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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雙鏡後傳 血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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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雙鏡後傳 血裔(下)

維烈俯下身,鎖住她的唇,送還吸走的氣。
「哪怕他變成嬰兒,也是我的義父,所有魔族最尊敬的宰相!」
飛行術再快也快不過翅膀,眼看距離拉長,洛洛雙手平舉,喚道:
「你還有空為那蠢小子傷心啊,都自身難保了。」
維烈神色微黯,創造新魔界期間,那個封閉的宇宙除了他再無別的生命體,他只能將源之石植入體內,壓抑血族的本能,熬過漫長的時光。之後,也因為融合得過久而取不出來,造成蝕月之刻異常饑渴又異常虛弱的後遺症,本來只是會睏乏而已。
「啊——」
「要不要吃薯片?」拿出一包零食,黑髮少女笑靨璀璨,「雖然媽媽說這東西佔地方,可是只吃乾糧沒勁,快樂最主要,特別是困難的時候。」魔界宰相情不自禁地回以微笑:「那你想必也帶著易拉罐了?」
「嗯,說的好。」悠然翹起唇角,瞬息間竄出的身影超過肉眼所能捕捉到的極限,驟長的光刃劃過堅硬的花苞。觸手齊斷,切口平整而焦黑。
「有一套她沒穿過的運動褲,其他穿兒童裝就行。」
連著目睹兩次太過衝擊的變身,使洛洛陷入大腦當機的狀態。
滿意頷首,紅衣宰相笑擁黑髮佳人,繼續花前月下的浪漫絮語。
「奇怪,那個花苞的身體有這麼大嗎?」
維烈臉色不變,一手輕拍她,漾開血族特有的雍容笑意:「有她的記憶陪伴我,我怎麼會孤獨。」
冰宿及時召喚的冰風暴阻擋了敵人的觸手攻擊,自己卻連翻幾個筋斗,掉進一個熟悉的懷抱。
「洛洛,我們和人類一樣,不吃東西就會死。舊魔界毀滅后,食物也沒了,所以那傢伙在體內開闢了一個異空間,用吞噬的魔界土壤和少量的動植物製造循環系統,補充他所需的養分——這倒是個聰明的辦法,可惜那傢伙太貪了,又不曉得時常清理,才搞得那麼臃腫,腦子也糊了。」
「我不是擔心這個啦!維烈,你想想辦法,不,試試看!我就不信我受不住!」
下面的環境?洛洛冒出個問號,不一會兒,光球震了震,似乎到頭了。得到維烈的示意后,她才撤銷屏障。
這樣不行……吉西安的額角沁出冷汗:僵持下去,維烈的情況只會越來越惡化,乾脆賭一把。
「要血?早說嘛,你要我一點血我還捨不得?」洛洛大方地撩起袖子,「是割脈?還是咬我的脖子?」維烈啼笑皆非:「我可不想在你身上留下難看的疤痕——頭低下來。」
「洛洛,你跑到哪……」楊陽剛說了幾個字就被打斷:「媽媽,你快和爸爸來!維烈被怪物抓走了,我們在XX路!」
「賽普路斯,你做了什麼?」
「你還問!」黑髮少女作勢要打他,終究下不了手。幫忙換水的楊陽也一臉驚喜:「太好了,你終於醒了。」諾因撇嘴:「哼,我就說他是裝死。」
「沒事。」與她截然相反,魔界宰相波瀾不興,神態一貫的悠閑,還好整以暇地往下看,嘆道,「又要麻煩了。」
「有點貧血,不礙事。」調整了一下呼吸,維烈食指和中指併攏貼著她的額心,低聲道,「不要動。」洛洛只覺一股熱流湧入,全身的血液好像沸騰了似的,極為難受,幸好只持續了短短數秒。而在維烈眼中,她一雙黑瞳變成了晶紫的色澤。
「好……好了?」洛洛僵立不動,結結巴巴地問道。維烈含笑以應:「好了。」
「洛洛,聽到沒,他已經是有婦之夫了,趕緊忘了他,另外找好男人吧。」諾因抓住時機對女兒展開思想教育。維烈加重語氣:「喂,我說了是玩笑。」
有力的雙臂不同於柔軟的小手,傳遞而來的是成年男子特有的可靠堅實。
「那個王八蛋總算遭到報應了。」
「爸爸!」
「啊——竟然是你的私事,還好意思跑來我們家!」史列蘭跳出來大吼。楊陽著眼于「老朋友」三字:「是你的仇家嗎?」
「別難過,洛洛。」執起她的手,魔界宰相笑得魅力十足,「等我恢復了,我會告訴你的同學,我才是你真正的男朋友。」再沒有話比這句更打動女人的心,黑髮少女嬌靨通紅,幸福地點頭。
楊宅是一棟位於高級住宅區的花園洋房,鄰裡間隔很遠。當初選擇在這裏安家落戶,並非擺闊,純粹是基於安全考量。
「他應該不會想到我在人界,除非……」
「知道了,你們撐著,我們馬上就到。」楊陽經歷過的大風大浪遠比女兒多,立刻切斷通訊。
「不會。」維烈睜眼說瞎話,做了個出發的手勢,「我們走吧,得趕快出去才行。」洛洛剛拿出指南針,想起自己身處的是什麼地方:「我們往哪個方向走?這裡有出口嗎?」
「洛洛!」楊陽和諾因震驚萬分,局勢卻不容他們趕去救人,鋪天蓋地的觸手籠罩了他們。
「我暫時提高了你的魔力,下面的環境人類的體質可能無法承受。」
只聽得一陣急促的響動,花叢后恢復了寧靜。
嗯……是藉助植妖嗎?或者是反過來的情況?維烈眼底閃動著思慮的光芒。
「失敗了可是會死人的,你想我害死你?」
「啊!!那不是要餓壞?」
「這是我親手做的首飾,可以根據佩帶者調整——不難過了吧?」
赤紅的光炸裂開來,使整個異次元空間震蕩不已。
「我不要緊,嗓子很乾吧,拿罐可樂喝。」
「這是我真實的樣子啊。」維烈微笑。洛洛只覺一輪太陽在眼前升起,不但頭暈目眩,說話也語無倫次:「你、你不是長得很醜嗎?」
「誰要你吃乾糧了,我要你吃我!」黑髮少女沒心機地說出引人遐思的話,紫眸惡狠狠地瞪著他,「這麼多天連口水也沒喝,你想成仙嗎?」維烈摳摳臉頰,為了掩飾尷尬別過頭,極目遠眺。
「蘑菇!會動的蘑菇!」洛洛驚奇地大叫,捧在手心賞玩。
「需要減肥的是你吧。」
「怎麼了?」在花園練劍的諾因首先翻窗進來,接著是煮粥煮到一半的楊陽,看清房裡的情形,也呆若木雞。
本來素未謀面的傢伙連考慮也不用考慮,但是對共同抵擋虛無入侵的古神,他抱有一份根本的敬意和好感,他們從太古起就一直在戰鬥,付出了龐大的流血犧牲,到現在已瀕臨滅絕。
「你得了,未來是他們的,我們不該管也管不著。」
奧蘭多眼中噴射出苟烈至極的怒火,咬牙切齒地道:「賽普路斯,你永遠想象不到我有多麼憎惡你!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大半個身體都被我溶了,居然還掛著那副可惡的笑臉,嘲諷我、瞧不起我!」
「那個麻煩的小子,他的意志的確強悍,不過怎麼犟得過我。最後他放棄了,說只要我殺了你,他就乖乖讓我吃掉。」
「對不起,洛洛。」
呼應抓狂的大吼,碗口粗的黑藤竄出地面,結結實實地捆住來不及躲閃的少女,同時一個綠色的身影憑空出現,一把扣住他的頸項。
「不會,這是正常反應。放心吧,我可是很挑剔的人。事實上,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
竟敢打她的主意,那幫小鬼活得不耐煩了!
