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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番外 龍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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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番外 龍王之心

「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那就是你的情人?眼光真不錯。」
黑暗歷2549年,第一皇子出生,取名穆·安修林·福斯。
室內的裝潢以銀色為主,地上鋪著織工精細的羊毛地毯,天頂和兩邊的牆壁都刻著神話為題材的浮雕,數盞造型別緻的純銀燈座從樓頂垂下,柔和的燭光晝夜不熄,將整個大廳照得纖毫畢見。
「他那是虛心聽取意見,不是沒有主見。」
「……」
好沉!
「不可能的,即使是身體,人類也無法操縱,除非……」
「如果暮願意的話,再好不過了。」
從這個小細節,他肯定必然有不能久等的貴客在場,不然對服飾吹毛求疵的女官絕對會再逮住他整治兩個鐘頭。
「那你不回去了?」
意外被金龍王拎出身體,興沖沖地趕到王宮,迎接他的卻是一具容顏安詳的屍體,和淚流滿面的拉瑞亞憤怒的指責。
扎姆卡特勃然大怒:「什麼!這還得了!簡直是藐視龍族全體!我要撕了那混蛋!」瑪夫斯急忙勸阻:「不行!殿下,你忘了【龍族盟約】?我們不能干涉人類之間的戰爭!這也是奧拉陛下自食惡果,她只能承擔自己的決定!」
黑暗歷2548年,奧斯曼帝國皇帝渥利克·菲爾賽納·福斯迎娶大祭司朱莉雅·勞倫茲。
在渥爾的印象里,暮一直是個乖巧的孩子,不是沒有主見,只是溫和而安靜。這安靜不同於沉悶,是怡人的,彷彿空氣一般的存在。你不會注意他,但你知道他在那裡,成為一種最舒適貼心的陪伴。
「渥利克陛下,總督大人有請。」
「讓他們攪和進來,咱們還能分到多少?」
龍之所以成為恐怖的代名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神秘。當龍學家出版了一些有關龍的通俗讀物,向當權者傳授龍族的文化習俗以避免誤會,這種成見就大為降低。而龍族也漸漸形成較為穩固的群落,在豐厚的供奉下減少了對礦山和寶物的掠奪。只是,幾乎所有的龍族都對像蝗蟲般大量繁殖,不斷擴張領土侵蝕自然,弱小又狡猾的人類毫無好感。
當然渥爾不會沒道德地去宣揚人家的家醜,他在意的是人類的動向。扎姆卡特向消息最靈通的非林堡打聽很正常,只怕後者將他的拜訪用作政治手段,尤其在探聽到奧斯曼帝國「擁有」一隻黑龍的前提下。
「劍?」渥爾一怔,下意識地將始終握在手裡的武器隨便一擱,正要再問,異樣的鳴動吸引了他的視線。
「要回去了?」
「哦哦。」渥爾眯起的綠眸盛滿了意外的笑意:真是個乖孩子啊,和他那個惡名昭彰的老爸完全不同。
「……」
其實路瑪在魔法上的天賦和努力都超過艾塞亞,只是他的性格太沉悶認真,不像師弟那麼開朗博學、頭腦敏捷、善於為人處世,所以始終無法得到大國君主的賞識,在世俗的成就上遠遠不及艾塞亞。
這位平民出生的青年絕對是個優秀的統治者,不但在個人武藝方面罕逢敵手,在指揮大軍上也展現了非凡的才幹。而作為一個行政者,他也以一種奇異的政治敏感和彈性的處理能力,在黑暗面和光明面之間維持了微妙的平衡。既不是高度理想化的溫善主義者,也不是純粹的霸者,而是以一個名君,非仁君的形象為世人所稱道。
如今奧斯曼上下共同嘗到了輕視的後果,龍族這種強大的生物足以左右戰爭的勝負。
「你不要動,我來。」判斷出如果渥爾揮劍會吃不消反作用力,暮一邊準備吐息,一邊召喚出粗大的冰蛇纏住前銀龍王,爭取緩衝時間。
隨著一串短促的龍語,幾隻風精靈和水精靈在空氣中顯形,繚繞著飛舞,把船保護起來,平穩地破浪而行。
兩天的教授,讓渥爾親眼見識到世上有天才的存在。
「拉瑞亞在練習抓鳥嘛。」
「渥爾?」暮清楚地看見一滴汗從同伴的頭上滑落下來,直覺地問道,「你認識那個皇帝?」
「再次感謝您的寬諒,您是一位值得龍尊重的帝王。」麥先垂下眼,露出為難之色,「有個不情之請,克薩的國王安普羅希特還活著,我們會處置,希望你們放過他。」
輪廓分明的臉蛋帶著年輕人特有的銳氣,那雙血鑽般的紅眸微微眯起,掃視人的時候,總給人利刃一劃而過的感觸。
「可是凱爾塞亞特陛下要我督促你,上禮拜他還特地來白銀之谷,要我幫忙找回逃家的兒子。」
見他乖乖出來,晨頓時消火,稍稍緩和語氣:「成天就是躲在罩子裡頭,你是龍還是烏龜?」
「嗯~~~」不得不承認他的顧慮正確,索琳娜低下頭,發現暮也默認了註定的分別,只好放棄勸說。
「爸爸呢?」拉瑞亞也納悶地睜大眼,剛剛還瞧見暮默默站在另一頭。
「不,我會計在朱莉雅帳上。」美艷的老闆娘在吧台後顛倒眾生地一笑。渥爾頓時打了個哆嗦:「噢,不要!她會殺了我!」霍普綻開得意的笑臉。
金黃的烤豬,用蜂蜜塗抹的雞腿,外焦里嫩的洛斯獸,噴香的蘑菇濃湯,吃一勺土豆泥,細細體味溢滿唇齒的獨特香氣和調料帶來的微辣,即使最挑剔的美食家也無法對這樣的招待提出任何不滿。
※※※
「……晚安。」
※※※
「得了,你……」
「索、索琳娜軍團長!」士兵們還沒從這波驚訝中回復,就瞪著她身後突然出現的紅髮女郎,再次陷入震撼的獃滯。
不知道銀龍殿下又是怎樣的風貌。
「這麼恩愛的夫妻,哪有讓第三者插足的餘地啊!瑪蕾爾妮殿下,您不要道聽途說!」
「總之,你會慢慢長大,懂得更多事,有屬於自己的看法,不要生搬硬抄你父親的論調。」愛憐地撫上他的鬢髮,頓了頓,渥爾終於忍不住緊緊抱住他,殷切地道,「偶爾來看看我和拉瑞亞,嗯?」
「……潘多拉,一,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二,我不是狗。」
※※※
生平頭一次聽人否定父親,暮愣住了。
※※※
靜默籠罩住人與龍,麥先接過沉重的龍魄,朝暮投以友善的目光,唇畔漾開誠摯的笑意。
同樣喜歡亮晶晶的東西,暮並不高興,只是出於禮貌道謝。最後,扎姆卡特滿臉肉痛地遞給他一隻珠子:「這給你,晚上會發出很漂亮的光。」
「啊哈,陛下。」聽出言下之意,索琳娜眯起彎彎的笑眸,「既然喜歡,就緊緊抓住吧,不要在不該紳士的時候紳士,等到失去後悔。」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個身影一眼就抓住了他的視線。
「是的,你是巴哈姆斯殿下吧,我是麥先,很高興認識你。」麥先溫和一笑,隨即轉向渥爾,凝視他懷裡的龍魄,臉上浮現出壓抑不住的悲傷。
「暮。」大手撫上他鴉羽般的黑髮,感到如綢緞的光滑柔軟,「如果是和我們有關的事,我希望你能告訴我。」
大斧劃出圓形的軌跡彈開,白皙的小手毫無停滯地穿出盜匪的後背,帶出的臟器和鮮血連成一線。
「唉唉。」渥爾苦笑,還劍入鞘,「的確啊,有暮在,我是無用武之地。不過在鬧市裡,你可不能殺得這樣血淋淋的,會嚇壞人。」
「混帳東西!他到底還有沒有廉恥啊?我要殺了他!」想到如妃,新仇加舊恨,扎姆卡特展翅就往天上飛。瑪夫斯不辭辛勞地抱住他,在他耳邊咒語般低喃:「殿下,面子面子,紅龍族的面子。」渥爾等人苦苦忍笑,顧及他們其實早已半點不剩的面子。
渥爾凝視他燦亮如金的瞳孔,突然泛起奇妙的感受。
「給你。」暮跳起來背靠樹,將一隻角踢給他,握著另一隻警戒。直覺告訴他眼前的人類很強,希望他拿了一個就滿足了,不然,他也只好拚命。
「哈!我朝他的房子噴口火,看到時候誰求誰!」
「哼。」瑪蕾爾妮默認了她們的顧慮,目光沉澱下去,冰藍的瞳色凝成了湛藍,略略透出憂鬱,「優德哥哥是個仁厚的人,就是耳根太軟了。」侍女們都浮起羞赧的神色,不約而同地想起長皇子如春風般溫柔和悅的俊容。
「薩克,很抱歉以前沒法更好地對待你。你也大了,不需要我再照顧你。你是個好孩子,一定會成為比你父親更傑出的王。」
「殿下!」見主子頃刻間就被啄得狼狽不堪,瑪夫斯連忙趕去救駕。而耳鳴嗡嗡眼冒金星的渥爾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後背重重著地,險些震暈過去。
「不不不,我不信神,也不需要救贖,我選擇我要去的地獄。潘多拉,你沒留心觀察過嗎?暮的眼神沒有任何陰沉的色彩。他並不幸福,他是他父親爭強好勝的工具,卻不自憐自艾、怨天尤人;不傷害任何人泄憤,也不讓任何人欺辱自己;他直面,然後承擔,而他不過是個孩子。」
「他媽的,根本是在砍一座土丘!」迅速整隊再次拉開距離,奧斯曼唯一的矮人軍官,空軍指揮法赫姆·托倫破口大罵。渥爾雙手圈嘴喊道:「你們這樣亂砍不行,要砍她的龍魄!」
和幾個傭兵夥伴聚了聚,渥爾得知局勢的發展比他預料的更離奇。
一進城,他就感到自己被盯上了,非林堡的暗探和情報販子眼睛比鷹還利,只是不知道是哪路人馬。
「應該是祖母下意識放過他吧。祖母她,是先和安普羅希特的祖先休恩·克薩締結了愛情,再為了龍王的責任,不得不和我的祖父結婚,生下我父親。之後又因為養育、照顧我的父親直到他成年,沒能親手撫養她的人類子嗣,所以格外疼愛孫輩們。」麥先用淡淡的語氣平鋪直述,不帶絲毫怨懟,可見他是真的體諒去世的親人。
「這是寶石?」暮盯著亮澄澄的果子凍,上面還有一顆沾水的櫻桃,看起來漂亮極了。
為了愛情,是可以犧牲一些自尊,但是,完全沒有尊嚴的愛是不可能幸福的。
「哦——」酒客們齊聲歡呼,好感度大為提升:上道啊。
※※※
和之前站在墓前的青年十分相似的容貌,只是略微成熟些,雛鴉般輕軟的黑髮細碎地落在臉頰兩邊,讓人很想伸手揉一揉,彷彿冬日夜空的漆黑眼眸中央,閃著金光的橄欖形瞳孔和那頭黑貓一模一樣。
「那如妃的面子呢?你要別的龍族知道她是個拋夫棄子的醋罈子?」
「是啊是啊,他還是歷史上有名的美男子,朱莉雅皇后更是一個絕世美女,兩人相配得不得了呢。」
「拉瑞亞也是!」
「總之,我說有就有。」霸道的小公主不由分說敲定,隨即以和她年齡相符的嬌羞神情浮想聯翩,「黑髮……一定是美麗的顏色,就像萊卡公國進貢的黑天鵝絨一樣,不知道摸起來是不是也那麼舒適。宮廷里大部分人都是金髮,皇兄也是,就稍微亮些,雖然好看,但是太俗氣了。」
年幼的父親無辜地嚼著烤好的野味,他還在思索為什麼寶石會變成蛋,蛋又為什麼叫他爸爸。
「哪裡是事實啊!」
暮連雙角獅鷲也能獨力殺死,實力絕對不弱,問題是他完全不通人情世故,又單純,就怕會被騙或中了圈套……
這把浸過龍血的劍,應該比法赫姆的戰斧更鋒利些。
「不知道。」
「沒關係,潘多拉會算我免費。」
遙遠的哭喊似乎近在耳邊,在靈魂深處激起陣陣迴響。
「結束了。」肯定的回答解除了無形的禁令,發自肺腑的歡呼聲在各處響起,宣洩著人們的狂喜之情。
透明的玻璃杯里,晶瑩剔透的冰品漸漸分為上下兩層,上層澄藍,下層是淺淺的玫瑰紅,兩種顏色的交匯處,呈現出迷離絢爛的光彩。
「為什麼他們都不暈船?」看到一家三口快活的樣子,扎姆卡特很不是滋味。渥爾笑道:「呵呵,據說暈船是因為平衡感好的關係,你應該自豪。」他原來也暗暗納悶,後來想到暮有八個頭,平衡感恐怕不怎麼好。
「饒了我吧,殿下。」跟在他身後,同樣明顯是紅龍化身的青年無力地抱怨,「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沒有當場嚇跑,肯賣東西給我的小販,您就將就一下吧。」
看到敵軍的慘相,大部分人深感僥倖地吐氣。渥爾厲聲提醒:「別放鬆!等敵人完了就輪到我們了!」
侍女們已經嚇壞了,合力將掙扎的小主人架走,逃難似的奔向大門。
然而在龍看來,人類建造的防禦設施和陳舊的古迹就像小孩的沙堡般不堪一擊,無論怎樣犀利的兵器也無法造成流血程度的創口,守方只能依靠奮不顧身的騎士對敵軍的牽制和法師合力施放的結界,苦苦撐持。
「暮,你跑哪兒去了?」渥爾的語氣困惑多過責難,暮不是一個會惡作劇的孩子,所以他才更擔心。
以心臟石為中心,大地爆出恐怖的凸起,道道都有蟒蛇般粗壯,如蛛網四下蔓延,像是某種生物的筋絡。慢慢的,地面冒出詭異的黑霧,逐漸凝固、定型。
對她趴在主君頭頂的大不敬行為側目,拉斯轉移視線,頓時臉色鐵青。儘管早已得知皇帝陛下的隨行人員很「奇怪」,可一眼瞄過去全是橄欖形的瞳仁,還是讓神經堅韌的軍人產生了昏過去的衝動。
年輕守寡的老闆娘浮起明凈而了悟的神色:「渥爾,艾塞亞只是運氣不好,你別放在心上。你也不需要再飛翔,守住你們共同的成果吧。」
黑暗歷2554年,將蠻族趕回沉寂冰原,絕境長城工程正式動工。
「……我寧願活著品嘗恥辱的滋味,也不要自我陶醉地去死。」
當對方轉過頭,他再次震撼了:宛如紅寶石一般鮮艷明亮的眼眸里,深黑色的瞳仁不若人類圓潤,而是像貓科動物的縱長——是龍族!
