,讓他們去他們最喜歡的東城。再叫拉蒙帶隊跟去,我就不信羅蘭那偽君子殺得了十幾萬的平民。」
「大錯特錯,殿下。」雷瑟克沒好氣地打斷,敲敲手中的文件,「請你以後認真看報告,是雷南郡的城牆本來就有個大洞,因為城防官調動頗繁疏於整修,被東城的騎兵侵入。」諾因啐舌:「嘖,多此一舉,叫黑龍王噴噴火不就行了。」雷瑟克額冒青筋:「別告訴我你將來就會派那幾頭紅龍去噴火。」
空之月10日。天氣:小雨。
「你們倆給我閉嘴!」一個熟悉的中性嗓音大喊,另一個親切的男聲也喝斥:「別吵,醫師說病人需要靜養。」
「你搞什麼,忙也要注意身體。」末了,肖恩忍不住嘀咕了一句。維烈回以開懷的笑容:「沒事,我只是有點累。」
「安啦。潛行、營救這種事,我都有經驗。只要給我張地圖,一定沒問題的。就算失敗了,也可以逃嘛。」楊陽溫和地分析。諾因臨時找出條理由:「補給呢?別忘了那幫傢伙胃口多大!」楊陽早有腹案:「問維烈討個空間包就行了。」
到達目的地,女官行禮退下。凱伊叩了叩門,裏面響起一聲「進來」。
難道因為我說錯一句話,你就永遠不原諒我?
「芙爾,再親下去,我要窒息了。」輕輕拉開她,凱伊捏捏她的鼻以施薄懲。芙瑞爾哼了一聲:「我去向大人報告,晚上不許亂晃,在官舍等我。」凱伊舉雙手投降:「是是。」
※※※
她這輩子,應該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了,就陪著維烈,給他少許慰藉吧。
捧著熱乎乎的咖啡杯,他堅定地保證。楊陽只是輕撫他烏黑亮麗的秀髮,默然不語,眼裡隱含憂慮。
「偷渡可不容易,萬一老妖婆不收呢?我看羅蘭·福斯會宰了她,而且是叫蘭冰宿宰,誣陷她是偽神使,這樣兩城的政治偶像就能統一了。」諾因說出自己的見解。由於冰宿在魔武大會上的表現,他和拉克西絲都重點關注她。至於邱玲,連長相也記不起來。
空之月7日。天氣:大雨。
「噓!」楊陽打斷,附耳道,「我們只是不會變老,其他地方,和人類是一樣的。」史列蘭一震,眼底突然湧出一股海潮般的悲涼:「那……那,人類也和你們一樣,會哭、會笑、會痛、會難受……有感情?」
「是陷阱。」一眼認出底部削尖的木樁不是自然形成,楊陽踏回平地,向同伴道謝。史列蘭好奇地問道:「就和那個夾住我腿的大夾子一樣?」想起兩人共患難的經歷,楊陽綻開溫馨的笑容:「是啊。」
驟然加快的速度險些將她拋出去。
「又去挖寶了吧。」莎莉耶猜測。耶拉姆冷靜地道:「你們有沒有看到經過?請從頭到尾告訴我們。」當下換口齒最靈活的紅龍講述。聽到一半時,諾因驚呼:「黑龍王在羅蘭·福斯身邊!?」楊陽臉色陰晴不定,似乎在想什麼。
「哼,羅蘭·福斯也不會犯傻,兩頭作戰。不過梅蓮可聰明的話,倒是能給他添添亂——莫爾斯港的駐軍有什麼反應?」
「沒什麼。」維烈笑得飄渺而悠遠,「只是有點累而已。」
我主動把他往死里扁,弄得虛脫,寫字像蝸牛爬。想得深些,再過幾十年,露西他們也去了,我自由了又有什麼用?
真難看啊……我居然嚇得哭了。被一點點侵蝕的感覺太可怕,現在我的手還在抖。呵呵,還沒老就得風癱了。萬一老成樹皮的樣子,不知肖恩師父認不認得出,菲莉西亞會不會嫌棄。
自稱世界之鑰的神聖器說,因為魔族扭曲了這個世界的進程,修正命盤是迫在眉睫的事,而我的存在會幹涉平衡,只好委屈我待在他的結界里——我管這些鳥事!又不是我自願被神明附體!他不理我,沉到湖底當縮頭烏龜。我試了三次,身體爆炸又重組的感覺太噁心,不得不放棄。
「我也加入!」史列蘭興沖沖地追上去。楊陽面帶微笑地跟著,眼底卻沉澱著苦澀和憧憬。
正因為「調和」的意志減弱,世界樹受到了影響。
顫抖著接過,梅蓮可頹然坐下,嘆了口長氣:「蕾雪,你這又是何必。」
軍務長火速呈上整理好的情報。中城城主不滿地翻閱:「怎麼這麼厚一疊?叫吉西安回來,他在兩句話就能彙報。」
「嘻嘻,所以我只是幫你消消毒啊。」對方又摸了兩把,才意猶未盡地離去。凱伊下意識地用手背擦嘴,對上一雙大睜的清朗眸子,怔了怔,綻開真心的笑容:「嗨,兄弟,好久不見。」
『希露菲爾……』
特地大老遠來到面向平民的小酒館,兩位將軍在角落坐了。卡特若有所思地看著友人一杯接著一杯地猛干,心情沉重。發泄了一陣,凱伊也冷靜下來,幫他倒酒:「卡特,你不考慮退役嗎?」
諾因毫不畏懼地挺直背,魔王一家特有的異能全面散發,鎮壓住越吐越來勁的紅龍。
辦法是人想出來的。我站在外面淋雨,讓頭腦冷靜。
「因為我想嚇她一跳啊。」
「銀龍王會調停嗎?」維烈提出意見。楊陽沉吟道:「這個嘛,銀龍王一向不問世事,這又是內亂,應該不會插手。」耶拉姆補充:「賽因先生肯定不會坐視兩支龍騎士團內訌。」
『不行!』氣憤之下,男孩忘了身份差距,情不自禁地提高嗓門,『你太任性了!這種事絕對不可以!』
「嗯。」維烈點點頭。妃梨失神了一會兒,黯然垂首:「您已經結婚了?」她倒不介意維烈的血統,自家的統治者也是魔族後裔,而是傷心兩人的身份差距,和自己還沒開始就破滅的戀情。
空之月初,西境的上層基本上都處於沸沸揚揚的狀態。
咔嚓一聲剪到腰,不到半分鐘又長出來。我再剪,它再長,一場拉鋸戰持續到傍晚。
「對,有蓋章的通行證。簽名和您的筆跡一模一樣,上面不是。我以此提出質疑,對方說我無理取鬧,簽名和蓋章是真的就是真的。爭執間,幾位祭司從船上下來,為首的……是凱琳娜大祭司,她命令我馬上離去,忘記在這裏發生的事。臨走時我瞥了一眼,看到一個長得很像布魯諾團長的人。」
埋在被窩裡,維烈哭了很久,肖恩也陪他坐了很久。
希露菲爾似哭似笑,分不清心裏涌動的是什麼滋味:「您不記得我了?」楊陽也萬分錯愕,衝口道:「史列蘭,你不認識她!?」史列蘭點點頭,語氣卻有一絲不確定:「不認識。」
「過來!你皮癢了!我們去打一架!」
「他畢竟是你的生父,女魔頭再像一個父親,也是女的,她寵你。換作帕爾,早把你扔到前線磨礪了。」不理會他的嘴硬,肖恩徑自分析,琥珀色的雙眼凝聚著沉靜的決心:「我不會讓你和帕爾走到那一步,但女魔頭我管不著,這是她和羅蘭的戰爭,我希望你也不要插手。」諾因冷笑:「你太天真了,羅蘭·福斯會只要一個東境就滿足嗎?如果老妖婆敗了,我也會為她報仇。」
這誠然是個狠辣而有效的方法,最差也能破壞羅蘭完美的統治者形象,可惜帕西斯的狠毒不亞於後代,施法解放了戰場上的陰靈,並散播這些亡靈是向拉克西絲索仇的謠言。去年的邊境戰爭本來就是中城理虧,輿論再次倒向東城。而且羅蘭早就派人破壞河道,設下防線,阻擋了軍隊的進程。
哦了一聲,凱伊斂眉沉吟,在頃刻間下了決定:「不用擔心,既然沒杜絕我們的探視,就不是針對我們的行動。可能是要出兵北城,所做的補給吧。」傳令兵瞪大眼。女軍官置若罔聞,挑逗行為變本加厲。
「您……您怎麼了?」深吸一口氣,維烈才得以順暢地說話,「是世界樹出了什麼事?」菲莉西亞輕聲一笑,清秀的五官透出不相符的殘酷:「你在擔心?那棵樹如果倒了,你應該高興吧——你的王可以脫困了。」維烈尷尬地沉默。
「凱伊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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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啊!」
楊陽也看出父親不對勁:「維烈,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別瞞著,說出來。」昭霆獰笑著扳動指關節:「不肯說?簡單,來個逼供。」
「喂,適可而止,當初說好只是玩玩。」
「對哦,還有賽因先生,希望他能阻止。」
連睡覺的權利也被剝奪了,那瘟神還有幾分陰險,趁我神智不清時搶身體。跟他折騰到凌晨,差點昏過去,跳進冷水裡泡了一上午才清醒過來。也許他想讓我沒痛苦地死,很抱歉我不領情。
深深低下頭,魔界宰相全身被無力感和痛悔充斥。
「我去!」肖恩自告奮勇,他已經把史列蘭當弟子疼愛。
菲莉西亞並不想毀滅世界。
趁煮飯的空擋,楊陽低聲質問,眼裡是深深的悲涼。維烈回以淡淡的微笑:「楊陽,我曾經說過,我的軀殼裡是一個蒼老的靈魂。瑪格是一個奇迹,愛上她也是一個奇迹,我不認為還會發生一次。」
「打到我再說。」
「不,大人,我認為蕾雪不知情。」凱伊搖頭反對。梅蓮可這才發現他還跪在地上,連忙讓他起來。
「辛苦了,這件事就交給我。難得回來上界,你好好放鬆,休息幾天吧。」
我想了一晚上,對賀加斯提條件:我可以把身體給他,但他必須宰了那混蛋,救出所有人,安頓好他們。賀加斯很老實地回答我:菲莉西亞是世界之相,如果已經和世界樹融合,他不能救;諾因被他老弟附體的話,和我一樣無法分離,除非時限過去。而且他會殺了他和莉莉安娜,不允許這種褻瀆的事發生。
喂喂!楊陽等人聽得心驚膽戰,卻懾于那種沉重的氣氛,不敢吭聲。
一看到從會議室走出的劍術老師,史列蘭高興地迎上前。捧書閱覽的楊陽慢了半拍。她並不是無權參加,而是諾因不想讓半身的禍水臉干擾會議,連帶她也自願留在外面。
由於消息太驚爆,眾人消化了好一會兒。
習慣了他的懶散,楊陽也沒在意,然而煮好晚飯,回頭卻不見人。
「我不認識路……」維烈還沒發覺女兒的算盤。楊陽順勢攤了攤手:「那就麻煩你帶路咯,妃梨小姐。」女護士感激頷首,領著遲鈍的心上人離開。
「這可不得了!一定要通知大人!」
秀麗的筆跡和神官一樣,寫著:今天是那傢伙的生日。
「哼,不過是湊巧罷了。從動機推測,倒是羅蘭·福斯最有可能。如果是這樣,他的力量就需要重新評估,接下來也會有大動作,我要和老妖婆商量一下。」語畢,諾因大步走出會議室。希莉絲拉著情人緊跟其後。留下餘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搞錯了,我得先保住我的意識,再來談自由。不經主人允許隨便附身的傢伙叫賀加斯,今天跟他打了一場,大家都昏過去,算是兩敗俱傷吧。他也想出去,救他老弟。不過很抱歉,自己走著去可以,用我的身體免談。
「照妖怪的鏡子。」
「維烈,坐。」楊陽拉開椅子讓父親坐下,對兩個友人道,「昭霆,莎莉耶,幫我拿點心。」
該死!為什麼是一個榆木腦袋的男人附到我身上,而不是溫柔美麗的女神?
