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步向終結的開始 第二十五篇 結束與開始
第七章 一側的開端
「吶，耶拉姆。」她兩手食指搭在胸前，輕聲道，「你能不能留下來？」不等對方回答，她又粗聲粗氣地道，「或者等我讀完大學啦！我去你那兒！我不讀完大學，我老媽會扒了我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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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來攘往的大街上，少年和少女結伴而行。
楊陽也興奮不已，果然在這個魔法不能用的世界，武力才是王道。
軒風興緻勃勃地問：「生下孩子后，還會再讀書嗎？」
直到肖恩傳來消息，他才遣散加夜班的法師，耶拉姆也急忙趕過來。兩個少女的去向令他們呆然，但至少知道她們的位置了。
她雖然自己不願殺人，卻心安理得地躲在同伴身後，讓他們動手，就如希莉絲曾質問的『陽，自從我們組隊以來，你和昭霆一個人也沒殺對吧』。她沉溺於偽相的高潔中，懷疑著同伴的人格，造成肖恩和帕西斯的決裂。又在復讎中徘徊，使得月和扎姆卡特慘死，史列蘭離去。
「我想看看裡邊有什麼。」
「邱玲，陽說你被人擄去了，沒事就好。」楊唯關心地道。楊陽心下咯噔一聲，邱玲被擄是她心底的一根刺，那時，她沉浸在帕西斯死亡的悲傷中，全然沒想到邱玲的下落。之前，也為了牽制嗜血之王拉菲格，而放任同學和那麼危險的深淵領主交往。
※※※
「說來話長，唯叔叔，我慢慢說。」楊陽擦了擦眼淚，拉住他，「對了，爸媽呢？」楊唯露出猶豫之色：「他們還在國外，我打手機告訴他們了，大概過兩天會回來。」嚴父岔開話題：「先坐吧。」楊陽這孩子不知道，楊父楊母早年都出國打工，混得相當不錯，可說事業有成，為人父母卻不稱職，把幼小的女兒獨自丟在國內，只每月寄生活費，好像還各有家庭。他們這些親戚都默契地隱瞞楊陽，只平時多多幫襯。
「唔～～」顯然妹妹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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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在中央醫院上班時，接到兒子打來的電話，說聽到樓上傳來一聲響，從書房跑上樓看，發現是失蹤一年多的表妹冰宿回來了，穿著奇怪的衣服，昏迷不醒。喜從天降的凌震羽立馬請假打迪回家，沒想到一照面就發覺不對——兒子粗心，他當醫生的可不會馬虎！
「唯叔叔！」楊陽熱淚盈眶地撲過去。楊唯一把抱住侄女，一時激動得說不出話。
昭霆急切地插口：「喂喂，冰宿，你跟他們說羅蘭城主的事了嗎？他們有沒有問你孩子的爸爸是誰？」
不對！意識的一角迸出驚疑的火花：這清楚的味道，不是做夢！
「我討厭席恩，諾因城主早就把他乾的事告訴我了。」邱玲沉靜地道，「做出那種事的人，我喜歡不起來，但我更討厭你們和諾因城主。我是個很懦弱的人，我沒法像冰宿那樣，愛了一個人就一往無前，和他共同分擔責任和罪孽。我愛的人如果是個殺人如麻的混蛋，以前的我管不著，今後再這樣，我就跟他分手。諾因城主叫我盡好食客的責任，看住拉菲，我不幹。你又要我當個勇敢的俘虜，我也做不到。」
雖然可以鮮明地區分出親人和生父的不同，楊陽還是情不自禁地想到維烈，擔心他的現狀。
「嗯。」凌震羽寬慰地點點頭。
「那老狐狸是衣冠禽獸，反正別人吐點墨水，他也當黑衣服穿。」冰宿聳聳肩，「表哥說要認領這個孩子，讓他不知道親生爸爸是誰，我不同意，這是我自己的婚姻。不過舅舅說讓孩子姓蘭，我答應了。」楊陽一怔，隨即釋然：現在的魔導國國王是諾因，東城真正效忠的則是羅蘭，讓孩子繼承父親的姓，會害他捲入權利鬥爭。
白天晚上偶爾會有來自異世界的朋友串門，聊天玩耍。固然學業辛苦了些，安逸的步調卻讓人心情愉快，精神舒暢。沒有魔王黑雲壓頂，沒有陰謀如影隨形，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熟練地端穩弓，楊陽拉出閃爍著銀光的弓弦，控制射程，青色的附魔箭射穿了牆上的掛歷，化為點點熒光消失。這一幕比昭霆衝擊多了，楊唯三人看得矯舌不下，紛紛接過弓細看。
「楊陽，楊陽，我住在這裏好不好？我們一起睡。」
楊陽明白，自己不成熟，也不夠堅強，而她面對的世態太殘酷混亂。如今也沒有一個銀髮開朗的師長，在邊境的小村莊等待她，說你將來迷失了，就回來我身邊。一切只有她自己去發現，去思悟，去承擔。
軒風最自在，她凡事不沾，七竅玲瓏心，連愛情都能思考放下，對自己的人生更是透徹無比，決不做半分會後悔的事。
「笑什麼，你這段時間鍛煉了嗎？」耶拉姆立刻恢復對她特有的尖銳態度。
好不容易擺脫親人們的熱情，昭霆也禁不住滿腔欣喜，問表姐：「陽，怎麼回事啊？我們怎麼會突然——」稍稍冷靜下來，她立刻想到遠在異世界的耶拉姆，雀躍的心情蒙上一層惶恐和憂慮。
男人懶洋洋地陷在柔軟舒適的皮質沙發里，修長的腿肆意伸展，黑如墨的碎發略略遮擋住紫色的雙眸，優美纖長的手指撫摸布偶軟軟的絨毛……楊陽突然感到，和諾因在一起的氣氛總是這樣輕鬆又隱含壓迫感，不同於和肖恩、耶拉姆相處的純然自在，也許是她初識這個人時，就體驗過他有力的臂膀、貼近而具有爆發力的身軀、含著酒香的氣息、留在被緊握的手腕上的熱力……
可是……再美，也是遺照了。
「諾因好嗎？」楊陽由衷擔心友人成天想著打上天空之城。看出她的心思，雷瑟克笑著安撫：「陛下不會這麼莽撞的。」
「我又不要泡馬子！」
楊陽只想說：魔王陛下，您已經夠變態了，不要再學這些東西，讓自己變得更變態吧。
「不要胡說八道！」楊陽呵斥，別的不說，身為肖恩的孿生兄弟，席恩原本的長相肯定不差……雖然是毀容之前。
「呃……」年輕的教師拍拍後腦勺，想了半天，「像大嫂那樣事業心強的女強人吧……其實我平常沒怎麼思考這個問題。」楊陽心情複雜：主體和分身的相同本質，還是存在嗎。
靠……她絕對絕對不是要和這死小鬼約會啊。
「別考慮什麼人類大義的道德難題，你們幾個，好好讀書吧。」
「肖恩啊啊啊——」楊陽總算衝過來及時拽住，深切後悔沒事先告訴莽撞的友人基本常識，「快讓天杖把這些人的記憶消除！你闖了大禍！」
楊陽站起身，把本子捧在胸口，走到窗前。
「可惡！」楊唯狠狠擰她的小腦袋，把她擰進被子里。
楊陽汗顏，小偷多沒辦法，世風日下，都丟臉到異世界人面前了。
「陽！」昭霆喜出望外，不假思索地從屋檐跳下來。
咽下對那個損友和心上人不相上下的憂慮，軍務長搖搖頭，跟上夥伴。
「你們好。」冰宿清冷的目光掃過來。軒風嘆為觀止：哇～和席恩瞥人的樣子一模一樣。
入目的是層層疊疊的瓦片，有幾塊掀起敲碎的是她童年肆虐的手筆，旁邊還有楊陽用粉筆畫的幼稚繪圖。她深吸一口氣，再往下看，鴿籠般窄小，搭滿左鄰右舍晾衣架洗臉盆的天井映入眼帘。
楊陽洗好澡出來，奇道：「誰啊，唯叔叔？」楊唯放下電話：「蘭同學的表哥凌心宇，說冰宿也回來了，在醫院，有點懷孕反應，你和昭霆明天去中央醫院看看她。」
「不行！」楊唯剛巧拿著夜宵進來，憤怒地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成何體統！還說睡覺……男女授受不親！」楊陽捂著臉呻吟，她倒不介意和肖恩一張床開卧鋪，他們一個身體都待過了，肖恩又是個沒生理常識的。