「拉克拉羅斯陛下比較孤僻,一向不和我們往來,不過我想他不會禁止你來找我們玩。」麥先細心地擦拭暮蒙塵的小臉,柔聲道,「以後悶的話就來白銀之谷找我好了,或者去赤晶谷找扎姆卡特也可以。」
這天他才見識到,看似無害的小龍也有著凌厲的一面。
「沒關係,等這一仗結束,你們就全部是死人了。看到這麼多人去陪他,尤其是他最重視的好朋友和主君,艾塞亞一定會很惱怒吧。那麼下次見面,他就不會再對我敷衍了事,會全力和我一決勝負。」
「呀——」魔獸的感覺遠比人類敏銳,拉瑞亞嚇得拚命往暮懷裡鑽。其他人的反應也好不到哪去,不少身經百戰的軍人都當場軟了腳。儘管不是第一次目睹這麼衝擊性的景象,這次的威勢卻不同於以往。
不過被消融大半,又失了準頭的冰之吐息也沒能收到成效,極寒之力在結界的邊緣擦撞出藍白色的火花,大塊殘冰被鏡返的效果折射向攻擊者本人,剩餘的雪片和冰雹又在金色的神力之屏上濺起無數碎屑。
在兩道障壁相繼崩塌的最後關頭,瑪夫斯架設的紅色球型光罩擋住了餘波。
「呵呵,果然龍瞧不起我們。」
「嗯~~~不嘛,我要喝媽媽的酒。」
仰望面前巍峨如山的龐大身軀,暮恍然大悟。
建國和滅國的消息常有耳聞,民眾早已麻痹,新近崛起的奧斯曼帝國、唯蘭聯邦和蒙卡羅自治領都不能吸引他們的注意,最多也是談論這些國家還能支撐多少時間。但是身為參与者的渥爾明白在這樣的背景下白手起家有多麼不容易,他也不是不珍惜成果,只是……
有白百合美稱的軍團長雙手合十,滿眼小星星地望著黑龍的化身。
重重霧氣席捲了整個戰場,將天與地都染成雪白,古老的逐風城在哀鳴中搖搖欲墜,兩座高塔產生不同程度的坍塌,原本克薩軍的陣營已經空無一人,被徹底夷為平地。
回過神以後,只見一地狼藉。
「龍族的王也會把自己的子女當成工具啊……」
「克拉費里格……羅切斯特的守護龍也是這樣。他的契約者薩蘭朵陛下死了,是中了詛咒,為了拼回她的靈魂,讓她重新進入輪迴,克拉費里格向冥王發誓效忠,換取操縱死亡的能力。金龍王好像認為他那麼做是丟了龍族的臉,把他囚禁在橫斷山脈里。也因此,擁護女王的保守派被乘機打壓,激進派掌握了政權,他們早有并吞我國的企圖。」渥爾輕嘆,隨即,好奇取代了懊惱,「你們為了重視的人,就會這樣不顧一切,捨棄自尊也在所不惜?」
所以才短短兩年的時間,他就得到了大部分國民的認同。
奧斯曼帝國和提倫王國的交界有一大片古老而幽暗的森林,傳說有魔物棲息,除了不怕死的冒險者,幾乎沒有人敢踏進林子深處。
「因為啊——」年輕的皇帝眯著眼笑了,「做一個完美的丈夫,給予妻子無上的幸福和寵愛,是利比斯男人最高等級的浪漫標準。」
「好了好了,不談這麼嚴肅的話題。」隨手揉亂他的黑髮,金髮青年綻開大大的笑臉,「等暮將來娶老婆再考慮。」
深藍色的海水在星光和月色下微弱地反射著光芒,銀鱗蕩漾的波浪輕輕拍打船身,飛濺起小小的白色泡沫。凝視眼前遼闊壯麗的景緻,渥爾情不自禁地深深吸氣,感到胸口豁然開朗。
初夏的非林堡是美麗的,溫暖的,路旁種著天堂樹,鮮綠的色澤交織著優雅的細碎陽光,就像一個衣著華美的貴婦人輕輕搖曳檀香扇子,將根植于利比斯人的浪漫和長久的富足所積淀的奢華風情揮灑至每個最細微的角落。
「這座城的名字真不吉利。」N次驚險萬分地逃回來,風翼騎士團的團長夏爾夫只覺生平沒打過這麼鬱悶的仗,忍不住口出怨言。一個爽朗的笑聲如一道清風,吹散了籠罩在城頭的陰雲:「那就改名叫迎風城好了。」
龍有逆鱗,觸則怒之。
「怎麼了,瑪蕾爾妮殿下?」
「是的,陛下。」拉斯腰板一挺,立刻振作精神,以嚴肅謹慎的表情道,「雖然幾位團長都非常驍勇善戰,但敵人的攻擊超出常理,大家一致認為陛下不要去前線,撤回帝都比較安全,請讓我等護送您!」
從身後傳來的聲音粉碎了他的好心情,忍不住嘆息:還沒暈習慣?
「膽小鬼。」瑪蕾爾妮嗤之以鼻,揮了揮手中的白色撐陽傘,「有我這位天才魔法師在,你們怕什麼。」
「哪裡大了!她是很高傲,但她也不像別的母龍一樣,刻意討好我,視我為贏取那老混蛋歡心的籌碼!她對我冷淡,卻從未虧待過我!她是個好母親,我尊敬她,她唯一的錯誤就是愛上我父親!」扎姆卡特越說越氣,「那老混蛋還敢嫌她醋勁大?如妃對他態度尖刻,是他自找的!沒節操的王八蛋!瑪夫斯,你老實交代,如果不是拋棄,那老混蛋究竟對她做了什麼?決不是小事情!不然如妃不會走!」
「動用你的人脈,潘多拉,儘快給我消息。」
如釋重負,照著習慣撫上他輕軟如羽的鬢髮,渥爾也綻開劫後餘生的燦爛笑容:「好奇妙,我應該活不到你長大,卻看到你長大后的模樣,真不錯。」
……
「……你要養她?」
「嘿,小子,你在說什麼。」佩里一手掏出一隻刻有符文的精金枷鎖,另一隻手握著長鏈,「既然我們抓住它,它就是我們的了。」
下一瞬間,一道光芒從他獵獵飛揚的黑色斗篷中激射而出,如同最具威力的炸雷,破開沉重的空氣,劃出刺眼的赤紅色長線。
「……我是雄性。」渥爾黑線滿面,咬著牙強調,隨即猜出對方為何會誤會。果然當拉瑞亞以曲線軌道尖叫著飛近,扎姆卡特驚訝地瞪著她:「那她怎麼叫你媽媽?」
拉瑞亞勇敢地咬住一個盜匪持刀的手,看得渥爾心驚膽戰。這群不開眼的小賊他只需要幾秒鐘就搞定,但是如果他的女兒被作為人質,事情就大條了。
「以晨星守衛者卡塔莉亞之名,召喚四大精靈。」一直默念咒文的卡雅以流暢的姿勢拉滿弦,吟唱音樂般美妙的啟動語,纖長精緻的弓脊應聲亮起閃耀的魔法符文,羽箭散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輝,猶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
「嗯嗯,這才是人生。」喝了口濃湯,渥爾滿意地揚起唇角。
「叫你這個路痴找我?」扎姆卡特嗤之以鼻,「還有,他會惦記我才怪,肯定是跑你那兒泡妞去了!」麥先臉上泛起赧然的紅暈,訥訥不語。扎姆卡特疑惑地瞅著他:「奇怪,你臉紅什麼?啊!!不會是那老混蛋在你面前做吧!?」他媽的,那傢伙暴露成癮了?
如妃輕輕捧起他的臉,溫柔地將額頭貼在他的前額上。
「龍又怎麼樣?不就是頭幼龍嘛,幾張符咒一貼,鎖龍枷一套,還不乖乖束手就擒。」
「你好,可愛的殿下。」索琳娜落落大方地笑道。扎姆卡特用排斥的眼光掃視她,尤其這個女人還用「可愛」稱呼他。
次日,年輕的皇帝決定最後上街逛一圈,就帶著兩個小傢伙離開非林堡。
「安普羅希特還活著!?」好幾個聲音一齊驚喊。之前打成那樣,他居然還能全身而退?命大!
塵灰被狂風吹散,未知的敵人終於露出了真面目:壓倒性的龐大身軀,岩石般的堅硬皮膚完全不反射陽光,一塊塊鱗片狀的條紋密切地貼合,頎長而線條優美的頸項高高昂起,緩緩舒展的廣袤雙翼颳起強勁的氣流,頭部的前方迸出龜裂,上下打開,那是擁有縱長瞳孔的眼睛,巨大生物的眼睛。
「嗯?」
黑龍王看著自己的契約者,微微而笑。
「哇~~~媽媽真好!」小小的頭拱著他的胸膛,繼續幸福地大快朵頤,「等斯芬克司獵到肉就報答你!」
「我剛剛聽到,你們要錢是吧?」想了想,暮忍痛道,「我有寶石,能不能交換?」
既然扎姆卡特和暮聯手也無法打敗奧拉,那只有按照原計劃,挖出她的心臟石了。
這是龍的親子間表達感情的方式。
「暮!」
橄欖形的瞳孔!渥爾驚訝地瞪大眼,就他記憶所及,這是只有龍才有的特徵。
這小小的孩子,又能幫上什麼忙。反過來,要是觸怒黑龍王,再多出一個敵人就不妙了,雖然他是很感動他的心意。
暮的臉色很蒼白,呼吸微微急促,這個城市的「氣」太亂了,他好不容易才循著微弱的氣息追上這兩個人類;禍不單行的,晨他們也開始鬧騰,詢問他任務完成了沒。
「噢——」矮人戰士們吶喊著開始俯衝。
拉瑞亞不滿地嗚嚕嗚嚕叫,在他頭上蹭來蹭去。
「可愛又帥氣的殿下,讓我說幾句吧。」索琳娜笑著開口,泰然面對他兇橫的瞪目,「弗蘭蒂亞是我的好朋友,我也很樂意陪伴她,但我們對彼此並沒有情人之間的慾望。簡而言之,我們感覺對方太對味了,無論是思想、性格、對愛情的態度觀感等等,都契合得不得了,在一起很愉快、很默契——情投意合不就是伴侶嗎?我們以最深的友誼愛著彼此。」
「幹嘛,怕皇兄聽見?他只會一笑置之,才不會像你們這樣疑神疑鬼。」
「閉嘴!我認了她是我母親,她就是我母親!」扎姆卡特又光火起來,一腳踢翻身旁的攤子,「我不會饒恕那個老混蛋,從現在起,我和他斷絕父子關係!」
出了港口,經過修繕的大道沿著綢帶般的河流彎彎曲曲地延伸,穿過蒼翠欲滴的河谷,兩旁富饒的山嶺,肥沃的農田,和像玩具屋般可愛的農舍盡收眼底。如果不是情況緊急,渥爾真想邀請四位同伴盡情欣賞奧斯曼優美的田園風光。
輪廓柔和的臉龐泛起靦腆的淡淡紅暈,巴哈姆斯不做聲地杵在當地。好笑地揚了揚唇,羅蘭朝瑪蕾爾妮離去的方向投以感觸良深的視線:「再過幾個月,那個小公主就會逃家,和過去的你見面了吧,真是奇妙的緣分。」
「喂,聽說沒?奧斯曼帝國的皇帝又逃家了。」
「什麼話!」霍普氣鼓鼓地跳下桌,蹦到他面前做叉腰狀,「你小子嘴巴還是這麼毒,一會兒給你的菜全部翻雙倍!」
男人們呆若木雞,扎姆卡特也啞然失聲,整個會客廳陷入詭異的寂靜,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暮用手指沾了點嘗嘗味道,然後就開始津津有味地喝起來。
「恐怕是的。」接話的是總督,滿臉誇張的遺憾之情,「這很有名,貴國的白百合,索琳娜軍團長身邊多了一位美麗的紅玫瑰,從傳聞的容貌,十有八九就是龍妃陛下。」
「要小心。」暮插口,手撫向脖根,「龍魄在逆鱗下面,逆鱗和其他鱗片顏色不同,很好認。」
「……你們都不怕嗎?」暮驚訝地眨眨眼。渥爾啼笑皆非:「有什麼好怕的啊,拉瑞亞有翅膀好逃,我可不至於連你三招也接不下,這段時間足夠把你叫回魂了。」
一星期後,他們來到了利比斯公國的非林堡。正值春夏交替的季節,這座被譽為青藍之都的美麗都市,開滿了奼紫嫣紅的繁花,一如奢華到糜爛的市容。
在泥沼里掙扎的巨龍似乎感受到迫近的危機,充斥著殺意的雙眼為之一清。
那是一頭纖細的紅龍,披著如同紅玉般溫潤美麗的鱗甲,優美伸展的頭部,和飛行的姿態都透出與生俱來的高貴和優雅。只一眨眼,就飛過了逐風城,在戰場上空盤旋了兩圈,緩緩降落。
這一刻,他看清了自己的心,和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事物。
兩個初出茅廬的少年,就那麼帶著天真不怕死的勢頭,踏上艱辛的創業道路。
「為什麼?」暮不解地眨眨眼,他只想快樂地度過這半個月,珍惜和渥爾、拉瑞亞相處的每分每秒,一點也不想回到那個冷漠的「家」。
「是嗎,那我們要趕快離開這裏了。」
「……沒有了嗎?那我也不客氣了。」紅髮少年的形象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比黑龍略大一圈,有著矯健外形的紅龍。
「哦。」人類一方都暗暗咒罵某孫輩:忘恩負義啊!
「……咳!什麼啊,關朱莉雅什麼事!」渥爾因為嗆到酒而咳嗽,慌忙轉移話題,「我的晚餐呢?」
比起對扎姆卡特形式上的歉意,渥爾真正內疚的是暮和拉瑞亞,尤其這兩天常常捕捉到那張總是恬靜平和的小臉流露出淡淡的悵然。
「是的,所以他千挑萬選選中了我的母親,她的家族保有最濃厚的古代龍血統,然後把我拆成八個人格,從精神和肉體兩方面提升我的力量。」
火精靈主攻,雷精靈輔助,風精靈加速,大地精靈增加傷害度——堪稱元素魔法中最具攻擊力的精靈之箭劃出一道燦金色的軌跡,接著,頂端爆發出絢麗的光帶,如同串串花朵綻放。
就是這樣等同噩夢的糾纏執著。
話說回來,這兩個美人要是有了真正的伴侶,恐怕會嫉妒那個男人到恨不得殺了他的地步吧,還是保持這樣算了。
「媽媽,快把我藏起來!藏起來!」拉瑞亞往他的斗篷里鑽。渥爾無奈地瞅著胸口鼓出來一塊,這下可是名副其實的「雌性」了,還是巨乳:「你和暮在玩捉迷藏?叫那麼大聲他肯定聽見了。」
只是……
「除非使用邪法。」渥爾替他說下去,露出複雜的神色,「克薩的宮廷法師長我認識,是我朋友艾塞亞的師兄,一直跟我們別苗頭。雖然艾塞亞已經死了,他還是會把今後的帳算在我身上,有夠無聊的傢伙,和他主子倒是臭味相投。蟄伏了那麼多年,辛苦他們了。」
「好奇怪。」
「媽媽好自大。」拉瑞亞不樂意了。渥爾彈了她一下:「這是必要的自信。不過說老實話,暮,很多人類不值得你們那樣守護,奧拉陛下也許是偉大的龍王,卻太不了解人類。」
「我不會逃!」拉瑞亞氣得用爪子抓渥爾的皮甲和斗篷。暮動了動唇,渥爾蹲下傾聽:「逃跑,是恥辱。」
「哈哈,你真會說話——來,我給你介紹兩位尊貴的客人,扎姆卡特殿下和他的隨從瑪夫斯。」
「夠了,你做出這種有辱死者靈魂的行為,到底有什麼意義?」渥爾只差沒拎著他的耳朵喊:艾塞亞已經死了,看清楚我是誰!