「啊~~回去睡覺了,明天還要早起。」
重生以後的蘭修斯,不適合殺戮。
「楊陽,你還在看?」
那麼問題就是出在賀加斯身上了。楊陽抿了抿唇,俯視懷裡的人。他的眼,清澄明亮,瞳仁里有一抹細微的天堂藍。
「哈!沒有我,哪來的他們!特別是諾因和莉莉安娜!那兩個小鬼奪走了我的力量!我也要讓他們嘗嘗那種痛苦的滋味!」
「你的意思是,她和聖騎士團的餘孽暗中來往!?」梅蓮可震驚地起身。凱伊嘆道:「恐怕是的。」
有【怪力魔女】之稱的女軍官想起一件事:「您……莫非就是西城的新宰相?」自從魔武大會後,維烈就成為輿論界最大的驚奇,身系滿願師之父、魔界宰相和墮落神明三重頭銜,還有血魔的嫌疑。
「不知道。我問過賀加斯,他不肯說。」
走進外觀更像神殿的王宮,前來迎接的女官小聲提醒:「大人最近心情不好,您要小心。」
這是……日記?索貝克的日記?兩手不自覺地發抖,楊陽發出一顆光球,照亮昏暗的室內,在沙發上坐下,專心閱覽。史列蘭乖巧地不打擾,百無聊賴地晃了一會兒,跑進羅蘭的卧室睡覺。
「對。」楊陽介面,她就是在思考這個問題,「所以我懷疑羅蘭城主是月舞者。」這麼一來,馬爾亞姆那邊也說得通了。她倒不怪他欺騙,這對羅蘭而言是醜聞。
「……戰爭不是這麼打的,殿下。」雷瑟克非常無力。這樣即使成功了,得到的也只會是一片焦土。
「肖恩——」維烈心中湧出前所未有的衝動,一把握住他的手,「如果殺了我,你我之間的仇怨能不能一筆勾銷?」
「不不,那個,我……」維烈不知如何解釋。楊陽好心解圍:「我們的關係很複雜,我沒有母親。」兩姐妹驚訝地瞪大眼:沒母親她怎麼生出來的?
「……」是這樣嗎?
想到這個「覓食」代表的意義,眾人冷汗涔涔,為這幫食客頭痛。
「對了,你是低血壓,早上起來是……你在幹嘛?」
「這……」克魯索微微皺眉,不贊成將百姓做擋箭牌,但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得恭身領命。
「真是的!你怎麼老是不當心身體!」楊陽氣得臉頰泛紅。妃梨這才注意到兩人的相似之處,疑惑地道:「呃,兩位是——」
「靈燈花……」楊陽深深吸氣,沉浸在令人屏息的美景中。史列蘭清澈的黑眸浮起懷念的波瀾:「好像神域。」
中西兩城積怨千年,決非短時間內能夠抹平,高層之間只得秘密往來,諾因早就準備了一個傳送法陣給會空間魔法的西城宰相。
「楊陽……」史列蘭眼淚汪汪地瞅著她。
楊陽的手一緊,調整好心態后,才能繼續看下去。
如果真的有這一天就好了。
「他是我父親。」楊陽坦率地承認。維烈綻開標準傻爸爸的笑臉。
「史列蘭!」楊陽抱住他,輕輕拍打他的背,「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說出來,有什麼委屈都說出來。」她也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女,經歷了這麼劇烈的變故,一時手足無措。
做完例行的巡邏,他前往軍需處和工廠檢查,然後去當地的名流家交際。莫爾斯港是個繁華的大都市,種種關係錯綜複雜,尤其是一些眼睛長在頭上的女權貴女富豪,哪怕他是將軍,在她們的地盤上一樣要打點低頭,不然就混不下去。
「哈哈,我們小時侯也是這樣,長大了自然不一樣。」楊陽忍俊不禁,牽起他的手。史列蘭還是不甚理解:「長大?小時侯?」楊陽有所領會:「啊,史列蘭是天生就這個樣子吧,但我們不是。所有的人類都有生、老、病、死的過程。從那麼小的一點,慢慢長高,變成我和諾因這樣的男人女人,再慢慢變老、死亡、回歸大地——這是個自然的循環。」
凡世的喧囂與明亮,
「別客氣,你們吃過沒?一起吃吧。」肖恩熱情地邀請,自然無偽的笑靨令人卸下戒心。悠梨和他本來性格就投契,哈拉兩句就坐了下來,妃梨也只好紅著臉坐在維烈身邊。
面目俊朗的青年狼吞虎咽,吃相窮凶極惡,身穿邊緣滾藍的象牙白軍服,打著粗長的辮子,頭戴水手帽,領口的二星標誌代表了軍團長的身份。
賀加斯?拉長耳朵偷聽的眾人愕然:怎麼和協調神同名?諾因敏銳地注意到,眯起眼:「你們還敢開小差?想再罰二十遍嗎?」
「……該死。」
哪怕只剩下空殼,那也是我兒子女兒的空殼,他居然當著老爸的面要砍要殺!
狗咬狗,一嘴毛。
史列蘭突然舉起右手,白皙的掌心泛開一圈圈漣漪狀的黑氣。楊陽只覺胸口一悶,眼前銀光暴射,原本密密麻麻的樹木消失,視野豁然開朗。
「蘭修斯大人!!!」風神連連後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人赫然是她記憶里那個純真絕美的神祗。長發委地,冰清玉潔,澄凈剔透的鳳目像隔了萬水千山亘古洪荒看進她的眼,兩千年的時光剎那過去。恍惚間,她還是那個沒有人形的瑪那精靈,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迎視他專註的目光,聆聽他清冷卻熱切的聲音呢喃:
「哇——」一陣嘹亮的啼哭吸引了黑髮神祗的注意力,轉過頭,望見一座紅磚砌成的農舍,門口坐著幾個閑聊的主婦,不遠處有個搖籃,哭聲就是從裏面傳出。
※※※
諷刺啊,這個純潔無暇的神,卻是世人眼中的邪神,屬性黑暗的神祗。
黑髮神祗衣衫不整地出現在玄關,懶懶側倚的身姿透出無限風情,美絕塵寰的臉浮著紅暈,更添麗色,整個一禍水模樣。只是稚氣的揉眼動作稍稍破壞了他的形象,撒嬌的語氣亦然:「我頭好痛,口好渴。」
一個傳令兵匆匆跑進港口附近的軍用建築,手裡握著通關證明。聞聲走出的年輕人身穿淡綠色的軍服,面目俊秀,領口卻不自然地敞開,頭髮也有點散亂。身後跟著個滿臉含春的女軍官。對此毫不納罕的傳令兵徑自挺身彙報:「東城的海軍有不正常的集結現象!」
「為什麼我家宰相一到你的地盤就昏倒?走的時候明明好好的!」
「……你不管?」
扣上領子,整裝挺身,諾因朝鏡中的自己綻開精神的笑靨:「好!上班!一起去吧,到城牆上看日出?」楊陽一怔,情不自禁地回以笑容:「好啊。」
「百忙中打擾,請大人恕罪。」
楊陽抱著他,久久不動,臉上浮著深思。
美好的時光一去不復返,她的人生被破壞得支離破碎,既然如此,那些罪魁禍首,享受她的恩澤卻不自知的人,也一個別想好過!
凝視她的眼毫無波動,與他的動作呈現鮮明對比。
「還有賽因先生。」耶拉姆冷冷插口,眼神寒洌如冰,「如果羅蘭·福斯連賽因先生也殺了,我絕對不會放過他!」楊陽和昭霆打了個哆嗦。肖恩鬱郁垂首。諾因毫不動搖:「你說北之賢者?他應該不會有事,他的名聲比那小丫頭好用多了。」耶拉姆微微緩和神色。兩個少女鬆了口長氣。
雷瑟克有些猶豫,若賽雷爾寧死不屈,下場實在堪憂,最好也是被囚禁。楊陽也考慮到這一點,道:「諾因,用空浮舟突襲,能不能救出賽因先生和邱玲?」羅蘭要并吞北城她不管,但她關心的人們必須無恙。
楊陽垂下眼,沒有說話。
「這……」
「啊,我突然想吃【琉璃館】的紅豆包。維烈,你幫我去買吧。」
之後,她養成了每天早上照鏡子、微笑的習慣。
「啊,時候不早了,我們快走。」感到四周光線轉暗,楊陽收斂泛濫的母性,拉扯同伴的袖子,「要塞也有嬰兒,到時讓你看個夠。」史列蘭依依不捨地抽手,跟在她後面:「那個嬰兒,也是人類嗎?」
「不!」眾人齊聲驚呼,立即全神貫注,把疑問拋到九霄雲外。
「唔~~~~」
打起精神,楊陽小心翼翼地前進,還是三次差點被藏在樹葉里的木箭射中,四次絆倒,一次掉進網兜,不禁埋怨帕西斯幹嘛設這麼多害人機關,某個東西推翻了她的誤會。
空之月2日。天氣:晴。
『凱伊、凱伊!』身穿華服的小女孩在前面奔跑,金紅色的髮辮隨著她的動作起伏跳躍,『撿貝殼給我!還有螃蟹!』
帶隊路過的肖恩絲毫不理解他們的感動,看了一會兒,點點頭:嗯,顏色很漂亮,像軍營對面粥店的海蘭婆婆親手腌的鹹鴨蛋黃。
「行了行了。」拉克西絲挫敗地揮手,搶過杯子一飲而盡。克魯索依然善盡參謀的職責:「閣下,事到如今,只有讓伯都即位,形成穩固的政權。」拉克西絲冷笑:「你以為憑那蠢材當得好城主?我剛剛接到線報,他連空浮舟站也忘了封鎖,讓他那幫弟弟逃得乾乾淨淨!」
後悔嗎?後悔!可是又怎麼能不報復,怎麼能不恨。
「別緊張,希莉絲,羅蘭城主既然放薩姆他們出來,情勢就是我們有利。」楊陽安慰。薩姆搖了搖頭:「黑龍族也沒事。」楊陽尷尬地摳摳臉頰:「呃,是這樣嗎。」
風已停止,碎瓣和光粒紛紛揚揚灑了一地,碧波微盪的翠湖靜謐深邃,剛剛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場幻覺。
剩下兩名成員並肩走進狹長的入口,鬆軟的泥地踩起來很舒服,拂過衣角的長草沾滿了露珠,空氣潮濕而清新。樹榦在淡白的霧氣間若隱若現,不時有條小溪蜿蜒流過,還有野花搖曳,景色清幽而雅緻。
到埃特拉上界預定要三天,以目前的情況,應該快馬加鞭、時刻不停才對。但冒失不是楊陽的性格,也不想讓薩姆因消化不良導致脾氣暴躁,這天就趁他自個兒烤肉時,和史列蘭進城打探消息。
記憶里,曾經有個小男孩帶著靦腆的笑容,遞給她一束花,柔聲喚道,『小姐。』
「對了,是該大掃除一下,不然將來陛下連出征也沒法出征。」希莉絲頷首贊同。雷瑟克卻搖了搖頭:「領主們是有援助王室的義務,但貴族是我國的根基命脈,不可隨意犧牲。」
交疊的手背下流下清澈的液體,在那蒼白的唇逸出哽咽的前一刻,肖恩掀起被子遮住他,回頭道:「出去吧。」
彷彿嫌上司還不夠鬱悶,克魯索又呈上一份報告:「北地的瘟疫和魔獸侵襲有擴張的跡象,大遷徙導致內地混亂。各領主拒收難民,目前較大規模的起義已爆發了十八起,死亡人數統計中,估計不少於兩萬人。」拉克西絲眯起翡翠綠的眸子,倒沒什麼觸動。最近的暴動已經讓她麻木了,但是想到這是夙敵搞出來的亂子,心情也高興不起來。
「是朵琳。」楊陽糾正,同時舉杯為美女哀悼。昭霆和莎莉耶有樣學樣。軒風對羅蘭的印象還很好,情不自禁地為他辯解:「害死朵琳公主,對羅蘭城主有什麼好處?」
時限是千年。千年後,我就能解脫。呵呵,也許我應該慶祝,我居然能活上一千年。
但是我不能退讓,因為肖恩師父,因為菲莉西亞。如果那個時候諾因和莉莉安娜的身體還在,我也要親手把他們埋在土裡,不給這些該死的神糟蹋。
因為元素流動異常,遠視魔法統統不能用,只能推測是超過禁咒的冰魔法。諾因不認為夙敵有如此能耐,難以置信地大喊。希莉絲沒好氣地道:「怎麼可能。」楊陽對銀龍王很有好感,驚惋地嘆息。昭霆也挂念龍谷的朋友們,十分沮喪。耶拉姆回憶道:「扎姆卡特的預言果然沒錯,他說是王星冰封龍谷,扣除諾因和貝姆特城主,只剩下羅蘭·福斯。」他依然認為神官的死羅蘭要負最大責任。
我的妻子,我的孩子……我想親菲莉西亞,想抱小公主,想捏諾因那臭小子嫩嫩的臉蛋,想看到肖恩師父的笑容,想念露西、安迪、華爾特、瑪麗。
不到半天,一大片蓊鬱的綠色就躍入眼帘。迷霧森林千年來被划為禁地,進去的人都有來無回。因此周圍空蕩蕩的,降落的二人一騎沒有引起任何騷動。
日子就這樣在平淡的歡樂中度過,一點一滴地沖刷了悲哀的余痕。
這就是神官出生的地方。楊陽眼底浮起感傷和遐想,沒有試圖去找心上人被抱養的地點,因為找也不可能找到。
「不,據說是直接轟了城牆。」諾因駁回她的猜測。
北城的動亂吸引了世人的目光,因此籠罩在其他地方的陰雲,都在無心間被忽略。
「那個變態!當初就覺得他不是好東西!」昭霆咒罵。莎莉耶奇道:「你認識他?」昭霆擺擺手,炫耀地道:「在雷南郡,他被我和陽、死小鬼聯手扁成豬頭,扔進下水道。」楊陽呵斥:「不要信口開河!」
我操!
