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辰劍道
第二十七節 只是擔心你
萊伊文頭一次被人教訓「任性」，感覺莫名其妙。不過想來，他的確是很隨性，因為他覺得他沒必要在意太多東西，就算是生命，也不那麼重要了。不過，在他早些時候見到自己的妹妹小璃的時候，這個念頭就有些改觀了。小璃還是那麼喜歡他，而且還一直相信他還活著，最終見到了他……如果再這麼不要命，或許真的永遠見不到小璃了。
「他說一個學生不能這麼胡來。」
「我是想說我喜……」伊拉鼓氣勇氣，轉過頭去，不過話說到一半，萊伊文忽然用手堵住了她的嘴巴。
「我說過那只是我心情好啊。」萊伊文說。
「真的啊。埃利斯果然很會挑。」伊拉笑著說。
伊拉愣了愣，然後認真地點點頭：「很沉。」
就像在她這裏，我找到了角色，找到了自己。頭一次有人叫我「快變成惡魔」，不是恐懼而是期待。
萊伊文愣住了：「什麼……英雄啊……」
「這件事你絕對不能告訴西奧多院長！絕對不能讓其他人得知這件事的真相，因為一旦跟復讎者公會作對，就算是一個國度，也會被毀滅的！」
法師們走了之後，萊伊文心神不寧地自言自語道：「天使羽毛？？天使？」
萊伊文笑了笑：「我可沒那麼容易死掉。」
她將籃子放在萊伊文面前，兩串飽滿的紫色葡萄呈現在萊伊文面前。萊伊文扯了兩顆丟進嘴裏，而後贊道：「真的很不錯啊。」
「……可是你已經教了我好多東西了啊！教我感知氣息，教我破除魔咒……」
「這些回憶對你來說很痛苦吧。」伊拉有些擔憂地望著他。
「咔，你已經沒利用價值啦。」西普莉忽然訕笑了兩下。
「你聽我說完。」伊拉也打斷了他。萊伊文看到她雙眼中竟然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心想糟了，這一定是她鼓起勇氣的話，不可以打斷的。
萊伊文哦了一聲。
「是的。」
「你當我是圖書管理員啊？」西普莉凶凶地瞪著他。
「……我猜的。」伊拉答道。
「嗨。」伊拉提著一個小籃子，坐到床邊。
西普莉吐了口氣，罵道：「真笨。」
沒有什麼比伊拉笑起來更美了。
——萊伊文的日記
「我是說！……」伊拉連忙解釋道，「我是說，你對抗獸人的事，不是你的身份……那個，西奧多院長讓我替他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拖延的那些時間，水晶陵墓就要受到毀壞了——雖然守衛營地那邊嚷著要好好懲罰你，因為你在這短短的服役期間還接二連三地違反他們的規章。」
一刀，放血，裝瓶子里，舔一口。西普莉熟練地完成了取血的工作。
「好吧……」萊伊文一副泄氣的模樣，蹲下來，將手伸過去。
尤多拉當然沒有聽說過阿斯摩利爾這個名字，但是，當他巨劍揮來的時候，尤多拉逐漸陷入絕望。
「什麼？」萊伊文疑惑地望著她。
「唔，就是加強巡邏啦之類的，很無聊的。」伊拉眯著眼睛，說，「西奧多院長也不打算採取什麼措施，他說有人去管這些事，他只要保障學生的安全就好。」
「是嗎？我也嘗嘗！」
我一直太高估自己了，我以為我是一個惡魔，我以為我已經完全喪失了人性，可是……我真的太傻了，我還是一個完完全全的人類啊！我愛上了一個法師？……她說我任性，或許還真沒錯，無論是愛慕還是憎恨都那麼隨意。
「我想了很久，我……我不是恨你，而是不懂你，你殺過一些人，也就過一些人，而我，根本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殺，為什麼會救。你有很強大的力量，卻一點也不爭強好勝，而且，你剛才可是拯救了水晶陵墓里的法師靈魂……」