「……」
「那麼,我也只能歡歡喜喜來承受了。」
「不要難過,很快就能恢復了。」對她的心思一目了然,維烈安慰。楊陽放下他,拍拍他的兔耳:「對了,你真的不要緊么?」
「爸爸你閉嘴!」
「嗨,洛洛。」紅髮青年依然笑得溫和而自在,柔聲勸慰,「開心點,我們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呢。」黑髮少女抬起頭,眼中淚珠搖搖欲墜:「我不想你看到我老太婆的樣子。」
洛洛卸下背包翻找:「我帶乾糧了哦!媽媽早就教我要有備無患,還有照明工具和心宇叔叔送我的小手槍。野外求生技能我也會,你不喜歡壓縮食品我可以打獵給你。」
「很糟。」他搖了搖頭。本來應該一整面牆都被吹飛,至少轟塌幾百棟大樓才對。
雖然表面生機全無,但他可以感覺到極微弱的脈動,應該是進入了假死狀態。奧蘭多一定不知道,不然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食神。
「喂,史列蘭,看看場合!」楊陽一眼就認出丈夫換人了,大聲提醒。親親老婆一開口,黑髮青年立刻收起猙獰的神色,心不甘情不願地把注意力放回敵人身上。維烈摸著下巴評價:「嗯,你們似乎陷入苦戰了。」
「好好。」招架不住她的進逼,魔界宰相只有投降,「我們是一丘之貉,一丘之貉。」唉,居然被迫降到和諾因那乳臭未乾的小子同等的水準,真是恥辱。
「是魔頭遇到剋星吧。」
「嗯。」洛洛點點頭,浮起愧疚之情,「爸爸常說,我是不孝女,媽媽也常常看著我搖頭。可是我忍不住,我其實不想讓他們擔心。」
「這、這是什麼東西?」諾因愕然。餘人也驚訝得張口結舌。
尖叫四起,附近的人們嚇得魂不附體。聞聲轉頭的洛洛大驚失色:「維烈!」
劇烈的空虛感化為焚身之火燒灼著他,連強韌的意志也在這樣的煎熬下灰飛煙滅,壓抑不住的呻吟逸出口,被一雙柔軟的唇瓣堵住。
貪食者的世界沒有日夜,也彷彿沒有盡頭。一連三天,兩人都行走在廣袤的樹林里,連手錶和生理時鐘也亂了。每次都是維烈喊停,洛洛才開始紮營。
本來他對變成小孩子還挺樂在其中,可是楊陽給他穿的衣服,實在幼稚得連他也汗顏。
「為什麼?」洛洛蹙緊眉頭,「你果然不舒服對不對?」猶豫片刻,維烈終於坦承:「我是血族,血族需要的是鮮血和精氣。」
「?」並無歪念的維烈愕然,摳摳左頰,「你不喜歡我把口水留在你臉上嗎?」如果剛才是羞得快爆炸,這會兒就是氣得快爆炸,洛洛狠狠跺了跺腳:「維烈是大笨蛋!我再也不理你了!」說著,扭頭橫衝直撞。
「可以是可以,不過沒什麼營養價值,量也太少了,塞牙縫都不夠。」維烈把不斷低鳴的小東西遞還給她,「你拿著吧。留在這裏,它馬上就會被吸干。」洛洛用力點頭,愛不釋手地捧著新寵物:「取個什麼名字好呢?叫『諾諾』吧,我爸爸的名字分你一個。」
新魔界?吉西安一愣,餘人也丈二摸不著頭腦。
以身犯險不符合他的性格,但是不走一趟,他實在對不起蒂亞。就算是為了今後的心靈平靜,也要冒次險。
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正當洛洛掙扎著想坐起來時,一具成熟的男性軀體覆蓋住她。
「契約?」洛洛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雙眼驚喜地粲亮,「你想出辦法了?」
「男人受點皮肉苦無妨。」維烈翻了個身,坐在她旁邊。
「你這傢伙,拐騙了我的女兒不夠,還變成這副小白臉的模樣害她陷得更深,我跟你沒完!」史列蘭反應快,將諾因擠進去破口大罵。如果不是抱著洛洛,他已經干起架來了。
逸出一聲輕嘆,維烈愛憐地抱緊她,輕拍她顫抖的背:「別難過,我不會另結新歡,我身邊的位子永遠是你的。」
洛洛雙目一亮:「那,可能我們出去時,外面還在打?」維烈看透她的心思:「擔心你爸媽?」
場內出現詭異的靜默,良久,低低的笑聲響起,不再是清亮如少年的嗓音,而是個蒼老、粗啞的聲音:「原來你還記得我。」維烈嘴角掛著冷笑,眼裡卻閃過痛楚:「莫非斯呢?他還有自己的意識嗎?」
「不喜歡?」
「洛洛?」維烈一頭霧水地追上去,但他人小腿短,鉚足了勁還是越來越遠。突然他經過的一家商店櫥窗玻璃碎裂,蹦出一頭綠毛的有翼怪物,抓住他朝天上飛去。
而全部是美形的一家三口,附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洛洛低下頭,大吃一驚:「那些黑漆漆的東西是什麼?」只見滿街亂竄的怪影,慘叫聲連這裏也隱隱聽得見。
「我宰了你!」
「什……什麼意思?」
「賽普路斯,不要掙扎了,乖乖讓我吃掉,我會留你的小情人一根骨頭。」
檢視體內的情況,維烈在心裏苦笑,傷勢比他預想的還嚴重。那一擊觸發了他的舊傷,在蝕月之刻強行使用力量的後遺症也會慢慢顯現,目前的虛弱只是開始……
「維烈·賽普路斯!!!」
還是到楊宅了。維烈暗暗鬆了口氣,想撥開毛巾,卻發現連這麼簡單的動作也做不到。
「哎呀,洛洛,為什麼哭?」
「沒有美感的傢伙。」維烈嘀咕,語帶憐憫,「你除了吃還會什麼?」都進化到這地步了,還活得這麼低層,可悲。聽出他的同情,奧蘭多口氣一變:「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就給你一點顏色看!」
魔界宰相收起劍,行了一禮。古神也回以深深的注目,突然仰起頭,化作一束光,沒入天空,宛如一道熾白的虹彩。