「我又不是你!」
牽著還在啜泣的史列蘭,楊陽氣勢洶洶地衝到軍營。呼啦一聲,原本認真操練的士兵蜂擁而來,關懷地發問:「小史,怎麼哭了?」
楊陽插口:「維烈,你在療養院住過?」維烈吞吐道:「那個,旅途中有暈倒過一次。」
「等等我!」還是不願意相依為命的姐姐被一個老男人搶走,悠梨追上去。楊陽搖頭:「壞事,枉費我一番苦心。」肖恩恍然大悟:「楊陽,你想撮合他們?」
「是,多謝大人恩典。」
對索貝克而言,羅蘭城主是千年來唯一的光,難怪他那麼重視他,甚至不惜和後代子孫敵對。
「唉,既然龍谷被封印了,北城就失去了保護者。」雷瑟克從現實角度分析,「青龍騎士團和紅龍騎士團又傷亡慘重,只剩藍龍騎士團一支頂著。」諾因反駁:「還有其他部隊呢。米利亞坦那老色鬼遜歸遜,也不是白痴。」他還不知道今晚北城城主就會死於暗殺,而北之賢者被污下獄。
「你好,我叫史列蘭,你是楊陽的朋友?」
這裏太安靜了。
「難道拉克西絲陛下會毀滅龍谷?」
「我也是猜測,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很過分。」
「肖恩,吃慢點,沒人跟你搶。」
世俗的歡樂與幸福,
玩累了,他們並肩站著觀賞日落,女孩深深嘆息,『這兒真美。』
「來,史列蘭,躲到窗帘後面去,我介紹一個朋友給你認識。」楊陽興起惡作劇的念頭。史列蘭不解:「為什麼介紹朋友要我躲起來?」
※※※
「他去夏爾瑪大陸幹什麼?」眾人錯愕。
「照鏡子。」諾因趴在穿衣鏡上虎視耽耽,半晌,肩膀垮下來,「可惡,沒有……算了,明天一定會長出來。」
「不是的!」史列蘭激動起來,黑眸在黯淡的光線里燦亮如星,炯炯燃燒著絕望,像悲泣的獸,「是我毀滅的,無數的生命,無數的星球,因為這是我的職責,因為賀加斯說他們觸犯了禁忌,必須制裁!」
「維烈!!」
「是這樣的,三天前的深夜,有船隻在碼頭秘密交易,被我截獲。但對方出示您的手諭,要我別管……」
「楊陽小姐,我們出發嗎?」薩姆一連解決兩頭魔獸,打了個飽嗝,滿足地問。
「安靜——」聞聲走近的諾因大喝,右手利落地一揮,「統統回去重做二十遍!」無人抗議,黑壓壓的人潮頃刻間散得乾乾淨淨,只剩下中城城主和棕發的軍團長。
明知那人已經不存在,燒掉也看不見,還是想傳達自己的心意。
「小孩子不許喝酒!」肖恩眼明手快地抄走酒瓶。楊陽耳提面命地教育,生氣諾因帶壞了史列蘭,害他迷上這種不健康的酒精飲料。何況史列蘭酒量不好,一杯必倒。
這不是長久之策,他可以不睡覺我卻不行,意志一削弱,勝算也小,索性孤注一擲,拼了!
「啊,差點忘了,你有什麼事?」梅蓮可好不容易想起對方還沒有說出來意。凱伊遲疑了一下,單膝跪地:「大人,我接下來報告的事,有構陷同僚的嫌疑,所以希望您聽我說完,再來判斷我是否造謠誹謗。」梅蓮可情不自禁地握緊扶手,理了理心緒,堅定地道:「你說,我相信你。」
梅蓮可對米利亞坦依然舊情難忘,但是他的死法太不象話,竟然是死在女人床上!讓她提不起勁報仇。
溫暖的畫面被複仇的火焰吞噬,回過神時,只餘下滿心的破敗和空虛,和滿手洗不盡的鮮血。
※※※
「那城牆是紙糊的啊?」昭霆大叫,火氣十足。這些天她被操得脫層皮,感覺好像又回到神殿的日子。而且精兵團清一色是魔法戰士,她還要學法術。幸好她天賦驚人,如今已有小成。
「真棒。」定了定神,她對身後的人道,「史列蘭,抓緊哦。」黑髮神祗依言加重手勁,環住她的腰。薩姆用躍躍欲試的口吻道:「就直接去北城?不到其他地方逛逛?」他只是相對比較沉穩,而好動暴力是每頭紅龍的天性。
「維烈,吃啊。」希莉絲熱情地招呼,「今天你不吃成大胖子不許回去。」維烈笑得無奈:「是是。」肖恩凝神觀察,覺得他臉上的郁色不像來自疲憊,皺起眉頭。
「嗯,重生以前的事我想不起來,可是賀加斯有時候會用很悲傷的眼神看我,我想過去的我可能很壞。他就教我種花,待在神殿里,很少回來,回來一般都是要我毀滅某個觸犯禁忌的世界。」史列蘭斷斷續續地傾訴。楊陽漸漸鎮定下來:「所謂的禁忌是?」
「楊陽,楊陽,我會寫日記了。」這天,乖寶寶捧著一本新買的本子,開心地向黑髮少女獻寶,只差沒安條狗尾巴在後頭甩啊甩。
要是在東境累死累活的拉克西絲知道侄子這麼不長進,一定會氣炸了肺。
森林很大,接近結界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幸好今晚的星月都很明亮,道道銀芒從葉縫灑落,澄凈如水;樹精也點起夜光草,淡藍的光芒像一盞盞小燈,營造出夢幻般的氛圍。
「這不就糟了!」昭霆尖叫,急得團團轉,「羅蘭城主不會這麼狠吧!冰宿和邱玲可是同學耶!」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史列蘭哽咽著搖頭,「我是重生體,我是什麼都不懂的笨蛋,我的世界……只有賀加斯。」
凱伊微微一僵,下垂的雙眸閃過冰冷的流光。
楊陽痛心至極:「維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別再悶在心裡,這裏每個人都不是外人。」希莉絲附和:「就是,你太見外了!」諾因撇了撇嘴:「說吧,我才不信幾頭紅龍能讓你昏倒,除非你的神經比女人還細。」
維烈猝不及防:「這個,我還要請示王。」莎莉耶不滿地叫道:「還要請示!?你是她什麼人啊!」
無父無母,以為自己是王室的私生子,結果是個無良祖先的分身。
「……這倒是。」
25日,雷南郡易主的最新情報傳到西境,楊陽疑惑了一會兒。
蛋糕什麼味道她根本吃不出來,只嘗到自己眼淚的滋味:鹹鹹的,澀澀的。
「算了,待會兒……」一言未畢,諾因感到腳下傳來輕微的震動。
『小姐,等等我!』跟在她身後的男孩一邊彎腰撿拾,一邊要盯著她,手忙腳亂下越落越遠。
在場的軍官都面露不忿,若這番話不是身份特殊的肖恩說的,絕對是大逆不道,足以用叛國罪絞首。
再次換回冒險家的裝束,楊陽感到很懷念。
「吃飯,吃飯。」昭霆打破尷尬的氣氛,揮舞叉子。耶拉姆難得贊同:「嗯,冷了就不好吃了。」這種事只能當事人自己解決,他們插不了嘴。肖恩食不知味地嚼了會兒,懇切地道:「維烈,你跟莉說,過去的就過去了,追究也無濟於事。她不像我,有不能原諒的理由,就別斤斤計較了。還有,我想見她。」
「唔~~~」貌似進入反抗期的黑髮神祗嘟囔,「我想喝嘛。」
他只想要回一樣東西。
空之月8日。天氣:晴。
「嗯,乖。」楊陽愛憐地撫摸他的劉海,享受那柔軟順滑的觸感。史列蘭翻開第一頁:「我給你看。」楊陽連忙制止他:「不行不行,這是你的心情記事,要保密。」
你的笑容破碎如水面的月影,
空之月12日,東城向北城出兵,得到消息的西境總算有了一點危機感。
二十年前這裏只是個蕭條的小漁港。為了防範人類的覬覦者,浮島的水族不時掀起暴風雨,弄沉所有接近的船隻,雙方的關係極為惡劣。但也因此,金黃的沙灘保留了美麗的自然風貌,滿是漂浮上來的豐富海產,腳踩上去冰涼又細密,留下的印記不一會兒就被潮水湮滅。
「可是,你和諾因不是……」
「還有件事。」克魯索翻了翻資料,簡要彙報,「達爾邦內海的東城海軍有集結現象。從船數看不像侵略,應該是水線補給。」
那雙眼,是浸血的森然,蘊涵著焚天滅地的恨,和千年前一樣。不,更可怕。
「可能是他的部下擅作主張吧。」貝姆特也說公道話。昭霆幫腔:「是啊是啊,羅蘭城主既然不是真兇,那宰了他也沒用。還有,神官先生和索貝克長得一模一樣,索貝克是羅蘭城主的老師,羅蘭城主殺神官先生,不是很奇怪嗎?」這回耶拉姆也沒了聲音。
「沒事,沒事。」凱伊確實不怪他,因為長相普通,個性木訥,那些饑渴若母狼的女人從不對卡特性騷擾,而他也不希望這個同僚步自己的後塵,「有空嗎?一起去喝一杯?」卡特笑了笑:「好。」
「沒看到是她糾纏我嗎?」凱伊拍拍起皺的軍服,語氣裸露出一絲倦意,「她是後勤部長,不給她一點甜頭,我的士兵就要吃摻沙的粗糧了。」卡特一窒,低下頭,誠懇地道:「對不起。」
生動的笑臉,清脆的喝罵,偶爾會出現大胃口的黑髮龍王和愛撒嬌的小獨角獸,片斷的畫面匯聚成光的洪流,拍擊著兩人。最後是背著行囊的少年恭敬拜別,頭也不回走來的情景。冰藍的瞳凝聚著心痛和眷戀,更多的卻是一往無前的堅定,繃緊的身軀直直穿越呆立的少女,如霧清涼。
創世歷1038年空之月9日·中城卡薩蘭·上界王宮——
「陽,你太輕率了。」設下隔音結界,諾因訓斥。雖然西境的人民比東境信仰薄弱,但對魔導國世代供奉的協調神還是存有敬畏,也敵視和他對立的混亂神。楊陽漲紅臉:「對不起,我一時氣昏頭。」
「這……幾乎是必然的。如果北城內亂,于公于私,羅蘭城主都不能坐視。」
笑是過一天,哭也是過一天。
勉力睜開眼,視野白茫茫一片。眼尖的昭霆最先發現:「維烈醒了!」眾人相繼撲過去,七嘴八舌地問道:「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片刻的怔忡后,維烈浮起虛弱的微笑:「抱歉,讓大家擔心了。」
「但這樣還是很不方便吧,就算為蕾雪著想,你也該斟酌斟酌。」
「好啊。」對同伴的撒嬌,楊陽回以縱容的態度。薩姆暗嘆這傢伙真不像個神明。
楊陽的手微微顫抖,初次意識到:這不是一個純真善良的孩子,而是主掌毀滅的神祗。
「不,一切安好。」
「不,是神聖器。」肖恩插口,語驚四座,「上午我感到一股波動,很像天杖,又不是天杖,八成是另一件神聖器——世界之鑰。」希莉絲神情僵硬:「那他不是和你一樣了?混蛋!居然什麼好處都給他佔盡,還有沒有天理啊!」楊陽好言勸慰:「別這樣,希莉絲,我們也有肖恩、扎姆卡特,算下來沒有吃虧。」希莉絲想想沒錯,臉色這才陰轉晴。
「不,不去埃特拉了。」楊陽更改行程,解釋道,「東城已經攻克北城首府和上界,現在去救人,會引起政治問題。」唉,手腳太慢。史列蘭歪著頭:「那你的朋友們怎麼辦?」
「悠梨,別亂說!」妃梨尷尬地斥責,轉身鞠了一躬,「失禮了,滿願師小姐,肖恩軍團長,史列蘭大人。」
「所以啊,心有靈犀。」
凱伊這才端正地入座,梅蓮可也在他對面坐下:「你今天來,是莫爾斯港出了什麼事嗎?」
遠視魔法一概不能用,闖也闖不出去。哼,這賊老天存心要我擔心得發狂。其實只要大家平安,我消失也無所謂,但是不親眼確認,我死不瞑目。
又是地震,最近地震怎麼這麼多?