「那就行了。」扎姆卡特聳了聳肩,他的目的只是帶回養母,至於在哪兒見面則無所謂。
「我來付。」奧斯曼帝國的皇帝綻開刀鋒般犀利的冷笑,「用你的命,如何?」
人類的壽命,和龍的壽命,是不同的……
這個年代,龍族的力量比起輝龍歷有了明顯的衰退。同樣的,其他種族經歷了【魔導之亂】和魔族的打擊,文明也大大退步。彼此半斤八兩,井水不犯河水。
「簡而言之,一個是老古板,一個是浪漫狂。在尼曼你偷一個麵包就要被砍斷手臂,捆起來扔到大街上;而利比斯人即使要被弔死,也會和劊子手討論繩索是不是打得足夠漂亮。」
清冽的男性嗓音和雨聲交融,如同一首和諧的樂章。
眾人都覺得這個處罰太輕,畢竟他們可是犧牲了許多士兵和平民,但對方是龍,也不好說什麼。渥爾卻微微變了臉色,在聽到克薩國情況的一刻,他本能地感到強烈的征服欲:失去了國王和宮廷法師長,以及龍王的庇佑,軍隊又遭到毀滅性的打擊,現在正是并吞的最好時機。
一頭烏黑的齊耳短髮和同色的深邃眼眸,金色的橄欖形瞳仁蕩漾著溫暖的波光,雖然臉上沾滿了血跡和塵土,還是可以看出秀美柔和的輪廓,染著血污的黑衣勾勒出修長而柔韌的軀體。
回程途中,眾女還在叨念,為她們的偶像平反。
藍龍族定居青藍山脈,是西方肯亞斯帝國的強鄰,常和境內的矮人發生糾紛,不過在皇帝希爾維亞的巧妙調解下,還算相安無事。
拉瑞亞在網兜里又咬又抓,兩個鬼鬼祟祟的大漢不得不把她捆得嚴嚴實實,再用布袋套住,敲暈了事。
「抱歉,扎姆卡特殿下,瑪夫斯先生,我必須趕去邊境,不過索琳娜和如妃陛下所在的援軍會在近日內趕到。」
雖然兩人的發色、眼睛、長相和身材都如出一轍,神態卻截然不同。晨尖銳暴躁,暮平和遲緩,彷彿什麼也不放在心上。
暮隱約知道這就是留住他的原因,龍對自己的心情總是很敏感,也絕對遵循自己的心意。
你沒有資格說她。擔任皇帝護衛的精靈射手冷眼斜視。
「抱歉,卡雅,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
年輕的皇帝大步走上城牆,一身線條流暢的白色軍裝,搭配以銀線刺繡的腰帶,純黑的斗篷在身後舒捲飄逸,彷彿獵鷹揮動的雙翼。
「這個就是天賦吧。」
「羅嗦!再煩給我滾回去!」
「你能改口叫我爸爸就是報答了。」
「事實上,這就是我遲遲不能下決心的原因。」
靠岸后,一個人類,三隻龍和一頭獅鷲組成的隊伍向內地跋涉。
來到祖先墓前,沒有漏看一束稚菊,瑪蕾爾妮專心禱告完,狀似無意地道:
龍?扎姆卡特和瑪夫斯面面相覷,他們之前沒細聽海港的官員和渥爾的交談,因此對局勢的突變一無所知。
半晌,他才輕輕一嘆,有些不知所措地端詳金髮青年。和多數龍族一樣,他也分不出人類的長相,自然沒法對照身份,只是感覺出他的氣勢明顯超出其他人。
渥爾曾經和龍學家打過交道,已故好友艾塞亞也是個出色的龍語法師,所以扎姆卡特對瑪夫斯嚷嚷的那些話,就算不是全部聽懂,大概意思也了解了。
「嘔——」
凝視久違的飲料,渥爾浮起感慨之情,隨即斂去,揚了揚酒杯:「來,大家干一杯,今天的帳單算我的!」
「奧拉陛下去世了,她臨死前叫國王把她的心臟取出,讓軀體保留生前的魔力,繼續守護克薩,也許是國王操縱了她的身體吧。」
※※※
「這樣啊……」渥爾沉吟道,「那我教你劍法好了,你的戾氣需要收斂一下。」
※※※
不同於扎姆卡特純粹的炎之力,暮八首齊發的噴吐囊括了所有龍族的特徵:毒氣、酸液、火焰、閃電、寒冰……八道能量光束劃破虛空,周圍繚繞著細小的螺旋形光絲,在交界處迸出絢麗稠密的波紋,相互衝撞、交融、匯聚,最後化為一片澎湃的閃光瀑布。
熱鬧的市集一下子變得空蕩蕩,還站在店門口的渥爾就格外醒目。瑪夫斯先注意到他,做出噤聲的手勢:「噓,殿下,那裡有個人類,幸好我們剛才是說龍語。」扎姆卡特挑釁地看過去,對方卻回了個友善的微笑,沒有一般人的驚懼或諛媚,眼神平和,帶著一絲新奇和好笑。
「這細胳膊的精靈又差別待遇。」
隔著雨簾,隱隱傳來模糊的人聲,他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是怔怔看著石碑上的名字,感覺模糊了,就橫臂擦去。
「暮。」不自覺地告知真名,黑龍的化身第一次正眼打量眼前的人。他分不出人類的長相,只能從一些特徵辨認:亂糟糟的金髮,淺綠如貓眼石的雙眼,笑起來的感覺也像頭大貓。
「還真的會說話。」其中一人滿臉撿到寶的賊笑,「芬,你估計能賣多少?」
「在人類的雌性當中,你不算好看吧?沒有胸部,不過性情很好。」
「哦,那是我錯怪你了,但下次要注意周圍。」
那麼突然,連準備的時間也不給他,那一刻,他感覺心被剜掉一半,連宣洩的渠道也沒有,空虛得沒有著落。
非林堡是利比斯公國最重要的商業都市,可想而知總督府有多麼金碧輝煌,渥爾甚至覺得自家的王宮在裝飾上也要甘拜下風。由精靈建築師親手繪製設計圖,矮人開採的各種珍稀寶石妝點的宮殿群,流光溢彩,華麗無比,美輪美奐得有些不真實。
暮目露困惑,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呆了半晌才道:「哦,這點傷馬上就會好。」
「她她她可是雌性!」顫抖的食指指著依然笑得風姿楚楚的金髮美女。
半透明的劍身劇烈震顫,流轉著赤紅的波動,像是回蕩的火焰之流,隨著一聲清脆高亢的顫音,驀然凝定,彷彿脫胎換骨般,整柄劍刃閃現出血琉璃般冷麗的光輝。
渥爾就是這樣一個不怕死的傢伙,但是他發誓,如果知道經過這個森林會發生什麼事,他絕對會改道!
「他不是人,是龍。」
「那個黑髮戀人在戰場上救了祖爺爺,神秘出現又神秘消失,很多人看見的。」瑪蕾爾妮據理力爭。
霍普帶著兩個吃飽的小傢伙上樓,渥爾繼續悠哉地品茗。
渥爾凝視他洗乾淨的小臉,覺得這孩子十分耐人尋味,眯著眼笑了,「我叫渥利克,小名渥爾,你就叫我渥爾好了,你呢?」
金髮青年的動作靜止了:「不,他是我的另一半翅膀。」
清亮的聲音震動鼓膜,他迷迷糊糊望去,只見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男孩站在罩子外面,兇悍地盯著他。
「媽媽,我還要再吃!」小斯芬克司大聲道。渥爾白了她一眼:「你這小東西,吃得太凶了。」訓歸訓,還是幫她烤肉,連帶暮的份。
那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身穿寬大的白衣,腰束長長的藍綢帶,袖口也綉著精細的水紋,和給人的印象一樣淡雅出塵。眉眼清秀如畫,神韻內蘊,像隱隱散發出墨香的紙卷。
話音剛落,他怔了怔:問一個孩子這種問題似乎不太適合。
不斷感到貼身的結界被強烈轟擊著,渥爾依舊保持高度的集中力,死死握住劍柄。滲進防護壁的可怕低溫和從敵人體內透出的冰寒氣流侵蝕著他,一分分麻痹四肢。心知不能再拖延,冒著被甩飛的危險,他一個傾注全力的急旋剜出劍下的硬物。
時而分裂,時而合併。地方志的製作者之間流傳著這樣一句話:「海浪般的國境線,潮汐般的領土」,以形容國土疆界變換之快。
「哼。」扎姆卡特不悅地舔著棒棒糖,擰起眉頭,「難道我們就傻站在這裏,直到那什麼總督來迎接我們?」
他還沒成年,受著傷的身體,怎麼承受得住這樣的攻擊!
「不行啊,殿下!黑貓是不吉利的!您別看它,快走!」
渥爾不明白剛出生的嬰兒怎麼不用哺乳,最大的問題是:拉瑞亞不吃,這杯牛奶給誰喝?
「你是……拉斯?」渥爾認識這個男人,綠眸籠上一層陰霾,「國境守備隊已經撤退到這附近了?前線的戰況很不妙?」
「女性真是直覺敏銳又喜歡刨根問底的生物。」渥爾無奈地聳了聳肩,略帶迷惑的審思取代了之前的迴避,「怎麼說呢,我也不太明白,那孩子身上有吸引我的東西。而且看著他的笑容,總有一種很平和,很安寧的感覺,像一切的自我煩惱都被沖刷,沉澱下去。」
「父親的任務。」
「媽媽在心虛。」拉瑞亞咕噥,敏銳地看穿渥爾的異樣。
※※※
「為什麼不把那頭小龍也抓走?」
扎姆卡特由衷為她高興,浮起略帶寂寞的淺笑:「嗯,好好過日子吧,別回來了,那老混蛋配不上你。」
映著燈火,青年淡月色的髮絲輝亮如金,柔軟得令人想將手放上去,潘多拉忍不住這麼做了,感覺陽光在指間穿梭,帶來異常舒暢的手感。
「嗯。」暮點點頭,他也是這樣打算。
如果兩位好面子的紅龍知道,不是當場吐血,就是把他大卸八塊。
想起白天撞見的一大一小,莫非這中間有什麼關聯?
紅髮紅眼,血龍王?
「是你的時段!」晨用手指指著他的鼻子,「趕快出去!晚了別說我們搶你的時間!」
暮咳嗽著,擠出微弱的「是」。因為他敗了,敗者必須服從勝者,這是自出生拉克拉羅斯就教會他的道理。
「殿下……」
「……不知道。」
渥爾看著他的眼神很溫暖,就像母親一樣,可是母親總帶著一絲怯懦和歉然,渥爾卻是自信的、從容的、不經意地流露出對自我的肯定和未來的展望。
她仰望城樓,卻給人一種平起平坐的昂然感,釋然而笑的剎那,整個人明亮得像沾著晨露的百合。
「人類小子,你閉嘴!」
※※※
「不是啦,是大臣們,這種敏感的話傳出去總不好聽。」
帶著笑意的冰藍瞳眸,平視眼前的黑髮男子。
「她搞錯了!」
「我早就發誓要超過老混蛋了,我也不會變成他那樣的大色魔,因為我決不戀愛!」
「是的。」
「哇——幸好媽媽和拉瑞亞都沒動!」
他的體長和扎姆卡特差不多,大約在四十米左右,動作輕柔而優雅,宛如水晶雕琢而成的鱗片流動著銀輝,雙眸也是澄凈的銀色,收攏雙翼的同時化為人形,輕盈地落在地上。
兩個都是堪稱極品的美女,站在一起更是魅力加倍,賞心悅目得令人感謝上蒼創造了如此完美的奇迹。
成年的雙角獅鷲可不是一頭幼龍能對付的,這父親未免太欠考慮了。渥爾暗暗皺眉,不過別人的家務事,他也管不著。
「龍魄!」瑪夫斯失聲大喊,「糟了!」
聞到一股濃稠的血腥味,藝高人膽大的冒險家難掩好奇地翻開草叢,看到一隻奇怪的動物。
「是的。」如妃端麗的唇角上揚,勾起一個傲然的弧度,「那裡是你父親的領土,我這個下堂婦,不會回去自取其辱。我也不需要向他乞憐,世界那麼大,到處都可以容身,我何必回去受氣。」
因為北臨達爾邦內海,這是一座繁華的海港城市,伸展向西方唯蘭聯邦的部分是廣闊而肥沃的平原,東面則是盜匪橫行、臭名昭著的阿卡茲林地。
「在魔法界,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沒有將他的質問放在心上,路瑪慢條斯理地道,「選定的路不能回頭,未完的較量必須了結。我還不至於褻瀆師弟的靈魂,你是艾塞亞選擇的君主,打敗你等於打敗他。」
「我在想,渥爾,艾塞亞是你的天馬嗎?」
因為安然無恙地走出森林,頭頂還趴著一隻魔寵,身後跟著一頭小龍,渥爾在酒館得到了英雄式的款待,但摻水的劣質麥酒實在讓他高興不起來。
吃飽喝足的小傢伙甩甩尾巴,飛向樹梢。渥爾在後面欲哭無淚地嘆氣。
他是個瘦削、蒼白的青年,臉孔很端正,卻給人一種白蠟般毫無生氣的感覺。只有繼承了血族特徵的暗紅色瞳孔隱隱散發出熱力,折射出異樣的神采。
「喂,佩里,你謹慎點,那是潘多拉的店,萬一鬧大很難收拾。那個冒險家看起來也有兩把刷子,能馴服獅鷲和龍,決非泛泛之輩。我發了信號叫小六他們盯著,回頭再找機會收拾他。」
就在這時,年輕的皇帝感到一股涼意從後頸擴散至全身,那種毛骨悚然的預感使他的戰鬥本能整個蘇醒。
「陛下!!!」城頭上的眾人紛紛發出慘叫,死命攻擊試圖阻止慘劇發生。
旁觀者不由得點頭表示贊同。
銀亮的長發用藍色的絲帶端端正正地系了起來,只有耳畔垂了兩縷,也一絲不亂。
「好。」暮的聲音帶了一絲哽咽,納悶胸口翻湧的陌生情緒,下意識地克制。
「嗯。」安心的氣息傳來,暮稍稍鬆了口氣,朝他點點頭。
「這個……」瑪夫斯有種自掘墳墓的感覺,囁嚅了半天才硬著頭皮道,「王在她面前和華妃她們親熱,說是要讓她親眼見識什麼是真正的歡好,意識到自己年老色衰,今後本分點……」
「聽說,祖爺爺生前有個神秘的黑髮戀人。」
「哎呀!殿下,您別嚇人啊!這裏可是墓場!」大呼小叫的侍女們擠到個子嬌小的主人後面,心驚膽戰地東張西望,「還是快回去吧,怪可怕的。」
※※※
「胡說什麼呢。」麥先不信,他純潔無暇的精神無法想象那種事,「總之,他確實要我找你,還傷感地對好幾位阿姨說和你關係不睦,請教她們如何增進父子感情——他真的很重視你。」扎姆卡特殺氣騰騰地冷笑:我就知道,他提到我就是拿我做釣餌。
一轉頭,他吃了一驚,趕緊跑過去抓住某龍無力下滑的身體,不然以這個狀態掉下水,哪怕是堂堂血龍殿下也必死無疑。
「叫你再調皮。」渥爾敲了她一記,再心疼地幫她揉揉。
連真名也告訴她了……扎姆卡特心情複雜地注視養母,不得不接受事實。
他們不會再有一起旅行的機會,但是能幫上這個人,就足夠他了卻遺憾了。
「哪有耳根軟,優德殿下文韜武略樣樣行,很有才幹呢。」
「……祖爺爺是個偉大的人,我也要成為像他那樣的帝王,征服四海……咦!」
「這東西辣辣的,不好喝。」暮照舊試喝了一下。拉瑞亞於是打消了壞主意。
「第一次看你對人這麼遷就。」潘多拉風情萬種地倚在擦得明亮如鏡的櫃面上,眼底蕩漾著探索的笑意。渥爾回以微笑,燈光在他線條堅毅的俊顏上投下明暗交織的光影。
小斯芬克司氣呼呼地從林子里飛出來,前爪還抓著一條肥美的白魚,「本來想給媽媽半條,現在不給了!」
如妃笑了,亮麗奪目,在場的男人都感到呼吸困難,再次詛咒某條色龍。
孝順的孩子啊,千里尋母,還甘願忍受這樣的痛苦。
扎姆卡特的表情像頑皮學生看到嚴厲的家教。麥先瞥了他一眼,在變回原來年齡的暮身上停駐了幾秒,眼神流露出淺淺的意外。
奧斯曼上下也總算能夠專心收拾殘局,不料才過了兩個小時也不到,遠處又傳來振翅的聲響,只是這次的方向是帝國本土。
藉助高度優勢的俯衝賦予了擲斧不亞於破城槌的動能,銀色的亮線彷彿流星雨般劃破蔚藍的背景,深深砍進龍的身軀,激起一大片土黃色的塵霧。
一隻巨爪朝他們抓下,雖然失去了飛翔的能力,龍王還是擁有捏碎鋼鐵的可怕力道。
暮、扎姆卡特和瑪夫斯都會空間傳送術,但他們沒去過奧斯曼,不能施展。以龍的宏觀眼光,只通過地圖也想象不出具體的方位。如果用龍身飛過去,又過於引人注目。結果只能用人的形態,人的方法。
「不是的,我沒有瞧不起渥爾。」暮握緊他的手,總是平靜的臉上浮現出罕見的急切,「其他人類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我喜歡渥爾,我覺得你很好。」
這段小插曲很快被遺忘,酒館里恢復了交頭接耳的熱鬧氣氛。
最後決定性的一戰,他們也維持了不敗的神話,勝利了。但是回師途中,艾塞亞卻染上了熱病,當晚就撒手人寰。
「瑪夫斯,這個不好吃。」屬於少年的清亮嗓音喚回他的神智,渥爾這才看清對方的樣子:殘留著稚嫩的俊朗臉龐,頂多隻有十五、六歲年紀,手裡拿的是……嗯?棒棒糖?