她呼喚的人沒有迴音,滑落的帽檐下露出殷紅的短髮。
「你活了這麼久,難道都沒結過婚嗎?」楊陽不信。洛洛回過神,眼裡浮起霧氣:「我不想當第三者,如果你真的結婚了,我會努力忘記你。」
鬆手,草葉順著風飄遠,打了幾個旋才落地。
「看風景?喏,望遠鏡。」洛洛把易拉罐夾在腋下,掏出一隻高倍率望遠鏡掛在他脖子上。
維烈斂去深思之情,綻開無懈可擊的燦爛笑靨:「沒什麼,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洛洛,我們不要理睬你媽媽的命令,去好玩的地方玩個痛快。」
意識從深沉的記憶之海浮起,慢慢回到現實。
「真是老套。」維烈嘟囔。洛洛當機立斷地向下俯衝。相比那個看起來很有威勢的頭目,還是下面的小兵好對付。但是沒等她飛出多遠,一道灰白的光線對準她打下來。
「好可愛。」楊陽感動地道。維烈彬彬有禮地答道:「能得到你的誇獎,是我的榮幸。可否請你準備幾套我可以穿的衣服?」
不過,有沒有達到「愛」的地步,他還弄不清楚。
洛洛跟著跑近,懾于沉重的氣氛,沒有詢問。
「對了。」奧蘭多綻開陰狠的笑容,「這女孩,我在你面前殺了,不,玩弄這女孩,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
「啊,嘴邊沾到了,頭低下來。」維烈勾勾食指。洛洛依言彎腰,原以為他是要幫自己擦掉,不料一隻小手抓住她的鬢髮,然後某個溫軟的物體舔去她嘴角的巧克力。
「哎呀,爸爸,你認不出嗎?他是維烈啦!」
「你做了什麼?」洛洛摸摸前額。
上衣和褲子是一整套,頸后連著帽子,帽子上面有兩個毛茸茸的耳朵,也就是俗稱的動物裝。
二十歲的洛洛被兩個世界的盛大宴會折磨得筋疲力盡,躲在花園裡喘氣。和十五歲生日那天一樣,他在身後喚她:「迪爾薇亞。」
「嗚……」再也忍不住啜泣,洛洛起身抓著他的衣襟,在他懷裡崩潰,「維烈,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要你再孤單一人!」
「洛洛,我也喜歡吃那些東西,但我現在不能吃。」
只過了短短十幾秒,他的臉就完全失去了血色,右臂和左手中指相繼發出爆音,臂環和戒指也作為後備力量投入治療。
「今天好愉快!」
尖叫聲響徹整棟屋子。
「咳!咳!」一陣沙風吹過,嗆得洛洛直咳嗽。暗罵自己疏忽,維烈連忙啟動首飾的結界。洛洛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你呢?」
隔日清晨,好不容易被楊陽哄睡的洛洛早早跑進客房,只見床上隆起一個包,卻不見人。
「咦?」
「走吧。」
維烈喜歡縮著睡?抱著一絲疑惑和更多的好笑,她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
「唔~~~」洛洛在母親和愛人之間搖擺,舉棋不定。
迎接她不變的熱情擁抱,維烈輕啄她遺傳自父親的娃娃臉:「今年過得好嗎?」
「只是有點脫力,你呢?」
「炎龍破!」楊陽舉起法杖,火焰的巨龍吞噬了粗長的藤蔓,同時圍繞開來的火旋渦更將眾人保護得密不透風,嫻熟的法術技巧讓洛洛自嘆弗如。(注:原版楊陽是純職魔法師。)
一家三口的眼睛和嘴巴同時張成「0」字形。欣賞夠了后,魔界宰相才笑呵呵地道:「開玩笑的。」
「不!!!」洛洛用盡全力掙脫父親的鉗制,撲向即將關閉的大洞,跟著沒入黑暗。
「……好。」
※※※
而洛洛,他想和她永遠在一起。
「好一點沒有?」
「洛洛,你看可不可愛?」楊陽抱起維烈獻寶。洛洛勉強扯了扯嘴角:「可……可愛。」
姐夫……再次陷入獃滯狀態。
「我不聾。」維烈提醒對方自己聽得見。奧蘭多咬牙切齒:「你這傢伙……我一定要把你連皮帶骨融得一乾二淨!」
「還是岳母大人明理。」另一頭傳來含笑的溫潤嗓音,如冰水澆熄眾人的談興,「各位,講悄悄話請輕一點。不行的話,就請速速離去,不要打擾我們。」
「你——」魔界宰相心臟絞痛,蒂亞的臨終託付是他最大的遺憾,結果他還是沒能挽救她最疼愛的弟弟。
凝視那隻牽著自己的小手,黑髮少女突然有股衝動:想和這個人永遠這樣走下去。
「維烈……」洛洛通體冰涼,抓著戀人的手滿是冷汗。她不知道什麼是「初擁」,卻直覺奧蘭多說的是可怕的事實。
洛洛坐在魔界圖書館里,對著一本攤開的古籍發獃。
洛洛踉蹌了一步。
「啊,那麼縮短成十幾年好了,也是一段很長的日子。」
「要打就打,廢話什麼!」
「啊?什麼?那個啊,雖然把衣服撕破是很過分的惡作劇,但我也沒有生氣,反正那是朵花嘛。」洛洛不在意地道,明朗直率的她完全無法把玩弄和侵犯之類的詞聯繫在一起,更想不到一朵花能對一個人做出什麼事,在她看來奧蘭多的行為和路邊的野草劃破她的裙子差不多。
「那我先吃東西,再換你吃。」洛洛點點頭。維烈擺手:「我不餓。」
※※※
「洛洛的劍法很好,真的發生什麼事,你可以保護我嘛。」
「你終於長大了。」微微一笑,維烈浮起前所未有的緊張之情,雙臂呼應著環緊,「洛洛,你還愛我嗎?」
「我也愛你。」第一次,吻落在她的唇上。輕點即止,柔軟如羽毛。
銀白的光刃一圈圈包圍住兩人,最後化為一顆閃耀的光球。
比起玫瑰的成熟冶艷,他更青睞野菊的天真質樸,就像眼前的少女。
「你……你劈碎了我的……」奧蘭多顫聲指控。
圈緊懷裡的少女,維烈沉聲道:「我們走吧,洛洛。」
這種感覺,就是【愛】了吧?