幸好我知道怎麼提煉植物的莖液做墨水,地下室也不缺紙。這裏似乎是傳說中的隱之神殿,也許我該慶幸那個冒充肖恩師父的混蛋沒把我丟到沙漠里去——我操他XX的!肖恩師父、菲莉西亞、我的小公主、諾因、索瑪、還有露西他們不知道怎麼樣了,我卻只能在這裏干著急。
「你去!?」諾因提高嗓門,一副吃人的表情。楊陽回他一個奇怪的眼色:「薩姆他們只肯讓我騎,史列蘭還可以商量一下。」被點名的人用力點頭:「嗯!我會保護楊陽!」
※※※
楊陽看著宿命的另一半嘆氣。肖恩努力咽下嘴裏塞得滿滿的烤肉,瞪目道:「有人請客,我幹嘛不吃他個夠本?」維烈一臉傻笑,毫不介意友人榨取自己血汗錢的惡劣行為。
「他才不管什麼同學不同學。」
「不會吧!」眾人大吃一驚。紅龍們重重點頭:「是真的,所以黑龍都很怕他們的王。但黑龍王真的很強,比王還強。」又是一顆炸彈,炸得眾人暈頭漲腦。良久,莎莉耶才心有餘悸地撫胸:「竟然能駕御這樣一頭龍,羅蘭城主真了不起。」希莉絲惡意地笑道:「最好他也被反咬一口。」
……是彆扭得要命吧。
凱伊,你的心,在哪裡?在哪裡!?
「你們——」纖細的食指差點戳到薩姆的鼻子,「至少分三個去西城,那裡有你們最喜歡的龍之息。」這個建議倒是投紅龍們所好,相顧頷首。
隨著開門聲,略帶惺忪的嗓音悅耳地敲擊著每個人的耳膜。瞥眼間,軒風「啊啊啊~~~」地尖叫出聲。
沒辦法,只好削了根木劍準備著,犯困就刺自己,沒想到我也有自虐的一天。
肖恩自管自吃東西,這種場合他向來不發言。
「哈哈,那一定要嘗嘗。」
在迷霧森林看帕西斯的日記時,楊陽對賀加斯非常氣憤,這時倒有點體諒他。
「誰欺負你?我去揍他!」
雖然有過一次騎龍的經驗,但白天的感受完全不同。從城主府前面的廣場升空后,驚呼感嘆的市民和成排的建築都漸漸成為縮小的風景。勁風吹拂,雲朵飛快地掠過身側,腳下鋪展開的壯闊畫卷令楊陽嘆息出聲。
在底樓,她找到神官誕生的法陣,默默佇立了良久。
「沒錯,諾因。」楊陽也很無奈,她甚至考慮是不是把孫子兵法和三十六計背給這個朋友聽,「打仗是為了得到超過消耗值的最大利益,不是龍族那種打架。」諾因不以為然:「是儘可能多地消滅敵人吧。」
再也聽不下去,妃梨轉身跑出療養院,在空中留下一串晶瑩的水珠。維烈不著痕迹地變換曲調,彈起一首英雄史詩,帶動了氣氛。
「太好了!你們沒事!」楊陽喜出望外地迎向五名龍之化身。其中一個紅髮男子帶頭行禮。對這位主君最重視的少女,他們都不敢怠慢:「好久不見,各位。」
露天飲料店裡,四個引人注目的男女佔據了一桌,讓其他客人看得傻眼,老闆和侍者忙得團團轉。
「別吃了!」希莉絲不爽地拍了他一記,「你有什麼意見也說出來。」
我都變成這樣了,諾因那小子不被吞得一乾二淨才有鬼!雖然他很不可愛,老是哇哇哭、咬我、對我扁嘴瞪眼睛、趴在菲莉西亞胸脯上吃豆腐,他也是我的兒子!
「第二天一早凱伊將軍就去了上界,也命令全軍警戒。」
「是啊,多方便。」
可是,他真的好想回去只需為學業煩惱的童年。身上的擔子太重了,負罪感也快將他壓垮。
「不過我也不想饒恕殺害他的兇手。」定了定神,梅蓮可咬牙道。凱伊放下一口沒動的茶杯,懇切地道:「大人,請慎重。我城距離埃特拉路途遙遠,從陸路必須借道中城,從水路要借道東城。就算兩城同意,長途跋涉諸多不便,光是補給就要花去大量的物資,決非目前的我城能夠負擔,何況我們的背後還有個西城虎視耽耽!最重要的,我們根本不知道兇手是誰!」
「如果羅蘭·福斯受到毀滅性的打擊,再打也沒意義了。」
「大人,雖然白銀之谷因不明原因冰封,青紅騎士團也兩敗俱傷,但藍龍騎士團和其他部隊都安然無恙,不會任由羅蘭城主長久干涉內政。如果他要揮軍鎮壓,到時城內空虛,我們從海上騷擾,他們首尾難顧,必定退兵。」凱伊有條不紊地分析。梅蓮可頷首贊成,露出信任的微笑:「那監視工作就交給你了,務必警惕。」凱伊肅然以應:「是!」
「帕爾不會和我正面為敵。」肖恩眼神一黯,「他說過了。」這個徒弟把他放在心尖上,反而是做師父的他狼心狗肺。
心被硬生生從夢境拉出,狠狠摔得粉碎。
意識到腦中一閃而過的念頭,維烈極苦極苦地笑了:我真是沒用啊,遇到難題就想父親。
「是湖精和花精的記憶。」
天哪~~~~這個味痴~~~~
投胎不好,下次要選個有本事的老爸。
「你選擇了女魔頭,對吧?即使將來你和你的親生父親兵戎相見,你也不在意?」
「我是說,在被席恩封印以前,你還是神明的時候。」
長指試探性地輕戳,傳來的溫度觸動了史列蘭的記憶,當嬰兒感到他的動作,一把握住時,那種溫暖柔軟的感覺霎時傳到心底,泛開難以言喻的漣漪。楊陽也興緻勃勃地搖著搖籃,笑道:「呵呵,真的很可愛呢。」長舌婦們一邊觀察一邊交頭接耳,猜測這兩人一個清雅一個絕美,究竟是什麼來頭。
一物剋一物。楊陽感嘆,轉向為首的紅龍:「這麼說,你們沒看到封印經過了?不清楚他是怎麼做的?」薩姆不甘心地點頭:「嗯,怕傷到銀龍王他們,我們也不敢用吐息強行破壞。」莎莉耶推測:「可能是黑龍王的成果。」
「嗯。」梅蓮可無精打采地點頭,這也是她動彈不得的原因,「出動大軍是不可能,也沒必要,我現在擔心的是東城會不會趁虛而入。」
當晚,一群意外的訪客來到米亞古要塞。
「笨蛋!大笨蛋!」
※※※
「那我只好先去街上消消火咯。」目的達成,蘭娜嬌笑著離去。
「我的手諭?」梅蓮可忍不住打斷。
「何況,還有史列蘭保護我。」
史列蘭湊趣:「我也要長!我也要變威武!」楊陽咬牙:「你更不適合!」
楊陽反射性地一摸,並沒有浮腫,這才想起自己的魔族體質:「騙人!」
空之月3日。天氣:晴。
季節改變了色彩,
「咦?」兩人一愣,軒風關心地問道:「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幫你看看?」維烈回了個勉強的笑容:「不用,我睡一覺就好,麻煩你們了。」語畢,走向隔壁的卧室。
「廢話!」拉克西絲咆哮,狠狠踐踏地面,「還有博爾蓋德,那個得老年痴獃的銀狐也已經投靠羅蘭·福斯——埃特拉完了!接下來羅蘭那傢伙應該就會派兵佔領,以救世主的姿態接管一切!」克魯索贊同:「的確很有可能,那是否要動用王室的權利干涉?」拉克西絲嗤之以鼻:「干涉?干涉的結果絕對是一幫飛龍殺過來。伯都那蠢蛋沒有軍符,指揮不了其他部隊,唯一能動用的只有龍騎士團,可不能讓最後一道屏障瓦解。」
原來……羅蘭城主和索貝克曾經一起在這裏生活。那些陷阱,是為了捕獸吧。
「不管!」
「那可是她哥哥。」楊陽對拉克西絲頗為體諒,捧著茶杯沉吟,「看來羅蘭城主的確有并吞大陸的野心了。不過也難怪,他和拉克西絲陛下註定無法和平共處。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起而先行。」諾因聳聳肩:「兩個無聊的瘋子,讓他們去打得頭破血流。」
「咳,是一種稱謂啦。」楊陽照舊擔負起安撫人形暴龍的重任,其他人已經被諾因的氣勢嚇得矮了一截,「扎姆卡特知道嗎?血龍王。他曾經和維烈合體,從他那兒得知一個預言,就是天命的王會毀滅龍谷。還有兩顆星,分別是黯星和將星。」諾因不假思索地斷言:「黯星一定是老妖婆,將星是我!」
「我敢打賭,那個叫什麼朵的女人一定是羅蘭·福斯坑死的!」
果然用這一招才有用。楊陽好笑地側目,湧出奇妙的聯想:就像地球的核彈一樣,真的很危險呢。一定要看牢這傢伙,不能讓他按下開關。
她的對面是無垠的黑色大海,一不小心就會溺斃。
「嗯。」梅蓮可連連點頭,注視部下的眼神溢滿讚賞,「凱伊,你做的很好,這次多虧你。」凱伊垂首表示不敢當。梅蓮可擺擺手:「不,我明白的,那些傢伙總是仗勢欺人,你有勇氣追查下去,是我城之福,今後也要保持這種作風。」
「維烈!」
「怎麼不說話了,維烈?」察覺他的動靜,菲莉西亞眯著眼微笑,紫眸流淌著深不見底的恨意,語聲卻極為輕柔,「你可別跑去告密,不然,我只好用關鍵詞控制你的行動。要知道,我並不想那麼做,鬧僵大家難看。」
「這……這個……」
「……凱伊,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這件事太過重大,必須有證據才能調查,你有嗎?」
因為你的眼睛就是我生命里最美的光芒。
「一個人?」希露菲爾眨眨眼。楊陽揚聲道:「史列蘭!」暗黑神應聲露出半個身子,臉上浮著些微的困惑和茫然,毫無見到故人的驚喜之情。
從外觀上看,迷霧森林和一般的樹林沒什麼區別。時值初夏,清脆的鳥鳴、聒噪的蟬叫和間歇的獸嚎組成熱鬧的交響樂,氣氛也不陰森詭異。唯一的特別,是經年累月繚繞不散的濃霧,像一團引人探究的謎。
拉克西絲滿意頷首,她一向認為兩位男性將軍比南城大部分女性能幹得多。
一波如緞似綢的墨藍水色延伸到遠方的地平線,蕩漾著粼粼波光,在薄霧的掩映下更顯得煙波浩淼。群星如同鑲嵌在黑絲絨上的碎鑽,閃耀著幽幽銀輝。湖心的古迹被月光披上清冷的紗衣,朦朧了滄桑的痕迹。
「閉嘴!我不想聽你說些虛偽的話!」菲莉西亞提高嗓門,下一秒,怒色斂去,換上艷麗的笑靨,看得維烈打了個突,因為這轉變太劇烈,太不正常,「算了。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要不是你的幫忙,我哪能用血咒吸取生氣。」
維烈呆若木雞,久久發不出聲音。貝姆特用手肘捅捅他:「你朋友?」
「當然啦。」因為天色和兜帽的遮擋,楊陽沒看出他神色不對,只覺語氣有異,以為是接受新知識的關係,沒有放在心上,直奔鎮上的神殿。
我學不進去,靜不下心,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念頭。
「米利亞坦城主去世了。」
多此一舉!凱伊腹誹,又灌了一口。能光榮退役,回歸平凡的生活,對軍人而言,是多麼幸福的事!