然後,從天而降的落雷漂白了他的視野。
食慾盡失地擱下調羹,渥爾撥了撥劉海,趴在櫃檯邊緣。
「對不起,暮,等戰爭結束……不,兩年……三年後,我就帶你逛遍大江南北。」渥爾鄭重地許諾。暮回以發自肺腑的笑容,傷感的心情在目光交匯間沉澱:「嗯。」
不同於扎姆卡特的張揚,暮的沉靜,他是內斂的,透著一股深遠悠長的韻味,是讀書人特有的氣質。
「他聽取的也都是好的意見,像上次殿下跟他說的什麼修正法案的,民眾一致好評啊。」
哇~~~頂級的黑珍珠、黑水晶、黑玉、黑鑽……出手好大方!眾人只覺眼花繚亂,由衷佩服某龍的慷慨。麥先無聲地嘆氣,明白友人是無心送大禮。
「不,我還不是王,所以不需要對全族負責,只要聽從我自己的意願就行,而且我不認為這麼做是給黑龍族抹羞。」
暮抿了抿唇,黑眸有一絲絲的惱怒:「這種行為……其他龍族不會坐視不理的。」渥爾鬆了口氣:「如果是這樣最好,我就是擔心其他龍族不管。聽說你們很潔身自好,不會幹涉同族的選擇。」暮無言以對,垂下眼:「嗯,父親就不會,他會說奧拉陛下活該。」
黑暗歷2547年,歷時三年的戰爭結束,奧斯曼帝國勝利,羅切斯特帝國割讓領土,賠償巨款。
「你還活著嗎?」用樹枝捅捅它,這是野外必要的戒心。
「嗯……暮和我是朋友啦。」渥爾不好意思地拍了拍後腦勺。
他們三人拌嘴期間,其他客人都靜默下來,一臉好奇和崇敬。在非林堡無人不知渥利克·菲爾賽納,他是傭兵界的傳奇;也無人不知他和潘多拉的關係,他們是多年的好友。紫衣麗人生意如此紅火就有這個因素。
不知不覺浸透了水分的空氣停止了流動,就像無形的冰一般,在人們的身旁凝結。
「陛下,如果您還能走,就趕快下去。」站在他左後方的美麗精靈握著複合弓,以細微的手勢扣弦,細長的明眸射出剃刀般銳利的光芒。
三次深呼吸后,他加重了語氣中的力度,很丟臉地給自己壯膽。
「剛剛我好像看到祖爺爺墳前有個人,還在哭。」
不過相比過去,人和龍偶爾的交流友好了許多,一方面是有了共同的敵人,另一方面是拜龍學家的出現。因為法師的地位急轉直下,不少倖存者轉而投向純學術的領域。知識終究能贏得尊重,當野蠻的屠殺和迫害結束后,人們還是不得不求助於這些睿智的博學者,儘管多數人對魔法的偏見依然根深蒂固。
扎姆卡特不情不願地踱過來,瑪夫斯代替他行了個注目禮:「你好,人類的皇帝。」
從非林堡搭船出發,穿越達爾邦內海,在恩魯爾港停泊補給,再經由斯帕斯內海抵達奧斯曼帝國的邊境,這是渥爾安排的路線。也是費時最短,安全性最高的路線。對扎姆卡特而言,卻是一條地獄之路。
潘多拉若有所思地掃視友人,一邊製作甜點。
那很麻煩啊。暮暗嘆,實在厭倦了和自己沒日沒夜地爭鬥。
他懷裡抱著一顆蛋形的藍寶石,散發出瑰麗的藍光,旁邊還有兩根染血的長角。瞥眼間,渥爾低呼:「雙角獅鷲的角!?」
不知過了多久,渥爾迷迷糊糊恢復了一點意識,這才依稀感覺出抱著他的是屬於成年人的手臂,撐開沉重的眼皮,對上一張陌生又似曾相識的臉龐。
黑暗歷2543年,克薩王國主動併入奧斯曼帝國版圖,成為其附屬公國。
雖然兩人沒有實際來往過,但透過去世的艾塞亞,也算是神交已久。這對師兄弟的糾葛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從一開始的良性競爭到後來年長一方不甘心的追逐,一直持續到今天,還沒劃下休止符,路瑪·艾魯迪恩的執念不可謂不深。渥爾還曾經打趣說你師兄是不是愛上你了,換來艾塞亞暴走的法術攻擊,之後食欲不振,連著好幾天失眠。
潘多拉掩嘴嬌笑:「是嗎?可是我覺得這樣子的你,真的好像一隻鬧彆扭的小狗啊。」
以為他會說「幸會」,或者「很榮幸見到您」之類的扎姆卡特揚了揚眉,稍微有了點興趣。
眼裡有滾燙的液體流出來,像什麼東西從心裏解放了,奔涌而出。
這個距離,無論魔法還是弓箭,人類都無法達到,然而龍例外。
那個不知足的王八蛋!如果他娶到這麼有氣質的大美人,早就收心待在家裡,從早到晚寵老婆了!他居然還跑出去拈花惹草!不可原諒!
和許多傳奇故事里描述的一樣,他從一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變成揚名大陸的英雄、光榮的劍聖、大國的皇帝。幫助他的千千萬萬人里,艾塞亞·迪蘭最功不可沒。
小怪物動了動,睜開一雙黑如夜色的眼眸。
扎姆卡特倚著船舷冷眼旁觀,依然認為和人類親密交往是墮落行徑,心底卻覺得:這兩個站在一起,有一種異樣的和諧。
「喂!」
「法赫姆!!」渥爾大叫,轉頭下令,「卡雅,給我加護圈!」
要說這個年輕傑出的皇帝有什麼缺點,那就是這一點了!他太講太講義氣,又保留著當傭兵時的習慣。和長官一聲令下,士兵就得衝鋒的正規軍不同,傭兵是上司沖在前面,部下才會跟上。於是一見情況不對,他就沖了。過去有身為參謀的艾塞亞坐鎮後方,運籌帷幄,問題才沒暴露出來。現在每個人都深刻感受到嚴重性,發誓一定要糾正皇帝陛下的毛病!
「媽媽!媽媽!」清脆的叫聲打破了他的好心情,有著幼獅的身軀、雛鷹的翅膀、和女嬰般可愛臉蛋的小傢伙圍著他轉悠。渥爾用趕蒼蠅的手勢道:「去去,纏你爸爸去。」
「嗯,父親提過她,奧拉陛下比現任的菲安陛下強,但是她拋棄龍族的驕傲和人類生育後代,讓我們高貴的血統混進人類的卑賤之血,罪大惡極。」
※※※
盜匪哇哇痛呼著甩手,小傢伙也真的勇猛,咬斷了他的手骨。然而在她鬆開利齒以前,另一個盜匪已瞄準她的後腦勺揮下斧頭。
朱莉雅那丫頭,我不過是出來散散心,至於這麼狠嗎?渥爾喝著淡酒,很鬱卒。
拉瑞亞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人,有點怕生地藏在渥爾的斗篷里,不時好奇地探頭探腦。而暮更無法適應這樣摩肩接踵的氛圍,繃緊的反射神經使他疲憊不堪,好幾次差點忍不住出手。注意到他的異常,渥爾擔憂地牽起他的手,最後乾脆撩起斗篷包住他,低聲道:「很累嗎?前面有家我朋友開的酒店,去休息一會兒吧?」
「等等,那個方向,是奧拉那老太婆守護的人類國家吧?她最寶貝她的和平了,怎麼會無緣無故襲擊你們?」
衝天的砂石激起震撼的迴響,深深陷入泥土的龍爪使奧斯曼全軍鴉雀無聲,一片窒息的沉默,只有少數人捕捉到在前一秒急轉而上的紅色軌跡。
「哎呀,希望是我多慮吧。」
「嗯,隨時歡迎。」扎姆卡特點點頭。麥先太認真,他一直缺個賭友,這小子看起來獃獃的,很好帶壞。
「不行,你必須自己捕獵。」暮抬眼,冷冷地注視她,「剛剛給你的肉,夠你有力氣獵食了。」小魔獸眨巴眼睛,怏怏應了聲,朝密林里飛去。
「哎哎,殿下,鬼魂這種東西可不是魔法能對付的啊。還有,您之前那些話也不能亂說。」
「對了對了,這送給你。」放回手帕,麥先又掏出一本厚厚的古籍:熏陶的第一步,文化。扎姆卡特嘆服:「你還真是到哪兒都帶著書啊。」
為什麼我會碰上這麼荒唐的事?
這……這樣啊。吐氣聲接連響起,石化的眾人慢慢恢復了血色。
無論如何,這時候也只能賭一賭。
聽到這席對話,老闆和客人不約而同地把驚詫的視線集中在渥爾身上,心想這個英俊的男子竟然是女扮男裝!?
※※※
「這可是特地為你叫的。」
三下振翅。
※※※
「這個形狀是……龍?」
鏈閃電無聲無息地命中了克薩的宮廷法師長,在雙方的驚呼聲中,只見他全身劇烈抽搐,整張臉怪異地扭曲,眼中迸射出難以置信的駭異和震怒,死死瞪著攻擊者。
紅龍族是交際最廣的,分散得也開,在中部的萊卡王國,南部一帶都能找到他們的蹤跡。紅龍的脾氣更不好,但他們有個好擺平的特性——貪財。只要上供買路錢,就不會騷擾。高傲的龍族也不屑詐騙和還價,答應了就不會違背。甚至有某國用一堆玻璃片讓扎姆卡特殿下改道的傳聞,這位龍王之子似乎不識貨。
「或者是獵龍集團。」渥爾咬了咬牙。
「你很難受嗎?」暮從來沒有同齡的朋友,不覺向年齡相近的同族表示友好。扎姆卡特逞強地別過頭:「沒有,我好得很。」
當地官員準備的馬匹被扎姆卡特刻意釋放的龍威嚇得腿軟,在船上焉成一條蟲的王子殿下一上岸就恢復生龍活虎的姿態,發泄憋了數天的悶氣。
小斯芬克司在上空轉了兩圈,焦急地飛下來:「沒看見爸爸!」
「好了,如果你胃口好點的話,去叫瑪夫斯先生起床,我做些容易入口的東西給你們吃,變成龍干可不妙。」
龍妃陛下艷麗一笑:「我看得到她的胸部。」
「自甘墮落。」
「啊,是那個傳說嗎?可是可信度不高啊。據說渥利克陛下是個非常專情的人,終其一生都只有朱莉雅王妃一位皇后。」
於是金髮青年故意蹲著,讓身量不高的小龍輕易撈出縮成一團的斯芬克司。
「呀呼——媽媽,你放心,拉瑞亞會咬斷那頭龍的脖子!」聽得不耐煩的拉瑞亞大聲嚷嚷。渥爾翻了個白眼:「你省省吧,淑女也不該說這麼粗暴的話。」
黑暗歷2544年,北方強國羅切斯特向奧斯曼帝國宣戰。
「暮,龍族都像你和奧拉陛下一樣嗎?」
「以我之血,詛咒。」跟著倒地的路瑪擠出陰狠的咒語,這是他在現世的最後一句話。
奇怪的傢伙。
「是是。」早已習慣的渥爾採取了左耳進右耳出的態度。
龍,還是適合淡泊的人吧。
暮很快喝完熱氣騰騰的蔬菜湯,意猶未盡地遞出空碗。渥爾見狀鬆了口氣,笑道:「好喝嗎?有胃口的話,稍微吃點怎麼樣?潘多拉的手藝很好。」暮夜色的大眼浮現出柔和的神采:「我不是身體不舒服,是不習慣那麼多人。」
「啊——媽媽賴皮!」拉瑞亞抗議地喊著。渥爾只為擺脫了「胸部」而高興。
血紅的長發,血紅的風衣……真是招搖的男人。渥爾不禁感嘆,然而真正吸引他的是那個男子散發出的氣勢,幾乎肉眼可見的輝煌耀眼。
渥爾毫不猶豫地將羽毛筆扔到愛將頭上。
奧拉的智識被連番的打擊喚醒了!
那個聲音中蘊含的熱量和狂氣,使渥爾的背脊泛起冰冷的寒流。
黑暗歷2610年,渥利克·菲爾賽納·福斯去世,享年67歲。
暮深深垂下頭,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表情。渥爾壓抑滿腔失落,笑著抬起他的下頜:「不用沮喪啊,暮,又不是再也見不到面了。我這兩天想了想,覺得是不帶你去帝都比較好。那裡的人際關係太複雜,不適合你。等過幾年穩定了,我就再逃家,帶著你周遊大陸,一起冒險,好不好?」
渥爾目光一凝,宛如一束冷焰的紅色雙手劍再次挾著威猛剛烈的氣勢劈下,一氣就是強悍的三連斬。這次插天而起的透明冰牆阻擋了他,隨著爆裂的脆響,盛開的劍花在碎散的冰粒中湮滅。大塊土石像有自主意識般從地面剝離,飛舞著拼起,再度構成完好無缺的修長頸項和張開血盆大口的頭顱。
「不關你的事!」
安息吧。渥爾吐了口長氣,由衷對友人感到抱歉,希望他別在冥界詛咒他,把這樣一個瘟神趕去和他相會。
看出他絕對不會透露半個字,渥爾輕嘆了口氣:「好吧,你不願說,我也不勉強你。天晚了,快來吃點東西。」
對於他的回答毫不意外的渥爾沒有浪費時間遊說,徑自轉向拉斯:「你先起來,民眾有沒有疏散?」依言站起的拉斯露出羞愧之情:「因為敵人的攻勢過於猛烈,有近三分之一的地區沒來得及撤走。」
歷史悠久的大街上,舉目可見身材纖細、披著各色披風的精靈;來自北方凍土高地、不修邊幅的野蠻人;戴著鐵盔、鬍鬚蓬亂的矮人和活躍于原野、對任何事物都滿懷好奇心的半身人。陳列的貨物從本地的時鮮水果,東部的手工藝品,西部的兵器馬匹到北方的毛織品和酒,琳琅滿目,無奇不有。
霍普躺在地板上,暮和拉瑞亞都不知所蹤。潘多拉大吃一驚,渥爾關上門:「房裡沒有打鬥的痕迹,霍普應該是被一擊放倒,外面的樹上有幾根毛,拉瑞亞肯定是貪玩被抓走。我去隔壁看過,被子攤著,還有點熱,暮大概是聽到動靜,直接去追了。」
「我跟你一起去!」暮將另一隻手抓住他的斗篷,踮起腳尖,「真的變成那樣的話,我在會幫上忙的!」淺綠色的雙眸浮起溫柔的波光,渥爾彎下腰,輕撫他烏亮的鬢髮:「暮,我就是不想牽連到你,才叫你回去的。你插手這件事,黑龍族的立場也會很難堪。」
暮甩干手上的血肉,眼神平靜無瀾,就像剛才的殺戮對他而言不過是每天的例行公事,沒有激起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燈光下,年輕的皇帝笑得當仁不讓,貓一樣的松綠色眼睛愉悅地眯起。
「呃,謝謝。」再次感嘆魔法真是個好東西,渥爾牽起他的小手走向旅館,眼底流轉著思慮的光芒,半晌問道,「暮要不要回家一趟?」
龍王依然沉默,只是用力掙扎著,和她纏鬥的大蛇閃爍著即將崩潰的藍光。
「媽媽?」潘多拉直覺地看向暮,至少他還長得比較秀氣。拉瑞亞撲向掩面嘆息的渥爾:「媽媽是他啦!」
「接著!」把傷員拋給一個軍官,渥爾對飛近的兩龍道,「瑪夫斯先生,如果那隻龍發怒,大家就拜託你了。」卡雅幾乎要一箭射穿他:「陛下!」
黑龍王拉克拉羅斯兇殘暴虐,只能推測他是基因突變生出這樣的兒子。
因此,看到龍妃陛下的渥爾差點下巴掉到地上。
「我是……」
「爸爸是不是不要拉瑞亞了?」拉瑞亞越說越傷心,嚎啕大哭,「也不要媽媽了!」
不屑地嗤鼻,扎姆卡特別過頭,厭惡地睥睨被城衛隊簇擁著匆匆趕來的非林堡總督。
潘多拉是個出色的調酒師,極少人知道,她還是位傑出的鍊金術師,所以調酒對她而言再簡單不過。
「逆鱗!?」眾人傻眼,他們再孤陋寡聞也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
「媽媽……」
渥爾已經拜託暮寄了魔法快遞給幾個心腹,告知返回的大概日期,和對周圍國家的一些外交政策,應該能避免多線作戰的困境,惟獨克薩沒把握,那兩位狂人無法以常理度之。
那是一隻線條優美的動物,黑色的皮毛就像緞子般柔順光澤,溫潤的黑眸呈現出和黑天鵝絨一樣的質感,那暗色中的金瞳恍若日食,美得令人一見難忘。
小斯芬克司瞅著母親:「我不用去?」渥爾放棄地撫摸它褐黃色的毛髮:「是是,吃飽就去睡吧。」
「話說回來,她應該不是獅鷲吧,到底是什麼?」
突然,罩子劇烈震動了一下,他立刻睜開眼,鑲嵌著金色橄欖形瞳仁的黑眸劃過銳利的弧光,反射性地加強結界,然後放鬆下來,打了個哈欠,準備繼續睡。
擔心暮和拉瑞亞暈船,渥爾特地準備了暈船藥,結果那兩個精力充沛,扎姆卡特和瑪夫斯倒奄奄一息。人類的葯對龍族也幾乎無效,把半個月的量一次吃完后,兩龍就開始狂吐生涯。
烏雲上方,聽到主君指示的法赫姆啐了一聲,抽出負在身後的精金戰斧,吼出煽動性十足的宣言:「把那頭土龍剁成渣子!」
陽光順著他淡金的髮絲滑落下來,華麗得猶如精緻的小提琴獨奏曲。
暮不覺露出淡淡的笑意。
一張嘴說不過一群麻雀,瑪蕾爾妮理智地放棄和她們爭辯,再次以銳利的眼神注視那束稚菊。
「晚安媽媽。」
嬰兒張開宛如青金石的碧瞳,正好對上面前的人類男子。
後天?渥爾不解,看出他不願深談,識趣的不追問,換了個話題:「你怎麼會獨自跑來這裏殺……咳,魔獸?我以前從沒聽說這個森林有龍。」
「和父親說的不同。」
如甲胃般的純黑色鱗片,在月下泛出冰冷的金屬光澤,有著銳利稜角的巨大翅膀不耐煩地扇動,帶起陣陣腥風,長長的頸項是一種黑得發紫的顏色,高高昂起的頭上,一隻頎長的尖角直指天空,細長的雙眼射出嗜血的光芒。
「好酸!」
「是我,父親。」雖然被陷害,暮還是一副沒感覺的模樣。拉克拉羅斯危險地眯起眼,認出這個有著獨特氣質的兒子:「暮?」
都是龍~~~這個國家不會被龍詛咒了吧!?