「嗯。」洛洛愛惜地撫mo精緻的花樣,半晌才回過神,「維烈,你給了我,你自己要不要緊?」維烈綻開騙死人不償命的笑容:「我是男人啊,男人總是比女人堅強。」洛洛嗤之以鼻:「哼,你的口氣和爸爸一樣。明明比不上媽媽能幹,還打腫臉充胖子。」維烈抹汗:「我和他不同。」
一大群人身大小的蛾子發出刺耳的喧囂,配合觸手展開連綿不絕的攻勢。只有殺傷力強的單體魔法才能造成毀滅性的打擊,大規模的法術對它們恐怖的複原力幾乎毫無作用;而武器砍下去,它們很快就會分裂出一模一樣的自己,簡直殺之不盡,煩不勝煩。
「乾的好。」
銀白的光芒呈放射狀湧出,匯聚成一把造型優美的細長窄刃劍,彎月形的刀鋒與把手堪稱藝術品。這把神劍帕那索亞是維烈送給她的四歲生日禮物。雖然諾因曾質疑「魔族為什麼會拿出神劍來」,洛洛還是寶貝得不得了,八歲就拿它當杠鈴舉,十歲已經能運用自如。
那是個彷彿石雕的巨大生物,外形像八足蟲,上半身卻是人的模樣。洛洛結結巴巴地道:「這……這是什麼?」
從那天起,少女表面恢復了原樣,但是認識她的人都看得出笑容背後的不安,和黑眸深處的陰影。
「呃,外衣無所謂,女性內衣的話……」
「我愛你。」明白了他反覆詢問的用意,洛洛直視那雙彷彿紅寶石的雙眸,堅定不悔地道。綻開發自心底的笑靨,維烈如捧至寶地舉起她纖細的身子,歡快地道:「那麼,嫁給我吧,然後我們簽定契約。」
「真是的,我既不是血庫也不是鞦韆,這麼折騰老人家,是會遭到報應的。」維烈虛弱地抗議,「奧蘭多,你問他還不如問我,源之石在我這兒。」有貪食者別名的植物妖魔將他提到面前,眼對眼鼻對鼻:「少吹牛了,我檢查過,你體內沒有!記憶也是給了他!」
「不要!你再想個辦法!還有,我喜歡這張臉,你也想辦法保持!」
終於到了。維烈神色複雜。這片沙地應該就是被消化的妖魔的埋骨所,運氣好的話,他也許能找到莫非斯的遺骸。
洛洛發出「啊啊啊~~~」的叫聲,衝上前檢視他的手,毫髮無傷,捏了捏,居然還是軟綿綿的。維烈挑眉笑道:「你在挑逗我嗎,洛洛?」
話音剛落,巨大的黑色花蕾終於露出異態的形貌。眾人看得傻眼,邱玲驚呼:「那是什麼怪東西?」
維烈道了聲謝,舉起望遠鏡專心尋找,驀地邁開大步,奔向剛才不經意瞄見的物體。
一群偷窺者竊竊私語:「這個結局,是不是公主和王子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好~~」撒嬌地蹭蹭,洛洛不解地問道,「你怎麼又叫我那個名字?」
※※※
「當然跳進來啦!難道要我眼睜睜看著你被吃掉?」單純的黑髮少女並沒有殉情的念頭,純粹是衝動下的行為,「那朵花實在太噁心了,居然把你吞進肚子!」
「挑逗你個頭啦!」毆他的是楊陽,怒沖沖地叉腰,「給我收起歪思想!洛洛才十五歲!」以往她不能拿這個覬覦女兒的男人怎麼樣,現在終於可以擺出長輩的架子。維烈捂著腦袋仰視她:「開個玩笑而已,何必這麼生氣。」
一放鬆,維烈就頭暈目眩。洛洛連忙扶住他:「不舒服嗎?我扶你躺下。」楊陽關懷地問道:「要不要喝粥?」維烈擺手:「謝謝,不用了。」平常他倒不介意享用人界的餐點,現在進食只會消耗他所剩無幾的力量。
「還是喝點吧,你這副焉樣,我都不起興扁。」諾因也看不下去,順帶誇獎心愛的妻子,「陽的手藝很好,包你喝了還想喝。」不忍附逆他們的好意,維烈點了點頭。
高低不一的笑聲回蕩在空曠的沙漠上,赫然是貪食者——奧蘭多。
「這個可以吃嗎?」
「呀——」一把推開他,洛洛緊緊捂著嘴,「你怎麼能這樣!」
「維烈……」洛洛直覺他在做危險的事,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打擾他,焦慮下疏忽了警戒。
「咳,反正不會短。」
凄厲的哀號貫穿耳膜。
「這種脆弱的食物,虧你能吃得津津有味。」吉西安嗤鼻,「哪怕你吸光一個中國的人口,也不是我的對手。」
維烈隨手揀了一片草葉,吹起歡快的旋律,洛洛卻覺得曲調隱然有悲。
水泥地面不知何時長出密密麻麻的柱形植物,最短的也有六層樓高,圓球狀的頂呈現奇異的半透明,像裝滿了流質的物體,裏面漂浮著面目扭曲的市民,偌大的城市在頃刻間變成一座死城。
「做讓你生氣的事咯。」感到手鐲的護罩已然啟動,維烈鬆了口長氣,恢復輕鬆的態度,還好整以暇地打量眼前的敵人。和笨重的本體相比,這個分身細瘦得可憐,簡直就像麥稈上頂了個人頭,慘綠的皮膚也萎縮得像風乾的樹皮,手卻著實有勁,掐得他也痛了。
「可是……」
「你……你……」洛洛顫抖地指著他,震驚得語無倫次。對方回以春guang爛漫的笑容:「不認識我了,洛洛?」
「維烈!」夫妻倆異口同聲地大喊。洛洛終於回過神,難以置信地打量他:「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有什麼不同?有什麼不同!都弄成這樣了,還逞強!」
「有的他苦了,天曉得轉生要等多久,等到世界末日也沒一定。」
於是,兩人乘公交車來到遊樂場,玩了一下午後,在肯德基店用餐,一人一個甜筒回家。
「儲藏庫。」維烈替他說完,打了個響指,火紅的波動呼應著湧出,包裹住漆黑的外殼,奧蘭多激烈掙扎,發出凄厲的慘叫,「安靜一點,我在幫你清理。赤條條地來,赤條條地去,不要捨不得。你體內髒東西太多了,不弄乾凈,會給下面的人添麻煩。」
「住手!」激射而出的風卷被血紅的波動化解,吉西安瞪大眼,險險攔下其他人的救援:「停下!不要攻擊!」
我怎麼覺得有點眼熟?凌心宇微微皺眉,他已經失去【天眼】的能力,看不出維烈的真面目。冰宿催促道:「趕快下去吧,在這裏只會成為靶子。」
走出森林的一刻,洛洛不及歡呼,就傻在當地:「怎、怎麼有沙漠?」
救?還是不救?魔界宰相陷入兩難的境地。他的目標已經達到,實在沒必要節外生枝。而且他的狀態並不充裕,蝕月之刻還沒過去,再濫用力量,難保他也不會被飢餓感逼瘋。看這古神的樣子,又是失血過多……