要對得起眼前伊拉的信任，也要對得起遠方小璃的思念。
「不過，你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
西普莉「噗」地一下笑出聲來。她終於轉過身來，一雙紫色的大
伊拉，你究竟是一個多傻的女孩，竟然會喜歡我這麼一個惡魔，而我……要怎樣，才能夠對得起你的信任呢……
「可是這個天使竟然直接將她殺死了，這個獸人還沒有完全被惡魔侵佔啊！」萊伊文咬著牙，憤憤不平地拍了一下床面，「難道連天使也沒辦法拯救？惡魔究竟是有多厲害？」
然後，她指著藏書閣樓，說：「草藥學，你跟著你學院的課程來就行了，那些草藥學法師也能夠給你正確的方向和建議。劍術，相關的記載在那邊，主要都是由人類和獸人的劍術高手記載的，在法師手中完全是積灰。至於掌控惡魔力量的方法……」
伊拉愣住了。
伊拉將頭髮挽起來，在腦後捲成一個團，用一根筷子別著，這模樣的她確實也少見，不過她可不想讓頭髮沾上這些大蒜味的藥劑。
看來，自己必須嘗試恢復力量了，重新成為那個強大的劍之惡魔。以此，他才能夠不受阻礙地完成自己的心愿，何況……他有了需要保護的人，變強大的願望也變得理所應當。
「嗯，得知它們的名字，對一個普通人來說沒有任何價值。不過接下來的內容，你要發誓不能告訴任何其他的法師，尤其是西奧多學院長之類的大人物。」
「話說那些法師靈魂是怎麼回事？」
「好吧，不要這個名號，但是我真的需要你讓我入門……」
伊拉認真地點點頭，說：「我說吧，我吃葡萄。」
「你憑什麼這麼說？」萊伊文半開玩笑地說。
伊拉搖搖頭，輕聲說：「算啦。萊伊文，你不要操心這件事了，學院長聽說了你的事了，他很生氣。」
「不關你的事，天使！」她忽然大叫道，「我還有我的事情要完成！」
伊拉顯得興高采烈，萊伊文也終於舒了口氣。無論如何，獸人這事終止得莫名其妙，但是萊伊文也覺得心裏糾結得緊。他以為自己能做到，能以感同身受的身份去解救尤多拉，但是她還是因為未能掙脫束縛而葬身異鄉。他覺得自己的能力太弱了，自己知道的東西也太少了。他這才明白，失去力量是一件多壞的事——並不是因為沒有能力去破壞，而是沒有能力去救贖。
「啊？」伊拉臉忽然一紅。
「嘿，伊拉，剛才那些法師跟我說了一件事。」萊伊文一邊吃著葡萄，一邊說。
「什麼？」
萊伊文一下子啞口無言了。西奧多既然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還怕他被那個獸人打敗或者殺死么？他搞不清楚這個老頭是怎麼想的。
伊拉瞪大眼睛，腦後的筷子忽然掉了下來，一頭美麗的長發垂到肩上。
「天使？」伊拉驚詫不已，「天使怎麼會管法師或者獸人呢？」
「十一年……大概是十一年吧，那個時候，我和我的兄長，乘著船出海，遇到了強勁的風暴。我們漂流了好幾個月，終於抵達了一片陸地。雖然高興，但是我們也很失望地發現這不是我們的故鄉德雷伊爾，而是一片我們未曾涉足的西方大陸，阿爾雷斯特。」
「……很沉吧？」萊伊文忽然說。
這種逗小孩的方法讓萊伊文欲哭無淚，他只是想坐起來一點而已。但是，伊拉吹出來的氣讓他覺得溫溫的柔柔的，痛覺的確消退了許多。
「那些簡單的東西就像吃飯睡覺一樣，還算得上是教嗎？」西普莉沒好氣地說。
伊拉抿著嘴，用手理著耳邊的鬢髮，想了想，說：「看起來是有點可怕啊，而且，那股黑暗的力量，本來就帶著絕望和恐怖的感覺。但是……我說過，雖然那是一股黑暗在我身邊旋轉，它卻是在保護我不受真正危險的侵襲。只從我個人的經歷，就算你是完完全全邪惡的魔鬼，萊伊文，就算是，就算你要殺了我，也是我欠你的……」