「哎呀呀,想哭就哭吧,分離本來就該有點眼淚應景。」
分別的時刻,笑得有些感傷,宛如水面搖曳的月影。
※※※
「他是我的小朋友。」瞪了友人一眼,渥爾彎下腰,關懷地打量同伴,「臉色很差啊,要不要喝杯熱牛奶,然後去睡一覺?」
連公龍也……?眾人駭然拜服。
(完)
「什麼!又逃走了?第幾次了啊?真同情那裡的人。」
集中在背部的創傷並沒有令奧拉感到疼痛,卻重重刺傷了她殘留在龍魄深處的自尊。冰白的凍波再次發威,呼嘯的風刃和冰槍射向四面八方,刺目的連環閃電在這片白蒙蒙的濃霧裡遊走,圍繞住急忙閃躲的矮人們,細密的電絲鑽進鎧甲,麻痹了強壯的肉體,剛剛聚集的隊型很快潰散,及時升空的矮人指揮也在連續的魔法轟炸下險象環生。
「唔唔唔……」
偌大的戰場上幾乎沒有半寸完好的土地,到處是崩解的碎石、爆炸的焦痕和雷擊產生的深坑,數以萬計的碎冰反射出幽幽藍光,融化的積雪匯聚成湖泊和小溪。吹拂而過的風令皮膚感到陣陣刺痛,星星點點的金色火屑散布在空中,清晰地描繪出殺戮后的餘燼。
「我們也不知道,之前這頭龍都是突然出現。」
再然後,他登基了……
「這句話的意思是,他吐得快死掉了,只是不好意思承認。」
「自尊是對我們而言最重要的東西,如果有超越這之上的感情,那就會付出吧。」暮一邊思索一邊回答。渥爾失笑:真是簡單明了的推論。
「不可以嗎?這薔薇色的小臉,柔軟的頭髮,還有軟綿綿的小身體,一切一切都是這麼讓人喜愛啊~~~」越說越激動,索琳娜加重手勁不住磨蹭。幸好暮是龍,不然已經被她抱得窒息了。
「當、當然啦。」難得被養母親昵對待,周圍又有一堆人圍觀,扎姆卡特多少有點局促,叉腰道,「別跟那老混蛋慪氣了,他不要你我還要你,何況你睬他,當他是路邊的爛草,一腳踢開,再找好伴侶好了。」
「暮,出來!」
※※※
「嗯嗯。」瞥見一旁的兩具屍體,拉瑞亞雙眼放光,「媽媽打倒的?我可以吃嗎?」渥爾抹汗:「呃……吃人不是好習慣,回去讓潘多拉煮熟肉給你吃——暮,我們……暮!?」轉頭不見同伴,他驚訝地站起來。
「……暮?」不確定的呼喚。
「是嗎?當龍可真方便——等等,你是龍嗎?」
「嗯嗯,再過去是尼曼,往東是利比斯——以我個人的意見,還是利比斯比較合胃口,美麗的非林堡啊。」
又是龍!今天是龍族紛紛到訪的日子嗎?幾個負責瞭望的士兵急忙通報上級,隨即為跳下龍背的身影瞪大眼。
相比扎姆卡特,暮的長相就偏柔弱,沉靜的氣質和他的張揚也截然相反。
之所以說它奇怪,是因為它居然有八個頭!渥爾也算見多識廣,卻從來沒看過也沒聽過這樣的生物。
潘多拉漂亮的銀藍色眸子睜大了:「真想不到你會說出這種話,渥爾!你是說那孩子是你的救贖嗎?」
「可不是。」渥爾莞爾,浮起感興趣的神情,「龍族又是怎麼樣的呢,暮?有沒有我們五花八門?」
無法目視的雪亮空白炸裂開來,瘋狂的能量因子發生了劇烈的碰撞,爆炸引起的狂風不分敵我地掃開了一切,宛如實體化的怒氣!
這一刻,渥爾真想用路瑪為範本教導貪花好色的血龍王陛下,被拋棄的女人有可能變成怎樣恐怖的存在。沒錯,他就是覺得路瑪像被艾塞亞拋棄的女人,哪怕事實不是如此。
「克薩……」暮依稀覺得這個詞有點耳熟。渥爾意味深長地笑了:「你也聽過?白龍族的前王奧拉陛下死了,她是克薩的守護神,臨死也惦記著她的人類子孫,叫國王在她斷氣前把她的龍魄取出,製作成心臟石另外存放,軀體就會保持生前的魔力,成為強大的不死戰士。」
暮聽話地撤去防護罩,輕巧落地。換作其他六個分身這樣命令,他不會理會,但是眼前這個例外。晨自認是真正的「巴哈姆斯」,而他們全是他分裂出去的人格,所以非常重視自己的權威,如果對方不服從,不打到兩敗俱傷決不罷休,他可不想做這種無謂之爭。
城牆上的人們也沒有被恐懼壓垮,卡雅連射兩箭奪去敵人的視力;法師團合力施放反魔力結界;祭司們齊聲詠唱著祈禱詞,架起薄金色的堅固屏障。
暮跳了出去,在中途變回有著八頸的異形之龍,揮舞雙翼飛上青空,背著青年脫離龍息所能涵蓋的範圍。
哦哦,夜明珠,這才是他真心送給暮的寶物吧。渥爾莞爾,摸摸暮的頭,示意他再次向扎姆卡特和麥先表達謝意。
那慈愛的聲音中包含的深情和期許使年輕的龍王之子軟化了神情,默然片刻,不好意思地轉開眼。
暮和拉瑞亞目露驚訝。渥爾也很意外,他不是第一次偷跑,總督對此深有默契,不會來打擾他,今天是吹什麼風?
突然,分得出人類的長相。
渥爾的話在腦中清晰浮現,人類有人類的規矩,他是否應該遵循?
※※※
「哦,我親愛的渥爾。」身材肥胖的總督大步上前,笑著抱住他。渥爾壓抑反胃感回應他過於熱情的迎接,也端上得體的社交笑容:「兩年不見了,葛雷,你還是這麼容光煥發,精神飽滿。」
金髮青年有些昏眩地揉了揉額角,剛才喝得太凶了,那幫小子捉弄暮和拉瑞亞,他只得全部擋掉,饒是酒量大也吃不消。
因為已不存在器官,全部靠龍魄發動純魔力噴吐,反衝力使奧拉自己也后移了數米,有力的爪子在地表犁出好幾道深壑。沒有給兩個後輩喘息的機會,一大群冰鷲朝著凍僵的扎姆卡特襲去,一道雄渾的亮藍色雷霆則將暮生生擊落!
「說……說是為了我馬上要到的發情期,實際演示一番,免……免得讓女方笑話。」老實木訥的銀龍殿下已經從頭紅到腳,僵得跟雕像沒兩樣。戳戳他,搞不好還會有咚咚的聲音。
精靈反射性地照做,隨即會意地變了臉色。
拜聽了另一個版本的離家出走,渥爾訝道:「您的意思是,如妃在我國?」
足以開山斷石的一斬在龍王的腦後撕出一條長長的傷口,鋸齒狀的刃口深深咬進岩石肌膚。看到上司玩命的舉動,其他戰士也發動了掩護攻擊,幾十把擲斧挾裹著騰騰殺氣,炸出一朵朵塵雲。
「多麼可愛的孩子啊~」
無冕之王抬頭瞄了眼被洗得晶瑩剔透的樹葉,對義父綻開溫暖的笑靨。
瑪夫斯苦笑著勸解他脾氣暴躁的小主人:「別這樣,殿下,照平常情況我們是大可以威脅人類,但這次我們是要藉助他們的力量找到如妃,秘密帶回她,免得把事情鬧大——你也不想紅龍族顏面掃地吧?」
感應到龍身危險的暮退了一步,但退得還不夠快,被緊緊摟住印下暴雨般的親吻。渥爾嘆氣:「索琳娜,你這個喜歡可愛東西的毛病還沒改?」真奇怪,龍妃陛下並不可愛啊,怎麼會對她的胃?
……我就是擔心這一點啊。瑪蕾爾妮無奈地看向遠方:連她這個妹妹都能在國策上影響他,將來還得了。
「嗚~~知道了啦。」渥爾乖乖問一旁負責他人身安全的高階法師討了塊風魔晶,放到嘴邊,「喂,酒桶,聽得見嗎?卡雅會掩護你,再投一次,這次集中攻擊頸部,別砍翅膀了,那頭龍好像飛不起來。」
「拉瑞亞不要喝這個白白的東西!」
「……我不知道。」
凍白色的寒霧撕開大氣,席捲了廣闊的空間,拖曳著光尾的擲斧石沉大海,勇猛的矮人們彷彿被暴風鼓盪的樹葉,在這波怒濤似的狂瀾中支離破碎。隱藏在白霧中的冰片四下亂射,將金屬鎧甲連同肉體一併撕碎,濃重的血腥味瀰漫開來。
某個不幸榮升為母親的青年無奈地翻找包裹,無論如何,飯還是要吃的,何況他身邊多了兩張嘴巴。
「好漂亮的眼睛,幫我抓住它。」
「閉嘴!你們倆都沒資格!渥爾快回來,笨酒桶就去死吧!」
「陛、陛下!」
「為什麼沒人要拉瑞亞!?」
「等雨停了一起去喝一杯吧?」
兩人驀地駐足,小巷的盡頭,不知何時多出一個幼小的身影。
輪流嘗了一遍,扎姆卡特選擇最甜的草莓糖丟進嘴裏,歪著頭打量他,凌厲的紅眸微微軟化。
以為他答應了,晨更加得意,氣勢洶洶地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你知道嗎?」
還有一個精靈神射手也敢用命令口吻訓斥主君:「陛下,請別大呼小叫,引起敵人注意。」
「一會兒跟我回去,也好讓他安心。」
扎姆卡特一窒,挫敗地低吼:「我真搞不懂!不就是被老混蛋拋棄嘛,至於發這麼大的火嗎?全天下都知道那萬年發情龍換對象像換抹布,她也忍了那麼多年了,為什麼突然想不開?」
順應他的要求,潘多拉進廚房端菜。
想了想,渥爾從兜里掏出兩粒包裝精美的糖果,遞給他。
「哭?」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暮一邊搖頭一邊複述,「眼淚是軟弱的象徵。」
「她這樣成不了強者。」暮抬頭看著打起瞌睡的斯芬克司。渥爾奇道:「為什麼一定要成為強者?她有這個意願再說吧?」
「那傢伙是不是變態啊!?」扎姆卡特也打了個寒戰。其他人已然是冷汗涔涔,向神明祈禱庇佑。
氣溫已降到零下,伴隨著冷風尖利的咆哮,紛飛的雪花狂亂地飄舞,堅硬的冰雹逼得矮人們不得不後退,抗寒結界和炎之力形成的半球形帷幕將肆虐的暴風雪擋在了外面,但情況明顯不容樂觀。
「拉瑞亞……」黑龍的化身有些手忙腳亂地接住她,朝急步走來的金髮青年投以欣喜的目光,「渥爾。」
接到信號,事先埋伏于雲層間的矮人戰士騎著獅鷲發起強有力的衝擊。
「嗯。」
渥爾從手臂下狠狠瞪視她,決定不跟女人一般見識,起身往樓上跑,半途折回來,拿起吃剩的晚飯——浪費是糧食大敵。
「啊啊,別生氣。」渥爾安撫地摸摸她的小腦袋,接過白魚掂了掂斤兩,「好大一條,我的小公主真是天生的勇士。」拉瑞亞驕傲地揚起頭:「那當然!」
「煩死了!所以我不是還待在這裏嗎!雖然我實在不認為那是龍!」
「後頸!龍魄在後頸的位置!」扎姆卡特指著遠處還在克薩軍陣地里徘徊的前王,滿臉難以抑制的憤怒,「快乾掉她!你們不行我來!該死的這樣太難看了,簡直是無法容忍的侮辱!」
叫不回主君,卡雅只有儘力幫他加持防禦法術。法赫姆罵罵咧咧地指揮麾下的戰士組成傘形陣,投出剩餘的擲斧,分散敵人的注意,掩護渥爾進入背後的空隙。
一盆冷水澆下,扎姆卡特的胸口激烈起伏,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瑪夫斯如釋重負,緩緩鬆開手,安撫地拍了拍:「其實您何必氣成這樣,如妃又不是您的生母。」
砰!商店的門打開,拉瑞亞拍打著小翅膀飛了出來:「媽媽,我們買好了!」暮抱著滿懷糕餅糖果,朝他微微一笑,隨即看向扎姆卡特,溫潤的黑瞳流露出純粹的好奇。
「……」血龍殿下明顯捨不得,但不給又下不了台,苦思良久,當渥爾都要說「算了」時,他像想到什麼好辦法似的擊了下掌,打開自己的次元空間,吊在上面又找了半天,扔出好幾件黑漆漆,看似不起眼的珠寶。
「開什麼玩笑!就算被老混蛋拋棄,你也不能自暴自棄到這種程度啊!」
渥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個時候他沒有哭,這一刻卻難以抑制這名為眼淚的軟弱象徵。
在場的將兵一致敬禮,然後如夢初醒地,朝縮在最後面的拉斯投以憤怒的指責目光。
發現暮對生人抱有極強的警戒,渥爾建議他給自己設個結界,免得像昨天那樣難受。
其他客人看得目瞪口呆:她竟然摸皇帝的腦袋!