她不是沒意識到自己和心上人的年齡差距,也知道他雲淡風清的笑容下隱藏的是她難以想象的過去,但她不在乎,只要兩情相悅,其他都可以慢慢了解。
當年他用覆蓋全世界的法陣讓人們忘記那場災難,這次恐怕還得重複一遍。
她畢竟只有十五歲,稚嫩如花的年紀,突然受到這麼大的打擊,當然難以消受。幸好有個好母親開導,周圍也不缺朋友和支持寬慰的長輩,總算慢慢調整過來。
反射性地,他伸手按住身上的人,渴切地汲取,遺忘了一切,只剩下本能支配著行動。
「對哦!」
血族對性愛的態度是淡泊而優雅,比起結果,更注重氣氛的營造、環境的渲染、甜蜜的互動和心靈的碰撞,光是為了滿足而草草進行已經讓他們無法忍受,何況是單方面的獸行。
洛洛聽得寒毛直豎:「好噁心哦!怎麼有人做得到這麼怪異的事!」
「對,把你的靈魂給我。」放下她,維烈鄭重地解釋,「魔族沒有靈魂,而你有。一旦我打上印記,無論你轉生到哪兒,變成什麼面貌,我都能找到你。見面的一刻,你會想起前世的一切,肉體的時間也會停止,但是壽命不變。然後再次重複,直到永遠。」
「遵命。」表現出非常合作的態度,維烈彈了個響指,纏得眾人好不頭痛的飛蛾大軍頃刻間化為一個個燃燒的小火團,屍骨無存。同時一道金黃色的雷墼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劈中失神的奧蘭多。
笛聲忽停,魔界宰相回首,紅瞳深處蕩漾著溫暖的情潮。
「不一樣啦!」洛洛大喊,氣得撲過去捶打他,「一下子變小一下子變美,聖人也給你弄得發瘋!適應,適應你懂不懂?我知道不管哪個都是你,但是腦子要轉過彎來不是容易的事!」
洛洛破涕為笑。楊陽和諾因啞然:姐姐?那個女人究竟多大年紀?
※※※
「洛洛,你留在這裏,張開結界。」維烈跳到那僵硬的軀體上,探知出心髒的位置,灌輸能量。
兩發劍風準確地砍中怪物的右翼和手臂,洛洛猛地加速接住維烈,緊張得汗流浹背:「你沒事吧?」
真是的,一點也不懂得尊老敬賢。
顧不得母親不許在鬧市區使用魔法的規定,她一邊用風翔急起直追,一邊拿出手機搬救兵:「喂喂,媽媽!」
死命推開她,維烈大口喘息,全身因恐懼而發抖,不敢想象他如果醒得遲些,會是什麼局面。
「嗯……也不是不喜歡,但還是覺得叫洛洛親切。」
「好!」洛洛慌忙拉著維烈要從後門走,楊陽叮囑:「錢包別忘了帶,還有手機、鑰匙。別跑遠,就在附近逛逛。」諾因甩手對維烈施了個幻術,免得他一雙紅眼睛嚇壞路人。
「什麼岳父啊?諾因,你居然拐個小孩做女婿。」昭霆湊過來打量。維烈拋給她一個宛如春花的粲笑,笑得她心魂俱醉,伸手哄道:「哎呀,好可愛的寶寶,姐姐抱。」耶拉姆冷冷地吐槽:「都是阿姨的年紀了,還姐姐。」昭霆換上猙獰的面孔,張牙舞爪地撲向他。
她的味道前所未有的甜美,險些讓他沉醉其中,幸好理智及時踩剎車,一邊向後移,一邊垂下手。
相比他的火大,維烈依舊一臉欠扁的悠哉笑容:「彼此彼此,殿下,想必我們未來會相處得很好。」
「你們當是買彩票啊,不行下次中!維烈敢拿我女兒做實驗品,我劈了他!」
「賽普路斯,你的確聰明,雖然你現在只是個廢物,我也破格吃了你,讓你成為我的一部分。」
「沒有,但我們可以造一個。」維烈領著她開路。洛洛迅速背回書包,提劍在他身後戒備。不知是否路難走的關係,她總覺得氣悶,視野也籠罩著混濁的紫黑色霧氣。維烈立刻聽出異樣:「難受?」
「沒辦法,我的傷太重了,只有盡量縮小體積,才能保存所剩不多的力量。」
看出他的不快,楊陽殷勤地拿起另一件:「不喜歡小老虎嗎?那小兔子也可以,更配你的眼睛。」維烈不著痕迹地觀察她,確定不是趁機報復后,認命地嘆了口氣:「兔子吧。」好歹這件是分開的。
「洛洛,我沒有結婚啦!」維烈掙扎著坐起來,拭去她眼角的淚,「那是我朋友的弟弟,她對我就像姐姐一樣。」他還沒發覺自己幹嘛這麼焦急。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手放在她肩上,傳來熟悉的溫暖觸感。
十八歲的生日,一如慣例前來的魔界宰相笑問。黑髮少女紅著臉點頭。
翼族據說是墮落的神民,所以死後不會像魔族一樣化成沙子,然而經過那麼多年的風化,最後還是只剩下一根羽毛。
奧蘭多氣勢一餒,隨即桀桀怪笑。維烈嘆道:「太遲了啊,弗雷德,下次果斷點。」
「你願意嗎?剝奪來世的機會,延續今生的緣分?」見她久久不語,維烈有些不塌實。洛洛嘆了一大口氣:「維烈,你用不著慌,我當然願意,百分之百願意。只是我在想,萬一我轉生成男的怎麼辦?」
趴在門板上偷聽的史列蘭十分快意。楊陽冷冷介面:「是啊,賠上我們女兒的幸福。」史列蘭差點滑了一跤,沉默片刻,提高嗓門怒吼:「維烈,你要是想不出辦法,趁早離洛洛遠點,讓她去找別的好男人!」
「嘿嘿。」洛洛開懷地笑了,笑到一半神色又耷拉下來,「可是……有同學說我早熟,其實我只是和那些男生打打排球籃球什麼啦,約會從來不去的,上KTV也是要帶女生才行。就算做到這麼謹慎,還有人說我是故意擺架子,想選個好的——我哪有這樣想!」維烈眯起眼,以幻術掩蓋的黑眸浮起絲絲艷紅的流光。
更別說強迫的對象是「他的女人」。
目送兩人手牽手離去,父女倆呆了好半晌。
眾人聽得張大了嘴合不攏來,吉西安的衝擊尤其大。觸手突然加重力道,維烈強忍著沒發出呻吟:「可是這樣的豐功偉績,是用我姐姐的命換來的!是無恥的背叛者偽善的贖罪!」
「不,是我的小舅子。」
彷彿印證維烈的話,天空出現異像,被夕陽照得金紅的雲層向中心聚攏,大氣急遽地翻動,漆黑的雷霆像一張蛛網,朝四面八方散射。
「啊——」
「這應該是折中的法子吧,下次轉生就能用初擁了,不行還可以再投胎。」
兩人談談笑笑,很快走出沼澤地。黑髮少女仰望參天的樹榦,不禁感嘆:「好像原始森林。」
想歸想,他遲遲不敢動手。威脅地甩動人質,奧蘭多厲聲道:「把源之石交出來!不然我就殺了他!」吉西安皺眉不解:源之石?