「不行!」諾因跳起來,拍桌反對,「我可負擔不起他們的食費!」紅龍們不友善地瞪他,七嘴八舌地嚷道:「誰稀罕你喂啊!」
無用的廢物,身為丈夫,卻連老婆也保護不了。
遠方,戰雲密布。
三天了,我沒喝一口水也沒吃一口飯,還是活蹦亂跳,果然身體不對勁。飢餓乾渴的感覺還有,唯一的安慰。和賀加斯搭話,沒聲音。
一直旁聽的史列蘭開口道:「不光是神聖器,我還感到賀加斯的力量。」眾人驚訝地看著他。昭霆第一個反應過來:「莫非是索貝克?」諾因拎起半身的衣領,眼睛卻盯著肖恩,一字一字道:「你們倆,今後有什麼感應,立刻彙報!」一人一神顫巍巍地垂著腦袋答應,壓根沒有長輩的氣勢。
楊陽等人默默退出房間。
像花朵般搖曳,思念著你。
「那……那是……」
風吹落花瓣灑下一地春泥,
「這個……要看陛下放不放人。」
黑髮王儲深深蹙眉,心裏浮起不祥的預感。
「這個,話是這麼說……」楊陽無言以對,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雷瑟克一字一字道:「不要鬧了,殿下。如果你真的做出那種不計後果的事,羅蘭城主也不會跟我們客氣,然後你就在灰燼里找書看吧。」諾因終於被嚇到:「啊——不要!」
溫潤的歌聲伴著琴音飛揚流轉,透出深濃的情感,又含著無限憂傷,像一場逝去的凄夢。
「妃梨小姐還在療養院工作嗎?」魔界宰相把菜單遞給她,關懷地詢問,「亞克好不好?」
『嗯!』
「他說的倒沒錯。」諾因中肯地道,像「國家」、「王權」、「責任」這種東西,從來不存在他的腦海里,「老妖婆就是太扭捏了,她若早點篡位,哪輪得到羅蘭·福斯出頭。」希莉絲咕噥:「你還幫他。」抗議歸抗議,底氣卻不足。因為她也覬覦南城城主的位子,按照正統,一樣輪不到她。
「你們就住下來吧。」楊陽和氣地道,唇畔含笑,「扎姆卡特從夏爾瑪大陸回來,應該會和我們匯合。」
殘留的悲傷過去,也被你撫慰,
堅持下去,我帕西爾提斯·費爾南迪不是懦夫。
然後她在房裡燃起火盆,撕下日記,一頁一頁燒掉。
「你……唉。」凱伊無言以對,靜靜地啜飲杯中的酒液,眸光深沉。卡特注視他:「凱伊,你是不是很想退役,和芙瑞爾隱居?」凱伊噴笑:「哈哈,這是不可能的,她的家族第一個不同意。失去將軍的位子,我們的婚姻也會不保。」
「乖乖,怎麼了?」楊陽抱著他溫柔呵哄。史列蘭哽咽道:「不知道,就是好痛,胸口。」
「乖,史列蘭,你想喝,一會兒我和楊陽做酒心蛋糕給你吃。城主府也有你可以喝的果子酒。」維烈加入勸解。這家店是面向軍隊,只有便宜的麥酒和烈性的高級酒。
「怎麼了?」
「啊,不,我還有個朋友,叫米爾希,好像是諾因的祖先。」
「希露菲爾!」眼睜睜看著友人消失,楊陽又是心疼又是後悔,一肚子問號,正要質問當事人,只見他滿臉水痕,嚇了一大跳,「史列蘭!?」
清晨的風吹散最後一縷夜霧,低矮的野草抖落透明的露珠,黛青色的天空閃爍著一顆啟明星,遙遠的山脊泛起淡淡的魚肚白。
「我想去狩獵,這林子有不少強悍的大傢伙。」薩姆盯著白霧深處,滿臉好勇鬥狠的神情。楊陽寬容地笑笑:「隨你的意吧,別搞出森林火災就行。」
「楊陽,你討厭我了嗎?」感應到她的情緒,史列蘭緊緊抓住她,淚珠成串落下,「我好後悔,我不應該相信賀加斯,那些人里也許有你和諾因這樣的人,有疼愛他們的媽媽和姑姑,有朋友……」
「這裏應該是眾神的遊樂場吧。」楊陽笑了笑,心境略微開朗。
「楊陽……」他的聲音乾澀,帶著一種壓抑的情感。楊陽更加擔心,靠過去量體溫:「你是不是不舒服?」意外,神也會生病。
魔法無效,武藝無效,去跟世界之鑰那老烏龜交涉,再次三連敗。血淋淋地上岸,湖水都染成紅的。這破銅爛鐵一定是變態!結界把人彈開也罷了,還粉身碎骨!
忘掉神官,是不可能的。她也沒有勇氣撿起那顆傷痕纍纍的心,再交到另一個人手中。
「不行就是不行!」
「維烈,你不能忘記她嗎?她根本不值得你這樣付出啊!」
「賽因先生據說釋放了,受傷療養中。邱玲被藍龍騎士綁架,下落不明,估計會來這裏請求軍事援助,所以我們去東境。」
「好處多著了!可以少一個飯碗,可以得到向北城噴火的機會,可以撈到一大筆精神損失費,等等等等!」諾因強詞奪理。
再次來到鎮魂鏡【審判】的內部空間,維烈清晰地感到瀰漫在空氣中的無形張力。懸浮的繭里空無一人,只有流質的物體像活物般涌動。繭上坐著一個白衣女郎,彷彿閉目養神般一動不動。
「什麼?」
那個栗色短髮的少女,總是一臉認真地處理龐大的政務,坐在窗邊靜靜地擦劍,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害羞時嘴唇會抿緊,彆扭地掩飾,就像他把夾著乾燥花書籤的通俗讀物遞到她面前時,僵硬的表情,和隱含羞澀的聲音,『謝謝。』
「哪裡不是!他居然任由伯都那個蠢蛋把他關起來,而不是一髮禁咒轟了他!」
「你到現在還要袖手旁觀?」
眼前的景象突然劇烈扭曲,在反應過來前,餐具已從手心滑落。
彷彿抓浮木般握緊她的手,史列蘭慌亂地道:「楊陽,我殺過人,殺過很多很多!」楊陽沉默了一瞬,在心裏痛扁把半身當兇器的友人,平靜地撫慰:「沒關係,那是諾因的錯,你不必自責。」
鋪著方格子桌巾的餐桌上,擺放著熱氣騰騰的甜點。白瓷杯發出濃郁的咖啡香,飄散在陽光明媚的房間里,溫馨的景象淡化了魔界宰相心底的陰雲。
※※※
怎麼回事?楊陽被意外的發展弄懵了,手足無措地杵在一邊。希露菲爾垂下頭,淚水沿著臉頰滾落,化為晶瑩的水珠,一滴一滴灑在地上。
不知為何,幻術無法對他起作用。這張傾世的容顏,就像【種族烙印】一樣。
※※※
※※※
「維烈,我不能原諒你,我也無法恨你,你是我的朋友。」肖恩打斷,夾雜著一聲長嘆,「你這狡猾的傢伙,照顧了我一千年,我又怎麼能恨你?莉和帕爾想必也恨不了你,那你還在折騰什麼?故意讓我們難受嗎?夠了,睡一覺,把什麼都忘了。明天你請我三頓飯,我們還是好哥們。」
「進來再說。」發覺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諾因做了個手勢。但是他很快後悔了,餓了一天的紅龍們飢腸轆轆,掃除了十桌飯菜才勉強吃飽,食量大得令人側目。
「為什麼!?」
「我和蕾雪共事多年,她的為人我很了解,決非為了權利不擇手段的人。可能是其他高階祭司自作主張。蕾雪是她們看好的繼承人,希莉絲公主的行為,無疑是對她們權威的挑釁;而拉克西絲陛下是魔族的後代,她們暗中援助代表神權的聖騎士團,也很正常。」
對了,你已經沒有靈魂了。
「真的沒事啦。」維烈連連擺手,「我是……嗯,為那三隻紅龍的伙食費頭痛。」臨時找出一個借口。眾人一致朝罪魁禍首投以譴責的目光,諾因心虛地別開眼。
應該是瘟神的緣故,而且他晚上鬧得沒前兩天兇狠。我猜想力量的消耗也會影響他的意志,又一口氣射了十來枚水箭。可惜我專精死靈系,元素魔法只曉得初級咒文,急需惡補。
其實百姓並不真正理解羅蘭此舉的意義,只是隱隱感覺到:魔導國的格局,似乎被打破了。
「啊,我……」史列蘭嚇了一跳,抬起的眼眸無辜而純凈,「我想看看他。」三姑六婆們呆若木雞,被他超乎想象的美貌眩花了眼。
「你招待我們也不吃,我們會自己覓食!」
「凱伊!」
※※※
可是看長相,實在不老啊,氣質也不像吃軟飯的小白臉。
「那個……你師父是在凈之月下旬遇害的吧?」
向著春天邁進吧,維烈!