晚飯後，她坐在自己的房間里，拿出一隻小豬形狀的空間袋，這個袋子她平時掛在腰帶上，沒多少有價值的東西。自從她盜過國庫后，諾因就嚴禁她攜帶強力的魔道具，楊陽知道他是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生命轉化刻痕，生怕她又亂來。
軍務長臉色微沉，語氣還是很平穩：「陛下和我都推測，如果菲莉西亞是以兩位主神的力量開啟星辰之門，到神之泉破壞，那這場戰爭就會發生在神域，凡人無法企及。但是，魔族的技術應當還沒到這種程度，不然，他們幾千年來也不會只禍害艾斯嘉了。從之前史料對次元通道的研究，也沒有達到能和神域連接的水平，甚至還比不上魔導歷末年法師打開的深淵之門。那麼菲莉西亞剩下的方法，就是抓住擁有封神陣的席恩，和——楊陽小姐你——你是最危險的，你是史列蘭大人的神女，能夠召喚他。一旦他降臨，協調神恐怕也不會袖手，那將是我們的危機，也是轉機，找到菲莉西亞，救回莉莉安娜小姐。」
應付這人的臭脾氣，楊陽可是駕輕就熟了，反正諾因也只是嘴硬而已，他真不稀罕，就任老爸的東西在她家頂上冒煙了。
晨暉灑落，金色的塵埃穿過時光的蹤跡，勾勒出模糊的曲折。
門打開后，凌心宇從病床旁的椅子起身，朝三人點點頭，就走了出去。冰宿默默合上書，楊陽感嘆：這表兄妹倆相處就是一人拿本編程書一人拿本哲學書，悶不吭聲嗎？好可怕……
她站起身，懇切地看著黑髮少女：「對不起，陽，你對我很好，我當你是朋友。剛到中城那段日子，是你一直鼓勵我、照顧我，還有露琪雅。後來想想，你騎龍去北城，就是為了救我和史汀老師吧，我真的很感激你。如果席恩要殺你，我就跟他拚命。可是這件事我幫不了，不想幫——對不起，再見。」
維烈，我要養活小史和我自己，那是N年的時光呀，你就貢獻點肖像權嘛。
打成大辮的長長棕發，式樣奇特的軍服，胸前戴著十字墜飾，氣質卻不像牧師，而像親切的鄰家大男孩。
嚴母已經支開閑雜人等，端來茶點準備詳談。楊唯走向昭霆，同樣高興見到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孩：「昭霆怎麼有點結實了？個頭倒沒長。」
席恩淡淡一笑，古語腔調的優美髮音吐露：
如果席恩還是原來的長相的話，應該會是，具有南國外貌和北國風情，氣質沉穩又帶有官能性的青年吧。
三個少女目送她轉身離去，一時無聲。
歡樂生活的第四天，楊家的屋頂被空降的天外來客砸到。
果然棕發青年一臉純潔地問：「男女授受不親是什麼意思？」黑髮教師居然給他解釋：「這是我們國家傳承千年的優良傳統，男女之間保持一定的禮節和距離，尊重對方。同床共枕屬於過度親密的行為，有違這種文明的習俗。」
「他很關心你。」楊陽指出。冰宿沒有為她偏重的口吻不悅，點點頭：「是的，我知道。不過，這是空間轉移引起的生理不適，不是現代醫學能解決。」楊陽翻了個白眼。
房間里一片安靜，昭霆閉目冥想，半晌睜開眼，搖搖頭：「還是不行，不是完全感覺不到，可是……這麼說吧，像一個很大很大的池塘，裏面有兩條小貓魚——魔法元素就這點，捕捉起來太困難了。」楊陽失望至極：「這樣啊。」
他自己都不知道哪年哪月熬出頭呢。
「我不要緊，舅舅有些太
「我想把裏面的人抖出來。」
圍觀群眾看她的眼光，已經不是看暈倒的奇裝異服者，疑似半瘋的夢遊者，而是確確實實的特異功能者！附加外星人嫌疑！
嗚嗚，好幸福，這才是爸爸嘛。楊陽感動地坐下品嘗，卻沒想到楊唯已經是既當爹又當媽了。
次日清晨，楊陽按照習慣起了個大早，隔著老舊的牆，傳來主婦們交流菜價的大嗓門，弄堂里老人鍛煉的吆喝聲——屬於家鄉的聲音。
肖恩的神情更加嚴肅：「這種扭曲很不好，自然規則的歪斜造成的影響是持續性的。我是幽靈，冥界能和任何世界相通，往來不要緊，但是在沒確定法則的扭曲程度以前，還不能讓耶拉姆和諾因過來。」
這時，肖恩已走到大街上，瞧見車流，眼中銳光一閃，撲過去一個飛踹，楊陽沒拉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台倒霉路過的桑塔納轎車飛起，車裡的人發出世界末日級的哀號，幾乎要慘叫出聲：啊啊～～不要這麼快惹事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不斷用堅定的語調吟唱咒文，鼻尖滴下汗珠也顧不得擦，當指尖終於一點一滴地冒出潔白的柔光，狂喜漲滿心扉。
「問了。」冰宿微蹙眉頭，一個個回答昭霆的問題，「我給他們看了手機拍的結婚照。」
「太好了，你們是冰宿的朋友嗎，這孩子一直很孤僻，只有小玲和她比較好，她還常常不給人家好臉色，真是……啊，我是她舅舅，希望你們多陪她聊聊，她是個好孩子，只是不太擅長言辭……那個，我可能嘮叨了點……」
嚴父嚴母露出唯物主義者正常而合理的懷疑態度，昭霆大怒跳起。
「肖恩，你千萬別再鹵莽了，這個世界很和平，那些車子不是魔獸，我會慢慢教你，總之沒有危險。」
低魔世界就是天堂，以席恩堂堂魔法神之威，也只能在外面望而興嘆。楊陽由衷讚美故鄉的偉大，哪怕天是灰撲撲的，星星是沒有的，氣味是難聞的，噪音是煩人的，地球也是她美好的家園！
接著，楊唯又打電話去軒風家和邱玲家，得知兩個少女也回家了，正高興地和家人團聚，說明天早上一起過來。
又一個溫和的少年嗓音響起，澄澈如溫暖的泉水：「卡雅，我們就買這個可愛的聖誕大蛋糕，回去一起吃好不好？」
「我也會啊。」
見到從門口走進來的黑髮青年，楊陽的眼睛潤濕了。
「以前像假小子似的。」
「你飛了多久啊，它當然會超負荷。」楊陽拿起毯子，眼中同樣有濃濃的傷感，轉向身旁的人，溫言道，「你別撒氣了，好好保管你爸爸的遺物。」諾因撇過頭：「哼！」
「你們聊，只是不許聊很久，你還是要把書背完。」楊唯嚴厲地督促侄女，擰了擰她的小腦袋瓜。楊陽捧著頭嗚嗚。肖恩深感有趣，直觀地體會到與維烈的差異。
「大概四個月大。」凌震羽沉沉吐露，心疼又疲憊地揉揉眉心，「冰宿的身體沒問題，只是心緒好像不好，我還要帶她到醫院詳細檢查。」
旅途伊始，他們不斷邂逅強大的夥伴，一路呼風喚雨。龍、魔、神的力量讓人麻痹大意，也讓人依賴沉醉。即使想要靠自己獨立於天地間，還是忍不住在需要的時候借用。她不想重視的神明染上血腥，答應他制約住他冷酷的天性，可是這樣的自律和約定，在戰爭和死亡的威脅下，輕易碎裂。
接著楊陽摸出一本日記本，厚厚的真皮封面觸感十分舒適，翻開，優美的神語和稚拙的手繪映入眼帘，楊陽彷彿又看見那個純真又絕美的黑髮神祇開心地向她展示日記的樣子，和他最後注視她，震驚不信的神情，心如刀絞。
※※※
雖然羅蘭是神官死亡的主要責任人，但楊陽對冰宿本身沒有任何恨意，反而比別人多了一些理解。
「電視？」
嗯……不是。敏銳的第六感否定：楊陽頂多對他有那麼點兒超友誼的好感。
「諾因！肖恩！耶拉姆！」楊陽歡喜地叫道。
※※※
昭霆眼睛一亮：「告訴我爸爸媽媽？」楊陽點點頭：「還有唯叔叔，我們一塊兒說。」對這個親人，她是百分之百信任。
「……教他《高中物理》。」軒風一臉黑線，楊陽和昭霆傻眼。
「你這死丫頭！」嚇了一跳的嚴母衝上來一頓好揍，打得女兒滿頭包。兩個老人眼淚汪汪地擁抱孫女，絮絮叨叨個不停。幾個堂兄抓過妹妹直搖晃，問長問短。嚴家的親戚一大堆，現場洋溢著喜悅和溫情。