「你的精力很旺盛,只吸那麼點對你沒有影響。」
「頗有淵源。」
※※※
「……」楊陽也無法對這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再施以老拳。
「洛洛,你要小心,這裏每一個生命,都是妖魔。」
「啊……好。」洛洛獃獃地應道,臉燙得足以煮雞蛋。維烈笑著親了一下,隨即浮起凝重之情:「下次不許再做這種事,我不吃東西也不會死。」洛洛回過神,憤憤地道:「可是你很痛苦耶!」
說時遲那時快,他們剛離地,沙塵就像海浪般翻湧,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令人不快的腥風撲面而來,夾雜著可怕的吸力。
私心裏,她不得不承認母親臂彎里的男孩著實討喜,可是……她不是想和一個奶娃談戀愛啊!
幾乎在同時,兩人感到腳下傳來異樣的動靜,高等魔族天生有【浮空】的能力,維烈先一步飛上天。而他虛弱歸虛弱,負擔一個人的體重還是綽綽有餘,輕輕鬆鬆將還在施法的洛洛拉了上來。
沒傷到她,他很慶幸,但這筆帳,還是要討回的。
「怎麼,你們還不知道啊?這傢伙一手創造了一個全新的魔界,他和我都是舊時代的倖存者。」
「又是你。」維烈啞然了一會兒,拎過蘑菇怪。洛洛眨眨眼:「你認識它?」
魔界宰相啞然了一陣,噴笑出聲
「哼哼哼,發現了啊,你們再來一次,他恐怕就被我吸幹了。」漆黑的外殼泛起紅光,隨著明顯變年輕的聲線,一張接近中年的臉從花心冉冉上浮,咧開令人不寒而慄的貪婪笑容,「血族的血果然滋補,只這麼一點,就讓我恢復了全盛期的水平。」洛洛驚駭地大叫:「維烈!」
吉西安暗自困惑:記憶?難道維烈沒有受傷,是裝蒜?想到這裏,他精神大振,不再壓抑高等魔族特有的氣,手上也開始凝聚力量:「我再說一遍,放了他,不然我連你一起殺。」
「嘿嘿嘿。」
聽到這集下流、惡毒、低級於一身的暴言,魔界宰相一時思考凍結。
維烈手掌疾翻,硬生生彈回攻擊,反衝力卻使洛洛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墜落,一雙有力的手臂抱住她。
維烈!?包括諾因在內,抽空瞄過來的人都目瞪口呆。
喜歡嗎?維烈情不自禁地笑了:「呵呵,我可不會乖乖挺人家打。洛洛,感情的事沒有對錯,你已經努力做到最好。我也不會讓你為難,今後決不再冒險。」洛洛先是高興,繼而疑惑:冒險?
第一感覺是虛,身體好像破了個大洞,力量從那裡流失,空空蕩蕩毫無著落,抬起千斤重的眼皮,映入視野的是一張喜極而泣的嬌靨。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又來了,男人萬能論!洛洛沒好氣地瞪他,瞪著瞪著,再次面紅耳赤:「你怎麼變成這樣?」這張臉比她崇拜過的任何影星都美N倍。
「……對不起。」維烈抱緊雙膝,還沒調整過來,「你沒事吧?」
那是維烈!?不知情的人們目瞪口呆。花苞里傳出像是少年的笑聲:「姐夫,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小心!是妖氣之風!」憑著魔族特殊的感應,維烈喊破敵人接下來的招數。果然帶著腥氣的風壓倒了炎牆,軒風緊急間張開的屏障也消融大半,不幸站在外圈的人都被吹得東倒西歪。
映入眼帘的是看不到頭的高大樹木,形狀和葉片千奇百怪,唯一的共同點是都高得不象話。頭頂灰濛濛的,但確實是天空。腳下的土地鬆軟而粘稠,像是沼澤地。洛洛張口結舌:「這、這是哪兒?我們不是在怪物的肚子里嗎?」維烈毫不意外:「果然沒錯。」
在眾人會意過來之前,花瓣表面已裂開彷彿黑色漩渦的大口,將魔界宰相吸了進去。
維烈露出力不從心的表情,加重手勁。看出他的吃力,洛洛趕緊發動風系魔法,但距離還是一點點拉近。
就算力量透支的代價是餓瘋或沉睡個百兒千年,他也不管了!