「我不收學生。」西普莉截口道。
「你這個小惡魔怎麼這麼討厭。」
「我只是……心血來潮，想去看看朱利安老師……」伊拉臉紅地嘟囔著。
萊伊文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他高估這個女孩了。她確實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她卻在這麼不確定的情況下，仍然選擇相信他，而不是否定他。
「以後我才不會給你搬東西了呢！」伊拉氣呼呼地說，「你看這麼深的口子，再深一點就要把整個肋骨面砍斷了。」
「哇。」萊伊文眉頭一揚，「給我的？」
「……什麼……這最恐怖的事情，原來……原來是那個復讎者公會……」
※※※
萊伊文說著，深深吐了一口氣，用手按住額頭。這些回憶對他來說不堪回首。
伊拉的雙頰飾著淡淡的粉紅。她輕聲說：「即便我知道了你是惡魔，即便我知道了你是殺死朱利安老師的兇手，我就是沒辦法恨你……你在別人眼中都是一個殺人惡魔，但為什麼……總是以英雄一般的身份出現在我面前呢？」
「咚咚。」
「我猜的……」伊拉臉更紅了。
「你憑什麼這麼說？」萊伊文反問。
「呀！你做什麼！」伊拉連忙跳起來，將他按在床上，想也沒想就對著他的傷口吹氣，一邊吹一邊念：「嗚……不痛不痛啊——」
但是，最讓他吃驚的是，伊拉也依舊那麼在意她。這個傻女孩自從他被精靈驅逐出境之後就一直關心著他，這一路都是和他一起走過來的。雖然她已經是一個出色的鍊金師，但是萊伊文總覺得她的性格還是那麼孩子氣，卻也真的很……可愛。
「我不能強制你，伊拉。」萊伊文說，「你現在都知道了。你還是可以選擇不相信我、仇恨我的。我說過，你要我死的話，我不會有絲毫逃避的想法。」
萊伊文沒有繼續說話了，兩個人相對沉默了一會兒，伊拉主動開口說：「我今天早上把你的劍給你送過去，只是想讓你更好地保護自己，聽說你還跟那個獸人見過一面的。」
「你心情哪裡好！」伊拉反駁道，「你之所以會打綺莉，不也是因為你看到她對蘇茜不好么？整個奧本赫爾的學生都看到了綺莉對蘇茜的不好，但是敢於站出來幫她說話的就只有你一個人啊。」
伊拉真的說不出任何話了。萊伊文只能聽見懷中的她微弱的鼻息。
「學院高層什麼反應？」萊伊文問。
「這裏關於惡魔力量使用的記載太少，我不知道如何提高我對自己力量的掌控力。還有，法師們有一些絕症無法治愈，我想研究草藥學，盡自己的力量提高草藥學的研究成績……還有，我不想荒廢我作為看家本領的劍術，有沒有關於記載劍術的，什麼流派的都行……還有……」
伊拉雖然口氣裝得很兇，但是表情很溫和。萊伊文以為她再也不會和他說話了，所以她這樣的態度已經讓萊伊文大為吃驚了。
「……我覺得你比圖書管理員靠譜啊。」萊伊文喃喃道。
「可是你也不能這麼任性啊！」伊拉不服氣地嚷道。
伊拉發現自己說岔了，立刻將話題扯了回來：「你一定有什麼苦衷，有什麼難以啟齒的理由……吧！」
萊伊文點點頭：「後來我們得知幾乎沒有任何航海家成功從阿爾雷斯特到達德雷伊爾過，所以我們只能適應在阿爾雷斯特的生活，在大沙漠東邊的國度定居下來，學習阿爾雷斯特通用語，學習阿爾雷斯特的禮儀和基本常識。後來我和哥哥被一些東邊的壞蛋欺騙了，哥哥為了救我，被那些壞蛋殘忍地殺死了。那個時候的我被悲傷、憤怒與仇恨蒙蔽的雙眼，一個惡魔也因此趁虛而入，佔據了我的身體，和我的靈魂融合在一起。」