「攻城戰有時間這麼短的嗎?是不是有內奸?」
「啊?」
於是,第二天近午,西城首府赫拉特的宰相府門口,出現三名不速之客。
「你們在嘀咕什麼?」諾因轉過頭。兩人一齊擺手,乾笑道:「沒有,沒有。」
可是,這樣那些市民不就是枉死的了?差點連羅蘭城主也被我殺掉。想到深處,楊陽愧疚得坐立難安。看出女兒的心情,維烈平和地指出另一個被眾人忽略的關鍵:「無論如何,紅石山脈是中城的領土,東城偷偷侵佔,總是不對。」
有了一個希望,總算好受了點。
空之月4日。天氣:雨。
我願所有的星光全部隕落,
原本蕩漾著溫暖波光的眼神驟寒,緩緩抬手,看著手指上的婚戒,年輕的將軍冷冷一笑。
妃梨目瞪口呆,悠梨也吃驚得差點噴飯:她老姐居然愛上一個有拖油瓶的中年男人!
去年帕西斯曾發泄性質地屠殺,附近一帶至今尚未恢復元氣。楊陽不明原委,見舉目蕭條,暗暗質疑諾因的統治能力。更讓她頭痛的是同伴的招搖。雖然史列蘭把帽檐拉得低低的,那身出塵的氣質卻隱藏不了,何況露出來的半邊臉依然美得冒泡。
啪!一隻大貝殼砸在他額頭上,伴隨著尖利的怒罵:
和諾因在一起,會覺得生活很簡單,很愉快。
「算了,本來就沒指望你這假惺惺的傢伙對我有多少忠誠。」
昭霆拉拉表姐的袖子,小聲問:「陽,羅蘭城主會不會就是馬修城主的兒子?」楊陽打了個寒顫,斥道:「別胡說!」如果是這樣,羅蘭未免太慘了,亂倫耶!
「帕爾才不會撒謊!」
「是啊,好久不見。」楊陽湧起恍若隔世的感覺,冒險好像真的是非常遙遠的經歷了,隨即收斂心神,笑著問道,「最近過得怎樣?」
菲莉西亞,親愛的,你倒霉的老公手抖到連情歌也彈不動了,希望你的情況比我好。別厚此薄彼,先把我的小公主餵飽,諾因那臭小子就丟一邊吧。他老是吃你豆腐,不要讓他變成小色狼。
冷靜,我必須冷靜。
「我來!」史列蘭自告奮勇。結果女孩們一窩蜂地衝進廚房。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的知覺終於漸漸恢復,彷彿睡了很長時間,綿軟的四肢無法移動分毫,然後是細碎的人聲:
「哦,是小嬰兒啦。」楊陽笑著回答。另一頭,孩子的母親麻利地換好尿布,又坐回去東拉西扯。史列蘭情不自禁地走過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奇特的小生物。紅紅的臉蛋,全身粉團也似,說不出的可愛逗人。
對了,他已經恢復記憶,可以通知希露菲爾。
「嗯,所以大人才猶豫不決。」
「你姑姑會坐視他吞嗎?」
「對了,芙瑞爾一會兒會來彙報西部邊防的軍情,你們夫妻可真默契。」放下心頭的憂慮,梅蓮可笑著調侃。凱伊赧然道:「這……這是巧合,我們沒有約好。」
「不是我親你啦!」氣惱之下,芙瑞爾狠狠堵住他的唇。凱伊沒有抗拒,順勢摟住她的腰。
流浪漢?楊陽皺眉,察言觀色,確定那個叫妃梨的護士是父親欠下的一筆風流債。
「是你皮癢了吧……」
「唉,如果他有看對眼的魔族女性就好了。」楊陽沮喪地趴在桌上。肖恩奇道:「你為什麼硬要塞個人給他?」
「嗯。」
「不可能的,就算青龍騎士不將功贖罪,羅蘭城主也不會善罷甘休。」莎莉耶人小鬼大地道。經過這些天的魔鬼特訓,她儼然有了情報官的架勢。貝姆特喝了口茶:「他發飆是人之常情。」因為是發生在遠方的事,他多少有點隔岸觀火的風涼。諾因提醒:「北城如果被吞了,你也不會好過。」
還有莉莉安娜。
「沒有超過常規警備的船數。」
試著用水系魔法,成功了!我不會水系魔法,是學著露西念,居然有效。別的元素魔法也能用,除了暗系,還只要啟動語就能發動。雖然打在結界上連點火花都沒彈出來。
「是啊,好久不見,別的大塊頭呢?」昭霆興奮地蹦蹦跳。領頭的紅龍神情一黯,咬牙道:「都被封住了,大概要幾百年才能出來。」和他們的王一樣,這隻也沒有時間概念。
也曾經有個小騎士抱著他,信誓旦旦地說要保護他。
南城梅迪下界·東部大港莫爾斯——
快了,她從這個鬼地方出去,回報一切的時刻。
諾因一拳擂在桌子上。他雖然長了一歲,行事卻半點沒有成熟的跡象。
「凱伊……」
「你在自我折磨嗎?」肖恩將手放上友人的前額,神情平靜冷肅,「這又有什麼用?死人會因為你的懺悔活過來嗎?只會讓活人擔心。」就像他一樣,再自責,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
「可是妃梨是人類耶,她死了,維烈怎麼辦?」
「什麼王星?」諾因轉過頭。希莉絲不以為然:「元帥才是當之無愧的王星!」
早上我和賀加斯商量休戰,難兄難弟應該互相扶持,別窩裡反。談判破裂。倒不是他不合作,是別無選擇。要麼他退讓,任我在這裏待一千年;要麼把身體完全給他,才能打破世界之鑰的結界。不存在齊心協力突破困境的可能。然後我們又打了一架,我懷疑這傢伙有戀弟情結。
事實上,羅蘭後來之所以栽了個跟頭,就是因為諾因實在太沒有常識了。他也不在乎犧牲和後遺症,只追求一樣東西——勝利。
茅塞頓開,她擊了下掌:是希露菲爾他們!史列蘭的自言自語證實了她的猜測:「奇怪,我感到普路托和一些熟悉的氣息。」
楊陽陶醉在壯闊的自然景象中,深深嘆息。諾因也一霎不霎地眺望,唇畔掛著笑。
「史列蘭?」爬進帳篷,藉著油燈的光芒,她看清一雙驚慌無助的眸,這才驚覺他的反常,「怎麼了?」
空之月11日。天氣:陰。
胸口?楊陽皺起眉,若有所悟:莫非他的記憶被賀加斯動了手腳?
鬱悶。手上的動作變得粗暴,諾因一口喝乾最喜歡的冰咖啡,感覺這是他生平喝過最難喝的一杯,苦得發酸。看出他神情有異,楊陽關心地問道:「怎麼了,諾因?你也心情不好?」
※※※
心情瞬間陰轉晴。
『跩什麼!你不過是我的奴隸罷了!』
楊陽欣喜地展顏,她明白友人對父親尚有心結,不敢主動提起。
「楊陽,別去找賀加斯。」史列蘭拉拉監護人,說出自己的經驗之談,「他會關你禁閉。」
諾因心疼地計價,換算出結果后差點抓狂。楊陽乾咳一聲,問道:「你們見過扎姆卡特了吧,他怎麼沒一起回來?還有月。」最年長的紅龍答道:「王去夏爾瑪大陸了,我們不能渡海,沒見到他。」
「這是理所應當。」肖恩輕嘆,明朗的俊顏不再是過去的童稚璀璨,浮起深深的疲倦,「我的意思是,你考慮過自己的未來沒有?就算你為她報仇,又怎麼樣?只會進一步擴大戰事,造成更多無謂的死傷。老實說,我覺得這個國家是該改朝換代了,反正你也不想當國王,何不妥協呢?」
「呃……是嗎?」
只是……他判斷的基準是什麼呢?而且這種做法,還是不對。
「當然不是,但是用龍焰就能轟開。」諾因說得像真有其事,「一定是羅蘭·福斯讓黑龍王喬裝成法師,然後……」
楊陽的臉色變得煞白,顫抖的手指險些握不住茶杯,勉強嗯了一聲。耶拉姆抿緊唇,眼中射出仇恨的火光。軒風乾咳,在兩人的殺氣下微微瑟縮,音量也不覺小下去:「那個時候羅蘭城主在哪?」
「來,用姐姐的手帕。」……
「是不太好。」諾因隨手撥了撥鬢髮,長度似乎有所增加,這很罕見。自從他的頭髮長過耳,就幾乎不再長了,他朝思慕想的鬍子也是,這是不是個美好的徵兆?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廢話。」菲莉西亞冷冷打斷,姿態優雅地拂了拂漆黑的秀髮,「我有我的做法,何況我也只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維烈微弱地道:「您的後代,是您的東西嗎?」
眾人面面相覷,真想一拳揍下去,又怕他嗝斃。瞧他病懨懨的德性,音量稍微大些可能就震暈了。
直白的話他說不出口,只能委婉地拒絕。
如清泉流逝。
「對不起,對不起。」楊陽急忙搶上,嫻熟地調解,「我這個朋友很喜歡孩子,他沒有惡意的。」謙和的笑容讓人油然升起好感,回過神的婦人左看右看,算是默許了。
「放心!」
抱怨的時候,我感到耳朵被菲莉西亞擰了一下。
友誼已經完結。
「愛情是一種激烈的感情,而我的心臟跳不出激烈的節奏。」掀開鍋蓋,魔界宰相以悠然的步調放進調味料,「我也不想再來一次,這樣很好。」黑髮少女靜靜凝視他,像看另一個自己。
「怎麼說?」
「不是不是,是他體內那位。」因為協調神的身份太驚爆,泄露會造成非常糟糕的影響,知情者都習慣用「那位」代稱。
迎面撞上從會客室走出的丈夫,身穿戎裝的俏美女郎一個前撲,緊緊抱住他,「我好想你哦!」
眼前的人是她最難處理的對象。追根究底,一切都是他放縱惹出來的禍事。但是他又救了她,救了帕西斯,救了肖恩,千年來一直關注他們。恩與仇交融,無法清算。
「不行,我試過,他好像在有結界的地方。」肖恩神色黯淡,隨即反應過來,驚訝地看向史列蘭,「是帕爾欺負他?」
「啊,你是……妃梨小姐。」維烈認出故人的容顏,露出溫和的笑容。妃梨驚喜地捂住嘴:「真的是你,你的頭髮……」一言未畢,被妹妹打斷:「姐,這就是你說的流浪漢?怎麼不是紅髮?」
「還有你和肖恩的部隊要加緊訓練。」諾因禮尚往來,扔給師妹一隻橘子,「說不定隨時會上戰場。」
希莉絲一掌拍在桌子上,厲聲質問。諾因回以漠然的神情:「我又能幹什麼?」希莉絲瞪著他磨牙:「不是你能幹什麼的問題,而是你想不想的問題!」
夢裡浮蕩著無數片斷,都是過去的碎片,連年代也記不起來,攪亂了心湖,形成渾渾噩噩的夢魘,纏繞住他的神智,將他拖往深沉的回憶之海。
綠草如茵的空地上,赫然擺放著三張堆有「長城」的桌子,地面也零碎散落著紙牌、骰子、轉輪、棋盤和棋子等玩樂設施,儼然一座露天賭場。
大功告成,楊陽深吸一口氣,喚道:「希露菲爾。」
「不過可能會被宰得差不多,黑龍王向來六親不認,連父母也殺。」