「哇——」洛洛像小孩子一樣放聲大哭。維烈手忙腳亂地安撫:「乖乖,不哭。」
還是這樣的他讓人放心依賴。熟悉的懷抱平息了怒氣,洛洛靠在他的肩頭,沉浸於否極泰來的感覺。
絕望的嘶喊劃破天際,爆發的火焰染紅了視界。亮度減弱后,光芒的核心浮現朦朧的輪廓。楊陽等人反射性地擺出警戒態勢,只見一個奇異的生物懸浮在空中。灰白的肌膚像石質,下身八足,上身卻是成年男子的形象。
「……」果然六分之一的魔族血統還是不夠。維烈脫下形狀像護腕的手鐲,幫她扣上。洛洛奇道:「咦,怎麼看不出你戴手鐲?而且大小剛剛好。」
(完)
溫暖的話語沁入心房,泛開漣漪。
「不是,他們和我一樣,是人質。他吸收的是土地的力量,本體應該寄生在世界樹。」維烈腦中的幾根線終於串聯起來:奧蘭多自信的根源,他侵入魔界的途徑,異界的插手,現在只差……
【初擁】,成為後天性血族的必要儀式,與精靈血統排斥。
「哦……哇!」維烈剛提醒完,洛洛就差點一腳踩上某個從土裡冒出來的東西。傘頂細桿,脆弱的模樣可憐又可愛。
「這個嘛……」沉吟了一下,維烈朝牆壁用力揮拳,打出一個半人高,約三十厘米深的大洞,母女倆看得目瞪口呆。
※※※
清新甜美的氣息輸入體內,彷彿甘霖灑上貧瘠的大地,滋潤了表層,卻緩解不了深層的乾旱。
嗯,熊寶寶,果然還是孩子。面不改色地別開眼,他繼續舔香草冰激凌。反而是洛洛紅著臉轉過頭:「維烈會不會覺得幼稚?」維烈由衷地道:「不會啊,我就喜歡洛洛這個樣子。」
諾因開門走進,看到破了個洞的牆,毫無感觸,他們的房子已經不是第一次被維烈蹂躪了:「洛洛,帶這小子走,你昭霆阿姨他們就要來了。」
「你……」奧蘭多氣得「花枝亂顫」,逗笑了幾個少女。維烈相反的神色冷凝,右手虛抄,一把錈刻著細緻美麗花紋的長劍出現在掌心,優雅的鋒刃閃爍著寒光,和主人一樣精巧奪目:「奧蘭多,本來大家都是苦過來的,我不想殺你,可是你吃了莫非斯,又傷害洛洛,我再饒你就不是男人了。」
※※※
好半晌,洛洛才稍稍平靜下來,摟著他喃喃咒罵,對象不用說是奧蘭多。維烈抱起她放在桌子上,抹去晶瑩的淚痕,額頭輕抵她烏黑的劉海,紅眸蕩漾著柔和的波光:「洛洛,這麼沒精神可不像你,還有十幾年的時間,我會另外想辦法,你也要振作起來,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好么?」洛洛哽咽了一會兒,用力點頭。
因為下午的教訓,黑髮少女有些忐忑地彎腰。扣住她的下頜,外表還是小孩的魔界宰相踮起腳尖。
「洛洛!」一看到女兒從空間門裡跳出來,諾因顧不得四周嗡嗡叫的敵人,驚喜地迎上前。反而是楊陽保持法師應有的冷靜,沒有貿然行動,還幫丈夫擺平偷襲者。
「不要顧左言他!」奧蘭多怒吼。餘人也有同感:都奄奄一息了,這沒神經的傢伙還在嘻嘻哈哈。
「可笑,他已經是廢物了,你還要為他報仇?」
連同惡意中傷她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口口聲聲姐夫,你這是對長輩的態度嗎?」維烈用力掙扎,兩隻兔子耳朵跟著甩來甩去,甩得昭霆等人神智恍惚。吉西安沉下臉,竭力壓抑沸騰的怒火:「竟敢……這是對全魔界的侮辱,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我都要把你大卸八塊!」
這回真是陰溝裡翻船,栽得慘。
嗚嗚,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這個混蛋!」維烈還沒說話,洛洛先罵出聲,雙手激烈揮動,想掙脫觸手的束縛,「混帳王八蛋!臭雞蛋!竟敢傷害維烈,我跟你沒完!」
悶悶的聲音在她胸口響起:「洛洛,我沒想到你會跳進來。」
熟練地挑開她的唇,維烈沒有更進一步,專註地控制攝取量。普通人餓到他的程度,早就不顧一切地撕生肉吃了,然而意志堅定的魔界宰相還是冷靜自制地進食。
換得差不多時,擺脫了石化狀態的黑髮少女走進來,再次僵住。
「你這丫頭,太亂來了!」諾因氣得破口大罵。洛洛被他凶得頸子一縮,維烈幫忙說話:「別這樣,岳父大人,洛洛的表現很棒。」諾因瞪視他,紫眸燃燒著熊熊怒焰,大有把他扔下去的架勢。
「……」捉弄人也不是這麼個捉弄法,她都做好迎接醜八怪的心理準備了,他卻突然變成美得冒泡的大帥哥,叫她如何自處?
※※※
「來自異界的生物,應該是通過鏡子出入。需要媒介作為渠道,只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真正的大人物還沒出場。」
「奧蘭多,【貪食者】,我早跟你說過,不慎重選擇食物會吃出問題。這不,消化不良了吧。」
他和楊陽都是品德高尚的人,不願趁人之危,而自尊心極高的史列蘭也不屑對這樣的維烈出手,但是其他人就不同了,絕對會把他吊起來痛打。
她無法成為維烈的伴侶,永遠陪伴他。
那是維烈,又不是她認識的維烈。
代理魔王笑了笑,卻掩不住眉間的憂色:「維烈失蹤了,法拉也聯繫不到他,所以我來人界看看。」
※※※
「沒關係,這裏沒有妖魔,你可以放鬆一會兒。」維烈溫言呵哄,心疼不已。本來他想一個人來,洛洛一跟,連累了他也被他連累。
荊棘花額冠下是一張超過筆墨所能描繪的端正臉龐,精緻的五官組合得恰倒好處,用藝術品形容也不為過,又因為內在的氣勢而散發出直奪人心的光輝,宛如紅寶石溶液浸染而成的長發垂盪下來,落在她的耳畔,帶來絲綢般順滑的感受。
「吉西安!」茶發少女一向冷漠的麗顏浮起驚喜,緊緊摟住他,「你怎麼來了?不是說最近公務很忙?」(咳,原版冰宿在《滿》里是和法利恩配,在《雙鏡》是和吉西安。可憐的羅蘭孤家寡人,和他現在的女朋友還是仇家)
「你這笨女孩!」
「洛洛小時侯的衣服我都留著,跟我來,我幫你試穿。」
「古神,確切的說是古神的遺骸,他沒本事宰了神明。」頓了頓,維烈睜大眼。
「帕那索亞,守護形態!」
不對!還活著!
維烈卻心情低落,一手摩挲她烏亮的秀髮,一手變出一件斗篷,蓋住她衣不弊體的嬌軀。
洛洛開心地蹦蹦跳,淺藍的荷葉邊裙擺隨著輕盈的步子飄蕩起來。因此,雖然維烈不是故意的,還是瞄見她裙下的風光。
為什麼他們能夠這麼快適應!?