「這種話怎麼能女孩先說呢。」萊伊文一臉正經地說，「Inyetye-méla.」
「什麼事？」伊拉習慣性地問了一句
※※※
「可是遇到你之前我吃不好飯也睡不好覺啊！」萊伊文是打算死纏爛打了。
「好長的故事，感覺。」伊拉忍不住插了一句。
萊伊文聳聳肩，說：「他們打算把我放進油鍋里炸么？」
「還有天使羽毛。」他們補充道。
伊拉搖搖頭：「不說他了。」
「……笨。」萊伊文噗地一下笑出來，「不過我也不想你這件事一直作為一個猜測懸在心裏，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把所有需要告訴你的事，都告訴你，至於你信不信，就是你的決定了。」
伊拉深呼吸了兩口氣，坐到他身邊。
伊拉愣了愣，然後側過頭去，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話來。
萊伊文搖搖頭：「那或許只是法師們的性格問題……」
「我只是假設一個。嗯，但是，現在的萊伊文不就是我認識的那個萊伊文么，之前的萊伊文和現在有什麼差別，他只要不變回去，不就毫不相干么？雖然朱利安老師的心結我還是無法解開，但是我現在，把那個兇手已經當成另外一個人了。那個兇手，絕對不會像你這樣保護我，保護小米拉，保護白色捲軸，甚至保護矮人和獸人的。你一定是完完全全地變了……」
萊伊文嘆了口氣。於是，他將一個葡萄塞到伊拉的唇前，輕聲說：「張嘴。」
萊伊文點點頭：「他們說有天使的羽毛留在那兒。」
「我知道通靈學院是五大秘法組織之一，但是其他的就不知道了。」伊拉說，「好像是十分神秘的。」
萊伊文差點沒笑出來，面前這個笨女孩，在生氣的時候也會這麼認真地回答這種細枝末節的問題。
「嗯嗯。」伊拉點點頭，「經過埃利斯鑒定，很好吃的葡萄。」
要怎樣，才能對得起這份這種無條件的相信呢……
「所以……為了組織黑暗魔法的擴張，你殺死了朱利安老師……」伊拉表情有些難受。
「你能不能……在空余時間，指導我一下……」
「別這麼說！誰也不欠誰，我不想記賬一般地計較這個，」萊伊文打斷他，皺著眉說，「而且……」
「以後別自己搬了。」萊伊文說。
「這是你的功勞啊，伊拉。你又救了我一次。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還真的小命不保。」萊伊文莞爾，將功勞推到伊拉身上。
「是你把我的劍送到守衛營地的嗎？」萊伊文問。
萊伊文嘆了口氣，說：「對不起。」
伊拉乖乖地張開嘴，咬下那個葡萄。她開始嚼葡萄，萊伊文忽然將她擁進懷裡。
「我是個很可怕的人，來自很可怕的世界，不要進入我的世界。」他輕聲說。
「……」萊伊文呆住了。
「葡萄。」伊拉微笑著說。
「萊伊文……」伊拉垂著眉，語氣變得弱了，「我這段時間，想了很多……我覺得，我還是相信我最初對你的直覺……」
「我不。」西普莉說。
西普莉還沒說完話，就轉身打算離開了。萊伊文正打算追上去，西普莉扔下一句話：「明天晚上這個時候，到圖書館來找我好了。」
「而且，我，我覺得我、我……」伊拉忽然開始結巴了，似乎有什麼難以說出口的話。她連說了好幾個「我」，萊伊文先是愣了愣，然後立馬直起身子，傷口差點裂開，一陣劇痛引起萊伊文的一聲大叫。
第二天的晚上，萊伊文又偷偷跑到圖書館去了。他用那招「魔手：寂滅」破除了圍牆上的魔咒，然後翻牆進去了。他心想，這惡魔力量就像特權一樣好用。就像范·西普莉說的，力量的對錯不在於本身，而是在於如何使用它。