說歸說,常年泡在書堆里的諾因閱覽速度奇快,不到半分鐘就看完,往桌上一拋,迎視眾人好奇的目光,扼要敘述:「羅蘭·福斯帶他老婆回北城探親,第二天下界發生意外,他陪米利亞坦那老色鬼去視察,委託巴曼保護,結果巴曼疏忽,害他老婆被道格拉斯強姦,然後朵琳那女人就窮極無聊地自殺了。」
「我們會陪著他啊。」肖恩揚眉,年輕的俊容在陽光下煥發出澄凈的光彩。楊陽愣了會兒,笑了:「對呢。」
「的確,昭霆的都差一點。」耶拉姆語含嘲諷。昭霆狠狠擰了他一把。諾因熬有其事地點頭:「她的外形不怎麼樣,味道還可以。」
「好。」維烈淡淡一笑,深處無盡的悲哀化為悵然,隨著笑意幽幽散開。
下過雨的午後,陽光燦爛而不灼熱,天空呈現出近乎透明的純藍,望去剔透無暇,令人心魂俱醉。
「沒有。」
「搶劫又不是大罪,何必打仗呢?」肖恩困惑地問。至今他還把搶劫和強姦划等號。希莉絲往他後腦勺就是一巴掌:「給我閉嘴!」眾人汗顏。
「呀!」女兵們發出驚嚇的叫聲,男性也略帶不安地面面相覷。
「怎麼能這樣!」楊陽抱頭哀號,「不行不行,妃梨不行!」她那個死心眼的父親,一旦愛上,只會重蹈瑪格蕾特的覆轍。
「扎姆卡特會發瘋吧。」昭霆嘆道。回答她的是深沉的靜默。
「真拿你沒辦法。」楊陽無奈地幫他擦臉。維烈體貼地遞上一杯茶:「來,小心噎著。」趁父女倆的注意力都放在老師身上,史列蘭偷偷把手伸向桌上一瓶高濃度的烈酒,他很喜歡這東西的味道。
神官他……大概連自己的生日也不知道吧。
「呵,你什麼時候變這麼拘謹了。」南城城主身穿典雅的白色禮裙,胸口和裙擺透出晶艷的紅,掩蓋了略帶疲倦的氣色,相比同為女性統治者的拉克西絲,她的美貌更銳利,氣質卻偏沉肅,「是有人對你嚼舌根了吧,不用擔心,我沒事。」
「我們是給楊陽小姐面子,不然誰甩你!」
男孩驚訝地轉過頭,衝口道,『不行啊,小姐!這裏還有很多漁民,你把地買下來,叫他們怎麼辦?』女孩不悅地皺皺鼻子,『那些髒兮兮的人嗎?趕跑就行了啊。』
一聲驚呼突然響起,四人轉過頭,只見一個打扮像護士的秀美女郎,身後還跟著一個扛流星錘的嬌小少女。象牙白的軍裝和肖恩一樣,邊線卻是綠色,這是精兵團的制服。
攝政王拉克西絲·愛薇·德修普在房裡來回踱步,大聲咒罵。一旁有著新綠色短髮的總參謀長遞上消火的茶:「閣下,請冷靜。」
我不回應你,你才會跑到她面前造謠生事吧。在心底冷笑,青年的唇畔卻漾開縱容的弧度,使他出色的五官更為亮眼,安撫的動作也熟練而富有技巧:「真拿你沒辦法,晚上過來,我會餵飽你。」
不同於大部分草菅人命的魔族,對這片生她養她的大地,她還是有很深的感情。但她當初想保護的是同時代的人們,如今的人不在她關心之列。
※※※
她把日記照順序堆起,用繩子捆緊,放進次元空間。雖然讓肖恩看這些太殘酷,但帕西斯千年來的心情,必須傳達給他,以及那個和父親別苗頭的兒子。
「辛苦了,肖恩。」楊陽溫言道,眉間是安撫人心的和煦。肖恩綻開發自心底的笑靨,附耳道:「楊陽,等一切結束,我們再一起去旅行好不好?」黑髮少女的眼神柔和下來:「好啊。」
與此同時,西城首府。
眾人面面相覷,只覺這法子固然粗暴,卻不是沒有可行性。
「楊陽。」
「沒錯!」精兵團團長沙里西恩昂揚地道,「如果羅蘭城主覬覦王位,那是叛臣行徑,理當處死!」餘人紛紛附和。肖恩面無表情地聽著,他一向不理解所謂的王權、正統。東方學舍是綜合機構,沒有國與國的分野;之後也在民間漂泊,看多了上位者剝削民脂民膏的惡行。一個國家走到盡頭,不是應該乾脆地滅亡嗎?為什麼還要用民眾的生命去阻擋?何況,羅蘭不反,拉克西絲又能容他了?
諾因回憶道:「好像是有這麼回事。」肖恩不解:「絕世美女?羅蘭是男的啊。」希莉絲扇了他一掌:「笨!男扮女裝啦!十五年前他不過十五、六歲,完全可以穿女裝!」莎莉耶想入非非:「一定很漂亮。」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諾因甩甩頭,倒是沒生氣,本來他就沒什麼愛國心責任心,「但我不會妥協,這是原則問題。老妖婆對我有養育之恩,我必須回報她。西境是我的領土,我也不會讓羅蘭·福斯侵略。」肖恩挫敗地嘆息:原來他的義孫根本不在乎國家氣運、百姓生死,那說什麼都沒用。
「王……」溫潤的嗓音不自覺地沙啞。
「我還要問你呢!是不是你虐待他,扣他工錢,把他弄得營養不良的樣子!」
而這……也是他的罪孽。
該死!該死!!
「去冷水裡浸一浸,包你清醒!」諾因惡聲惡氣地道,引來女士們的怒目而視。史列蘭哆嗦了一下,往後縮了縮。楊陽端著自己的杯子迎上去:「來,喝了就舒服了。一會兒我讓廚房給你熬碗醒酒茶。」
幾滴水漬在紙面化開,抹了把臉,楊陽重新施放照明術,調息半晌,才鼓起勇氣往下看。
「什麼事?別吞吞吐吐的。」肖恩催促。維烈強笑道:「沒有,沒事。」他背後有雙眼睛盯著,而菲莉西亞不想讓肖恩知道她的計劃。
四璧里,身為下任城主繼承人的蕾雪名義上是將軍,實際不通軍務,負責的領域更接近文職,常年代替梅蓮可管理下界;卡特因為在灰水河之戰中被貝姆特砍下一條手臂,受照顧待在宮裡養傷,而他本身也不擅長這方面的工作,擔子就大部分落在凱伊和另一位將軍芙瑞爾肩上。但芙瑞爾有如今的地位多數是靠著顯赫的家世,才幹和資歷並不是很高,結果凱伊隱隱有了軍中第一人的趨勢。
「大人,恕我直言。」謝過侍者送上的飲料,凱伊反客為主,「您是否想要出兵北城?」梅蓮可苦澀地牽了牽嘴角:「無論個人意願還是現實角度,我都不想。」凱伊意外地眨了眨眼。
夜風吹過,岸邊盛開的花朵搖曳出醉人的波濤,沙沙的聲響如輕柔的囈語。潔白晶瑩的花瓣似雪飛揚,伴隨著星星點點的橘光。
不變的愛……」
那是一縷宛如月光的淡金色長發。
幸好楊陽和諾因不知道他的感想,不然會聯手暴扁他一頓。
說起來,我和帕爾都是不該滯留現世的人。
「我是她的部下。」
會議室里一陣壓抑的靜默,被諾因冷漠的語調打破:「廢話。」頓了頓,他補充了一句:「他都不在乎了,我幹嘛在乎?」肖恩本來沉著臉,聞言又露出些微笑意:「你還是有點在意的。」諾因色厲內荏地大吼:「才怪!」
凝視空空如也的雙手,楊陽突然體會到父親的心情:無法回首,也看不到未來,只能像個行屍走肉般,一天天混日子。
「沒錯!」諾因雙手環胸,狠狠地道,「羅蘭·福斯那傢伙,總是背地裡耍陰謀,這次一定也不例外!」貝姆特故意跟他唱反調:「證據證據,拿出證據來。」諾因瞪目,對心腹喊道:「雷瑟克!」
等一切搞定,已經黃昏了。
「王的態度是不怎麼友善,但這是人之常情。」
先到訓練場晃了一圈,女兵們都坐著嘰嘰喳喳聊天,看到他來才慌忙起立操練;而少數男性士兵目不斜視,依舊揮汗如雨地練習。滿意地瞥了眼,凱伊和帶頭的將官點頭為禮。
不是做夢。清俊的臉龐漾開複雜的情潮,楊陽凝視湖中央的遺迹,道:「史列蘭,我們上去。」
保持?你可會保我?這次若不是我拿到證據,下場絕對是身敗名裂。
「我倒覺得將星是貝姆特,黯星才是你。」莎莉耶吐槽。諾因用殺人死光瞪視她,隨即不屑地撇過頭:「這種無聊的星象,你們也信。」楊陽苦笑道:「我本來也不信,可是真的成真了啊。」
「啊,是嗎?」希莉絲的臉色陰轉晴,雙手合十做膜拜狀,「果然還是陛下可靠。」雷瑟克皺眉道:「我不贊成陛下這次的做法,怎麼能把民眾牽扯進戰火。」諾因不以為然:「你這是理想主義,老妖婆沒錯。但她還是太偏心了,應該強迫那些領主打頭陣,還有拖後腿的貴族。」
「不會。嗯……我也不確定,可能塗了葯。」
※※※
「你急個啥,老妖婆已經派兵了。」
「到底什麼是王星!」
他的王,已經被怨恨徹底逼瘋。
「是是,他是妖怪,你是人。」昭霆誠心安慰。肖恩無力地垂下肩膀。楊陽輕拍他的背:「別擔心,他出來你不是會有感應嗎?可以的話,跟他好好談談。」肖恩鬱積數日的愁緒總算散了些,點點頭。
總共五頭紅龍耀武揚威地盤旋了一陣,降落在城主府前面的廣場上。嚇得附近的居民和衛兵驚惶不已,直到滿願師出來才平息了一場騷亂。
「沒事就好。」肖恩鬆了口氣,隨即想起一件事,道,「維烈,莉的靈魂在哪?我想見她。」之前因為愧疚,他潛意識逃避和養女見面,但帕西斯的教訓告訴他:問題不攤開來,情況只會越來越糟。
「沒問題!哪個方向?」薩姆興緻高昂。楊陽攤開地圖略一掃視,算出距離:「往東南約一百二十公里。」
拿著報紙返回薩姆棲身的小山坡,楊陽忙著紮營。史列蘭始終默默蜷成一團,不說話也不幫忙。
「對啊,包括在裏面。而且前提是盡量保存我方。你那樣做,結果肯定是互噴火,大家都死光光。」
不是他們遲鈍,實在是距離太遠,風尾都沒掃到,當然效法那個最沒緊張感的統治者,繼續好吃好睡,等颱風刮過來再說咯。
貝姆特在確定部下無恙后就返回西城,諾因有公務要處理,莎莉耶是情報官,希莉絲輪到軍事演習,昭霆和耶拉姆現在是精兵團的士兵,只剩下他們四個可以出來閑逛。
「等?我等了一千年,你拿出辦法了嗎?」
史列蘭揉著眼睛爬出帳篷,早已坐在篝火邊的楊陽微笑回首:「醒啦,洗洗臉洗洗手,過來吃飯。」和平常毫無二致的笑容抹平了殘留的不安,史列蘭綻開欣喜的笑靨,召喚水元素洗漱。
「沒關係,我們有扎姆卡特,血龍王。」鎮定下來后,希莉絲打氣。她以為【紅黑白】是現任排名,扎姆卡特比巴哈姆斯強。諾因揮揮手,紫眸粲粲放光:「我不是關心這個,那可是【三首龍】,傳說中最強大的生物,還生存在世上,不是很棒嗎?」他有崇拜強者的傾向。
從奴隸到丈夫,這身價倒是漲得滿快。
「冷靜個屁!」拉克西絲口吐髒話,拎起他的衣領,嬌艷的容顏逼近他,「克魯索,你說,賽雷爾是不是個白痴?」克魯索臉不紅心不跳,鎮定如得道高僧:「客觀上看,不是。」