他們是鄰居,一起幹壞事的搭檔,立志並肩闖蕩的好兄弟。艾塞亞想當法師,他從小就是個聰明的傢伙,是渥爾把私房錢給他,鼓勵他跟隨那個活像神棍的老法師離開,隔天被艾塞亞的父母追殺,因為法師是個受詛咒的職業。
感到不同尋常的氣氛,龍和人不約而同地警戒了起來。
因為事態的荒謬發展失神了好一陣,扎姆卡特一口氣爆發出來。
「不可思議啊,明明是龍,怎麼會這麼美呢?」稍稍冷靜下來的索琳娜放開懷裡的孩子,仔細端詳,發出由衷的感嘆,「弗蘭蒂亞是,那個倔強小鬼也是。」
「朱莉雅會吃醋哦。」
步行了兩天,他們撞見急馳而來的一小隊人馬,為首像是隊長的男子匆匆下馬,單膝跪地發出急迫的請求:「陛下、皇帝陛下,前面危險,請趕快隨我等退到後方!」
「這樣啊。」單純的龍鬱氣大消。
「嗄?」渥爾一怔,隨即會意地擺手,「放心放心,我沒有惡意,嗯……你需要治療嗎?」說著,他綻開友好的笑容。不管是不是龍,既然能和人勾通,當然用語言進行交涉。
「拉瑞亞,回來!」
大概也對自己的毛病深有體會,麥先接受了他的好意,將龍魄塞進左袖,又從裏面抽出一塊潔白的手絹。眾人稀奇不已,有識之士看出那是個空間袋。
麥先乾咳著壓下羞澀,奇道:「你幹嘛發火?凱爾塞亞特陛下又不是作弄我,是為我著想,他真是一位非常體貼的長輩。」扎姆卡特差點暈過去:「只有你會這麼以為~~~」
幼龍和成龍的殘酷實力差在這一刻顯現出來,雖然扎姆卡特已接近成年,但畢竟還沒跨過千年的關口。反倒是繼承了古代龍血統的暮,差距要小得多。
※※※
「……」
想到就切齒,糾正了好幾次,這頭小魔獸全當成耳邊風。雖然稱謂不是重點,但他一個大男人被叫成媽媽,實在丟臉啊!
「這麼自私的理由,你好意思說出來。」好歹是國與國之間的戰爭,高尚點行不行?雖然這種坦率的態度很令人佩服啦。
「原來如此。」潘多拉咯咯輕笑,「他是你的黑色獨角獸。」
視野一片猩紅,耳邊只能聽見劇烈的喘息聲,依稀夾雜著母親壓抑的啜泣和同族的竊語,暮傷痕纍纍地趴在地上,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被打得吐出來。
※※※
※※※
她是個身形可愛的淑女,戴著深紅小罩帽,彷彿月光結晶的奇異白髮從帽檐下傾瀉而出,身穿有蕾絲花邊的厚重長裙,走動間露出厚跟的小牛皮靴,步履輕盈地踏過濕滑的石板道,像一道穿梭森林的清風。
一陣細微的啼哭聲打斷了他的後半句話。
不必問就知道這種鬼話是誰說的,渥爾也不發表自己的見解,只是聳了聳肩。
笑容一轉為為難的表情,暮局促地別開眼,選擇沉默。
變生肘腋,布包從鬆脫的手中掉落,滾出一隻色澤質感像石頭的異物,沒有彈起,直接沒入土中。
「你認為我會自暴自棄變成同性戀?」如妃反問。扎姆卡特一窒:「但……但是……」
「?」渥爾蹙起眉,凝神觀察他秀美的小臉,依然恬淡的笑靨,使他的心也寧靜下來,深處卻涌動著難以形容的不安。
黃金般的秀髮在豐滿的胸前形成自然的波浪,如山澗清澈凜冽的水色眼眸,令人屏息的美貌,蘊含著強烈的意志和懾人的魄力,雪白的騎士裝外套著銀色的鎖子甲,同樣是白色的絲織斗篷在肩部用徽章別起。
同一時刻,扎姆卡特也擺脫了瑪夫斯的阻攔,飛到空中。
「歷代克薩國王多少有遺傳到白龍熱愛和平的天性,當今的這位卻例外。他是個外表安分,實際征服欲強烈的人。就算他沒有野心,身為國王,被一位太上皇壓了那麼多年,也是會有怨氣的,何況他身邊還有一個等同催化劑的存在,恐怕會用奧拉陛下的力量為非作歹。」
「最可憐的是大祭司,據說這次真的抓狂了,在通緝榜上懸賞五萬金幣,死了的還加一成,擺明了要皇帝受不了追殺,自己乖乖回去。」
這群力量強大的神秘生物肆意殺戮,掀起腥風血雨,放養恐怖的魔獸,各種土生土長的怪物也不明原因地大量繁殖,剛剛建立的政權全部崩塌,艾斯嘉大陸因此進入曠日持久的戰亂。如今一晃百年過去,局勢還沒穩定下來。
「我還不想這麼快被逮到。」渥爾煩惱地撩了撩劉海,喝了口咖啡,綠眸漸漸褪去焦躁,顯出堅定的決心,「我有種感覺,他會回來。」
事態很諷刺,那個凝聚了他的夢想、鮮血、歡樂和傷痛的國家已經成為他第二個家,但它畢竟不是他真正的故鄉——他成了一個外國的皇帝,連衣錦還鄉也做不到,總不見得開著大軍回來。
是繼續守護那裡的百姓?這樣半吊子的心態,能行嗎?
從他帽子里飛出來的小魔獸,和他身旁的黑髮男孩是什麼來路?
「差勁!!!太差勁了!!!!」
「聽見沒,酒桶,要快狠准,不能在三秒內解決,你就等著大夥跟你陪葬吧。」
閃耀的金色花朵在龍的後頸上綻開,聖鬥氣從傷口噴涌而出,燒灼著由詛咒和土石構築的軀殼。逆鱗被觸使龍王陷入狂亂狀態,從龍魄傳來的真切刺痛也讓她第一次發出痛苦的哀號。
一臉不爽抱胸倚牆的扎姆卡特印證了渥爾的猜測,不過他還是不明白為何對方會等他,難道那位王妃陛下跑到他家去了?
「死老太婆。」被強制變身的扎姆卡特在他懷裡喃喃咒罵,「死鳥。」
「活著!他們還活著!」不知誰發了聲喊,驅散了籠罩的絕望。已經摩拳擦掌要為友人報仇的法赫姆忍不住發出令眾人深切共鳴的謾罵:「他媽的!渥利克·菲爾賽納,你再逞英雄嚇人,我就用我這把斧頭把你的腦袋劈開來!」
拉瑞亞在被鬆綁時就醒了,撲扇著小翅膀撲進渥爾懷裡,委屈地抽抽搭搭,「人家好痛。」
「什麼呀,卡雅,你特地逼我換上這套不方便的衣服,不就是為了鼓舞大家。還沒起到效果就要我走,太浪費你的努力了。」嘴上說著輕鬆的話,渥爾卻繃緊了心弦,謹慎地關注敵人每個微小的動作,「而且,你怎麼不告訴我路瑪是用那顆心臟石喚出龍?那我就不會犯那種低級錯誤了。」
瞬息間判斷出攻擊已經來不及,渥爾當機立斷地撲向對方。默契地領會他的意思,漆黑的眼眸閃過銳利的弧光。
不過渥爾確定它無害,這小東西傷得非常重,只剩半口氣在那裡喘,新舊傷痕交錯在黑色的表皮上,血肉都往外翻,看得出是銳利的爪子造成的傷口。
厚實的防水靴,旅行者常用的灰白色斗篷,斜斜在肩部扣起,金色的流蘇優雅地垂落下來。胸口造型精美的水晶鏈墜流轉著黃金沙,在黎明的微弱晨光里靜靜綻放出美麗的光輝。
記憶里,那個人類青年有著一頭淡如月光的金髮,貓眼石似的淺綠眸子,眯著眼笑的樣子像個大頑童。
「我控制不住。」暮望著他,實話實說,「只是擺出攻擊態勢還好,一旦釋放出殺氣,我會無意識地攻擊周圍所有動的生物,直到把他們統統殺死。」
「紅杏出牆嗎?那隻會讓他感到沒面子,不會意識到自己的殘忍,因為他沒有真正喜歡的人,這種做法也是對自身的侮辱。」如妃將手放在養子肩上,笑靨如盛放的紅玫瑰,「你父親有讓人喜愛的特質,我們才會愛上他,而且愛情是會連缺點也一併包容的。薩克,你還沒戀愛,所以你不明白。等你碰到你的那個人,你就會懂了。」
瑪夫斯倒抽一口涼氣:「巴哈姆斯殿下!」扎姆卡特也詫異地睜大眼:「那就是拉克拉羅斯的兒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強嘛。」
吃著香噴噴的烤魚,暮有些不知所措。
冰冷的石碑前,屹立了一夜的黑衣青年一動不動,白皙秀美的側面上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不是被拋棄,是——」瑪夫斯遲疑了一下,才小聲道,「如妃是王的正妃,您的養母,所以王雖然不再寵幸她,也是不會拋棄她的,只是她的醋勁實在大了點……」
「……晨?」打量了一會兒,他遲疑地喚道。晨又是一腳踹在罩子上,罵道:「廢話!出來,懶蟲!」
「不可以這麼無禮哦,薩克,索琳娜是我重要的好朋友。在酒館里一起喝酒,訴說對男人的感想,發覺意外的投契,就這樣成為意氣相投的朋友。我啊,還考慮對你爸爸感情再淡些以後,就選擇索琳娜做我的伴侶。」
走出烏煙瘴氣的酒館,只見夕陽斜掛,蜿蜒的街燈已經燃起,整個城市籠罩在淡淡的橘黃色里,家家戶戶的煙囪開始冒煙,烤麵包和玉米濃湯的香味令人感到十分溫暖。
依稀感到懷裡的男孩似乎點了點頭,他沒有再尋求進一步的保證。
突然,他跳起來:「不行!你不能對他有好感!不然他哪天也會把你吃干抹凈!到時連你老爸也救不了你!」
※※※
「但是她叫我們爸爸媽媽。」
扎姆卡特從客房奔出來,連掉落的金幣也顧不得撿,可見他剛才是在房間里數錢。
「但是……」
若非麥先拜託在前,他很難拒絕這個誘惑。
「最後告誡你,停止!不然也休怪我們不客氣!」
「媽媽媽媽!」
何況他們的對手還是曾經位列三首龍之最的前銀龍王。
「你好,麥先殿下,我是渥利克·菲爾賽納·福斯,奧斯曼帝國的皇帝。」看出他的窘迫,渥爾不卑不亢地開口,感嘆有幸親眼目睹三位未來的龍王。
然而事實是:龍王不閃不避,吐出一個模糊的音節,那威力無匹的能量就在她面前化為一陣柔和的清風,城頭上的人們看得目瞪口呆。
「服從。」暮不假思索地道,「所有的龍都必須服從王,戰鬥是我們的生命。」渥爾咋了咋舌:「聽起來好單一。」暮頓了頓,道:「黑龍族是這樣,其他族我不清楚。凱爾塞亞特陛下好像就很懂得享樂,父親因此特別痛恨他,無法接受他那個樣子還能屢屢打贏他。」
比這更聳人聽聞的事渥爾也不是沒聽過,但他還是沉默了好一會兒。
暮再次愣了愣,從小被灌輸一定要成為龍族的最強者,他從沒思考過為什麼。
頂著劇烈的風壓,倔強的矮人首領無視刺骨的寒意,指揮坐騎朝記憶中的方向衝去,分辨出目標后縱身一跳,用盡全身的力氣揮下戰斧,鈍重的聲響震痛鼓膜。
「這怎麼估,看老大把它活的賣還是死的賣。斯芬克司的心和肝臟都可以做葯,血和肉吃了能延年益壽,那些闊老不灑金子才怪。這種返祖的獅鷲,說不定還會有法師私下買回去研究。總之等各方接頭,掂量個最大的價錢脫手。」
「謝謝!」暮開心地道謝,笑顏如春花綻放。
※※※
和登基典禮時相同的裝束,整個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那時的他帶著掩不住的迷惘,和失去了最重要的半身的孤獨。而此刻,他淺綠色的雙眼又浮現出少年般的驕傲和衝動,就像鷹一樣從無與倫比的高度俯視自己親手建立的帝國,再次煥發出奇異的魅力,就是這樣的魅力讓他的部下和士兵在漫長的征戰歲月里緊緊跟隨他。
「路瑪。」渥爾的眼神浮起懷念和少許無力,望著屹立在克薩軍陣前,身穿紫黑色法師袍的年輕男子。
「什麼意思?」暮和拉瑞亞異口同聲。
被這句話觸動,剎時千年的生離死別,悲傷寂寞湧上心頭,滿含深情的眼眸冷卻成悠遠的蒼涼。
「呃,真是威風凜凜的龍。」渥爾不合時宜的讚美沐浴了部下們歇斯底里的瞪視——他們的主君有時實在太沒神經了!
「是事實么。」
但是內心深處,他不得不害怕,晨他們沒有他的軟弱,會怎麼對待渥爾和拉瑞亞?