他們還可能乘著戰艦來。楊陽不放心，她想過去法國找基連，幫忙揪出那個不成器的老爸，但萬一……不不，是很有可能，席恩監視著她們，那麼基連就會暴露，有什麼下場楊陽簡直不敢想象。就算祖父大人是萬能的科學家，但是和法師一樣，也要有條件才能發揮。如果基連真的無所不能，就不會幾萬年蝸居在一個地球了。
楊陽當場噴出嘴裏的奶昔。
「不要！你會嚇壞唯叔叔！我也不要又和你一起洗澡、吃飯……」
她情不自禁地握緊筷子，抿唇不語。邱玲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朝老師點點頭：「嗯，我沒事了。」
「隨便弄。」諾因一揮手，隨即有點懊惱地收回這上位者的習慣，擺擺手，「不必，陪我坐會兒吧，忙死了。」說著掩嘴打了個哈欠，和他一貫給人的印象一樣，帶著野性的優雅。
「當然，雖然文憑只是形式，但有了它確實方便許多，我還有今後的人生要過。」
「那等你讀完大學再說。」
等等，這種大規模石化的情景，我好像經歷過？
那個世界，弱肉強食的鐵則浸透每個角落：薄弱一紙空文的法律，貴族與平民天差地別的地位，旅途中為需要幫助的人們而採取的激進行為……漸漸成為習慣，於是一切固定在「力量」上，而非道德、原則、其他。
雷瑟克和肖恩吃完中飯後起身告辭，他們都有軍職在身，耶拉姆估計不會走了。
楊陽反而忘了，傍晚和嚴父嚴母說到半夜，剛剛又忙著和諾因交談。魔導國國王急壞了，心上人忽然不見，他還不變成熱鍋上的螞蟻。
「我不想幫他，也不想幫你們。」邱玲忍無可忍，終於開口，眼中的沉怒令昭霆一窒，「我真不懂，為什麼你們要我做一些出賣良知生命的事，還覺得是理所當然？我了解過，我不僅問了哈瑪蓋斯、麗芙，還問了史汀老師、露琪雅、冰宿……所有我能問的人，查了那段歷史——請問你們在做什麼？你們幫維烈宰相和肖恩先生，覺得這很光榮、很正義？魔導國是肖恩先生的徒弟殺光前王朝的人，用戰爭掃蕩了整個國家換來的。那個時候大陸剛從降魔戰爭恢復了一點，民眾困苦不堪，他們只求短暫的和平長點，可是光復王陛下他們為肖恩先生復讎，就把這一切剝奪了。維烈宰相又做了什麼？我看過資料，降魔戰爭總決戰死亡人數，是兩百一十多萬，十八年矛盾激化時期，四大陸死傷人數超過六十億，精靈滅族，矮人十去其九……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過，反正我覺得很冷，很想吐。」
邱玲也懷念地捧著金黃的粢飯糕，楊唯端著兩大碗粥和買好的豆花進來：「邱玲喜歡紅豆薏米粥嗎？我放了棗子和冰糖，很好的。不喜歡的話，這裡有豆漿和豆腐花。」又轉向侄女的好朋友：「軒風，你喜歡甜的豆花吧，可惜這裏沒有，我就買了白的豆腐腦，放了蓮子羹，你嘗嘗。」
剛才她們借如廁之名躲進來商量，也確實需要好好想想如何應對家人的盤問。
諾因斜了她一眼，有點奇怪她的臉紅：「我不知道，老妖婆下來就是給席恩加菜的，她傻了才會跑出神域。露蒂絲……那小丫頭還是只長個子不長腦子。」說到後面一句，他有些玩味：不會開竅了吧？
「你先把你定幻石的問題解決吧。」楊陽拍了他一下。肖恩指著自己：「我帶了儲能水晶，不過更安全的，還是讓我附身。」
邱玲穩重地勸戒：「我覺得內情不簡單，不然他不會解除對軒風的禁言控制，任她告訴我們了。」昭霆不悅：「哼，那你又教了他什麼？叛徒，你也倒戈幫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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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每次遇到難題都推給我。」楊陽斜睨對方，吐出長久以來的不滿。
「楊老師，我和拉菲交往有一段時間了，我想他對我是真心的，不過我和他還沒這麼快定下來，我要讀書，還要取得家人的同意，更不會和他私奔到地獄去，你別擔心。」
楊唯站在樓下準備叫兩人吃飯，心想樓上真熱鬧。
「不過，聽說你在和一個惡魔談戀愛？惡魔是什麼生物，你最好搞搞清楚，別貿然愛得要死要活，你還小。你家人知道嗎？千萬別瞞著他們。如果你不好意思，就帶來給我看看，老師的人生經歷比你豐富，可以幫你評估評估那小子是真情還是假意。」
「陽，我做了紅豆薏米粥、茶葉蛋、春卷和燒賣，我想你西餐都吃膩了。」比侄女起得更早的楊唯從廚房探出頭，「燒賣還沒蒸好，你先吃。」
在老式弄堂里不覺得，越往外走，兩邊林立的高樓越多。肖恩來時是晚上，這會兒左顧右盼，奇道：「這裏的房子好怪，像監獄似的，到處都有欄杆。」
耶拉姆一臉彆扭地站在肖恩身邊，穿著那件他上次穿走的過大的羽絨服，昭霆看得爆笑：「噗哈哈哈哈！」
※※※
察覺氣氛有異，兩人的衣著也十分古怪，嚴父道：「先進去說吧。陽，我打電話通知你叔叔，知道你回來，楊唯也會很高興。」
林立的電線杆，灰濛濛的天空，豎著防盜窗的居民樓房，呼嘯著車子的大馬路，刺鼻的汽油味……
暴走的楊唯拎著給侄女做的測試卷泣血，然後揮起教鞭大力鞭策，「今天不背完陳情表、赤壁賦兩篇課文和50個元素不許睡覺！」楊陽苦著臉拿起化學書，只覺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
雙休日人潮洶湧，在一樓不小心走散，楊陽拿著奶昔乘自動扶梯到二樓，驚訝這裏同樣人多，卻不可思議的安靜，人們都像被美杜莎看見的石像般，獃獃站著不動，盯著一個方向。
「幹嘛，他比維烈好多了，難道維烈還會做飯？」
「咳咳咳！」楊陽三人嗆咳不止：可憐的羅蘭！
凌心宇冷靜下來，仔細回想，難怪他抱起冰宿時覺得好像重了，看他表妹的臉色還憔悴了，肯定沒有心寬體胖的可能。
「啊，宰相之女。」
目前水晶墜的通訊，只限於楊陽和肖恩之間，無法傳遞影像和聲音。肖恩安慰同樣焦急的兩邊，說會設法打開空間門，到時再聊。
※※※
「我出生普雷尼亞王國，在今天西城和南城交界的地方，大概這兩個地方的血統都有點吧。」肖恩立刻回復，他的中文是維烈教的，在鏡子的一千年基本沒用過，總是不比本來的語言熟稔。
肖恩浮起凝重之情：「我從頭說吧，這個秩序宇宙，都是服從創世神設定的兩大根本法則——質
「諾因，別這麼近看電視……別把電視拿起來抖！」
周圍的鄰居們再次稀奇地圍觀，上次那個挺帥的小伙不但去而復返，還帶來兩個各有千秋的年輕人和少年，看起來都不像本國人——他們到底是什麼來歷啊？
是誰做的？將她們送回地球。軒風、邱玲、冰宿……還在艾斯嘉嗎？
首先倒出來的是錢，小山般的一堆。楊陽吐吐舌，這些都是她用自己老爸當素材寫給耽美雜誌《花園周刊》的稿費，相當可觀。
「不用急，肖恩。」雷瑟克笑了笑，「魔族要來地球，也是憑藉次元通道。次元通道開闢的前提是世界本身有空間漏洞，目前地球最大的空隙就是與艾斯嘉相連的空間門，我們守著門的另一端，會在第一時間得知。」
可是想到維烈那麼漫長的歲月，只有獨力支持，被人依賴，又不禁心疼，想要為他分擔。
「羅嗦！」楊陽惱羞成怒。
「我以前就想說了，陽，你絕對有戀叔情結。」
楊陽差點撲倒——還以為來了救星呢。
對於奇裝異服，眾人倒是見怪不怪，比起剃成雞冠頭把頭髮染成奇奇怪怪顏色，穿好幾串耳環鼻環唇環臍環，化煙熏妝，身穿閃閃發亮衣服戴怪異首飾的各色哥特式頹廢式前衛人士，這種只算小巫，大概又是要參加COSPLAY吧。
周末，應軒風的邀請，三個少女一起去南京路步行街購物，在肯德基解決午飯，楊陽和軒風手拿著飲料被昭霆拖進旁邊的食品商店。
「我會留下來。」答案來得太快，昭霆頓時怔住了。
「有什麼關係嘛。」