「我也是真的……」伊拉嘟囔著，忽然，紅紅的臉蛋上掛起了淚珠。她的眼眶莫名其妙地濕了，不過這次，不再是因為悲傷了吧。
「接受你的裁決，才是你最應該做的事。」天使將巨劍束在身前，沉聲說，「阿斯
「相信我么？」萊伊文注視著她的雙眼，絲毫不開玩笑地說道。
「……西普莉小姐，你修復這個封印，還要多少天？」萊伊文問。
尤多拉打算先藏起來。她穿過髒兮兮的小巷，逃入偏僻的貧民區。剛才和萊伊文的對決讓她已經損失了不少力氣，她不想再遇到什麼棘手的對手了。
「所以呀，」伊拉綻出一臉驕傲的神色，「現在，至少在學院里，你被視作是某種英雄呢。」
伊拉，伊拉，伊拉……除了這個名字，我真的寫不出其他的東西了。或許我早就有這樣的感覺，只是沒有在意，只是沒有承認而已……我太忽視自己，也太忽視周圍的一切。我明知道自己對法師做過什麼，卻來到白色捲軸，或許並不是一時隨性，而只是……我想和她待在一起。
伊拉蜷縮在他懷裡。她忽然感到……很害怕。
「但是你能做到的，不是嗎？」伊拉咧開嘴，露出皓白的牙齒。
伊拉也聳聳肩，答道：「你太愛惹事了，守衛營地不要你了，所以西奧多院長替你簽署了協議，這段服役就取消了~」
「這個獸人的事情，整個學院都傳遍了。」伊拉坐到旁邊的椅子上，身子前傾，手肘抵在大腿上，手掌撐著下巴。
「管他呢，我又不是沒受過傷……」
「十天，怎麼了？」西普莉問。
「謝謝你啊。」萊伊文不想為難她了。
「你剛才想說什麼？」萊伊文忽然問。
「哈？？」萊伊文張大了嘴巴，似乎魂都要掉了。
「該死的是那個復讎者，不是現在的你。」她說，「我也不會因為和你在一起而感到害怕的，我要你從今以後都像現在這樣，成為一個出色的鍊金師。那樣，你就可以拯救更多的人，甚至彌補那個復讎者的罪。」
伊拉將萊伊文按住，往他胸口塗了一大片看上去很噁心的混合葯泥。
說罷，那小小的身影就消失在大門外的夜幕之中。
「精靈的說法，我喜歡你。」
伊拉踟躕了一下，然後咬著嘴唇點點頭，堅決地說：「我相信你。」
「你說話讓人討厭，」伊拉說，「但是你帶著我參加精靈的節日，品嘗精靈花茶。你幫矮人尋找他們的兄弟，幫我招回法杖，甚至……甚至在天使面前維護吸血鬼。我真的很不懂你的想法，尤其是你變成惡魔的時候，你的舉動，總是讓人出乎意料……」
「……復讎者公會？」伊拉好奇地複述了一遍這個名字。
他來到大廳的時候，意料之中地遇到了正在修復魔靈封印的西普莉。
「因為……那將帶來毀滅。」萊伊文說。
這個時候，天空下起大雨，整座城市都變得灰暗。尤多拉埋著頭在向前行走的時候，忽然覺得空蕩蕩的巷道前面，有奇怪的亮光閃現。她抬起頭的時候，嚇得倒退了兩步。一個一身白袍，手持太陽輪巨劍，背後一雙耀眼的潔白羽翼的生物出現在她面前。
「為什麼？」伊拉好奇地問。
萊伊文清了清嗓子，然後放低了聲音。他不想讓除伊拉之外的人聽到這些話——旁邊打盹兒的貓咪除外。
「你好像被打殘了。」西普莉頭也不回就知道萊伊文又夜訪圖書館了。
萊伊文苦笑了一下，搖搖頭，繼續講道：「雙手是血的我毫無活下去的信念。這個時候，復讎者公會的人收留了我——五大秘法組織之一，復讎者公會。」
他切切實實地感覺到，自己對自己重新燃起了希望，重新有了珍視自己生命的念頭。
「而後，我救出了八歲的米拉。我只救出了她一個人，也是因此，我就被複仇者公會驅逐了。不過，這對我來說真的是最好的解脫，否則，我一輩子，都無法從一個殺人狂的身份中脫離出來。」萊伊文輕聲說，「我的手上沾滿了血，我的罪連地獄都容不下。所以，我想償還這一切。我是德雷伊爾人，我想擔負起屬於自己的責任。」