他嘶啞地叫著,用手肘撐起身體爬向還在間歇吐血的小龍,一個鎮靜的清亮童音直接在他腦中響起:「沒事,快把劍放進我的血里。」
冰蛇終於哀鳴著碎成飛散的晶瑩顆粒,以前銀龍王為中心,空氣收縮了一下,像一隻巨大的心臟突然被捏緊又放開,濃縮的冰之力達到極限,猛地爆發出來,空間在一剎那被扭曲,巨大的音爆碾壓著早已傷痕纍纍的大地,將一切染成蒼茫的白。
兩個路痴?還不知會飄到哪裡去,難怪磨蹭到打完才來。扎姆卡特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用腳打拍子:「閉嘴!你們到白銀之谷再把他踢過來好了!」
「渥利克陛下深愛朱莉雅王妃,忠實於她,這有更多人證實。」侍女們半步不讓,比起凄美的愛情故事,她們更嚮往一夫一妻的完美婚姻。
被雨濡濕的淡金髮絲搖晃了一下,漾開點點水珠,宛如月亮的碎片。
「是。」為主君記得自己小小高興了一下,拉斯肅容正色,抬起滿是薄汗的臉龐,「目前我們在逐風城一帶布防,情勢非常危急。正如您事先警告的,敵人從戰場召喚出了巨大的龍。箭和槍之類的武器對它完全沒用,石塊和弩箭也不能打擊到它,城牆被它撞了兩下就垮了,它還能使用像沙暴和冰風一樣的魔法。很遺憾,我們根本擋不住。幸好有法師團掩護,損失不大。」
「風翼騎士團和紅焰軍團已經到了,蒼冰和朱莉雅大祭司率領的近衛軍預定在後天抵達。血獅軍團還沒動,他們沒接到您的命令是不會動的。」
暮和拉瑞亞興奮地進了糖果店,渥爾不好意思地站在外頭,等他們選好了再進去付帳。
「暮……暮?暮!」
一擊,灼熱的衝擊波就被吞噬,融化成毫無威脅力的水氣;第二下,銀白色的洶湧激流像打碎在礁石上的駭浪,四散飛濺。
一場不期而至的雨紛紛揚揚地將整個帝都籠進煙波浩淼的氤氳中。雖已是五月,這場由傍晚時分越下越大的春雨,卻彷彿一下子把天氣帶回暮秋,迎面刮來的沁涼冷風使人直打哆嗦。
暮開口想說什麼,被渥爾眼明手快地按住:「哎呀呀,拉瑞亞只要能養活自己就行了,沒必要去挑戰那些比她強大的對手。就算碰到強敵,她長了翅膀,還可以逃嘛。」
「呃……卡雅抓狂了。」
「他怎麼和人類混在一起?」瑪夫斯大惑不解。
渥爾比他先一步看出端倪。另一頭,一個經過魔法擴音的男聲朗朗傳遍敵我雙方:「好久不見,渥利克·菲爾賽納·福斯。」
大陸歷315年·奧斯曼帝國·皇家陵園——
渥爾理所當然地問道:「那這種不肖子孫,你們是要把他撕成一條一條,扔到奧拉陛下墓前嗎?」麥先苦笑:「不,因為祖母一定不希望我們這麼做。父親是要他退位讓賢,用餘生懺悔自己的罪行。至於祖母的身體,他也解開咒術,讓她入土為安了。」
「我才不要懂!」越聽越生氣,少年倔強地別過頭。
「哈哈,不懂法術的凡人,真是可悲啊。」路瑪面帶充滿優越感的微笑,徐徐走上前,手裡捧著一個用布包起的卵形物體。早就盯著他的弓箭手和法師不約而同地緊張起來,瞄準他的要害。但是路瑪並沒有失去法師應有的冷靜,停在射程之外。
這孩子很奇怪。拉克拉羅斯有些疑惑,仔細端詳。其他兒子面對他時,都是躍躍欲試中帶著掩不住的恐懼,惟獨他,眼神始終平靜到淡漠,不曾表現出一絲一毫的膽怯,但他分明是最弱的。
「……」
「你們好,我是渥利克·菲爾賽納。」頓了頓,渥爾微笑,「又見面了。」
「我給他熬碗熱湯吧。」潘多拉一眼就喜歡上這個白凈可愛的孩子,「你還是喝【冰虹】?那位小淑女呢?」
反正,是超越愛情之上的友誼嘛。
「那是——」扎姆卡特輕盈地跳上城垛,皺著眉觀察溝渠縱橫交錯,呈現出異樣圖案的地面,「土元素的流向不正常。」
「她想一口氣殺掉我們!」瑪夫斯首先喊破,「應該是禁咒冰雪風暴和吐息一起——」
「那當然,我可不是一般的小卒子。」
濃厚的黑暗氣息撲面而來,範圍擴及整個戰場。伴隨著驚人的震動和轟鳴,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巒衝破了黑色的霧氣,高度甚至超過逐風城最高的塔,蠕動著構成異態的軀體,彷彿怪獸般狂躁地嘶吼擺動。克薩軍的陣形徹底崩潰,不斷有人體慘叫著滾落,混雜著大量的碎石和泥土。
在淡綠色的光圈環繞住身體以前,金髮青年已躍出城牆,胸前閃著青光的墜飾浮起,帶動他往高空飛去,那是已故的宮廷法師長送給他的飛行項鏈。
旅人的守護星——南十字星高懸頭頂,閃爍著明亮的光輝。枝繁葉茂的大樹下,夜風拂過溫暖的篝火,沸騰的湯鍋不停地冒著熱氣,散發出濃郁的食物香味,葡萄酒在鋁瓶中蕩漾著,發出汩汩的輕響。
「斯芬克司。」手裡的肉被「女兒」咬掉一大口,暮也不動怒,平板地敘述,「我們都叫斯芬克司,遠古的獅鷲就長這樣,父親說它們的血統稀薄了,越來越弱。」
「大家沒事吧?」
「這樣啊,正好我要回去,扎姆卡特殿下和瑪夫斯先生就一道來吧。」
「我失去了渥爾,也失去了瑪蒂。」
「……哈哈哈,僥倖,僥倖。」一手握劍,另一隻手抱著變回人身的暮停在半空,渥爾多少也有些后怕,氣息不穩地笑道,「不過你好像沒資格說我。」
「殿下,就算不管龍族盟約,龍和龍之間也不能自相殘殺啊!」瑪夫斯也不好受,但還是竭力安撫著小主人。
暮毫無預兆地舉起右手,白皙的指尖竄出蛛絲一般的藍色長線,瞬間凝聚成一顆致命的電球。
「你為什麼和人類締結契約?還是柔弱的雌性,她打贏你了?我幫你打回來,然後你們就可以拆夥了。」
拉瑞亞冷不防抱起渥爾的酒杯,被一把抄回:「不許喝!你還未成年!」
「別再瞪可憐的拉斯了,目前戰況如何?」掛著沒神經的笑容,渥爾轉向城外,沒有看到想象中的巨龍,愣了愣。
沒有發現他的異樣,聽到部下們焦切呼喊的渥爾扶著他的肩膀坐起來,笑著大幅揮手。
「法赫姆呢?叫他們從上面攻擊。」
歇業的旅館大廳里,渥爾抱著哭累睡著的拉瑞亞坐著。潘多拉將一杯熱咖啡放在他的左手邊,帶著些許不解道:「你這樣乾等不是辦法,我的人已經確定他不在非林堡了。你繼續磨蹭下去,朱莉雅他們馬上就會接到消息殺過來,雖然我是贊成你跟她回奧斯曼。」
「饒了我吧,潘多拉。」渥爾苦笑。
艾塞亞用死亡解脫了,可是他還沒有。
轟!扎姆卡特全身燃起熊熊怒焰,彷彿實質的殺氣澎湃肆揚,周圍的人們驚嚇地四散奔逃。
如妃沉默了一會兒:「不,我還愛他,只是我想通了。放開他,也放開我自己。」
「嗚……」
「寶石?這可要看看貨色,畢竟這頭斯芬克司能賣不少錢。」佩里恬不知恥地跨出一步,猛然投出鎖龍枷,「不夠的話,就用你的身體支付好了!」
黑暗歷,繼魔導歷之後的混亂年代。上個紀元末期的一場魔法風暴引起世界性的大災變,法師的地位一落千丈。眾神好不容易將氣候調節如初,陷入沉睡。他們的信徒在各地巡禮,鼓舞人們重建家園。當大大小小的國家終於出現在廢墟上,一個陌生的種族——魔族,又來了。
他乖乖在法師塔里研習不就行了,幹嘛跑出來呢?
他放棄身體的所有權,換得其他自己決不傷害渥爾和拉瑞亞的承諾,以及半個月的時間。
排山倒海的火焰波貫穿了空間的界限,所過之處雷光舞動,摩擦出震耳欲聾的爆音,血紅色的漣漪向四面八方飛濺開去,在周圍激起陣陣燃著火星的強風。
他們最初依附於小國福斯特,在討逆戰爭中立下大功,升為正式的將領和幕僚長,然後慢慢擴大版圖,血獅傭兵團的旗幟就此成為戰場上最恐怖的象徵。而戰場外,各種陰謀也接踵而來:架空主君、暗殺政敵、拉攏盟友、挑撥敵國……艾塞亞始終堅定地支持他,為他出謀劃策,設計未來藍圖。年少時的熱血漸漸冷卻,他們都變得世故,但艾塞亞就是艾塞亞,渥爾也是渥爾,染血的夢依然耀眼,情誼在戰火中更加深厚。
渥爾一手遮眼,即使如此,眩白的光之洪水也使他閉起的雙目感到難以忍受的灼痛,耳邊是令人頭痛欲裂的刺耳轟鳴,反而形成絕對的寂靜,什麼都聽不到。
「結束了?」有人自問,一臉恍若隔世。這短短几個小時的戰鬥激烈到令人喘不過氣的程度。
「您竟然說優德殿下的頭髮俗氣!」侍女們不依,哇啦哇啦大叫。
「不行啊殿下!」見主人背後展開火焰般的雙翼,瑪夫斯急忙撲抱住他,「我們不是說好了,不把事情鬧大!面子面子,紅龍族的面子!」
逐風城,魔導歷時代一所法師學院的遺址,南側是暮色森林,北方盤踞著宏偉的紅石山脈。由於對魔法的偏見,過去這裏人煙絕跡,只有膽大的冒險家會進去探索。拜他們所賜,許多陷阱、詛咒、守衛和召喚生物都被清除了,現在撤退的奧斯曼軍就以這片巨大的建築群為屏障,抵擋敵人的侵略。
離得近了,渥爾發現他沒有第一印象那麼高,半長的直發垂到肩部,內里穿著黑色的緊身衣和皮褲,外罩鮮紅的滾金長風衣,因為靴子的跟特別高,才顯得比較修長。
看顏色,應該是檸檬味……
「喂,拉斯,現在不是昏倒的時候啊。」
「我還以為沒人敢在我店裡鬧事了。」確定員工無恙后,潘多拉冷靜下來,笑著斜睨友人,「你猜是誰?總督巴不得和你保持友好關係;他手下的激進份子也不會蠢到去綁架一個未必能對你造成影響的小魔獸;其他和你有利害關係的國家我就不清楚了,不過他們的手法不至於這麼粗糙;這倒像是捕捉珍奇異獸的馬戲團乾的。」
渥爾笑了,真的覺得很好笑:「也就是說,要冒著惹怒龍的危險去挖他的心咯?」暮默默點頭。餘人相顧泣血:老天啊,你的玩笑開得太大了!
「不喜歡這種口味的話,我這兒還有別的。」想起對方嫌檸檬味的棒棒糖酸的模樣,可能討厭刺激性的味道,渥爾又找出幾塊巧克力、一把草莓糖。自從收養了一隻獅鷲和一頭龍以後,他就隨身攜帶這些東西。
「相逢即是有緣,多吃點多吃點。」渥爾熱情地招呼,瞄了眼趴在樹枝上的斯芬克司,「小東西也要取個名字,你取還我取?」
克薩是小國,若不是依靠前銀龍王的力量,根本無力對外發動戰爭。所以過去西面的防守不免放鬆,而鄰近北方強國羅切斯特和蠻族統治區的北部邊防就重要得多。
「太差勁了,連晨的一半都比不上。」拉克拉羅斯失望地俯視他,毫不留情地將他踢了個跟頭,「你需要更多的鍛煉,提倫王國的邊境有一頭雙角獅鷲,你去把它的角拔下來。」
「謝謝……啊!該死的!」一眼瞄見逐風城就在奧拉的大嘴前面,渥爾和另一頭平安脫險的法赫姆同時舉起了各自的武器。
這裡是皇家陵園,除了皇室成員偶爾來參拜,只有大型祭禮才對外開放。但每次來,她都看到一束新鮮的花卉。看守人沒膽子撒謊,她布下的魔法陷阱也沒有動靜,裏面沒文章才怪。
「這是你對他特別的理由?我不認為。」
「援軍何時到?」
下一秒,更令他吃驚的事發生了:黑色的小龍慢慢褪去異樣的形態,露出人的外形。一頭輕軟的過耳短髮,雖然臉上沾滿了血跡和塵土,還是可以看出秀美的輪廓,貼身的黑衣勾勒出柔韌優美的線條,稚氣的五官頂多隻有人類的八、九歲大。
「不可否認,父親和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不過人類當中還是有得到龍的認可的人。」
「……沒事。」暮答非所問地抱緊拉瑞亞,浮起淺淺的微笑,「我可以和你們在一起了。」
「嗯。」
算了,既然皇兄信任我,就讓他只信任我,把他身邊的其他閑雜人等都清除好了。
「那……你不愛他了嗎?」扎姆卡特並不意外她的決定,如妃就是這麼自尊自傲的女性,若非愛上了凱爾塞亞特,她不會忍耐那麼久。
都不是。他在心裏回答:我是怪物,你也是。
「再吝嗇的龍也比你大方,扎姆卡特。」麥先斜睨他,他們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話說回來,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想把他帶回宮?」
「龍的確是美麗的生物。」
再過個幾年……不,幾百年,就會成長為令所有母龍和人類女性瘋狂的美男子吧。渥爾超然地想。
從稚嫩的線條看,她頂多隻有十一、二歲,還不能稱之為「少女」,精緻無比的五官卻令人無法置信是人類,配上如珍珠般光滑細膩的肌膚,輕柔的閃亮長發和與生俱來的優雅姿態,使每個看到她的人都期待她長大后的模樣。
「我和媽媽一樣!」拉瑞亞對「淑女」的稱呼很滿意,朝潘多拉展露出親近的笑容。
金屬斷裂的脆響令耳膜刺痛,細長的鐵鏈被一削為二,迴旋的短刀再次劈落,射穿了佩里的手腕;緊接著,一個影子從牆上跳下,手中的血紅色長劍切開空氣,劃出亮麗的弧線橫在芬的頸項前。
店裡的環境很不錯,半圓形的大廳以簡潔的色彩裝飾,看起來明亮寬敞。門打開時,一個草原地精正在桌子上跳著滑稽的舞曲,周圍的客人發出種種刺耳的噪音,為他助興叫好。瞥見進來的兩男一女,他不可思議地瞪大眼:「哦,天哪,我看見誰了?渥爾!」
「大豐收啊。」渥爾笑著摸摸拉瑞亞淡黃色的秀髮,擁著暮走進店裡,他可不想和總督碰面。
……原來如此。
「今後不許躲在罩子里!」
四天的練習,讓渥爾深刻體會到人類和龍族先天的體能差異。
「嗯……雖然很想嘉獎他們的忠誠,但眼下的情況實在讓人贊不出口。」渥爾咕噥。
「……不是寶石?」暮是失落。殺死雙角獅鷲后,他在它的洞窟里找到這顆亮晶晶的卵,龍類本能發作,順手牽羊。
殘酷的環境里,人們格外容易醉生夢死,利比斯就是把這種精神發揮得最徹底的地方。渥爾並不贊成逃避現實的心態,卻非常喜歡這裏自由開放的氣氛。
邊陲小鎮馬塞,由於靠近魔物出沒的黑葉森林而顯得人煙凋零,只有幾百口人,鎮民主要靠採集草藥和伐木為生。
「他在艙房裡掛了!」扎姆卡特沒好氣地道。渥爾倒是很佩服他說話還有中氣,要是人類連吐三天,只怕早就虛脫地癱在地上,扁扁的。
「撲哧。」潘多拉忍俊不禁。渥爾也噴笑,舀了一勺塞進他嘴裏:「是點心,吃的。」拉瑞亞啊嗚一口吃掉剩下的,熬有其事地點頭:「涼涼的,比牛奶好吃。」
喜歡自己煮飯吃,用小碟子嘗味道時,會露出非常愜意自得的笑意。
「早就埋伏好了!」主君鎮定自若的指揮有效地撫平了慌亂,幾個軍官大聲應和。渥爾揮了揮手:「好,法師準備,別再吝嗇魔力,設法找出那顆心臟挖出來,還有掩護戰友!」
山道上,渥爾拿著一份參考價值有限的地圖,研究接下來的逃家路線。
渥爾嘆息似的笑了:「只要再糾正一些錯誤思想,他會是個稱職的王。不可思議,這就是龍,堅強的生物。」
最後匆匆回眸,瑪蕾爾妮瞥見那依舊在原地凝視她的小身影,這一眼給了她深刻的印象。
「我也很吃驚。」金髮青年淺綠如貓眼石的瞳孔閃著促狹的光,「霍普,你還在廚房幫傭?潘多拉的店沒被你毀掉真是奇迹,這些年又毒死多少客人?」
兩人面面相覷,然後一齊看向聲源,原來是暮臂彎里的「寶石」迸出裂痕,片片剝落。從不規則的破洞中,探出一張人類嬰兒的臉。
直到那一刻,一道黑影覆蓋住他。
電光火石間,年輕的皇帝已想了七八種方法,都無法解決眼前的難題。要是不能在這裏將這條暴走的龍擋下,帝國本土會遭受難以估量的破壞。即使襲擊克薩本國也行不通,那裡還有奧拉的身體守護著。
「薩克!」美艷端莊的龍妃詫異地眨了眨眼。紅髮少年一把抱住她:「太好了!總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
「啊,沒辦法,是野獸也罷了,會講話又這麼可愛,簡直像個人,拋棄會有罪惡感啊,我良心雖然不多但還是有點。」渥爾無奈地攤開手。暮也沉默了:「那我該怎麼做?」
「別胡說!」訓斥了她一句,渥爾的臉色陰晴不定:那股波動很像艾塞亞施法時的現象,那暮是自己走的?為什麼?
