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毀滅的號角
第三十章 富有深淵特色的混亂宴會（下）
車頂那隻用某種巨獸的頭蓋骨做成的大托盤上，正盛放著一隻似雞非雞，似豬非豬的奇異生物。這隻生物軀體肥碩，身材滾圓，彷彿一隻野豬，卻又多出一對翅膀。它的頭顱、蹄子和尾巴都已經被剁掉，只剩下肉最多的軀幹部分，被烤得色澤金黃，香氣撲鼻，再搭配上香菜和蕃紅花，讓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食指大動。
事實上，由於輕鬆突破精靈海軍的封鎖線，做成了對印加人的獨門買賣。通過這段時間集中進行的糧食、軍火與藥材貿易，巨熊軍團迅速獲取了超級暴利，祥瑞號上囤積的金銀寶石，恐怕比高山之王現在的國庫儲備還要多。
自己這一回赴的是什麼宴啊！先是在脫衣舞的伴奏下討論制訂軍事作戰計劃，接著被送上一盤噁心的靈魂幼蟲，然後竟然將服務生烤著吃掉……這，這可真是一場富有深淵特色的混亂宴會了！
至於那些最凄慘的呆瓜，就只能在渾渾噩噩中等著被慢火煮死……直到某個早晨一覺醒來，便愕然發現自己的領土、子民、城市、寶物乃至一切財產已經統統抵押到期，而冥河銀行團的債務清理員已經上門來了。
看著他吃得十分開心的樣子，格拉茲特也湊了過來，並且體貼地遞上了一杯清涼的冰飲料，「怎麼樣？味道還可以吧！」
所以，面對格拉茲特遮遮掩掩的求助暗示，菲里只能沉默不語，看著對方情緒低落地往肚裏一杯接著一杯灌悶酒，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就是這一隻啊！」格拉茲特頗為促狹地眨了眨眼睛，「要不然哪裡會這麼新鮮？瞧，這裏還帶著血絲呢！」
「呃，多謝您的美意，我好象已經飽了……」
在塗上一層辣椒醬之後，更是令人口舌生津，胃口大開。菲里不禁大口地狂
那些比較有遠見的統治者，會趁著自己手頭多少還有些籌碼的時候，設法從尤格羅斯魔銀行家的大坑裡跳出來，尋找另外的籌款途徑。例如傾全力經營物質界教會的亡靈君王奧喀斯，以及同耐色瑞爾帝國大肆進行靈魂貿易的地獄第一層領主拜爾。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個世界由於銀行家之間呈現兩大陣營對峙的冷戰局面，假如某方勢力和兩邊都能拉上一點關係，那麼還可以左右搖擺，藉此爭取到稍微優惠一些的抵押與利息。萬一像格拉茲特這樣，不小心把某一方給徹底得罪了……那就只好等著被另外一邊下狠手痛宰了。
高利貸商人的經營收入，或者是直接來自於貸款的高額利息，或者是通過沒收借貸者的抵押品來獲利。依照格拉茲特殿下的經濟狀況，以及未來戰事的龐大開銷，在相當漫長的一段時間內，實在是無法指望其償還能力。而抵押品……他們一群主物質位面的普通人類，縱然弄到了深淵里的銀色王宮或者斷域鎮，又能派上什麼用場？莫非還要在這鬼地方安家落戶，當一個菜鳥級的新晉深淵領主？那樣的話，怕是要不了幾天時間，就會將小命在血戰中丟掉了……
真正的問題，在於這筆貸款實在是無利可圖。
如此一來，在很多時候，籌措軍費的速度和效率，就意味與銀行家的交情，以及賤價出賣國有資產的魄力！
菲里伸手接過魅魔遞來的刀叉，同時不動聲色地施展了一個毒物偵測術，結果令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又叉起一塊烤肉，張嘴輕輕咬下，頓時就是一股奇異的濃香入口，略一咀嚼，更有一股舒服的熱氣蔓延開來，而且口感
所以，如果血戰還是這樣無休止地繼續進行，其結果只能是惡魔和魔鬼雙方一起撲街，陷入尤格羅斯魔無窮無盡的高利貸大坑——這就是血戰，殘酷、淡漠而凄涼。它沒有開始、沒有結束、沒有英雄，更沒有一步登天的幸運兒。有的只是流血犧牲填溝壑的炮灰士兵，除了滿身傷疤和一屁股債務就什麼都沒剩下的帝王將相，以及坐在屍堆上樂呵呵數錢的黑心銀行家。
在這件事情上，外交影響不是什麼問題——既然帝國政府都公然在朝魔鬼販賣靈魂，那麼自己再向惡魔放上一筆貸款，也不會有太多的人說三道四；輸送手段也不是問題——有了儲物戒指和空間袋，數百萬金幣只要一個法師就能輕鬆搬運；至於貿易與財富女神渥金的打擊報復，就更不是什麼問題了，雖然最近幾年她的勢力擴散得比癌細胞還快——對烏黯主君格拉茲特還以顏色，報動蕩之年的一箭之仇，只是女神自己的立場問題；而如何有力地打擊尤格羅斯魔同行，維護金融市場的壟斷地位，才是整個教會所面對的現實問題，更是她這個財神的本職工作！
向格拉茲特報仇雪恨，是渥金教會多年以來的對外立場，固然不能輕易動搖，否則會影響威信。但是為了工作需要，偶爾來個選擇性失明，似乎也無傷大雅。至於事後的算帳……這麼一點小面子，魔法女神選民的招牌還是夠用的。
