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血戰通貝斯港（1）

首先，丟失的那幾座炮台，其選址本身就很有問題，對著郊外的一面不是密林就是峭壁，根本沒有任何射擊視野，反倒是朝向著城市的一面毫無遮攔。估計在規劃的時候，是打算遇到港口被敵人從海上進犯，並且無力保住全城的時候，讓殘餘部隊依託這些炮台作為最後據點繼續堅守的。這樣既可以在登陸敵軍的心臟部位打上一根樁子，牽制住他們的相當一部分力量，也能使落入敵人手中的港口基本癱瘓，同時還可以為日後的反攻部隊提供一個前進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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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艾倫妮塔公主本人並不會這麼認為。

儘管港灣內那些精靈戰艦的炮火明顯缺乏準頭，惹得憑空被誤炸的守軍罵聲一片，但終究還是給組織散漫，毫無遮攔的攻城部隊帶來了不小的麻煩。這些僅僅夾雜了極少量印加人正規軍的土著暴徒，不但多數人的武器裝備粗劣得彷彿街頭流氓，其戰術水平也與野牛群相差無幾，只知道在寬闊的街道上蝟集成一團，吱哇亂叫著朝前猛打猛衝。就連炮彈的尖嘯聲遠遠傳來，也依然直著身子亂跑亂叫，結果轉眼間就被如雨的霰彈和迸飛的磚石打倒了一地，簡直比鐮刀割麥子還要整齊。

望著炮彈飛來的方向，額頭被剛才濺起的碎石擦傷，尚在緩緩滲血的吉爾伯特少將忍不住揮舞起了拳頭，恨恨地破口大罵起來。而他身邊的十幾個衛兵，也是心有戚戚地紛紛豎起了中指，對那些沒用的懦夫表達出自己的鄙視之情。

艾倫妮塔公主靜靜地端坐在一張椅子上，木然的臉蛋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似乎對周遭壓抑的氣氛和頭頂飄揚的灰塵都毫不在意。惟有那微微顫抖著的單薄身軀，以及罩衫下那雙攥得發白的拳頭，才依稀顯示出了幾分掩藏在她心中的緊張與焦慮。

此刻，在公主殿下的身邊，還環繞著幾十位服飾豪華、相貌俊俏的年輕精靈貴族。他們都是艾倫妮塔公主的仰慕者和騎士，或者說粉絲團和花花公子集群，其中多數是豪門世家的次子或庶子，空有良好的教養和英俊的外表，卻沒有多少財富和繼承權，於是就將公主殿下……嗯，考慮到身份方面的巨大差距，除了極少數幾個身份夠高的精靈貴族之外，其他的傢伙看待問題都比較現實，更確切地說，是將公主身邊那些美麗而富有的宮廷女官當作了狩獵目標，想要通過一次成功的婚姻來改變黯淡的人生。

但是，等到區區萬余名印加聯軍帶著數萬土著暴徒前來攻城的時候，前沿防線的守備部隊卻連半天時間都沒有堅持住，就被對手一連奪取了六座炮台，城市的外圍防禦體系瀕臨崩潰。這些怎麼看都是烏合之眾的敵軍，不但輕而易舉地穿透了郊外防線，一路殺進了市區，甚至還以最快速度用上了炮台中那幾尊被完好奪取的巨型要塞泡，以成串的重磅炮彈好好「招待」了一番嘗試反撲的舊主人。

透過厚重的花崗岩牆壁，沉悶的轟隆聲接二連三地從外面傳來。伴隨著微微的震動，地下室內的幾盞油燈時亮時滅。一道道耀眼的閃光不時刺透狹小的通風口，射入幽暗的地下室中，碎石、灰塵、蟑螂和耗子不時從天花板簌簌掉落，整座巨大的城堡似乎都在炮擊中劇烈顫抖。

儘管在第一聲爆炸響起之前，阿克迪娜女王陛下就已經轉移到了更加安全的戰艦上。不過，王位的第一繼承人，艾倫妮塔公主殿下依然和前些日子一樣，留守在城堡中堅持督戰……非常遺憾的是，戰鬥在第一線的全體精靈軍將士一致認為，托這位「不懂裝懂的深閨大小姐」的福，原本就很危險的戰局已經被折騰得越來越糟糕……簡單地說，就代表著公主殿下正在給自己人幫倒忙。