「好點沒?」暮關懷地問,不等回答,抬起頭,「有她們幫忙,速度也會加快些。」渥爾不禁動容,冷色的月光在他眉間化為柔和的暖意,伸手撫摩他細緻柔軟的黑亮短髮:「嗯,謝謝。」
「拉瑞亞,飛上去看看!」
雨絲在青石板上滴打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如箭閃過的黑影卻沒有激蕩起半點水沫,也沒有被雜草絆住,穿過層層疊疊的墓碑,直直來到路旁的樹下。
三首龍,銀龍王父子就和他們的鱗片一樣純潔無暇,依舊以美名為世人所稱道。當代血龍王凱爾塞亞特則是一個舉世無雙的大色魔,被他染指的龍無數,所以至今不確定他唯一的兒子扎姆卡特究竟是從哪頭母龍的肚子里竄出來的。(注:龍族沒有雜種,無論父母是否同族,生下的孩子必定繼承其中一方的血統)
黑暗歷2553年,蠻族侵略,奧斯曼帝國全員備戰。
怎麼可以把陛下帶來這麼危險的地方啊啊啊~~~
「死老太婆,快停下!」少年的喊聲響徹全場,帶著一絲不確定和隱忍已久的怒意,「你到底還有沒有意識?吭一聲!」
『……不過在鬧市裡,你可不能殺得這樣血淋淋的,會嚇壞人。』
【紫衣麗人】是一家面向冒險家和傭兵的酒店,它最出名的不是美味的料理和自釀的醇酒,而是一個美麗的老闆娘。有著一頭豐潤的淡紫色秀髮和銀藍色眼眸,自稱寡婦的潘多拉。
這位年輕的皇帝生得英俊挺拔,蒙塵的金髮、陳舊的皮甲都無法遮蓋他萬人之上的氣度,沒有二十來歲青年的輕浮,怡然自得的神情散發出難描難述的迷人風采。
意外這頭小龍居然如此好說話,兩人膽子大起來,互相使了個眼色。
又和渥爾交談了幾句,麥先就變回龍身,和不放心小主人而連連回首關照的瑪夫斯一道飛往克薩。
「薩克,愛不是為了對方愛自己才愛的東西啊。」如妃失笑。扎姆卡特憤怒起來:「夢話!既然愛上對方,就自然會期望同等的回報!什麼無私奉獻的!就因為你們這些母的都那麼姑息縱容他,那老混蛋才會那麼囂張!應該給他點苦頭嘗嘗!他就會受到教訓!」
雨勢明顯減弱了,聽著清脆的聲響,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感受著彼此相伴的寧靜。
「時局動蕩了,與我國相鄰的羅切斯特和克薩可能會有侵略意向,我必須回去坐鎮。」渥爾沉聲道,清晰地感到內心的焦慮。
「如妃!」
這一別,就是天涯兩隔。
湛藍的巨大光柱成為他眼前唯一的顏色,唯一的聲音,唯一的感覺。
「我不就在這裏么。」羅蘭側了側首,不以為然的樣子。巴哈姆斯眨眨眼,開懷地笑了:「是呢。」
算了,這不重要。拉克拉羅斯甩甩頭,懶洋洋地擺出攻擊態勢:一切以實力說話。
「嘿,看哪,他在外面!」霍普無意間一瞥,驚喜地打開門,抓進一個人。渥爾豁然站起:那不是暮是誰!受驚的拉瑞亞睜開眼,眨了眨,歡呼一聲飛過去:「爸爸爸爸!」
「就像你到哪兒都帶著錢一樣——你是不是也該拿點見面禮出來?」
別稱【傭兵之城】的非林堡,也是他出生的家鄉。
「索琳娜,你在說什麼呀,暮還是個孩子,可不是如妃那樣的成年人。我要是強迫他留下,和拐賣兒童的人販子有什麼區別?何況暮不是一般的龍,是黑龍王的獨子,我還沒狂妄到和整個黑龍族敵對。」
還沒到旅館門口,兩名穿著華貴的使者就迎了上來。
「哦,是返祖現象啊。」渥爾摸了摸下頜,滿臉好奇地問道,「那你也是嗎?」暮頓了一下,搖搖頭:「我不是,我是後天的。」
「啊啊啊~~~陛下~~~」起碼有兩位數的官兵發出了凄厲的哀號。
「那可是龍!」
他跑哪兒去了?渥爾不認為是敵人做的手腳,這麼近的距離他不會沒感覺。回想起來,有大約十分之一秒的時間他感到空氣震了一下,非常微弱的波動,沒有引起他戰士的警覺。
「沒關係,談一場遠距離戀愛也不錯啊。」
放下手裡的陣亡名單,年輕的皇帝深深苦笑。
「媽媽要不要緊?」拉瑞亞擔憂地圍著他轉,轉得渥爾頭更暈。暮索性對他釋放了一個「清醒」。渥爾只覺一股冷流從頭頂曼延到腳尖,打了個寒噤,頓時神清氣爽。
亂世,賊寇漫山遍野,才踏進山林的第二天,他們就遇到一批。
渥爾對這一箭深有信心,他曾親眼見識到同伴用這招粉碎了一隻五米高的鋼魔像,奧拉的硬度總不會超過它。
「呸!」芬抽出一把匕首抵住袋子:「你最好別輕舉妄動,不然我們不保證她的性命!」
「暮——」渥爾本能地感到是誰,發出撕心裂肺的大喊。
咆哮聲響徹雲霄,扎姆卡特一把拋下手中的棒棒糖,奮力踐踏發泄怒火,「我要殺了他!把他撕成碎片扔到如妃面前!」
「咳……咳咳!」扎姆卡特憋紅臉,說不出感謝的話。體諒他死要面子的性格,渥爾問道:「瑪夫斯先生呢?」言下之意:怎麼不看著你?
「嗯。」
十五歲那年,他收到艾塞亞的信,當晚就收拾包袱,頭也不回地離家出走,去編織他們共有的夢想。
「別這麼看我,我沒有被哪個邪惡的巫師變成女人,不信今晚我就和霍普一起去對面的鈴蘭館。」渥爾拎起拉瑞亞的小翅膀,把她扔到櫃檯上,難得疾言厲色,「喝牛奶!女孩子喝牛奶皮膚好!」拉瑞亞委屈地扁嘴:「好嘛。」
雲開日現,從縫隙灑落的陽光像一根根金黃色的豎琴弦,優雅而怡人,卻照射出觸目驚心的廢墟。
黑龍和綠龍都生性暴戾,是人類口中最符合「惡龍」形象的兩族,也喜歡住在陰濕的沼澤地帶,至今不與任何國家有往來。
……這是什麼?
法師團颳起的大風吹散了濃厚的霧氣,讓這一幕清清楚楚地暴露出來。
實在……很想哭啊。
這時,從上方傳來的振翅聲又使所有人繃緊了神經,特別是看清來者是一頭銀龍的時候。
翻滾了幾圈后,他勉力睜開眼,好一會兒眼前還是金光亂舞,慢慢的,淡淡的光線透進來,是從他身上發出的,像是結界,接著,一大灘濃稠的鮮血映入眼帘,而血泊當中隱隱有個黑色的東西。
奧斯曼帝國的大祭司朱莉雅是獲得金龍王認可的龍祭司,這也是渥爾能迅速崛起的一個側面原因。
幾乎在同時,刺目的血液與模糊的碎肉紛紛揚揚地灑落,伴隨著致命而無聲的步伐,只有最後一具屍體來得及發出一聲嘶啞的慘叫。
這是渥爾的第一感覺,掉進他臂彎的心臟還在微微跳動,像塊大石般將他整個人砸得倒飛出去——這就是龍王之心的重量?
「老實說,剛離開赤晶谷時,我是很生氣,很怨恨,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就像你說的,我還有你,和關懷我的朋友。」說著,她轉向一旁的金髮美人,綻開意義不同的笑容,「我來介紹,這位是我的契約者,索琳娜·艾爾索普。」(注:一般的龍騎士契約不分割壽命)
「沒辦法,是我們有求於人。」
「啊哈哈,神交而已。」渥爾笑得心驚肉跳,慌忙粉飾,「暮,還要不要牛奶?我再幫你叫一杯?」
「渥爾!!!」
大手捲起羊皮地圖,輕敲他的額頭:「好了,吃飯吧,嘗嘗拉瑞亞為我們抓的魚。」
不好!意識到其中的意義,渥爾幾乎捏碎手裡的風魔晶,大聲道:「法赫姆,別靠近她!」
「……」暮驚愕地眨眨眼,奇怪對方怎麼會提醒自己,他們不是巴不得一直佔據身體嗎?
沒有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裡,暮準備使用龍語魔法。這個距離,只要兩發風刃就能輕鬆解決,一個聲音阻止了他。
「……你來找我?」深藍色的瞳眸浮起溫暖的光芒,白皙的藕臂也繞過他的肩頭,「謝謝你,薩克。」
「薄荷糖,吃吃看,滿提神的,也許有用。」
「那種受不了血味的生物我可不喜歡。」渥爾將冰涼的酒杯貼著臉頰,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雙黑,是黑龍王一脈的象徵。就像銀龍王是銀髮銀眸,血龍王是紅髮紅瞳。
潘多拉保持沉默,戰士的直覺確實有一定程度的準確性。
「怎麼會這樣!」
「我用了時間魔法。」黑髮青年浮起渥爾熟悉的恬淡微笑,帶著放心的意味。
「您言重了,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人類的錯。讓前王陛下受到這樣的污辱,我才要代同族向您謝罪,所以恩情什麼的就不必了,雙方抵消。」渥爾爽朗地笑道,將用布包著的心臟石遞給他,「這個,請您拿回去,千萬不要再交給人類,龍王之心不是人類擔負得起的。」
唉,我的一世英名……感到這些目光,渥爾在心裏嘆氣。
坐在辦公桌后,他常常陷入恍惚,不明白自己在幹什麼,所以他屢屢外出,想整理自己的心情,找到困擾的源頭。
「人類也是?」暮聽出言下之意。渥爾拍拍後腦勺,有點無奈地笑了:「這個嘛,如果自身足夠強大的話,就能盡量避免這種情況吧。至少我就不想讓拉瑞亞去和親,也幸好沒人會要她。」
其實……我也沒有得到龍的認可和尊重的資格呢。低頭看著身旁的男孩,那雙純凈而信任的眸子令他無顏以對,渥爾咽下內心泛起的酸楚和苦澀。
只是六天,暮就超越了他苦練二十多年才達到的成就。固然主要是靠力氣,技巧也確實過關了。
「我們不是她的爸爸媽媽。」
「你……剛剛是你幫我減弱了衝擊嗎?」暮好奇地打量他。
說沒有嫉妒是騙人的,但為出生這種東西不平實在沒意義,渥爾很快調適好自己,揉揉天才學生的發梢,宣布他正式出師。
「我自認是剛強的男子漢,但艾塞亞,我的好朋友死時我就大哭了一場。」
渥爾握著寬刃劍往前沖,暮的動作比他更快。
城牆上的眾人這才注意到主君身邊不起眼的男孩,他嬌小可愛的臉蛋漠然無情,像剛才完成的不過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時光飛逝……
「只要他抓不到我就行。」
※※※
全帝國只有這個傢伙敢叫皇帝陛下閉嘴,就憑他是皇帝陛下在傭兵時代就認識的鐵哥們。
「爸爸好厲害!」拉瑞亞激動地繞著暮不停地轉圈,隨即轉向還在發獃的渥爾,誠實地評價,「媽媽就有點遜。」
近距離目睹暮特徵明顯的黑眸,霍普倒抽一口涼氣,「渥爾,我不知道你養了龍!」此言一出,酒杯掉落和餐具碰撞的聲響接連響起。
目前艾斯嘉大陸抬得出名字的國家都和龍族維持著友誼的互助關係,比如北方強國羅切斯特的女皇薩蘭朵就是一位赫赫有名的龍騎士,坐騎是一頭叫克拉費里格的白龍。
茫茫蒼穹中出現一條筆直的細線,天空也被切成兩半,灌注其中的金黃色鬥氣咆哮奔涌著,漸漸撕扯出漩渦般的裂痕。透過這個巨大的傷口,人們看到了長長的龍頸在這道劍光中一分為二,有了血肉質感的龍魄跳動著鮮紅的節奏。
「不!我還有事要辦!我會讓瑪夫斯陪你,省得你迷路回不了家。」扎姆卡特不容分說地下達通牒。麥先很尷尬:「父親會在克薩等我,不用了。」
麥先鄭重地欠了欠身,這是龍族表達歉意的最高禮儀,「人類的帝王,我為祖母的失誤向您致歉。對您的損失我不知怎麼補償,在此許諾,銀龍族全體欠您一個恩情。」
「好的。」朝使者頷首為禮,渥爾轉向兩個小傢伙,「暮,拉瑞亞,你們留在這裏。潘多拉應該做好了夜宵,進去吃吧。」
帳篷、睡袋、支架、鋁鍋、湯勺、酒瓶……
這句話提醒了暮一直忽略的種族差別,黑眸在片刻的茫然後,光芒漸漸黯淡。
「那你想聽誰的?」渥爾用他獨特的笑容問,「第一次見面時,你就懂得避開不必要的戰鬥,可見是比較親近我的哦。」暮沒說話,只是深深注視他。
『為什麼到現在才來?媽媽他一直在等你啊!』
「放下拉瑞亞。」
「你還會做飯?」扎姆卡特愕然。紅龍族的雄性或多或少都有點大男子主義,他也不能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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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非常緊湊,即使沒有意外發生,也要十天左右才能趕到,這段時間足夠敵人完成儀式了。而這邊,扎姆卡特能不能熬過剩下七天還是個問題。
法師們正好結束一輪攻勢,降雨術和沼澤術的雙管齊下大大降低了敵人的靈活度,無數月牙形的風刃切割著變得泥濘的軀體,幾個炸裂的空氣球使喪失了生前智慧和辨別能力的奧拉疲於奔命,由艾塞亞一手教導帶領的奧斯曼法師團擁有豐富的戰鬥經驗和高超的臨場判斷力。
不到片刻,他從二樓探出身,神態輕鬆自然,眼裡卻透出只有親朋好友看得出的凝重:「潘多拉,把你那個吵鬧的廚師拎回去。」
「哎哎,小龍!」渥爾一把撈住斯芬克司,「她還小呢,犯不著這麼小就叫她狩獵。你也是,你爸爸絕對在壓榨童工,是不當的教育。」
「這是什麼!?」渥爾好奇心發作,湊近細看。
這是他的父親,把他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黑龍王拉克拉羅斯。
他淺淺地睡著,兩手環抱著膝蓋,全身蜷成一團。而包裹住他,讓他可以用這個姿勢睡著的是一個透明的罩子,靜靜地懸浮在無垠的虛空中。
「尼曼?利比斯?」暮對地理一竅不通。
象徵瘋狂的鮮紅色眼珠,近距離俯視僵硬的人們。
「至少要撐到朱莉雅來,她應該能讓奧拉陛下安息。」不再聽他勸解,渥爾雙手環胸,自顧自下了決定。
驀地,瑪蕾爾妮感到腳邊有個柔軟的東西擦了過去,一瞬間寒毛直豎,看清是什麼時,驚喜地叫出聲:「貓!」
無論多麼溫柔的龍,一旦被碰到逆鱗,都會狂性大發。這是一種生物本能,不是理智和意識能夠控制的。
嬌艷似火,又冷麗如冰,長長的髮絲綢緞般流瀉至腰,映著夕陽,眩目得像艷麗的晚霞,她漂亮的丹鳳眼顧盼生輝,婀娜美好的身段罩著火紅的晚禮服,恰倒好處地襯托出她的曲線,微笑的麗顏帶著成熟而高雅的風韻。
「放開我,你們這些大壞蛋!」
「我們先回去。」還是拜託潘多拉找找看。
「什麼,士氣想必很低落吧,我不去鼓舞一下怎麼行。」渥爾駁回他的請求,「我在的話,那位施法者可能會露出空隙,只要解決掉他,克薩的軍隊根本不夠看,到時就輪到我們翻身了。」
「記在朱莉雅帳上?」潘多拉傾近友人,吹氣如蘭。
※※※
「有那樣的王,紅龍族的面子早就丟盡了!」
下一秒,巨龍突然扇動翅膀,掉頭肆虐己方的隊伍,長尾每一次拍打就激起一陣地震和哀號。渥爾由此肯定它並沒有意識,只是憑著本能行動。
「……」
「麥先!」
「商量好了沒?誰上?」黑龍王噴出一口氣,腳下的土地頓時腐蝕出一個個氣泡。
這不講理的說法倒正好符合龍族的野蠻作風,暮遲疑了一下:「那我只好殺了你們,把她搶回來。」
「沒事的話就一起走吧,單親家庭對幼兒的教育不好。」渥爾笑著邀請。暮想了想,拉克拉羅斯並沒有規定時限,他自己也不太想回去,就點了點頭,接過烤肉吃起來。
見總督不能一身邋遢的冒險家扮相,在侍女的幫助下換上一套最簡便的禮服,謝絕了禮儀佩劍和抹在頭髮上的香油,披著還濕漉漉的髮絲,肩背慣用的大劍,身穿淡綠綉金的皇家便裝,渥爾清清爽爽地出了更衣室。
地上的龐然大物沒有絲毫動搖,像感覺不到痛楚一樣,抖抖身子,大部分擲斧就和著崩裂的土石滑落。
「早該這樣了,乾脆踏平克薩!那死老太婆簡直六親不認,叫一幫鳥啄得我滿頭包,以前給零花錢又小氣得要命!」扎姆卡特余怒未休地道。
看出他的心思,麥先橫了他一眼,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育這個安靜乖巧的孩子,粉碎他的邪念。
龍妃只是笑了笑,沒有把他孩子氣的宣言當真。
這一次,渥爾產生了深切的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