軒風和邱玲結伴來友人家蹭飯，楊陽大吃一驚，起身迎接。楊唯急忙去巷口的攤鋪買早點，他和楊陽飯量都不大，做的不夠四個人吃。
跑出屋子的楊陽不意外他的到來，卻意外他如此與眾不同的到來方式。
「嘿嘿。」楊陽轉了個圈，只有在這個親人面前，她會露出孩子氣的一面。
「咦！！！幫魔王打工！！？？」
「好的，昭霆一定會偷偷暗爽。」楊陽促狹地笑道。肖恩心照不宣地一笑。
「……那個呢？」肖恩指著從天而降的垃圾袋問，下面是個帶著孩子的中年婦女走過。
楊陽漸漸愛上新的生活。
「楊陽。」肖恩咬牙，他今年一千零四十歲，生前三十三歲，不是三歲，察覺得出友人的用意。
「啊！笨蛋！」楊陽臉色發白，來的一路她就發現：她不能用魔法了！或者說，地球的魔素少得可怕，她無論如何專註冥想，身邊也空空如也。
雷瑟克眼神凝肅：「他不可小覷。」古代龍化身的少年面貌溫善，舉止有禮合宜，惹人好感，但是魔軍對他令行禁止，只憑席恩養子的身份，不可能連領主都對他恭敬服帖；還拉攏法師，主持設立總公會，有兼并四大工會的意圖；被收買的商人也開始在舊貴族和地方總督當中活動，朝野民間的反抗聲浪逐漸平息，其中似乎有惡魔運作的跡象，可惜隱藏得太周全，沒有證據。
「喂，喂。」她梗著脖子道，「要不要吃冷飲？」
「呃，和這傢伙在一起，我得有破產的覺悟。」窮學生楊陽申請資助。
「去吧，錢有嗎？」
楊陽一把抱住武器，心終於落回實處，這時，意識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幹嘛，都大姑娘了。」分開多時的侄女跟自己撒嬌，黑髮青年心裏高興，表面嚴肅地摸摸她的頭，手心下的烏絲長及腰部，不禁湧出一股彷彿女兒長大的感懷之情，「陽的頭髮留長了，看上去真的像大姑娘了。」
「你今天晚上把復學申請表寫好，我幫你交給校長，和他通融一下，讓你和昭霆都休息一個禮拜。」楊唯體貼地道。楊陽抱住他的胳膊蹭了蹭：「唯叔叔，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少女頓時臉上發燒，為了驅散奇異的慌亂，習慣性地一拉對方的臉頰：「露蒂絲呢？拉克西絲陛下……對了，她和克魯索沒事吧？」
昭霆駭得結結巴巴，連桌上的美食都沒注意到：「你居然能活著逃出來。」軒風遺憾地一拂秀髮：「我算是被解僱了，所以才能跟你們說，不然還一個字不能透露。」楊陽好奇地問道：「你幫他打什麼工？」
「咦？」年輕的化學老師一愣，他還不知道自己與魔界宰相之間的淵源。
好在楊唯留學歸來后，就一直無微不至地照顧侄女，楊陽才沒長歪，成為不良少女。
微微一笑，心裏除了不曾褪色的悲傷，還有充實的暖意。
換上昭霆堂弟的皮夾克、套頭深色羊毛衫、長褲和短靴的耶拉姆不再像剛才那樣彆扭，像是隨處可見的高中生，因為不再拘束和不時為陌生的風景驚訝，老成的氣質也小了好幾歲，更加青春洋溢，昭霆心口小鹿突跳。
「諾因被席恩急召？什麼事？」楊陽不禁擔心。
「這種天氣吃冷飲？」耶拉姆斜睨過來，將她那點顯而易見的心思稱出斤兩，「你要沒話找話，也找個更好的話題。」昭霆大怒：「什麼嘛！自己這麼晚來，我還叫媽媽燒了大餐，叫爸爸買了水族館的票……」她突然臉紅到脖根，訥訥不成言。
「哪有這樣的——」
仔細一想，維烈被控制固然和席恩脫不了關係，但菲莉西亞的第一目標是眾神，也就是拿始源之海開刀，和地球是沒關係的。當然，始源之海是源頭，如她那樣破壞，可能會危及所有人，到時還是要阻止她，但到底不會危害到親人。
「真的挺多話的，冰宿不像他。」昭霆單純地感言。軒風靠近楊陽咬耳朵：「陽，你有戀『叔』情結哦。」
「呃，那時和現在差別很大。」楊陽解釋，她特別看過那段時間的歷史，「當時是明朝成化年間，民間情況還好。不過，從冰宿的血統看，他可能跑到外國去了。」當時的歐洲可不太平，估計是維烈緊追不捨的壓力。
她現在只能賭了，如果始源之海涵蓋的是包括地球在內的這片宙域，那麼命運之神貝里卡斯設定的羈絆，兩個世界的距離也能締結。
「嘿嘿，不好嗎，多陽光啊。」楊陽笑嘻嘻地拉著他往外跑。
肖恩和楊陽重重點頭，尤其是肖恩，表示會保護好宿命的另一半。
昭霆鼓起腮幫，還是忍不住嘟囔：「他是我們的敵人啊，還是個噁心的變態，你們卻一個個幫他……」
昭霆端來臉盆，緊張地看著。楊唯等人也圍過來，好奇地觀看。楊陽把水晶墜子放進水盆底，一遍一遍地念著感應咒文，毫無反應也不氣餒。不知過了多久，水面泛開一圈圈漣漪，散發出盈盈藍光。
她再次感到，照明術是世上最偉大的法術。
「這個發光是化學發光嗎？」他比較關心這個。昭霆無力地看著這個化學老師，再次體認到和維烈的差異。
「冰宿懷孕了。」
『我不要！』
「唯叔叔，我今天想帶肖恩出去逛逛。」
了解父親的心情，凌心宇拍了拍他的肩：「爸，我反正不會再回加拿大，大學的課也不多，就多陪陪冰宿。有我們在，她不會吃虧的。」
「嗯，舅舅說胎位不是很好，一心兩用有害孩子成長，我聽從專家的意見。」
耶拉姆抿緊唇，不拆穿她，臉頰也有點發熱。
體育細胞發達的少女意外沒得到表姐的羽落術襄助，但還是輕巧地一個翻身，穩穩落地。
「真的嗎？昭霆，你再努力一下。」楊陽鼓勵，她知道表妹的天賦遠遠勝過自己，儘管目前只有四段，但昭霆體內可沒有飛焰的力量，是實打實的成績，還是不到一年的成果。
午後，楊陽三人來到中央醫院，凌震羽親自將她們接進去。
肖恩也聽見了那悲慘的叫聲，連忙喚出天杖，用重力魔法把車截回來，疑惑地趴上去查看。其他車子行人已經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呆了，愣愣地看著他的行為。
楊陽這兩天特別留心新聞，知道是喜馬拉雅山少了一座山峰，坑爹啊！科學家還準備把那裡莫名出現火山岩體列為世界七大不可思議之謎。
「楊家的孩子也回來了啊。」眼尖的大嬸報喜。
「雷瑟克。」楊陽早就注意到他，意外他的到來。黑褐色頭髮的青年穩重地行禮，湛藍的眼眸是清朗的顏色：「楊小姐，陛下本來想來看你，可是他突然被天空之城急召，我勸他別違抗，所以由我代他問候你。」
「她喜歡你吧。」楊陽咀嚼這句話。諾因不否認：「嗯。」雖然不能接受露蒂絲的感情，他也正視她的感情，那女孩是認真的，可是愛情不是一相情願就能得到回應。
「嗯。」昭霆樂開懷，突然撲哧一笑，「你要當我學弟了。」耶拉姆冷著臉道：「不會，你留級兩年，我們同輩。」
「陽，又是你朋友啊。」楊唯友好地笑了，暗嘆這一位氣勢比前面幾個強得多，年輕的國王一襲介於軍服和王室禮服之間的華貴暗紫色騎裝，銀白的肩章穗帶和黑天鵝絨披風，額前戴著一枚象徵王位的簡潔大方的白銀飾冠，背後沉沉的重劍與整個人的站姿渾然天成，烏黑的發映襯著白皙勝雪的膚色，漂亮得難以言喻。
她想過是不是說出帕西斯被附身的真相，肖恩的心腸太軟，哪怕席恩惡跡累累，他內心深處依然不想對這個哥哥舉起屠刀。那時她也看到他們兩人廝殺的慘烈，這對雙子的羈絆太深，無論愛與恨，都已經無法割捨。
「哦？那昭霆怎麼跟我打小報告你喜歡看美女？」
用力的指關節發白，楊陽抿緊唇。史列蘭抗拒的喊聲，一遍遍在心靈深處回蕩。
「真的是楊唯……」昭霆百感交集，好友叔叔清俊儒雅的五官，蒼白的膚色，和維烈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除了是短髮。
中城滿願師伸出手，顧不得路人越發訝異的目光，傾盡全力喚道：「基里亞斯！」
串串曼射的金光浮現，隱約的迴音遙遠卻真切，在矢志不移的呼喚下，掌心傳來溫暖塌實的感觸，神兵星辰銀的優雅弓身出現在主人手中。