片刻之後，正當殘餘的倖存者縮在牆角屋后，望著滿地翻滾呻吟的同胞不知所措之時，幾十名勇敢的純種精靈戰士吶喊著挺槍躍出街壘，朝數倍於己的對手狠狠撞了過去。雪亮的刺刀上下翻飛，刺倒了一個又一個土著暴徒。而據守在街道兩側房屋內的士兵，也紛紛從炮擊的震撼中回過神來，透過窗口朝敵群丟出冒煙的手榴彈。橫飛的血肉殘肢之中，這些裝備簡陋的土著人漸漸露出了頹勢，原本靠著野蠻嗜血湧起的勇氣，早就隨著陣陣爆炸聲而消失得無影無蹤，最終實在堅持不住，亂鬨哄地潰退了下去。

地平線盡頭的遙遠海面上，隱約亮起了戰艦炮口的耀眼閃光。伴隨著炮彈撕裂空氣的尖嘯聲，通貝斯港商業區早已被瓦礫和雜物所掩蓋的街頭，突然騰起了一片片巨大的煙團。嫣紅的火焰和濃厚的黑煙一時間四處亂竄，無數焦頭爛額的倒霉鬼帶著滿身的火苗，在地面上來回翻滾哀號。這其中既有尖耳朵的精靈，大鬍子的矮人，又有青面獠牙的獸人，來自費倫大陸的白種人移民，更有數量最多的黃皮膚黑頭髮的本地土著人。但在熊熊烈火的灼烤下，他們最終全都倒在了碎石瓦礫之間，化作了一堆堆無法辨認的焦碳。

其次，就輪到前沿守備部隊本身的問題了。儘管那幾座炮台無法對內陸方向發射，但炮台周圍密密麻麻如蜂巢一般的各種防禦工事，按理來說還是可以對進犯者發揮出不小殺傷力……然而，當敵人在昨天殺來的時候，大多數士兵根本沒有守在自己的崗位上，而即便是還留在崗位上的士兵，也有相當一部分竟然手無寸鐵，或者有槍無彈……結果導致那些烏合之眾一般的土著人，居然就直直地沿著大路殺了進來，讓道路兩側的地雷、陷阱和壕溝統統變成了廢物，而守軍則成了陷入敵後的棄兒。

但問題是，這回的敵人不是從海上殺過來的，要塞炮不但無法朝內陸轟擊，而且在被完整地奪取之後，立刻就成了對方壓制市區守軍的絕妙大殺器……偏偏港灣內的海軍艦炮還夠不著那幾座炮台，無法直接反擊，因此城內的精靈軍只能勉強硬著頭皮繼續挨炮彈……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由於精靈軍事先缺乏準備，丟失的幾座炮台上都沒有儲存多少彈藥，要不了多久就會消耗殆盡……真不知道這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哀。

「咻——咻——轟隆！轟隆！」

然而，筋疲力盡的精靈軍還沒來得及發出歡呼，作為方才那輪艦炮轟擊的回應，成串的重磅炮彈就已經從內陸方向飛來，製造出一陣震耳欲聾的爆音，把大片的房屋、街巷統統炸為齏粉，紛紛揚揚的塵煙霎時間捲起數十尺高，形成了一道道灰色的噴泉。隨後，無數瓦礫碎石簌簌而落，將任何來不及尋找掩蔽物的傢伙統統砸得頭破血流。

於是，在往常的時候，這些傢伙總是彷彿那些朝雌鳥炫耀漂亮翎毛的雄孔雀一般，成天捧著精美的禮物和嬌艷的玫瑰花，說著膩人的甜言蜜語，追在公主殿下或其他宮廷女性的屁股後面，試圖像孔雀開屏一樣，在女性面前展現出自己的「高雅風度」和「男人氣概」。可是，到了眼下這個危難降臨，真正需要他們拿出勇氣的時候，這些「高貴」的精靈男性們卻不約而同地集體陽痿了……

倒是那些被強行扣下來給公主寫現場報導的隨軍記者，雖然同樣在炮聲中抖個不停，但至少還能勉強提起一點精神，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對著彷彿木頭人一般呆坐著的公主，在速記本上揮毫潑墨，大肆虛構一些諸如「溫柔仁慈的公主殿下親手為傷員包裹繃帶」、「英姿颯爽的美麗公主高舉神聖寶劍，帶頭衝鋒陷陣，一騎當千」之類的幻想YY小說……