果然如此。楊陽下意識地加重手勁,逸出一聲輕嘆。賀加斯想必也是一番苦心,不想他對人類產生感情,進而下不了手。
不知過了多久,她起身走進廚房,做了個蛋糕。代替那個人,一口一口吃完。
肖恩也聽得不入耳:「怎麼這樣。維烈,你是我的……舊識,應該是莉尊敬你才對。」維烈勉強牽了牽嘴角:「你都不能原諒我了,何況她。」肖恩一窒。楊陽蹙眉道:「維烈,是不是菲莉西亞對你不好?」
「那只有靜觀其變了。」
小姐真的好好,不像以前那些主人一樣打罵他出氣,還讓他和她平起平坐。
「不,冰宿和羅蘭城主似乎有特別的感情。」楊陽沉靜地否定,露出回憶之情,「冰宿就不說了,她在魔武大會上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站在羅蘭城主這邊。而羅蘭城主也曾經幫她買土產和禮物,言談間很……不一樣。」昭霆咋舌:「竟然搞婚外戀,冰宿這傢伙!」楊陽徐徐喝了口茶:「這就叫近水樓台先得月。」莎莉耶托著頰嘆息:「好浪漫。」肖恩興高采烈:「那我馬上就要有徒孫媳了。」希莉絲扁了他一拳,沉吟道:「這倒是個意外的發展。」諾因還是堅持己見:「哪怕蘭冰宿是羅蘭·福斯的親娘,他也不會為她改變自己的作風!」
凱伊尷尬得手足無措。梅蓮可輕笑出聲,眉間流露出淡淡的羡慕。她自己丈夫病故,女兒出走,家庭方面實在稱不上幸福。
尊嚴。
「不清楚。」
「哇!地震!」辦公室里,負責書記工作的白鳳傭兵團長剛把一疊文件放在桌上,就跳了起來,慌忙往外沖。書桌另一頭的原南城滿願師卻毫不驚惶,托著頰喃喃自語:「奇怪,已經第二次了——小亞,你怕啥,有維烈在。」
本來顧慮羅蘭是眾神的義弟,楊陽對召喚風神有點猶豫,但現在知道他不是殺害神官的真兇,這層心理障礙就不存在了。
「退役?為什麼?」
而他的判斷,嚴格說來也是基於偏見,因為手頭完全沒有可供分析的情報。
「做夢。戰時空浮舟站一律關閉,用權勢和武力威逼開放是可以,但只要把守住對面的站台,一下船就完蛋。人數和航班也是固定,根本施展不開。」(注:空浮舟站是魔法師公會的設施,所以中立。因為使用特殊燃料和魔法推動,價格才那麼昂貴,限制很多。另外,上界之間可以通航,下界只有首府連接,其他地方必須轉船。)
凱伊沉默,半晌才緩緩地道:「我本來是芙瑞爾家的奴隸。」卡特驚訝地瞪大眼。
「楊陽,你是不是討厭我了?」哭了一會兒,史列蘭抬起頭,怯怯地問。楊陽的眼神柔和下來,在他眉心印下一吻:「沒這回事,只要你是你,我就永遠不會討厭你。」如釋重負的暗黑神埋進她的懷抱,很快昏昏睡去。
越來越沉重的文字令人不忍卒睹,楊陽好幾次停下,閉目嘆息。當史列蘭在燦爛的晨光里醒來,打著呵欠走進客廳時,瞧見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高出水面的陽台擺放著一張桌子和兩個靠背椅。推門走進,裏面是一間卧室。被褥凌亂,傢具蒙了一層灰。隔壁藍色系的小房間卻有打掃過的痕迹,顯然某無良師父挺重視徒弟。客廳被改造成書房,堆滿了分門別類的古籍;簡易的書架上卻清一色是文稿。史列蘭制止伸手想拿的楊陽,破除了保密魔法,才示意她看。
「怕啥,我又不會告訴你老婆。」
「我嘛——」年輕的將軍微笑不語,眼底閃動著宛如冰片的銳光。
「你又發什麼瘋?」
「說什麼悄悄話!」諾因不悅地看著這一幕。肖恩故意氣他:「嘿嘿~~不告訴你。」
「重生體!?你死過?」
「嘿嘿嘿,我今天找你來不是求助訴苦啦,是讓你見一個人。」
「他不是妖怪,是我哥哥啊!」
「諾因,就算不好吃,也吃一點我做的。」楊陽苦笑著推出自己的盤子,她真怕他會被自己做的料理折騰出胃病。
「有。」年輕的將軍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銀制的徽章,雙手遞上,「我也知道此事不能等閑處理,一離開港口,就派人盯著她們,半途雇傭貧民窟的小孩,偷走了凱琳娜大祭司的聖徽。」
察覺同伴的情緒很低落,史列蘭一路上都不敢說話,突然轉了個方向。楊陽神思不屬地跟著他走,約莫半刻鐘后,瞪大眼:「麻將桌!怎麼會有麻將桌!?」
「藍龍騎士團也被滅了,這下埃特拉等於是羅蘭城主的囊中之物。」雷瑟克嘆道。諾因一臉唾棄:「那幫笨蛋,居然選在平原上用俯衝攻擊,存心找死。」昭霆突然想起一件事:「啊!北城被吞了的話,邱玲怎麼辦?會不會被殺啊?」楊陽驚訝地起身:「對哦!」
「這樣最好。」菲莉西亞笑得不帶笑意。
「什麼東西長出來?」楊陽奇道。諾因用熱切的口吻道:「鬍子!」徹底沉默了兩秒鐘后,楊陽無力地道:「我無法想象你長鬍子的模樣。」那麼美麗纖細的臉。
無聊,枯燥,可笑,就像這場無望的掙扎,看不到盡頭。
不能原諒……他果然永遠不會被原諒。
鎖上的門,就像她的心。
「對,我們事後調查過。要毀滅龍谷,那人也沒這本事。」
大陸歷4603年,我來到這個鬼森林。
放下咖啡杯,中城城主指著對座的少女:「眼睛腫得像核桃,別告訴我你天生就是兔子眼。」
拗不過她,諾因只得對分身耳提面命,交代這場危險的旅行需要注意的事項。
我承認我的頭髮很漂亮,但太長也礙事,還長過腳。那瘟神的影響越來越嚴重,他開始不跟我明裡斗,用暗中蠶食。
「這樣啊。」楊陽食指關節抵唇,這是她思考的小動作,「那騎龍呢?直接把結界轟開。」諾因瞪目:「你瘋了!」剛剛還教訓他,這會兒反而比誰都火暴。
「王——」
察覺友人的視線,維烈欲言又止:「肖恩……」
「當然啦!」
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果然。楊陽毫不意外地抬首:「你可以打破嗎?」史列蘭點點頭:「可以。」
魔界宰相清俊儒雅的臉龐籠罩著陰雲,擱下羽毛筆,道:「費路迪亞,你先幫我看著,我有點累,想睡一會兒。」
轉過拐角時,一具嬌軀伴隨著香風偎近。凱伊有些煩躁地想推開,瞥見一身高級文官服,手停在半空,讓對方偷了個吻。
心情不會枯萎,
再然後,中城城主收到夙敵的詛咒信。
調弦的手指帶著優美的韻律,一襲白衣的身影坐在窗邊,正午的陽光在他身後形成一圈光影,面容有些模糊,令人如沐春風的和煦氣質卻越發明晰。
『討厭啦,叫我芙爾。』小女孩轉過身,叉腰教訓。男孩回以靦腆的笑容。
「你……」史列蘭莫名的難受,從見到這個人起,他就感覺心臟像被刨出來一塊,無所著落的空虛。沒有印象,卻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喏喏,這就是問題的癥結。」諾因打心底唾棄。他忘了,拉克西絲再怎麼開明叛逆,也是受正統教育成長,和平民出身的他不同。
肖恩笑了笑:「你居然會說這麼任性的話,看來你真的被逼到極限了。」維烈顫抖著鬆手,蓋住臉,喃喃低語:「我是感覺我快瘋了。我對不起潔西卡,對不起你,對不起王,我也沒臉求你們原諒,可是……可是……」
「這是當然。」
「……」
棕發的軍團長有著將大部分東西聯想成食物的特異功能,在他看來,生活也是很簡單很愉快的。
弓箭,護胸,銀短劍,藥草包,長靴和斗篷,及腰的黑髮高高紮成一束,整個人英姿颯爽,儼然又有了幾分男性的帥氣。史列蘭也把長發打成辮子,換上一身輕便的劍士服,但看起來還是像個優雅的遠行貴族。
「平亂也罷了,我懷疑他會乘機吞併!」
楊陽一驚回神。
在第一層發現藏書庫,感謝冥王!
平地驚雷。人人都沒想到這一點,當下瞠目結舌。
我坐在陽台上曬太陽,直到月亮出來才回過神——居然發了一天的呆!這樣下去不行,會瘋的,我得找點事做。
緩過氣后,她伏在桌上,緊緊咬著手肘,無聲地慟哭。
「這都不應該在現在的時機點吧。」軒風一句話堵回,轉向友人,用一種輕柔的口吻道,「小陽,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希望你別生氣。」楊陽回以和煦包容的微笑:「什麼?你儘管問。」
「你的手——」凱伊指指他空蕩蕩的左袖。卡特浮起淡如清風的笑意:「沒關係,諾因城主幫我的劍施了永久輕量化的魔法。」
……
是索貝克悶時自己玩嗎?不對,後來羅蘭城主來了,那是兩個人,可為什麼三張桌子?
「這樣啊,可是我沒法叫帕爾來。」肖恩為難地搔搔頭。楊陽懊惱地咬住下唇。諾因奇道:「他做了什麼事讓你這麼生氣?」
「王!」聽到最後一句,維烈跪了下來,臉色蒼白如紙,「求求您,到此為止吧!您的後代,是無辜的啊!求您再等一段時間,我一定會想出辦法,讓您和世界樹分離!」
「楊陽,前面有結界,是賀加斯的氣息。」史列蘭報告。
唾棄一下昨天的自己,居然連一個禮拜也沒堅持到,懦夫!沒膽!肖恩師父還等著我去救他呢!
※※※
※※※
「我必須報答大人的知遇之恩。」
經過和西城的連番戰事,梅迪軍損失慘重。灰水河一役,連主力風騎士團也只剩下一半人,不得不吸納男成員。為了避免發生問題,梅蓮可公平分到四位將軍麾下,然而這樣也等於埋下了禍患。
「你不該這樣。」四璧另一位男性將領卡特·羅納沉聲指責,平凡的臉上是深深的不苟同。
石化,沒想到這一層的楊陽張口結舌。肖恩反而不在意地吃起來:「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所以才叫你休息。」肖恩指指籃里色澤誘人的果實,「還有紅酒蘋果酥和藍莓餡餅,我和楊陽一起做的。」
為了得到外出的機會,紅龍們打了一架,最後是最老成實力也最強的薩姆勝出。有兩位超強保鏢,本身又是不死的魔族,同伴們也不再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