楊陽做了個夢，夢裡有褪色的風景。
「冰宿，你會休學嗎？」昭霆問道。
諾因興緻勃勃地打量心上人的房間，這是個整潔溫馨的小天地，雅白的窗帘，米黃的牆紙，原木地板，掛歷是淡雅清雋的水墨山水，小書柜上放著松竹盆景，沒有通常女孩家裡堆成山的布娃娃毛絨玩具，倒是一種奇怪的藍白布偶比較多，憨憨的笑臉很可愛……諾因拎起一隻
楊陽沉默了一下：「冰宿，好好活下去。」冰宿注視她：「我從來沒想輕生。」
耶拉姆目視旁邊，刻意不看她：「楊陽跟我講過你們這邊的教學制度，小學初中高中（昭霆目瞪口呆：原來表姐是幫凶！），不是特別難，她跟我說不必都學，打好基礎，偽造之前的文憑，和這裏的身份證很容易。她建議我當會計，只要我考出這裏的證書，將來在這工作，養活你……我在那裡也沒有家了，昭霆，就算你不要我留下，我也會留在你和楊陽身邊的。」
「……咦？」楊陽一愣，還沒會過意來，諾因一把搶過她的茶杯，露出不見異色的笑靨：「介紹一下有什麼好玩的吧，我無聊死了。」楊陽不覺放開心懷，把剛剛的異樣拋之腦後：「好，我給你看電視，一會兒我們打遊戲好了。」
楊陽暗暗慶幸楊唯今天有課，不然看到他，雷瑟克恐怕會情緒失控，雖然他並沒有對她表現出惡感。
那是雄性的，異性的感觸，給她印下了根深蒂固的——這是一個男性——的意識。
嚴母最為鎮定，也最將信將疑：「你們說那個世界用魔法？電視動畫片放的東西？」嚴父咕噥：「我玩的魔獸也用。」
這種精神只有席恩有……楊陽換了一種哀戚的眼神，背起杜甫的詩：「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干雲霄。」楊唯板著臉不為所動：「你漏了『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追加這首。」楊陽倒向課本，徹底認命。
「嘖，老混蛋做的東西太不經用了。」魔導國國王從焦煙四溢的瓦片中坐起來，抖抖一條色彩斑斕的大毯子，朝心上人抬起手，綻開大大的笑容，「喲，陽！」
兩手食指對攏，黑髮少女一字一字清晰地念出咒語：「周圍的自然之力，請聚集在我手中——照明之光。」
「陽——死小鬼——我胡漢三回來了！」
「哦。」武藝高強的青年手腕一翻，聖鬥氣模擬高溫效果，把手中的金幣熔成金疙瘩，又輕巧地一拉一壓，冷卻的金幣變回原來的模樣，只是兩面平整，光可鑒人。楊唯看得張大嘴合不攏來：能人啊！
缺乏性慾的魔族王子也沒法體會男女之間那特殊而微妙的氛圍和肌膚相親引起的電花。
說著，他好奇地戳著路旁的電線杆，手指修長靈活，讓楊陽想起他的孿生兄長。棕發青年有一雙微微上翹的杏仁眼，大而清靈有神，如果是在席恩臉上大概還會有嫵媚的味道，肖恩就完全是純真稚氣了。
三天後，耶拉姆來到了地球。
『楊陽不是討厭我殺人嗎？』
聽到周圍傳來的好奇讚歎聲，她才發現，在這個國度，肖恩真的是個帶有異域感的美青年。
「我懷疑席恩有什麼計劃。」肖恩卻顯得沉不住氣，長久不見兄長使他心底涌動著焦躁不安的潛流，「楊陽，你們突然回到地球——」黑髮少女凝神思考，她這幾天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幫友人換了身楊唯的休閑服，肖恩勉強對料子滿意：「不是很束手束腳。」楊陽惡趣味地在棕發青年的咖啡色羽絨服外圍了條附帽子的毛絨兔子圍巾，還是粉紅色系，頭上兩隻軟綿綿垂下的耳朵可愛極了，靴子貼了亮片、聖誕雪橇和馴鹿圖案，深棕滾白邊，再配上一副厚厚的兔絨手套，整個萌系的小男生扮相。
「他們一定會說出去，網友啦，同學啦，女朋友啦。」昭霆贊同，「還有鄰居也會說。」
※※※
「嗯，我討厭咸豆漿，味道好噁心。」
正啃著一個個拗口的元素名稱，一顆小石子砸上窗戶，接著是明朗活潑的男聲：「楊陽。」
楊陽並不意外，無論身世如何，楊唯是這個世界長大的人類，和維烈天性相同，卻因為經歷不同而有著相異的個性發展：略帶古板，有老師好說教的脾性，親和，又帶著年輕人的活力。
回過神，楊陽故意用憐憫的口吻道：「都奔三的人啦，還是想想吧。」
「不是啦，不是啦，他是我叔叔。」楊陽急忙澄清，握著胸前的墜子傳達意識，「是維烈創造他的，魔法分身，他自己不知道，你千萬別告訴他。」
「你才結實！」棕發少女大怒，她練成這個體格容易嗎？差點就變成肌肉女了！「我是弱質芊芊的美少女！你呢？瘦巴巴的小白臉一個！」楊唯生氣地敲她：「對老師什麼態度。」
「爸爸！」昭霆撲過去挨挨擦擦，父女情深好一會兒捨不得分別。爺爺急得直招手：「哎，哎，丫頭先下來！讓爺爺好好看看！你去哪兒了？那麼久！」奶奶做求神拜佛狀：「佛祖保佑，昭霆回來了！果然吉人自有天相，阿彌陀佛。」
楊陽握住紅寶石耳墜，這個耳墜被史列蘭施加了非常強大的感應魔法，但她竭盡全力捕捉，也只有一個微渺的感應。沒有學到空間魔法的她，無法說出具體的方位，何況耳墜的用途也不是用來做精神連接。
高空投物！楊陽目瞪口呆。
大家圍坐下來，楊陽開始娓娓道出魔導國的經歷，當然省去了一些事，比如她和維烈的血緣關係，因為不知道怎麼向楊唯解釋。
「死小鬼——你怎麼這麼晚！」
邱玲微笑著聽老師說話，雖然帶著長輩的教條式口吻，卻是一番肺腑之言。
※※※
「誰啊？」七大姑八大姨們都跑出來，還有她自家的親親爹娘和爺爺奶奶。一瞧見她，兩個老人家瞪大眼，一副要暈死過去的抽風樣。媽媽雙手叉腰，橫眉怒目掩飾眼角的淚花：「死丫頭，你死哪兒去了？」爸爸一馬當先架起舊木梯，直接往屋頂爬：「乖女兒，是你嗎？我沒做夢吧？」
楊陽沒放在心上，問道：「你們怎麼這麼晚才過來？」肖恩答道：「兩個世界有時差，為了確定空間門的穩定，我們反覆調試了一個多禮拜。」
說實話，越深入了解維烈，越為他操心。旅途一開始，她還以為他睿智又成熟，是個為人表率的人。結果心理問題深得嚇人，幼稚得不行。
昭霆一骨碌從屋頂上爬起來。
臨走前，雷瑟克忽然毫無預兆地看向巷弄的一角，那裡有扇老舊的窗戶動了動。
「諾因！」
「小叮噹啦。」楊陽臉微紅，「我最喜歡的機器貓，你坐那邊的沙發，要不要飲料？」
昭霆的心不受控制地軟下去，幾乎有流淚的衝動。她還在使什麼性子？好不容易活過那場戰爭，死了那麼多人……駕駛黃金騎士的時候，她最擔心的就是身在法師團的表姐和身先士卒的師兄，怕他有不測，怕他為了報仇不要命……
楊陽情不自禁地回以燦笑，也不禁感嘆：此時已有不少左鄰右舍聽到怪聲跑出來，諾因卻能若無其事地抖完毯子卷好，信步走到屋檐當眾跳下，目不斜視地走進門。大抵身為極品的必要條件之一就是將他人的奇異眼光視若無物的特異功能。
楊陽突然想起剛才的慘劇，急忙牢牢牽住友人的手，免得他又惹出亂子。
「嗯。」褐發少年微微笑了笑。
「討厭！」楊陽掄起小拳頭輕捶笑得十分打趣的小叔叔，和樂的笑聲回蕩在屋檐下。
「對了，肖恩你的國籍？」楊陽刻意用古代語和友人聊天。
她現在深刻理解席恩的心情，他當年是怎樣的凄苦，怪不得他對維烈這般深仇大恨，估計後來的千年關押折磨都比不上這段日子刻骨銘心。
楊陽定定注視身旁的男子：「你不考慮她嗎？」諾因換了個坐姿，交疊起雙腿，半閉的長長睫毛像戳上少女的心尖，微帶刺癢疼痛。
驀地，她腦中靈光一閃：「昭霆，打盆水來！」
這回，嚴母也相信了。楊唯卻早就信了，楊陽一向不對他撒謊。這麼真實詳盡的敘述，除非兩個孩子都得了妄想症，不然也絕無可能編出。
茶發少女只淡淡一笑。楊陽遞出手裡的花，端詳她的臉色，真誠地道：「你氣色好些了。」
「她很好，和雷瑟克一樣，我有兩顆心的話，會喜歡她的。」
還沒等楊陽回答，肖恩就撲了過去——這個不能等。
她睜開眼，猛地坐起來。