就在這個時候，那份格拉茲特大力推薦的「深淵特色烤肉」終於做好了。兩名性感妖艷的魅魔合力推著一輛白骨拼成的小車，骨碌骨碌地從廚房裡滾了出來。
「嗯？上校先生，您不再多吃一點嗎？等到你離開了深淵，可就再也嘗不到
剩下一些目光不夠長遠的，則要等到身上已經被剝削到只剩一條內褲的時候，才會像是沸水鍋里的青蛙一樣如夢初醒，拼上自己所剩無幾的力氣，做出最後一躍——就像是現在的烏黯主君格拉茲特。
在這個時代，列國之間的戰爭勝負，不但要看軍隊的素質、將領的才能、武器的優劣、國力的強弱，更要由交戰各方的籌款能力來決定。如果全靠日常賦稅來一點點地積攢，那麼等到某位君王終於有能力給軍隊清償欠餉的時候，他的士兵早就跑到敵人的軍營里去領餉了——這年頭的民族主義還不怎麼流行，政府不能太過指望國民的愛國之心。至於惡魔與魔鬼……就更別提了。
任何行業的壟斷，都必然會導致質次價高，而金融行業的壟斷……想貸給誰就貸給誰，想收多高利息就喊多高利息，想要什麼抵押品就拿什麼抵押品！銀行本來就是暴利行業，完全壟斷的獨家銀行，自然就更是暴利得無以復加了。
在菲里的眼中，目前整個下層界的血戰大局，倒是和某本著名科幻小說《銀河英雄傳說》中描繪的銀河形勢有著頗為微妙的相似之處。為了虛無飄渺的混亂與秩序之爭，地獄的魔鬼和深淵的惡魔在萬年如一地殊死拼殺，被龐大的戰爭機器榨乾了最後一滴血。號稱中立的尤格羅斯魔則縮在安全的角落裡搖旗吶喊，吸他人流淌的血而自肥。並且時不時以牆頭草的姿態插手其間，懲強扶弱，維持平衡，好讓戰火能夠曠日持久地永遠燃燒下去。
「……格拉茲特殿下，這隻弗洛魔……該不會就是剛才送錯了菜，被您一巴掌給爆頭拍死的那個笨蛋服務生吧！」
金錢沒有祖國，銀行家們的眼中只有獲
聽了這樣的回答，菲里頓時食慾全消，並且感覺肚子里一陣翻江倒海，幾乎要嘔吐出來。
他艱難地移動視線，望向了這隻烤弗洛魔的頭部斷口。和其他部位的那些平滑切口不同，弗洛魔殘餘的一小截脖子頂端顯得坑坑窪窪，彷彿剛剛在這裏搞過一次不成功的定向爆破。
菲里點點頭，又伸手叉起一大塊烤肉，只是才剛剛放進嘴裏，就突然猛地一個激靈，幾乎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是弗洛魔風味石板燒。」格拉茲特回答說，「雖然這道菜的名聲不小，但是如果不親自到深淵里來做客，就絕對品嘗不到這種美食。因為弗洛魔的肉雖然美味，但卻變質得極為迅速，一定要現殺現烤才會有好味道。熏肉和腌肉也有商人販運過，結果根本賣不動。至於將活的弗洛魔帶出深淵……呵呵，有誰會為了一頓烤肉而殺人辦血祭？」
接下來，這個可憐蟲就只能在拋棄家園當流浪漢，與放棄尊嚴給銀行家做打工仔之間進行艱難的選擇……而且還不是每個傢伙都有做選擇題的機會！
眾所周知，貸款是需要抵押的。而且，貸款這東西可沒有什麼薄利多銷的說法，相反，借貸的款項數額越大，其利息和折扣通常會更加苛刻，附加要求也越繁瑣。各方勢力雖然都不樂意被銀行家盤剝，但
「這樣啊，那還真是遺憾呢！」
在這種借不到款子就會死的極端情況下，各國都會被迫以異常低廉的價格，出售和抵押自己的優質資產，以及讓渡或創立種種特權，比如格拉茲特這一回所付出的代價——畢竟，對於君王們而言，打敗仗比貸款要難承受得多，所以即便明知道貸款是大坑，還是只能捏著鼻子跳下去，同時祈禱未來有把坑填掉的一天。
誰都知道，將金銀全部攥在手裡變成死錢，是最最愚蠢的理財方法。只有讓錢流動起來，以錢生錢，才是合適的投資方向。假如能夠得到豐厚回報的話，菲里倒也很樂意同尤格羅斯魔的冥河銀行團搶上一回生意，貸出一大筆款子給格拉茲特充當軍費。
「非常棒！真是太棒了！」菲里點點頭，努力咽下滿嘴的烤肉，又將杯中的飲料一飲而盡，「我從來沒有嘗到過這麼棒的烤肉！這是一隻什麼生物？如果能把它運到物質界去賣，相信肯定會有很多闊佬樂意為它一擲千金的。」
此種情況，乃是銀行家們悶聲發大財的最好機會。
很久以前，在下層界本來沒有什麼銀行，因為需要貸款的尤格羅斯魔商人多了，所以尤格羅斯魔就自己開辦了銀行，並且還是唯一的壟斷性聯合銀行。
戰時政府的揮淚跳樓大甩賣，固然十分誘人，卻也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玩得起的。就此事而言，只有在下層界土生土長、人脈深厚、根基紮實的尤格羅斯魔，才能在格拉茲特的地盤上虎口拔牙。換成菲里這樣的外人，那就純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命了。哪怕有冥河誓言作擔保，也一樣沒用——沒有誰說過，在履行了協議之後，不能再用武力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