但這依然與前線指揮官沒有什麼直接關係，事實上，罪魁禍首目前仍然「坐鎮」在全城最堅固的地下室里，對著一幫御用文人，或者說戰地記者，喊著各種慷慨激昂的空洞口號，以便於塑造出自己的「巾幗英雄」形象……吉爾伯特少將鬱悶地迴轉過腦袋，透過殘牆的縫隙，望向了那座在硝煙中巍然聳立的巨大城堡——過去的通貝斯港總督府，現在的精靈女王行宮。

罵歸罵，但吉爾伯特少將其實也知道，這實在是怪不得炮台守將玩忽職守，他們確實已經盡到了自己最大的力量。但極度惡劣的客觀環境，卻讓他們的努力統統變成了笑話。

前一刻剛剛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暫時打退了敵人，接下來居然卻被自家炮台轟得抬不起腦袋，也難怪吉爾伯特少將會氣得暴跳如雷了。

嗯，至於他們到底還有沒有機會活著走出去，在各自的報紙上發表這些作品，就實在是很難說了。

於是，在幽暗陰森的地下室里，艾倫妮塔公主異常鬱悶地發現，儘管她那些「高貴英勇」的仰慕者們身上，大都披著防禦力堪比戰艦裝甲板的高級魔法護甲，佩帶著各種威力強大的魔法首飾和魔法武器，並且躲在相當堅固的地下隱蔽所內。但依然個個臉色蒼白，身形瑟縮，神情慌張得彷彿背後有頭餓狼在追，甚至有被爆炸聲活活嚇昏的，實在是丟盡了精靈貴族的臉面。如果不是害怕傳出去名譽掃地，被家族除名，恐怕已經有一半以上的傢伙逃上軍艦了——整天想著吃軟飯的男人，是不會有多少硬骨頭的。

作為整個馬茲卡大陸最重要的海陸交通樞紐之一，通貝斯港的防禦體系一向非常嚴密，原本在耐色瑞爾帝國的治下，就已經修築了八座炮台用來拱衛市區。精靈軍控制這裏之後，鑒於通貝斯港市區的擴大和新式火炮射程的提高，又在更外圍的地方增修了十座新式炮台，以加強這座重鎮的防衛能力。此外，在作為防線核心支撐點的炮台四周，還散布著許多大大小小的烽火台、藏兵洞、瞭望哨、地道、壕溝、地雷場、陷阱、隱蔽倉庫等等，光是建築經費就花了不下三百萬金幣，怎麼看都稱得上是固若金湯，對外則高傲地號稱，進攻通貝斯港就是進攻地獄，即便十萬敵人用十年時間也打不下來！

十幾個小時之前，從未親自上過戰陣的公主殿下，懷著對傳說中那些戰場英雄的浪漫憧憬，堅持留守在了城內，而不是和母親一起撤上戰艦。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和廝殺的臨近，以及越來越密集的炮彈爆炸聲，她心中那些美好的幻想早已消磨殆盡，只剩下了無窮無盡的疲憊、麻木，還有一絲淡淡的恐懼。

因此，這個時代的守城戰，通常是守于城市而非戰于城市，守衛城市的部隊被大範圍地分散開來，以需要守衛的城市為中心，在外圍尋找險要地形，構築大量的衛星堡壘，互通聲氣，相互支援。城市內的預備隊與郊區堡壘的一線守軍相互配合，通過彈性防禦加短線反擊的方式，儘可能地讓來犯之敵陷入不斷往複的持久爭奪戰之中，用傷亡來消磨對方的士氣，用時間來折磨對手的信心，用惡劣氣候和游擊隊來破壞攻擊者的後勤。在很多情況下，當攻城者最終由於種種原因被迫撤退的時候，很可能連要攻打的城市是一個什麼樣子都不曉得。

「那些該死的飯桶，才半天時間就一連丟掉三座外圍炮台不說，居然連要塞炮都忘記破壞了！」

在這個熱兵器逐漸得到廣泛應用的時代，城市的攻守方式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隨著火炮的威力不斷增大，城牆的實際作用迅速開始降低，目前已經很少有將領會再象古代的先輩們那樣，把大批軍隊集中在一個堡壘裏面，僅僅依託著一道堅固的牆壁和一條寬闊的護城河，進行漫長而枯燥的靜態防禦——這不僅僅是因為火炮能夠破壞城牆的緣故。實際上，只要敵人掌握了城外製高點，甚至可以將城牆完全無視，直接架起遠程重炮跨越射擊，用燃燒彈將城市化作一片火海。或者乾脆更狠一點，用毒氣彈把全城軍民像熏蚊子一樣統統葯殺。到了這種時候，高大的城牆反而會影響空氣流通，阻礙守軍用強效風系魔法驅散毒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