「唯叔叔，有女朋友了沒？」楊陽鑽進他的臂彎里，惡作劇地笑道，「我這樣算不算提前霸佔嬸嬸的位子？」楊唯有點臉紅：「有你這個小淘氣鬼，我哪有閑情找女朋友。」別人不知道，以為楊陽沉穩，其實這丫頭瘋起來真夠野，小時候和昭霆滿屋子亂竄，上房揭瓦無所不幹，差點累斷他的老腰。
軒風喝了口好友叔叔做的甜豆腐腦，沉默片刻，道：「楊唯，嫁給我吧。」楊陽暴怒：「滾——」
維烈和菲莉西亞回魔界后，就音訊全無，可能還受到了精神控制，此刻看到相似的楊唯，勾起了昭霆內心對他的擔憂。
「哦。」肖恩恍然大悟，眼裡褪去一縷欣喜和複雜，以一貫的開朗態度打招呼，「你好，我是楊陽的朋友，肖恩普多爾卡雷。」
被留下的正常人只好解釋這是外國一個朋友，喜歡表演高空蹦極。至於人家能信幾句楊陽就不管了，可以預見未來諾因他們會經常穿梭兩界，怪人怪事見多了，自然就麻痹了。
楊陽開懷又略帶感傷地凝視他靦腆的神情：「那唯叔叔喜歡什麼樣的女性？」
她本來還以為父親是讓人依賴景仰的存在呢，哼！
「嗯，我是做老頭子的飛毯去……蘭夫人給我的。」諾因垂眸掩蓋了一縷惆悵，馬上用嫌棄的口吻道，「開頭還挺快的，飛回來的後面就有點慢了，到你家上面居然還不能控制了，一頭栽下來，那老混蛋還自誇什麼鍊金術師。」
「……」清晰地比對出差別，昭霆傻了：維烈可不會斥喝她，更不會對她抱以老拳。
「什麼——」嚴母當場河東獅吼，嚴父也良言苦勸女兒改變主意。楊陽尋思：如今羅蘭已死，諾因等人的安危不用掛心，但她們突然回來這件事處處透著詭異，不弄清楚實在不放心。最重要的，那個世界，那裡的人們已經成為她們割捨不去的回憶，如果就這麼分離，她無論如何不能接受。
當黑髮少女用一隻怪匣子朝另一隻更怪的大箱子按了按，奇妙的事發生了：黑色的屏幕浮現人物和景色，諾因迅猛果斷地撲過去，於是楊陽尖叫了：
中國人早餐桌上的甜咸之爭，一向是硝煙四起，各執一詞。
「我剛發了工資。」肖恩掏出自己的小金庫。楊陽擺手：「留著飯錢吧……等等，給我看看。」她拿出一枚金幣，心想即使異界的金屬提純技術比不上這裏，約一兩重的金幣也能換不少錢了。
無冕之王的妻子一字一字道：「我也會把我和他的孩子，優秀地培養長大。」
「陽都沒怎麼變，不像我家丫頭是像長了兩歲。」嚴父親切地道，制止妻子的家暴，畢竟女兒不是故意曠課。楊陽尷尬地笑笑：「哈哈。」她的生命在十八歲停止，當然不會再長大。這件事，她也沒有告訴親人，只以重傷含糊過去。
楊唯在隔壁聽得清清楚楚，這會兒走進來，也不發表評論，面對少女們各異的目光，非常公平地道：
在魔導國，她和魔界宰
楊陽好不容易把貪睡的表妹拖過來，兩人就從軒風口中聽聞這個驚人的消息。
楊唯正在廚房炒菜，驚訝地探出頭。諾因只眯了一下魔魅的紫眸，沒有大驚小怪，肖恩已經告訴他此人的存在。
「我家女兒出息了，可以參加WOW真人攝影大賽。」嚴父振奮不已，他是《魔獸世界》發燒友。昭霆跟著擺POSS，被母親揪耳朵：「什麼出息，曠課了一年多，都成留級生了！」
和師兄做了隔壁鄰居后，楊陽愉快地欣賞到表妹彆扭的談戀愛場景：扭扭捏捏的牽手，兇巴巴又細聲細氣的講話，天天笑痛肚子，弄堂里的大夥也跟著圍觀情景喜劇。
「哼！陽，你可是大魔法師，表演給他們看看！」氣憤父母的不信任，昭霆搬出「證據」。楊陽煩躁地道：「自從回到地球后，我就用不了魔法了。」身為一個法師，失去施法能力簡直像丟了魂一樣。
楊陽皺起臉：「嗚，我不要吃，甜的豆腐花好怪。」軒風斜睨她：「你倒能吃甜豆漿。」
累了一天回來，楊陽長吁短嘆，慶賀友人回去艾斯嘉，她喜歡肖恩，可是他實在太會惹事了。
楊唯看著他們親昵地吵嘴推搡著上樓，有種莫名的感覺：陽對這個人……
了解表姐的心傷，昭霆幫忙轉移話題：「我們還要回去呢，才不讀書。」
「嘖，那老變態還真的作威作福了。」昭霆啐了聲。耶拉姆看看她又看看另一個師妹，欲言又止。楊陽比昭霆坦率多了，用力抱住他：「太好了，耶拉姆，你一定要多住幾天！如果空間門能長久維持，真想你一直住下來啊。」
「……」
楊陽朝這個疼愛親人的男子露出好意的微笑：「沒這回事，我們是冰宿的朋友，很樂意聽你講她的事。」凌震羽十分高興，和她一路聊起外甥女的學業和為人，滿懷驕傲喜悅，又充滿了擔憂。被別的醫生叫走後，還朝楊陽拜託了好幾聲。
「這也不錯，但是你家小叔肯定又會做飯又會洗碗，當然選他。」
這回昭霆不樂意了，噘起嘴。肖恩和雷瑟克偷笑。
對魔族，在場沒人有心情捍衛。肖恩想的也是在養女做出過激舉動以前，找到她，說服她。
對冰宿懷孕的事他不驚奇，楊陽有提到，包括冰宿那位挺有來頭的丈夫。楊陽很關心：「這樣啊，我一定去探探她。」
第二天，石庫門弄堂的人們驚訝地看到楊家多了個客人。
「怎麼了，雷瑟克？」肖恩轉頭問。
啊啊啊——不要拍我啊！楊陽在心裏慘叫，知道再不採取行動，被架到電視台或科學研究室是當然的結果，還連累家人。
「陽，你沒事吧？為什麼留了信又不回來？」楊唯暖玉系的溫潤嗓音也和兩個少女認識的另一人相同。
「什麼！」凌心宇震在當地。
嚴父嚴母對女兒的戀情從一開始的反對到支持，因為耶拉姆實在太好學了！有他坐鎮，成天調皮搗蛋開小差坐不住的昭霆就會乖乖和他對座念書，要知道連厲害的嚴母也常常管不住自己女兒，於是嚴家上下一致把耶拉姆列為女婿第一人選。
「這條小龍這麼能幹啊。」楊陽詫異，雖然和哈瑪蓋斯在礦山有過一次不愉快的會面，但在她的印象里，那還是個老實的孩子，生起氣來別著頭不理人，笑起來如溫溫流淌的清泉水，真是可惜跟了那樣一個主子。
楊唯不解，只好招呼另一位客人用飯。邱玲剛剛得知楊唯和楊陽是叔侄，楊唯雖是她的班主任，但楊陽和她不是一個班級。
昭霆疼得哎哎叫。楊陽木木地看向叔叔：「我們——」反正她有心理準備。楊唯重重點頭：「你們的同學都畢業了，你們要重修重考，先復學。」
「所以，先叫阿姨進來，取得她的諒解，讓她打發走其他人。」楊陽做了決定，嚴母的性格雖然和昭霆一樣風風火火，卻精明能幹，是嚴家的主心骨。
「真想變豬？」冰冷低沉的男聲，卻帶著詭異的魅惑力，在楊陽耳邊一遍遍轟響，打得靈魂作痛，眼前的一切嘩啦啦崩落。
楊陽和昭霆不敢看她，氣氛僵冷如冰。
「哎呀，糟糕。」肖恩摸摸胸口。
先找昭霆她們，確定她們是不是也回來了，然後和諾因聯繫，無論如何！
「肖恩……」沒得到迴音，楊陽定睛一看，放聲尖叫：「別把電線杆戳破啊！」
他慢慢脫下頸上的圍巾，給對方繫上，兩人一時相對無語。路過的行人看到這情景氛圍，都露出會心的笑意走過。
「是！」棕發少女馬上跑去打水。楊陽拿下胸前的項鏈，這條水晶鏈子是和東城戰爭期間，諾因出於通訊保密讓她和肖恩各戴一條，宿命的另一半有完全相契的魂波，憑藉這種特殊道具，可以無障礙傳遞意識。
被救的人千恩萬謝，肖恩開心地把帽子做了處理——給小男孩戴上。楊陽嘟了嘟嘴。
肖恩沒一會兒就發揮無與倫比的親和力和弄堂里的大爺大叔大媽大嬸熟絡起來，賴在兩個有娃娃的家裡挪不動腳，直到楊陽拽著辮子把他拖走：「吃飯了。」
「這個世界的魔法元素好少，我剛剛感到定幻石得不到補充，能量下降了，大概只能再用一天。」
「哼。」楊陽哼了聲，沉下心思量，「不能全說出去。你爸爸媽媽沒問題，你的爺爺奶奶恐怕不太能接受，也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我來的路上就差點曝光，不，大概已經曝光了，所以你絕對不能泄露出去。我們的遭遇太離奇，為了避免麻煩，越少人知道越好，你想你堂哥們的大嘴巴。」
「借口！你要是有心高考，在無底深淵都會背英文單詞！」