凌亂的床鋪上,坐著一個頂多五、六歲大的幼童,稚氣地揉眼,過大的襯衫反而顯得他更加嬌小可愛。
顯然沒料到這個可能,魔界宰相沉默了約莫三秒鐘。
注視鏡中的自己,維烈有片刻的無言。
「不管!我爬也爬過去!」
「我會努力適應!」洛洛握緊拳頭,急切地道,「因為我覺得,維烈和那朵花不一樣!不管你丑不醜,肚子里有沒有草!」
轟!碰觸的瞬間,洛洛從頭紅到腳。
「幹得好,洛洛。」維烈誇獎,殷紅的眸盯著裸露出來的物事,微微眯起,「這就是你力量大增和驅使石龍怪的秘密嗎?」
「你好你好,真可愛啊,洛洛,要好好照顧弟弟哦。」帶著寵物狗的中年婦女摸摸那對兔耳,和藹地笑道。洛洛含淚點頭,牽著縮水的心上人走路。
「洛洛,你是個好孩子,不要對自己過於嚴厲了。」維烈握緊她的手,微笑道,「該被他們痛扁的是我,是我拐跑了他們的寶貝女兒。」洛洛急聲道:「不是!是我自己要喜歡維烈的!」
「你們看下面!」軒風第一個發現異常。依言低頭后,人人為之色變。
察覺他的狀態,洛洛臉色一變:「維烈,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維烈笑道:「是一個老朋友,見面禮熱情了點,就弄成這副德性。」
「嗯,有點喘不過氣。」
人工呼吸,這是人工呼吸。反覆告訴自己,洛洛總算直起身,順暢地說話:「奇怪,我什麼感覺也沒有。」
他是個矛盾的魔族,看開又看不開,放得下也放不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他不會後悔也不會悲傷,卻會感懷,想珍藏起每個在他生命里留下印跡的女性。所以他為砸碎菲娜的核遺憾,痛心沒來得及報答蒂亞,對著愛奴耶爾的淚水晶發獃。
「他不是人,是妖魔。」維烈糾正。洛洛不以為然地瞅著他:「你就不一樣啊!你會在肚子里塞一堆土和花花草草嗎?」
「嗯……」細小的悲鳴如一盆冰水澆熄了飢火,他瞪大眼,看清一張慘白的清秀臉蛋。
諾因會抓狂。維烈揚起奚落的笑意,繼續帶路。
「除非什麼?」
一抓住那軟綿綿的小身體,洛洛就啟動佩劍的附屬功能。
「我敢打賭,如果必須等到世界末日,那傢伙就會弄個世界末日出來。」
「我可沒說過,我只是假設我長得丑的話,你會不會嫌棄。」
「又不是……我的錯。」洛洛躺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委屈地嘟囔。她也想掙開啊!是他力氣大,把她的頭壓得死緊!
洛洛滿意頷首,接著撲哧笑出聲:「不過維烈還是比爸爸可靠多了。」維烈的心情這才轉好。
「這……這是怎麼回事?」邱玲嚇得結巴。維烈間接回答了她:「又吃這麼多,你不怕脂肪囤積過量,肥得走不動么?」奧蘭多陰陰地笑道:「我自然消化得了,不勞你費心。」
「他沒……」
洛洛初次體會到楊陽和諾因的心情,雙拳緊握,全身發抖。嗅出火yao味,維烈不解地眨眼:「你可以接受小孩的我,卻不能接受原形的我?」
「帕那索亞。」
撥開沙塵一看,魔界宰相說不清心裏是什麼滋味,默默撿起,貼身藏起。
是他的疏忽,才讓她身險陷境,又聽到那種齷齪的言語。
「我明白,我明白。」被她的激動嚇到,維烈連忙安撫地抱住她,「是我不對,洛洛不氣。」
室內傳出不亞於他的憤怒吼聲。
「洛洛,你愛我嗎?」
由於體內的騷動,本體的行動遲緩了許多,但楊陽等人還是持續著苦戰。
算下來是第三次了,這次是福是禍?
「維烈——」
紅衣如血,清俊的眉宇漾著閑散的笑意。
「維烈!」吉西安從遠處飛來,楊陽等人這才注意到地上那些奇怪的柱形植物都不見了,昏迷的市民躺了一地,「搞定了,他的本體被我摧毀了。」
「哈哈哈……」巨型花苞彷彿樂不可支地搖晃,「新魔界竟然全是這樣講人情義理的傢伙!維烈,你教得真好啊。」
「呃,他……他是我的遠房親戚。」不善說謊的洛洛紅著臉支吾。維烈已進入新角色,脆生生地道:「阿姨好。」
「咦?」看著自己小小的手掌,男孩吐出清亮稚嫩的嗓音,「是這個形態嗎?也好啦。」
「有空不會過來幫幫忙啊!」史列蘭大吼。
「竟然偷窺男人的身體,你的嗜好真差勁。」
仔細看,清俊的五官確實眼熟,發色和眸色也和原來一樣。
情感的憤怒和生理的厭惡席捲而上,將他淹沒。
食不下咽地吃完,維烈就露出倦色。三人雖然滿肚子問題,也只好讓他先休息。
「維烈!!」
「什麼?」
「別得意,維烈·賽普路斯!」也許是明白大勢已去,奧蘭多用最後的力氣吐出惡毒的詛咒,「你和這個少女是不可能的!她有精靈王的血統,無法接受初擁,你們最多只能相守幾十年!最後你還是要永遠孤獨!」
「你說夠了沒有?」對他的指謫無動於衷,維烈一臉無趣地道,「演得好也罷了,這麼拙劣的演技,你唱給誰聽啊。」
那是根墨綠色的羽毛。
所以,當背著小書包的黑髮少女和像是弟弟的小男孩走出家門沒多久,就有人上前攀談:「洛洛,出來散步啊?這孩子是誰?」
「我……我會怕。」沉默半晌,洛洛老實地回答。維烈翹起唇角,眼神也緩和下來:「然後呢?」
「那你會不會餓?」
清脆的布帛撕裂聲喚回維烈的神智,紅眸在瞬間迸出失去控制的狂亂光芒。
「開心點,洛洛,這可是我們第一次約會呢。」握緊她的柔荑,維烈的笑容是不變的閑雅,「去看電影怎麼樣?」記得人類都是這樣約會。洛洛展顏一笑,隨即面露猶豫:「可是媽媽說不要跑遠,而且你的仇家還在追你吧,你現在這個樣子,一定不是他的對手。」
洛洛先下手為強,灌注了全部鬥氣的銀色光弧沒入漩渦中心,激起宛如沙暴的颶風。
「那時你人都不知道在哪兒了。」
「妖魔都是這樣的,不過笨蛋就是笨蛋,再怎麼補也頭腦簡單。」維烈越說越輕。察覺他不對勁,洛洛擔心地問:「你怎麼樣?是不是不舒服?」
正覺得差不多時,維烈聽見令他手足冰涼的驚呼,回過頭,剛巧看到結界被打散,長劍倒飛出去的一幕。
冰宿的聲音被洛洛的高喊打斷,一根觸手趁其不備,抓走了她懷裡的小男孩。若非諾因夾得緊,她鐵定衝過去救人。
「唉……」
「如果是呢?」維烈反問,紅眸射出冷酷的光芒,「我的外表是比那傢伙好看,但我們的本質是一樣的——為了生存不擇手段。如果我也有個醜陋的原形,你會怎樣?」
「爸爸!」洛洛撲進父親懷裡,誠心誠意地道歉,「對不起。」諾因哼了一聲,天大的怒氣也因為她良好的補救態度煙消雲散。瞥見她身後的紅髮青年,愣了一下:「你是誰?」
「這裡是異次元,不能用外觀衡量,時間的流逝也和外界不同,應該比較快。」
就算是為了物種的存續,他也不能袖手旁觀。
「我不是草包。」維烈忍俊不禁,牽起她的手,「謝謝你,洛洛,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黑髮少女如釋重負,紅著臉小聲補充:「我還會有一點點噁心,我是不是很壞?」
女生外向,這句話是顛撲不破的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