「說吧，」西普莉秀氣的小眉毛輕輕一揚，「你想學什麼？」
萊伊文沒有得到回歸崗位的允許。早上來了一大堆法師，對著萊伊文問了不少問題。萊伊文除了隱瞞自己魔化的事實，關於和尤多拉交手的其他情況都如實告訴了這些法師。而後，萊伊文得知了一條驚人的消息：尤多拉的屍體在北城門的一堵牆下被發現了。她的胸口被巨大的利器貫穿，身後的牆壁被斬出了一道十字印痕。
伊拉沉默了好一陣，終於抬起頭來。
「不許亂動。」
「本來，惡魔佔據人們的身體，可以逐漸吞噬人們自身的靈魂，讓人們成為他們的奴隸。但是，我似乎是因為種族的原因，擁有奇怪的體質。惡魔的靈魂不僅沒有吞噬掉我的靈魂，反而被我的靈魂所牽制，惡魔的力量也歸我所有。但是，但是絕望的我造成了一次大屠殺，毀滅了一整個村莊……」
伊拉聚精會神地聽著。
「耶戈的尤多拉，雖然你並非托克希爾的信奉者，但你已經被黑暗所吞噬。」
「可是，當我刺殺了六位導師之後，忽然得知另一個復讎者——我的同事，他的任務竟然是殺死所有卡爾托城中十四歲以下的年幼法師。」
伊拉禮貌地敲門進來，抱著白貓列蒂西婭。白貓看到萊伊文，態度沒之前那麼惡劣了，只是眯著眼睛叫了兩聲，然後從伊拉的懷中跳下去，窩在床腳美滋滋地打起盹來。
這葯泥散發著一股大蒜味。
「復讎者公會，以『毀滅』來維護世界的平衡，與之相對的是『文明守護會』，以『保護』來維護世界的平衡。復讎者公會通過刺殺一些人物，來阻止一些極端力量的存在和發展。我被複仇者公會的人封印了部分靈魂，來麻痹我諸如同情、憐憫之類不適合殺手的感情，將我變成了一個殺人機器。我藉助我的劍和惡魔的力量。卡爾托城刺殺六大首席導師是我最後的一個任務，刺殺原因是卡爾托城研究的黑暗魔法已經規模化，如果不加以制止，將會引發毀滅性的地災難，但是具體情況，我並沒有被告知。」
「他生氣什麼？」
萊伊文看她臉紅得像個番茄，慎重地仔細地考慮了一下。
無論有多少東西需要解釋，這種感覺總是會省略繁瑣。受傷的萊伊文沒辦法擁抱她，但是，兩個人的嘴唇，輕輕湊在一起。
※※※
尤多拉握緊長劍，手卻有些發抖，她心想，怎麼會，怎麼會出現這種東西……在法師的國度，怎麼會出現天使呢！
伊拉依舊彆扭地咬著嘴唇，將葯泥抹完了。
「就是這把烏木劍。」萊伊文從她的表情已經看出來了，但是他還是明知故問。
萊伊文沒料到伊拉居然一顆都沒嘗過。她小心翼翼地將葡萄放進嘴裏，輕輕地嚼起來。
「誰讓你拿著那把劍到處去找對手啊！」伊拉有些生氣地蹙著眉。
「真的。」萊伊文補充一句，「獨自遊盪這麼多年，沒有一個真正關心我的死活的人，甚至到了最後我自己都不關心了。是你提醒我，我還活著，無論是以惡魔的形態還是以人類的形態，我都活著。」
「嗨，這是什麼？」萊伊文指著那籃子，問。
萊伊文愣了愣，然後忽然反應過來——西普莉又要抽他的血了。
「要是早知道你一拿到兵器就去打架，就不給你了！」伊拉補充了一句。
「哎，問你一個問題啊，你還怕我么？我是說，惡魔的我。」萊伊文也心血來潮，忽然問道。
伊拉咬著嘴唇，給他抹葯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萊伊文愣了愣。
「……你說這話，真的好任性。」萊伊文搖搖頭，嘆了口氣。
伊拉的身子有些發抖，剛才聽到的話讓她覺得有些懵了。
「水晶陵墓里的法師靈魂都是一些高階法師沉睡的強大靈魂，如果獲得他們的靈魂就能獲得他們的力量，這是很可怕的強大魔力，而那個獸人似乎就是想得到這些力量……啊，不要打斷我嘛！」