最後，楊陽用催眠術好不容易擺平了這場風波，也因為人數過多累塌了。
「男人和男人呢？」某人舉一反三。
肖恩似有觸動地低下頭，視線掠過她，掃向那些和宿命的另一半說著相同語言，有著相同容貌特徵的人們，百感交集地輕嘆：
她知道，席恩正讓他們顯露無遺。
「鍛什麼煉啊，這裏又沒人扣我軍餉，」昭霆理直氣壯地道。肖恩身後的一人沉穩地笑道：「昭霆，你是我的部下哦。」
凌震羽嘆了口氣：「唉，不管怎麼樣，冰宿回來就好。」他十分疼愛這個外甥女，但對她從小執拗的性子莫可奈何，又不太會和小孩子相處，看冰宿的性情，教育也算是失敗了。如今滿腔痛惜，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灰濛濛的天空、道路兩側的電線杆、公房……驚訝地看著她的人們，熟悉又幾乎陌生的裝束——屬於地球的裝束。
回到家，楊唯匆匆做了晚飯和侄女吃完，正在洗碗，接到一個電話。
「是的，她回來了……好，好，一定，謝謝，再見。」
感覺出病房壓抑的氛圍，冰宿沒有說什麼，靜靜把手機收回。
「這麼說……」嚴父聽得傻眼，「你們在外國，不，外面的世界待了三年，期間被收養，打小怪獸，被捲入戰爭……後來住的國家還被一個叫魔王的男人吞了？」他準確地抓住重點。昭霆義憤填膺：「對！那個魔王無惡不作，殺人如麻！眼睛大得像銅鈴，獠牙長三寸……」
這比楊陽預料的晚，事實上，昭霆已經望眼欲穿了。
「這就好。」楊唯欣慰。軒風不著痕迹地瞥了眼臉色難看的好友，繼續很有氣質地喝豆花，說道：「陽，也把昭霆叫來吧，我有事跟你們說。」
「我才沒這麼能吃！」大胃王青年憤慨，「只不過我從你們這兒一個很大的山飛過來，風很冷，需要補充點熱量。」楊陽正色道：「好了，肖恩，你怎麼來的？諾因和耶拉姆呢？」
肖恩只是點點頭，似乎對兄長的過去沒什麼談性。楊陽理解他，知道他現在盡量不想提到席恩，以免動搖了決心。
「你舅舅和哥哥怎麼說？」楊陽道，「應該不會因為羅蘭城主長得帥就原諒他吧。」冰宿輕輕笑了：「舅舅說好個人模狗樣的混蛋。」
「陽，你和你的老師——」楊唯更關心侄女的感情問題。楊陽勉強一笑：「唯叔叔，別罵我早戀加師生戀。」楊唯嘆息，摟住她：「傻孩子。」聽到她戀人喪生的事，他哪還會計較這個。
「我可是只會解不會消啊。」天杖給了兩人重重一擊，「我可以把時間暫停一會兒，你們自己解決吧。」
「嗚～這才是純中式早點。」軒風激動地咬了口噴香酥脆的大餅，細細咀嚼咽下，又感動地呵了口氣，「四大金剛啊～～」（注：大餅，油條，粢飯，豆漿）
和對方相處了十多年的楊陽非常清楚，絕對不會搞混。
「是的，他是諾因史列蘭德修普，艾斯嘉大陸的國王。」楊陽趕緊跑進來，「諾因，他是我叔叔楊唯，你要對他禮貌點。」
肖恩聞言放下心頭的大石，道：「次元通道我也勘測過，被修復了，從法術的完美程度，恐怕是席恩的手筆。我擔心他下一個復讎對象，是魔界。」這幾乎是確定的，如果席恩不來找弟弟麻煩，他最恨的，就是橫插進來關押折磨他千年的維烈及他背後的魔界。
「這頭魔獸被馴服了嗎？可以載人，可是怎麼在身體裏面？唔……毒煙，不好，它一定是攻擊我。」聞到汽油味的棕發青年皺起眉頭，就要舉高劍砍下。
胸口炸開爆炸般的狂喜，顧不得思考前因後果，她先跳起來大聲宣布：
楊陽微笑注視，以前她看到這樣的場面會難受，現在已恬淡。
「你好，冰宿。」昭霆大咧咧地招呼，霸佔了座位。軒風從另一張床旁邊拖來椅子，坐下后，笑道：「我們當中你是出手最快的，小冰冰。」
「哇，楊陽，這個餅好香。」肖恩一連把三個大餅塞下肚，驚嘆道。楊陽擦掉他嘴角的芝麻：「可惜昭霆還在睡覺，她媽媽做的早飯也很好吃，雞蛋薄餅和黑洋酥湯圓。中國的美食是世界一絕，包你從年頭變著花樣吃到年尾，也吃不完。」肖恩聽得饞涎欲滴，已經有長住的意思。楊唯無語，他光看肖恩的吃相就沒胃口了。
楊陽微微蹙眉：「我也不清楚。」她最後的記憶，是諾因為財政問題和哈瑪蓋斯吵架，格蘭妮亮刀威脅，諾因正好向她挑戰，被財務部副部長海德希爾小姐制止，一起進會議室。她無聊下回房間……然後就不記得了。
這一刻，楊陽隱約覺得漏想了什麼，一時卻琢磨不出所以然。
「哼，現在拚命學有什麼用，魔界的科技高多了，我等著維烈把他打趴下。」昭霆做不屑狀。
幸好史列蘭不在，他的禍水臉更會惹出亂子。話雖如此，楊陽還是由衷想念身在神域的暗黑神。
自從天空之城升空后，席恩就沒有露面過。只有哈瑪蓋斯作為商盟代表，與艾斯嘉大陸交涉，有時格蘭妮陪著他，駐紮的魔軍也是由他統領。
諾因咬牙切齒：「那老殭屍還是老樣子，看人的眼神像冰山，別人碰上他都要變火山！不過沒什麼事，是商站的成
「魔獸！」
「不清楚，但是您知道，天空之城的勢力是我們無法抵抗的。雖然目前魔王對地上的統治權採取放手的態度，可是他不會容許別人挑戰他的權威。」
「那你們倆睡吧。」楊陽給這兩個傻瓜下了決定，快樂地拿起書本。
『那要看殺誰，像席恩，羅蘭·福斯這種人，你就不用放在心上。』
「還有初中的一些課程，主要是數理方面，方程式啦，代數函數啦，很基礎。你們知道，我物理學得最好。他學習很有效率，要我幫他整理從低到高的系統模塊，掌握重點知識。更可怕的是他學得太快，不到半個月就攻克大學教材了，微積分，機械設計基礎，藥物分析……不過席恩的空間測算能力太好，立體幾何我壓根沒能教他什麼，外語也是。」軒風十分惋惜，和魔王面對面私下教授的機會一生可能只有一次，而且席恩專註的樣子真是迷人到死。
兩個少女面面相覷，從彼此臉上看到相同的情緒，昭霆不安地問道：「我們還能回去嗎？耶拉姆……」
「……他會洗碗。」
廁所里，楊陽和昭霆你推我搡：「你說怎麼辦？」
當晚楊陽回家后，立刻面臨了學習地獄。
※※※
趕那個明明心裏想嘴巴卻不肯說的表妹去和她的心上人約會，楊陽叫肖恩、雷瑟克坐進屋裡，問起魔導國的近況。
她不知道，席恩得到了伍菲隨身攜帶的光腦【小晶】，其中儲存了魔界大半的知識。只是裏面的教育部分是從相當於高中的學齡階段起，才需要軒風打基礎。為了防止維烈用高科技手段破壞，比如以通訊啟動格式化指令，也早已複製了光腦。對魔法神而言，光子記憶和光元素做載體，不過是換種稱呼而已。
楊陽拿了自己的茶，關心地走過來：「很忙嗎？要不要緊？你去席恩那邊，他沒為難你吧？」她真的很擔心，本以為友人最遲雷瑟克走的第二天就會過來。
和魔界宰相相處時，覺得他哪裡都像楊唯，和楊唯重新見面，卻覺得他哪裡都和維烈不像。
心跳得又快又急，鼓膜砰砰作響，全身冷汗直流，她低下頭，身上是昏倒前穿的衣服：質地上佳的白色絲緞禮裙，衣領襯著明紅的流蘇邊。只有這身衣服證明她經歷的一切是不虛的真實，還有右手的火紅護腕、左耳的紅寶石耳墜和腰間時刻不離身的紅珊瑚法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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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霆！」楊陽氣得捶她一拳，這表妹總是口沒遮攔。軒風一手支頰，懶懶地道：「小霆說話總是不經大腦，如果席恩是日本天皇，本小姐就算不是那塊料，也會慷慨就義，不透露半句國家機密。但他不是吧，就明哲保身啦。」
楊陽心下難受，她並非不清楚自己行為的意義，也下定決心站在父親朋友這邊，不會因為邱玲一席話動搖，但聽到這樣的話，終歸不好受。
「你只會抖出一堆你沒見過的東西。」
「不，肖恩，可能性不大。」楊陽組織著自己的語言，「我不是說排除他的嫌疑，只是他以我們和這個世界為目標的可能很小。地球的魔素極少，對法師來說，是最糟糕的地方了，他肯定不想踏進這裏，何況他有過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如果真是他把我們丟回地球，我倒有個想法，一來，我是史列蘭的神女，召喚他會對席恩的統治構成妨礙；二來，昭霆他們都是他的後代，擁有『雙界體質』，會把神的領域變成其他神的神力也能滲透進來的『重疊領域』，這是滿願師對席恩唯一的威脅，那他把我們驅逐出境也正常。不過這麼一來，你們就要小心了，還有菲莉西亞、次元通道……」
「哼，看我堂堂的證物。」她拔出背上的大劍無刃。精兵團統一佩帶制式長劍，不過她用慣這把神官送的武器，諾因特許她保留。
「滾！唯叔叔是我的！」
「你做的只有你自己吃得下去，大味痴！」
「肖恩！」楊陽驚喜萬分，打開窗子。身手矯健的蒼穹軍團長輕鬆爬上牆，剛要和宿命的另一半來個擁抱，與楊唯打了個照面，失聲道：「維烈！」
人群分開，魔王一家走了出來，哈瑪蓋斯手裡提著紙盒，卡塔瑞亞拉著他蹦蹦跳跳……而瞧見第三個人，楊陽含著奶昔站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
只聊了一會兒，水面就模糊了。雖然宿命的另一半可以跨越世界的障壁，但使用【水鏡】本身需要魔法元素，楊陽能發動成功，還是她無意識用了飛焰的力量支撐的結果。即使如此，沒有掌握魔力轉化技巧的她，也無法用火元素長久維持。
嚴父歡天喜地地拉著女兒爬梯子，整個院落一片喜氣洋洋。這時，弄堂口奔進一個細瘦的身影：「昭霆！」
陽光下泛著茶棕色的長發，透著金黃光芒的琥珀色眼眸，蜂蜜色調的肌膚，輪廓深而俊朗的五官，比膚色白皙面容清秀的諾因更有異民族的感覺。
凌震羽打開房門，他的獨生子凌心宇立刻迎上前：「怎麼樣？」
這會兒，就有兩個動作快的同志拿出手機狂拍，迅猛記錄。
「我一定要知道是哪個混蛋。」凌震羽咬牙切齒。冰宿從小被他們兩個大男人帶大，缺乏很多女性意識，但她絕對不是一個隨便的女孩子！如果被人騙心騙身，他非宰了那個傢伙！
「不，大概是錯覺吧。」
好……好實際的說法。
「幸會，我是楊唯，她的小叔叔。」黑髮青年露出溫和的笑容，轉向侄女，「陽，我和你那個叫維烈的同伴很像啊？」楊陽乾笑：「哈哈，是啊。」
昭霆垂頭喪氣地趴在桌子上，第一次反思起來。其實在她簡單的腦海里，從來沒想過這場戰鬥到底對不對，或者維烈他們犯了什麼錯，她只覺得席恩噁心，席恩變態，於是席恩該死——誰讓她對魔王的第一印象不好呢。
故鄉的夜空，還是一顆星也沒有，呈現污染造成的灰黑顏色。楊陽沒有失望，懷念地看了良久，拉下百葉窗鑽回被窩。楊唯換了睡衣清清爽爽地坐在她身旁，翻著一本自然雜誌，黑亮柔軟的短髮留到脖頸，貼著蒼白的皮膚，清俊的側面寧靜而安詳，清晰地映照出那人的影子，貼近的體溫卻傳來他獨屬的溫暖。
「唯叔叔，我沒帶著書包去異世界啊。」
「什麼！還不怨你！」楊陽伸指翻舊帳，「我長得像你，難道還反過來像人妖？」楊唯老王賣瓜自賣自誇：「像我有什麼不好，大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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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看來昭霆終於有了點自覺，雙手合十做崇拜狀，「因為陽你最聰明了嘛。」
說著，她轉身，以西芙利村鍛鍊出的腳力狂奔而去。
「席恩當年……就是在這裏。」
「等、等一下！」楊陽喊住她，滿心愧疚，「小玲，對不起……那個，我是想說，下午我們一起去看冰宿吧？只是看她……」邱玲笑了笑，不帶一絲隔閡：「不用了，昨天我和哥哥去看過她了。陽，下次再出去喝茶聊天。」
「哼。」諾因微微抬起頭，輕抿的唇是他一貫的傲色，從上往下掃視黑髮青年系在毛衣外面的小黃鴨圖案圍裙，忽然像惡作劇的大男孩般笑起來。楊唯臉一紅，奇異的並不氣惱。楊陽氣呼呼地往後推友人的腰：「笑什麼！我將來找老公就要找唯叔叔這樣會燒飯做菜的！」
放下日記，楊陽坐在床沿，像第一次學魔法一樣沉下心，感知著周圍的魔法元素。的確，地球的魔素微弱得幾乎不可察，數量也稀少得難以捕捉，就如昭霆所說的。但是在這樣的環境下施法，並非絕對不可能，尤其是低階魔法。
「這樣啊。」楊陽很失望：不會以後都見不到他們了吧？
「父親，我要吃這個巧克力。」天籟般的童音傳來。
「不過我一路上偵測了一下，地球的魔法元素含量不可思議的少，扭曲恐怕頂多引起點天氣變化。」肖恩鬆了口氣，搔搔頭，「所以我打算這次回去，先讓耶拉姆過來，諾因還可以緩一緩。」楊陽先是詫異，隨即恍悟：自從神官和西芙利村的大家亡故，自己和昭霆就是耶拉姆僅剩的親人，他的內心絕對無法再接受一次分離。
三個身影浮現在水鏡中，昭霆歡呼，一個來自異界的聲音也清楚地傳遞過來：「陽！」
「這……這是真傢伙？」嚴父戰戰兢兢地捧住，手差點壓斷。他本來還以為是泡沫塑料做的，雖然怎麼看都不像。昭霆得意洋洋，還讓無刃放出點微光。自從魔法水平上去，她使用魔法道具的能力也提高了。
昭霆的眼淚奪眶而出，緊緊抱住他：「笨蛋……」啞著嗓子罵了一聲，她道，「你不適應這裏，我去也行，反正我挺喜歡打怪獸，我們在西芙利村邊上再建一個村子，什麼沒有家，羅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耶拉姆輕笑，內心漲滿溫暖的情潮，想楊陽若在場，一定會感嘆這個不學無術的傢伙也會用典故了。
艾斯嘉的人和這個世界的西方人接近又有區別，最像的可能是東城人，骨架和臉型都很相似，淺色發，藍色眼睛多數；西城人的輪廓最深，有點像閃族和高加索人，多為深褐色的頭髮和眼睛；北城人有著北歐白種人的顯著特徵，高大、鼻樑長而突起；南城人具有印度、地中海兩地的特色，女性優美的眼窩和端挺的鼻子獨具魅力；卡薩蘭人最像中國人，細長的眉眼，黑髮象牙白的膚色有種古典的美。
半年前，他在客廳看到侄女留在茶几上的信，說和昭霆、冰宿、軒風、邱玲都在一個地方，暫時不便回來，叫他們不用擔心。因為確實是楊陽的筆跡，他雖滿心疑問，好歹鬆了口長氣。
——軟弱的心與自欺。
「連元素周期表都忘了，語數外考卷統統不及格——你還怎麼復學？複習！馬上複習！」
「那個，可以給我點吃的嗎？我餓壞了。」肖恩說出很有他個人風格的請求。楊唯點頭：「好的，早上的燒賣還有一些，我去拿。」楊陽挖苦：「唯叔叔，多拿點，最好把我家的存糧都拿來，肖恩的飯量和他的體格成反比。」楊唯驚訝地離去。
「咦！」昭霆大吃一驚，專註感應片刻，「奇怪……我好像也不能。」在神官門下時，她把學魔法的機會讓給了表姐，但是加入魔武雙修的精兵團，必須學魔法，她也惡補過。
「哈哈，這是誤會，誤會。」在竊竊私語聲中，黑髮少女站起，故意用誇張的姿勢拎起裙角行禮，「COSPLAY路過，別介意。」
「怎麼？」
「對了，魔道具可以用。」楊陽大喜，站起來。飛焰威力太大，她決定用基里亞斯。
「肖恩，把上面的花色弄掉。」
「這個……沒有規定。」
「哇——給我看給我看！」軒風最興奮，楊陽和昭霆也連忙湊上去，看完，幾個少女都湧起幾分羡慕之情。羅蘭和冰宿的照片，真的只能用完美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